《野獸的魔法師》(完結) 作者:衣落成火 重生   阿洛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到身下一片冰涼,堅硬、平整、甚至是光滑的……是石板。   睜開眼,他看到頭頂上詭異的圖案,每一個線條都十分流暢,好像暗合著某種道理,也蘊藏著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被那個小肚雞腸的內門師兄用飛劍刺穿了心口的,他很不想死去,也很不甘心,可是沒辦法,比起內門弟子來,外門弟子的確是一錢不值,哪怕是被殺了,恐怕也是掀不起一點浪花來的吧。      他沒有猶豫太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活著,可既然活著了,就是賺了,就要好好珍惜。所以他手底一撐,坐了起來,剛一動,他微微地怔住了。   這雙手……不是自己的。      就算皮膚光澤暗淡,但只要摸一摸,就知道骨骼的年齡與自己並不相符。那麼,是借屍還魂了麼。   阿洛還處在迷茫中,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你怎麼還活著?你怎麼可以坐起來!黑暗神在上,請收下僕人的祭品吧!回應僕人的召喚,到這廣袤富饒的大地上來吧!」      這分明不是自己熟悉的語言,發音奇怪得很,可每一個字都能聽懂。想必,是身體本來留下的記憶。      說話的人歇斯底里,阿洛看過去,有點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黑色袍子的瘦長人影,就站在……就站在下面?   原來自己在高處。   剛才聽到那人說什麼祭品的,難道說,自己躺著的地方是祭台?      阿洛沒能想太久,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有明亮的光直射過來,刺得他眼睛生疼,而後就有一種劇烈的痛楚遍及全身,他腦子一震,頓時失去了意識。      ========================================      歐亞大陸的魔法師公會十分龐大,在總公會正裡面,有一座佔地面積極大的圖書館,圖書館呈塔狀,且足有數十層高,尖尖的頂部直聳入雲端。   在這個充滿了學術氣息與強大魔力的地方,時常都有穿著各色魔法袍的魔法師進出。      一般來說,會在第一層逗留的都是魔法學徒,在這裡得到足夠的知識以後,經過導師的推薦或者自己經過公會的考核並且通過,就能夠成為一級魔法師,之後才能進入上面的樓層。      在一樓進行登記的是一個名叫尼瑪的三級魔法師,是工會的老成員,但是又因為年紀大了已經無法晉陞,而被安排到這裡工作,資歷也是相當久遠。   尼瑪有一頭雖然現在已經黯淡了、可是明顯在年輕時候非常有光澤的火紅色的頭髮——她曾經是個美人,如今美人遲暮,她看著每天在自己身邊來來往往的魔法學徒們——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們,她的心態也依然平和。   只是……她的目光投向大廳的某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那個孩子,可惜了。      那個孩子名叫埃羅爾,長得很瘦小。儘管魔法師原本的身體條件就要比戰士弱上許多,但那孩子即便在魔法師中,也是一個柔弱的體質。   可埃羅爾的身子弱,並不是天生的。      埃羅爾是四年前由會長親自帶回來的、傳說中具有最強水性魔法天賦的天生的水靈體,因為被邪惡的黑暗魔法師抓回去做祭品,所以被邪惡的暗系魔法侵蝕了,變得無比虛弱,並且無法調動身體裡的水系魔法力。與他同樣被抓去的風、火、土、光四系的水靈體都很遺憾地失去了生命,他是唯一活下來的,但也因此而失去了自己的魔法天賦。   他原本的天賦很為魔法公會看重,這幾年來,公會想了無數方法,都不能將他身體裡的暗系魔法消除,終於在一年前失去了對他的興趣,放任他自己觀看圖書館的書籍——因為他無法凝聚魔法力,所以圖書館的規定對他而言高不可攀,會長對他的態度還算寬容,允許他觀看五級以下的魔法,希望他能夠在理論上有所建樹,也算是魔法公會所懷有的慈悲。不過也因為如此,公會裡的僕人們對他並不十分恭敬,而其他的學徒也對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從原本應該受到最大重視的天才一下子變成默默無聞的永遠學徒,這樣的落差……尼瑪眼裡流露出一絲惋惜,然後端起笑容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埃羅爾的肩。      瘦小的少年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眼睛溫柔而又明亮。   「尼瑪,有什麼事嗎?」名為埃羅爾的少年這樣問道。   他的頭髮細細軟軟,是淺淺的銀色,五官很清秀,並不算太出眾的容貌,卻讓人看起來無比地熨帖舒服。      這是一個性情溫和的勤奮的好孩子。尼瑪一直都知道這一點,加上身為一個女性對幼仔固有的憐惜,她會在很多時候多多照顧他一些。   「你看了很久了,來,吃一點小餅乾吧。」就比如說現在,她手裡端了一小碟烘焙的奶油小餅乾,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放到那孩子面前的書桌上,然後輕輕推過去。      埃羅爾放下手裡的羽毛筆,用手指拈起一塊小餅乾放進嘴裡咬一口,而後微微地笑了:「很美味。尼瑪,謝謝你。」他並沒有拒絕這位善良的老婦人的好意。   「要注意身體。」尼瑪慈祥地看了埃羅爾一眼,再次叮囑,直到看見埃羅爾認真地點了頭,才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又吃了幾塊,再喝完一杯白水,埃羅爾重新開始他自己的事情——抄寫手頭這一本五級魔法書上的魔法咒語。      而距離阿洛到這個世界也已經四年了。      在他初醒的那一天,因為他的借屍還魂,使得捉了他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那個暗系魔法師召喚儀式失敗,在下一刻,聞訊趕來的魔法師公會會長以及光明教堂的教皇一起以神聖光明魔法淨化了那個暗系魔法師,同時因為他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天生擁有純淨水系魔法力的水靈體,就由魔法師公會會長把他帶了回去。   這時候他才知道各系魔法的純淨靈體在魔法史上究竟有著怎樣的地位——他們的體質十分純淨,對其他系的魔法力相當排斥,但對屬性相合的魔法元素卻有著十倍以上的親和力——幾乎魔法史上出現的每一個純淨靈體,最終都成為了這一個領域至高無上的存在,大魔導師。      很奇異地,那個暗系魔法師不知從哪裡把除了暗系以外的純淨靈體全部找到,並且用在召喚暗黑神上,阿洛因為是僅存的一個。以及在被捉以前的孤兒身份,被魔法師公會收留,同時也被那個白鬍子的羅毅華斯會長寄予了很深的期望。      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同樣有多大,雖然召喚的儀式並沒有成功,但是屬於暗系魔法的雜質卻留在了阿洛的身體裡,破壞了他體質的純淨,無論羅毅華斯會長付出了如何的努力,都無法驅除那些雜質,後來阿洛成為雞肋,再後來終於被完全放棄。      可對於阿洛而言,卻有著另外一種認知。      阿洛本來是清源道門的外門弟子,所修習的是青木訣最基本的外三層口訣,到達到練氣九層的程度以後,就去領了中三層口訣……這原本也就是外門弟子的極限了,除非真正天賦異稟,能夠自行修行到築基的地步,才會被破格收入內門,傳授能夠結成金丹的內三層口訣。   很顯然,阿洛不是。      阿洛上一世的身體根骨很不好,所以即便領悟力超人一等,也只能到練氣九層,無法自行築基,後來有一次救了因為被人求愛不遂而重傷在後山獸嶺的內門師姐,得到師姐為了卻因果所贈的內三層口訣。內門師姐因為要盡快鞏固修為和自己的名節問題而沒有報復,只可惜,當初重傷了內門師姐的那一位師兄卻擔憂事情敗露,通過術法尋找到阿洛的蹤跡,將阿洛以飛劍殺死。      阿洛在反應過來自己週身的情況之後,也認真地檢查了自己的身體。      說起來,這句身體資質真比前世要好上許多,奇經八脈中都蘊含著非常純粹而強大的溫和力量——按照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水系魔法力,而水生木,正好合了他的青木訣,能讓木系靈力竄生……雖然體內有許多帶著破壞性的能量絲絲流動,可這對於能排除雜質的木系靈力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然而,阿洛在認真重修了青木訣之後,卻並沒有首先驅除所謂的暗系魔法力,儘管如果那樣做了他會得到魔法師公會的重視,可同樣的他也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平常心,以後如果再想要進步,可就難了。      後來公會會長的忽視也讓他鬆了口氣,畢竟那位會長是這個世界的強者,以他現在的力量,還是不要引起對方注意的好。不過也因為對方這樣的態度,讓他不至於對公會產生什麼眷戀。沒有眷戀,也就沒有牽掛,待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就能夠灑脫離開。      阿洛對這個世界的魔法很感興趣,而且據他感覺,他身體裡的水系魔法力與前世所知的水行靈力一脈相承,如果能掌握這種力量,根據五行之理,他的木行靈力也能得到極快的生長。在這個世界上,原生的木行靈力極少,空氣裡遍佈的是各系魔法力量,若是他還想打破前世修行的桎梏,以他天生的強大水系魔法力來生成木行靈力,不吝於一個極好的辦法。   因而他極認真地學習著這座巨大圖書館裡的魔法理論,也盡可能地多記錄他所能接觸到的水系魔法……這一切,都將是他未來修行的資本。    滴血認主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阿洛從考核廳裡走出來的時候,正對上尼瑪擔憂的眼,然後他便露出個安撫的笑容。   尼瑪站在走廊上,看到阿洛的身影,急忙問道:「埃羅爾,情況怎麼樣?通過了嗎?」      「是的。」阿洛溫和地說道,「雖然身體裡的魔法力依然不能夠使用,但是因為理論考核達到了主考官的標準,所以也獲得了一枚魔法學徒的徽章,可以離開公會歷練了。」   「那就好那就好。」尼瑪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要有機會出去歷練,就有更多的希望了。」      身為一個魔法師,所要掌握的不僅僅是理論知識,還要經過大量的實踐運用自己學會的魔法直到熟練為止,如果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而不增長見聞的話,就無法更加靈活地運用魔法。   而作為魔法師公會的學徒,在經過幾個階段的考核以後,如果經過導師的准許就能夠出門進行歷練,等歸來以後,就能夠進行深造,而在通常情況下,經過歷練的魔法師要比閉門造車的強大很多,在同一個等級上,經過歷練的魔法師能夠以最少的魔法力戰勝對手,甚至一招退敵。      「是啊。」對於尼瑪的關心,阿洛心中也有幾分觸動,他笑一笑說道,「是我不好,讓尼瑪擔心了。」   尼瑪看著阿洛的笑臉,歎口氣:「你若是能夠用……」魔法力多好。她這樣想著,隨即搖搖頭,「你看我在說什麼啊,等埃羅爾回來,再進修一段時間,說不定就可以成為學者,到時候,也一樣能夠獲得尊敬。」      學者是魔法師公會惟一的文職,他們可能魔法力低下,但是對魔法的理論和設計卻有著極高的領悟力,能夠在公會中編撰魔法書,也是讓人尊重的存在。   在尼瑪看來,他可憐的埃羅爾因為年少時的厄運所以無法再使用魔法力,但是他很勤奮也很聰明,如果能夠在歷練過來以後提交自己的魔法理論,就能被獲准登上圖書館的頂層——那裡是所有學者進行研究的地方,經過系統學習,再接受學者們的考核,成功以後,就能夠被授予「學者」的稱號。要知道,就是九級的魔法師看到學者,也是絕對不能有半點不尊重的。      阿洛今年十四歲,在魔法師公會的五年裡,他把五級及其以下的所有魔法都看了一遍,並且進行抄錄,到他終於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決定離開公會了。   在此之前自然是要進行考核,他的理論功底紮實,其實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他這幾年一直飽受冷落,雖然是他心中所願,可是對於一直以善意待他的尼瑪,他卻在心中有了一些暖意。      阿洛與尼瑪並肩走著,大概是考慮到阿洛很快就要離開,尼瑪諄諄地叮囑了很多,對尼瑪來說,這個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就像她的親人,讓她打從心裡疼愛著。   很快到了阿洛的房間,可是尼瑪卻還是沒有離去的意思。阿洛有點不明白,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把尼瑪請了進去:「尼瑪,不介意的話,進來喝杯水吧。」      尼瑪遲疑一下,抬步走進了房門。      阿洛是個很安靜很溫和的人,無論他在做什麼,都沒有一點急躁的樣子,尼瑪看著他不疾不徐地為自己倒了一杯紅茶,心中那一點不安也很快就消失無蹤。      喝了一口紅茶,尼瑪把杯子放到旁邊,看著阿洛笑得很慈祥:「埃羅爾,來,到尼瑪的身邊來。」   阿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微微笑著走了過去:「怎麼了,尼瑪?」      尼瑪低下頭,在腰間的口袋裡摸了很久,然後蜷起拳頭說:「把手伸出來。」   阿洛很順從地攤開手掌,然後尼瑪把拳頭挪到阿洛手掌的上方,輕輕地放了了冰涼的東西上去。      有很強烈的金屬感和魔法波動啊……      阿洛好奇地看過去——是一枚鐫刻這魔法花紋的金屬的戒指。   「這是……儲物戒指?」他突然明白過來,有些訝異地朝尼瑪看過去。      尼瑪笑著點點頭:「從今天起,它是你的了。」她的目光仍停在那戒指上,帶著一些淡淡的不捨,但很快眼神又變成和煦,「埃羅爾,滴血認主吧。」   然而阿洛卻搖了搖頭:「對不起尼瑪,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      在這個世界上,儲物戒指的價格是非常昂貴的,按照一般的貨幣兌換來算,即便是只有最小容積五立方米的儲物戒指,也能價值五十晶幣,也就是五百金幣,或者五萬銀幣,或者五百萬鐵幣,而通常普通人的一頓飯錢,也不過幾個鐵幣而已,如此可見,像儲物戒指這一類物品,應該都屬於高檔物資之列,尋常人是沒有這個購買能力的。   尤其是之前尼瑪說「滴血認主」,需要滴血認主的物品更是高檔中的高檔,以防丟失才會有這一道程序,除非主人自願抹除裡面的痕跡,不然的話,即便是主人死去,那個物品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使用。   雖然不知道尼瑪這個儲物戒指是從何而來,但的確是太貴重了一些,阿洛真切地體會到了尼瑪的一片心意,可是,還是必須拒絕。      「這並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物品。」尼瑪還以為阿洛是擔心這個,便拉住他的手要給他戴上,「是我死去的丈夫留下來的,雖然我不過是個三級的魔法師,不過他可曾經有七級的水準呢!這是他送給我結婚的禮物,已經抹去了裡面的很久,是完全屬於我的。」   說到這裡,她有些黯然,如果說她此生還有遺憾,那就是沒能給深愛的丈夫生下一個孩子……剛結婚的時候她太張揚,不肯那麼早孕子,而後丈夫在一次龐大的戰役中被徵召,在戰場上死去,她後悔不已,但已經再也沒有機會。      「不,尼瑪,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洛按住尼瑪有點顫抖的肩,安撫道,「既然是重要之人的遺物,還是由尼瑪自己收藏得好,我是不敢收的。」      聽到是這個原因,尼瑪鬆口氣,但是很快反問道:「為什麼不敢?埃羅爾是個好孩子,尼瑪看著你長大,希望你一切都好。」她看著阿洛溫柔的目光,那雙似乎永遠平和的眸子,就跟自己最愛的人一模一樣,所以她總覺得這個孩子彷彿就是自己與深愛之人的延續。      「我老了,這輩子也只可能呆在這裡,這個儲物戒指,即使留在手裡也沒有什麼用處,埃羅爾要出去歷練,總是要採集很多資料和知識的,如果沒有一個儲物戒指在手,丟了怎麼辦?」尼瑪說著,她一點也不接受阿洛的拒絕,而是不容置疑地把儲物戒指旋轉,露出一根細長的針,扎到阿洛的手指上。      一滴鮮血顫巍巍地沁出,染紅了戒指,而後戒指就好像自己長了眼睛,牢牢地圈在阿洛左手的小指上,不大不小,剛剛圍住。      「很不錯。」尼瑪滿意地點點頭。那枚戒指是很古拙的樣式,配上少年細長而白皙的手指,顯得十分好看。嗯,就像和當年的丈夫一樣好看。尼瑪這樣想著。      「尼瑪……」完全沒想到這個素來對自己很親切的老婦人會突然做出這樣霸道的舉動,阿洛看著已經成功嵌在自己手指上的儲物戒指,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喜歡嗎?」尼瑪側頭看過去,好像有一點傷心的神色。   「……不。」阿洛無奈地歎口氣,然後展顏微笑,「我很喜歡。」      當然不會不喜歡,對於一個旅行者來說,這樣的儲物戒指是多麼方便的東西,而面對尼瑪的這一番好意,阿洛的心裡也倏然感到溫暖。可以說,尼瑪的愛心,就是他所在這個世界上所遇到的第一份真誠的善意,讓他如何能不感激?      「喜歡就好。」尼瑪站起身,猶豫了一下,然後摸了摸阿洛的頭,「埃羅爾,你要知道,我將你當做我的孩子看待……」   「是的,尼瑪,我知道。」阿洛仰頭,並沒有拒絕這一雙親切的手,「我也同樣將你看做我的親人一樣。」      「所以,這一次出門歷練,一定要小心。」尼瑪眼睛裡都是慈和的光,「埃羅爾,你不會魔法,所以一定要去公會領一些魔法卷軸帶上,要好好保護自己……學習和冒險都很重要,可是埃羅爾,對我而言,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會的。」阿洛用手貼住尼瑪的手,「也許我會離開很久,尼瑪,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將來的有一天,我還會回到這裡探望你。」      三天後,阿洛收拾了所有的筆記和尼瑪不放心叮囑他所領取的防身物品,將它們統統裝進儲物戒指。在向公會會長像征性地告別以後,他走出公會的大門,終於,踏上了屬於他自己的旅程。    薩多森林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薩多森林是這片大陸上最為出名的森林之一,它有著無比寬廣的面積,繁茂的各種各樣的參天大樹,還有許許多多說不出品種的魔獸。傳說在森林的最內部,每過千年就會有一次屬於魔獸之間的大戰,到時候就會選出獸王,守護著這片森林,也守護著魔獸的尊嚴不被人類所侵犯。      阿洛在經過了半個月的旅行後,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      在森林的最外圍,是一片荒涼的空地,也許是因為擔心被森林裡的魔獸跑出來騷擾,所以都沒有建成村莊,幾乎沒有人煙。   阿洛把寬大的兜帽放下,抬起頭,看到正午的烈日將火一樣的光芒灑落在樹冠上,卻好像無法穿透樹林蓬蓋的遮掩進入森林,而只能可憐滴留在外面,給那漆黑的森林籠罩一層薄薄的黃光。      「就是這裡了……」阿洛很滿意地看著這裡的環境,重新拉起兜帽,慢慢地向前走去。   不過一會兒時間,他那瘦弱而矮小的身影就消失在那一篇濃重的黑暗之中。      一如阿洛所想,薩多森林作為年代最為古老的幾個森林之一,它所擁有的多是數百年以上的巨木,而在這些巨木的彼此溝通和掩映下,在這片森林裡,也充盈著比外面世界多出不知多少倍的木行靈氣。   是阿洛在地圖上搜尋了很久,才精心選擇的修行之地。      森林裡很陰暗,阿洛早有準備,他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一個魔法的卷軸,拉開上面的紅線。   卷軸很快地飛到半空中,「撲」地一聲炸開,跟著就出現了一盞小小的油燈,燈芯是光明魔法的小小晶石,正顫巍巍地噴吐魔力——這是魔法師公會與大陸商會聯合推出的魔燈,只要向裡面填充晶石,就能夠長時間地發出光亮,是冒險者和旅行者都異常喜愛的常用物品。      森林裡的空氣很潮濕,地上鋪著厚厚一層葉子,踩在腳底下喀吱喀吱地響,阿洛走得很小心,他並不想打擾到森林裡其他成員的安靜。      嗖——   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掠過,阿洛感覺到臉頰上有一點熱熱的,他伸手摸了摸,是一些黏膩的液體,同時,他也覺察到一些細微的刺痛感。   「看來,真的很危險啊。」阿洛搖搖頭,血是紅色的,就說明沒有毒,他便沒有再放在心上。      森林裡的住客很多,而且多數不太友好,阿洛一邊走著一邊留心不要被劇毒的植物纏住,他感覺到自己彷彿被無數眼睛盯著,猶如芒刺在背。他一路探測周圍的環境,阿洛仔細尋找適合自己、卻又在周圍沒有太多猛獸的安靜所在。      終於,他停在了兩個互相糾纏在一起的巨樹之下。      這兩個巨樹的枝葉呈兩翼環抱,延展非常廣闊,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鵬,而樹身幾乎有二十人合圍粗細,中間有個極大的樹洞,離地面約莫四五米高,大概能裝下五六人的容量,外面還被纏在兩棵樹上的籐蔓遮了一半,看起來是既能擋風遮雨,又不會被蛇蟲或者一些小爬獸侵擾——尤其是在還沒達到能夠辟榖階段的時候,在這裡休息真是再好不過了。      所謂萬事開頭難,此時的阿洛身體裡半分木行靈力也無,而水系魔法力又不能使用,除了一些魔法卷軸以外,完全沒有自保能力。他只好從儲物戒指裡拿出在路上買下的短刀,在旁邊削了好幾根粗細不等樹枝籐蔓,在方圓十米左右擺了個小小的陣法,再搬來幾塊石頭,按照九宮八卦之位布成迷陣,以免有魔獸闖入,打擾他的修行。      在一切準備妥當,阿洛脫下魔法袍,只穿了件內衫便盤膝坐下,雙手虎□握置於丹田之前、兩膝之間,然後運轉口訣,深深吐納。肉眼難見的木行靈力紛湧而來,自頭頂百匯貫入,直行而下,在丹田盤旋許久,再散於四肢百脈之中……      這一入定就是一個日夜,待到阿洛醒來的時候,身體裡已經有了些微的氣感,煉氣一層的起步已然成功。      阿洛攤開雙手,看著自己彷彿褪去了一層死皮的手指,心裡頗有幾分感慨。上一世根骨太差,加上又因多年勞累所苦,修行起來障礙重重,這捕捉氣感一關,足足花費了三月之久,卻不曾想,在這一世,僅僅用了一日一夜,就已經達成——當然,前世的經驗也佔了一部分作用,可若不是資質絕佳,也絕然達不到如此效果。      這還是在身體裡的水系魔法力全然不能發揮的前提下有此結果,饒是早已心神平定如阿洛,在此時也不免有了些期待……若是修到煉氣一層,逼出體內的暗黑魔法力之後,又能達到什麼程度呢?      第二次入定,整整過去了七日七夜。   醒來的阿洛雙目神光暴漲,極快地在四周穿梭一圈,然後又極快地收了回來。   他看著手指上滲出的黑色污泥,溫柔地笑了笑,站起身,動一動小指。      地面上無聲地出現個巨大的木桶——這是他特意找人定制的,桶裡盛滿了清水,就是為了這一天沐浴而用。   阿洛撕開已經被體內沉垢糊得不成樣子的衣衫,裸著身體,慢慢地走入木桶之中。      洗乾淨之後的身體瑩潤如玉,泛起柔和的光澤,阿洛感受到木性靈力在體內運轉的感覺,只覺得整個頭腦都清晰了許多,放眼四望,他幾乎能夠聽到蛇蟲鼠蟻在地面蠕動的聲音。   他並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卻遠比第一次更加觸動。      煉氣一層已成,這也就說明,他所構想的理論全部都能變為現實,在這個世界中,他也一樣能夠通過溝通天地的力量,一直修行下去。   如果……如果水生木也能成功的話,是不是……阿洛看著自己根骨均勻的手掌,發現居然會有一些幾不可見的顫抖,便輕輕地抓握一下。   是不是,可以大破桎梏,修成金丹,甚至元嬰境界?      事不宜遲,他順手從儲物戒指中扯出一件長衫披上,就濕淋淋地走了出來,靈氣一轉,渾身透干。   阿洛這時走遠了些,走到十米開外,才再盤膝坐下。他一手朝前平伸,五指分開,指尖亦是對準前方,而後斂氣歸元,將木行靈力佈於全身……      暗黑魔法力不愧為最富有侵蝕性的魔法力,即便是以潤澤著稱的水系魔法力,也在它的侵略下可憐兮兮都蜷縮在經脈的一角,只能堪堪護住經脈不被腐蝕,卻不能阻止暗黑魔法力阻塞經脈的霸道,使得那些原本應該通達無阻的經脈變得有些萎靡。      或許是木行靈力是天下間最具有生機的力量的緣故,暗黑魔法力並不能擋住它的運轉,然而桎梏依然存在,讓水系魔法力不得解脫,也讓一種冥冥中不可見卻的確存在的窒礙感,一直壓制著阿洛的修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洛把木行靈力凝成一股,從任脈始,一寸一寸地壓迫著暗黑魔法力。   不知經過多久,阿洛額前綴滿了細密的汗珠,才在指尖慢慢地滲出幾滴黑色的液體——這便是被擠壓在一起的液態暗黑魔法力,只以砸在地上,就「滋滋」地浸入地表的葉子,直透到下面去了。      ……真是強大的魔法力。   阿洛長長地吁一口氣,開始驅除另一條經脈的雜質。      這工作足足做了十多天,每一日每一日將靈力消耗一空,再重新修行恢復,這些天下來,居然也有了不小的進步。而所幸的是,暗黑魔法力終於還是全部離開了阿洛的身體,阿洛能夠感覺到,身體裡充沛而柔和的力量,就好像有藍色的波光在眼前浮動,帶動著他身體裡的木行靈力不斷攀升。而在修行打坐的時候,木行靈力源源不斷地被吸引而來,還有一種更加濕潤的力量也隨之進入身體……澎湃的,而且博大的。      阿洛嘗試著讓兩者並肩而行,而兩股力量同樣溫順,竟也按照他的想法逐步運轉,使得他的功力一日千里。      修行無日月,不知不覺間,阿洛已經在這一方天地中修行了一年之久,終於恢復了前世的修為——練氣九層。   體內以丹田為核心,木行靈力在裡,水系魔法力在外,水系魔法力依著木行靈力,兩者平行,呈規律旋轉,水系魔法力刺激木行靈力滋生壯大,再往丹田中心不停地壓縮,生生不息,運轉不休。      到了這個時候,阿洛才敢離開這兩棵大樹所遮掩的範圍,走到這方寸之外……森林裡的空氣清新無比,遠方隱隱傳來野獸撕咬的蠻橫的聲響,又像回歸了蠻荒之地,讓人生出幾分心悸。      淡淡的血腥味透過重重樹葉傳了進來,有屬於魔獸的,也有……屬於人類的。   阿洛皺一下眉,還是朝著血味飄來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好囉嗦……果然是萬事開頭難麼…… 因緣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如果阿洛不是已經在修行上小有成就,他是根本不敢走出這塊地方的,如果那血腥味所顯示的地段不是並不遠,他也不會過去看看情況……然而,正是這兩個條件都達成了,所以他才會小心翼翼地,以一個隱身術遮蔽了自己的身形,慢慢地朝血腥味的來源處走去。      撥開重重枝葉籐蔓,阿洛停留在離那處五米開外的地方,透過樹葉的縫隙,窺探著那邊的情況。   這一看之下,他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在那裡正在進行搏鬥的,果然一如他之前所料,是魔獸與人,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那獸是成年的獸,而人,卻不過是個小孩子。      頭頂有一根鋒利的褐色獨角,眼睛瑩綠,皮毛黝黑,四根利爪都是曲起的,渾身筋骨嶙峋,看起來很是可怕。   它的身體足有三米長,可是動作卻很靈活,偶爾一張口,還能噴出火紅色的光團,打在哪裡,哪裡就衝起一片火焰。      阿洛曾經看過一本名為《魔獸大全》的配圖古籍,上面正好收錄了這種魔獸的名稱——疾風獸,三級魔獸,也是火系的魔獸。單兵作戰實力類似於三級魔法師,動作很快,如果真的跟身體柔弱的魔法師相遇,在沒有戰士保護的前提下,恐怕將會是它為勝者。      現在跟疾風獸拚命的人身材矮小,但是身法卻很剽悍,整個人弓起來,撲、拉、掀、扯,就好像個野獸的摸樣,哪怕是現在身受重傷,也透出一股濃烈而強大的生命力。   在人與□錯而過的時候,阿洛清晰地看到了,那人眼裡蘊含著的悍氣,甚至是戾氣。      那人的動作很勇猛,從出手的方式來看似乎也十分瞭解這類魔獸的行為方式,可卻一直被牢牢地壓制著——阿洛瞇起眼,才發現這個人身體裡居然沒有半點能量波動。若不是因為足夠瞭解對方的弱點並且憑借矮小的身體努力攻擊,恐怕早就斃命於魔獸的利爪之下了吧。      在阿洛看來,這一場的戰鬥,就是會魔法而且肉體強橫的成年魔獸欺負一個孩子,毫無公平可言。   當然,在野生而自然的世界裡,原本也沒有所謂的公平,實力強悍的吞噬實力弱小的,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只不過,如果這個時候有外力介入、加入其中的一方去圍攻另一方,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於是阿洛毫無心理負擔地出手了。   雖然決鬥的雙方他一個也不認識,然而,對修真者而言,沒有靈智的生物為畜類,僅能為食物與材料;有了靈智而不成人形的為靈類,可為坐騎,但也能為材料;只有能成人形的生物,才是同類,無論修妖修魔修鬼還是修道修佛,都是如此。      阿洛是以人身修道的修真者,是有靈智的生物,所以在對稍有靈智的魔獸與人類之間相比,他當然選擇人類了。      以水系魔力凝成冰刃呼嘯而去,自下而上,直接刺入疾風獸下顎——這是它必死的弱點之一。   疾風獸沒想到會有人插手,在無比劇烈的痛楚之下,它的身體猛然一陣抽搐,倒在地上,就死得透透了。      而那個孩子也撐不住了,眼見疾風獸被人殺死,大概是心情一鬆,就立刻脫力,也倒了下去。      阿洛這才慢慢走了過去,只是他的指尖仍舊纏繞著純淨的水的力量,以便隨時應對忽來的攻擊——在這個危險的森林裡,他永遠不敢有絲毫大意。      及至走近了阿洛才發現,那個昏倒在地上的孩子的確很矮小,頭髮是髒污的,並且枯乾,幾乎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眼睛緊緊閉著,嘴唇倔強地抿著,臉蛋也髒髒的。看起來,年紀著實不大。   他現在渾身是血,肚腹之處還有好幾條利爪撕開的口子,有些血凝成了痂,都有些泛黑起來……無論是什麼樣的野獸,指甲上總是會帶上些毒的。他蜷縮著倒在那裡,瘦骨嶙峋,看起來好生可憐。      阿洛盯著那孩子看了一會,終於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來:「我修為初成,就嗅到你的血氣,已是有緣,你與那獸纏鬥許久,能撐得我來,便更是難得,而今又在我除去那獸之時,倒在我眼前……這樣看來,我也不能扔下你一人在此了。」      修真者是講究緣法的,阿洛在這異世重生,一切重頭再來,剛剛恢復了前世的修為,就遇上了這麼個人,那就說明,這人必定與他有所牽扯,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否則的話,就是一切隨心了。   想到此,阿洛走過去,雙手將那孩子托在臂彎,小心地不觸碰他的傷口。這裡剛剛才有疾風獸肆虐,是不安全的,若是要療傷,也得回到他所布下的陣法之中才可。      走回那兩棵交纏著的大樹下,阿洛心念一動,就從儲物戒指中移出一大盆水來,取火燒得溫熱了,才三兩下扒光了那孩子的衣裳,將他置於盆中,細細地給他擦洗起來……是個男孩。   越是擦洗,就越是覺得這孩子之前艱苦,那滿身上下的創痕,有多日以前的瘀傷扭傷,也有近幾日的擦傷爪傷,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那孩子大概真的是精疲力竭了……阿洛知道,像這樣嚴重的傷口,就算自己再怎樣留心,也會帶來強烈的刺激,而他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若不是還有呼吸在,他幾乎要以為,那孩子已經傷重而亡了。      事不宜遲,為了避免將之前所做的一切變成無用功,阿洛很快把男孩從澡盆裡抱出來,以柔軟的白毛巾替他擦乾身體,然後將他放平在一塊光滑的巨石上。      阿洛半蹲下來,雙掌微微攤開,平舉著置於男孩上方,閉上眼,而後睜開。   頓時,他的掌心泛起許多淡藍的光點,又很快地綴連一片,變成了朦朦的藍光,極精準地將男孩整個人抱住。      水系魔法,是最柔和的力量,也是除了光明魔法以外唯一能夠治療外傷的魔法。現在阿洛所運用的,是五級水系魔法,水愈術,能以藍色的光波包圍傷者,消除一切被銳器所造成的傷痕。      果不其然,男孩身上的創傷也正在這水愈術的治療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癒合,不多會兒,就全部消失了。   可這還沒完,水愈術只能治表而不能治裡,阿洛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把男孩扶著坐起來,自己也盤腿坐到他的身後,運起了蘊藏在丹田深處的木行靈力。      木行靈力能滋養經脈、調養肺腑,更重要的是,它能排除掉人體裡的所有毒素——只要你有足夠多的靈力,就能做到這一點。      男孩身體裡的經脈很疲弱,而體質也明顯因為常年的不能溫飽而變得很弱,但他卻可以在三級魔獸的攻勢下堅持許久……除了精神力極其強大之外,怕是沒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釋了吧。      深吸一口氣,阿洛的眼裡淡青光芒一閃而沒,而兩手也抵上了男孩的後心。木行靈力通過指尖一點點鑽入男孩體內,極速遊走,飛快地清除了雜質,又一寸寸滋養、拓寬他的經脈……   人為地驅除雜質也是頗為有效的,男孩的體表就和之前的阿洛一樣,也滲出了許多黑色的污穢,堅硬並且很難處理。阿洛只好再次將男孩扔進水桶,重新用溫熱的水幫他搓洗乾淨。      一切都做完以後,阿洛不僅靈力和魔法力消耗一空,就連好不容易積攢的一些體力也都用盡了,他歎口氣,從儲物戒指裡拽出一片黑色的衣角來。      阿洛現在的身份是魔法學徒,所以準備在儲物戒指裡的也只有魔法袍,他找了一件前年穿著的小些的,為男孩穿在身上。可男孩實在太瘦了,阿洛原本也只是削瘦的身材,可男孩穿著魔法袍,竟然還是空空蕩蕩。      「看起來,還是要喂胖一些才好……」阿洛看著已經被拾掇得整整齊齊的男孩,擦一把汗,滿意地微笑起來。   儘管還是乾瘦乾瘦沒幾兩肉的模樣,臉色也還有些泛黃,但是看起來已經是乾乾淨淨的了,五官也是很周正的。   「雖然不知道你我究竟有什麼因緣,但我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接下來,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男孩被阿洛以水系魔法輕柔地送上半空中早被收拾乾爽的巨大樹洞裡休息,因為擔心森林裡的夜晚過冷而導致他的虛弱體質受不住而著涼,阿洛甚至還把自己備用的棉被拿出來為他蓋上。   接著,阿洛就開始了每一天的功課——在大樹之下,打坐修行。      到了這個世界以後,阿洛每一次的入定都十分順暢,尤其在靈力耗盡的景況下,更是很快就進入了狀態。靈力在體內不斷循環,水系魔法層層撫慰,更有許多細細的靈氣從空氣裡鑽入阿洛的身體。   大概兩個小時之後,阿洛已經恢復了全部力量,他頓時神清氣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剛睜眼,這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灼灼金眼。   阿洛被嚇了一跳,往後一挪,差點摔倒在地。    流牙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只見一個頭髮亂蓬蓬的男孩正半蹲在他前方不足半米之處,兩手呈爪狀,貼著兩足撐在地面,好像隨時都能夠暴起攻擊!   他兩隻金眼炯然有神,正定定看著阿洛的臉。      阿洛才想起自己的確是撿了個與自己有因緣的孩子回來,可這不過才一個時辰光景,照理說,不該醒得這麼快啊!   他這樣想著,但目光依然停留在孩童身上。      這個男孩好像並不喜歡魔法袍的寬大造型,他的袖子被齊頭撕下,衣擺也只剩下一半,堪堪遮在膝蓋上方,而被撕下來的袖子和衣擺卻又被粗糙地連在一起,纏在腰上,做出個類似於緊身衣的效果。      重新坐正了身體,阿洛沒有男孩眼裡發現敵意,只看到一些淡淡的戒備,就沒有做出什麼防護的姿態來。   男孩看他放鬆了身子,也稍稍褪去了點警惕之意。      醒著的男孩就像一隻野生的小獸,渾身上下都充盈著強烈的活力。   對於如阿洛這樣主要修行木行靈力的修道者,往往對具有勃勃生機的東西非常感興趣,男孩自從醒來之後的一系列表現,讓阿洛很喜歡。   所以他盡力釋放出安撫的水系魔法力,讓整個空氣裡都佈滿溫柔而慈悲的力量,而他本人也露出一個非常柔和的笑容,聲音低緩:「你醒了啊。」他這樣說道。      男孩偏著頭,好像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是也沒有離開。   阿洛很有耐心地繼續說著:「你還記得嗎?之前你昏迷了,我把你帶回來的。」      男孩眨眼,小心地抬起一隻手,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伸到阿洛的眼前——他的動作極慢極慢,彷彿只要被任何聲音驚擾,都會立刻閃避開去一樣。   阿洛當然不會發出聲音,他只是保持著無比溫和的笑容,看著男孩動作。      男孩的手,終於觸到了阿洛的臉,碰了一下、兩下,然而很快就像被燙到了一樣,又極快地縮回來。   阿洛不禁失笑。   很可愛。他這樣想著。      男孩似乎也感應到阿洛眼裡暖融的笑意,扯了扯嘴角,好像也想要笑一笑,卻沒能成功的樣子。      「啊。」男孩試探著開口,發出一個短促的單音。   「嗯?」阿洛歪歪頭,聽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男孩沒有再說話。      不管怎樣,總還是要對對方有所瞭解的。阿洛抱著這樣的想法,就又提出了好幾個最簡單的問題。   男孩還是沉默地半蹲在那裡,不點頭,不搖頭,也沒有任何反應。就是在偶爾阿洛皺起眉頭的時候,會發出一個「啊」的音節,像是在安慰一般。      折騰了好一會兒,阿洛終於明白,這個孩子,是不會說話的。那麼,是因為一直跟野獸生活在一起,所以才不會人類的語言嗎?   不,不是。阿洛想起之前為那孩子療傷時候所見到的瘀傷,雖然看起來是過了很久的,可那是只有人類才能造成的……如果是野獸,不可能有那樣的指印和彷彿鞭打的痕跡。      這一剎那,阿洛的腦海裡出現了很多關於對這男孩曾經生活的想像。也許是因為曾經遭受虐待,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封鎖了自己的靈智,也許是因為想要自我保護才會變成這樣……但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了。阿洛並不想過多地探測。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一點是,先教這孩子說話吧。      男孩的表現,一如剛踏入陌生地盤的小獸,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一直想要衝出去,可又因為對方釋放出來的善意,而勉強保持著理性。   阿洛微微地笑了,他也慢慢地伸出手,緩緩放在男孩的手背上。   男孩一個瑟縮,渾身的皮肉都繃緊了。      阿洛的手指在男孩手背上輕柔地按撫,漸漸地撫平了男孩的情緒。等到他不再那麼緊繃了,才翻轉手腕,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把他拉起來。      「從現在起,我會教你一些東西。」阿洛把男孩拉到樹下的一方大石上,與他並肩坐在一起,聲音溫暖而又輕柔,「等到你明事理、知世事的時候,再來選擇你以後生活下去的道路吧。」   男孩聽不懂阿洛的話,但是憑借他那如同野獸一般的敏銳,卻能夠感受到屬於阿洛的獨特的柔和氣息。然後奇異地,他平靜了下來。也好像明白了阿洛的意思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裡,阿洛除了修行以外,就是教導男孩說話,男孩一開始並不能明白,可幾天以後,他雖然還是不能自己表達,卻可以大致瞭解阿洛平時想要傳達的信息了。      這一天,照舊是每日清晨的教育課,阿洛覺得,這孩子既然能夠大概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就應該教一教除了發音以外的東西,於是他依然溫柔地拉著男孩的手坐到巨石之上——這似乎成了慣例,如果阿洛不做,男孩就會始終保持野獸一般的蹲坐姿態。      「我想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阿洛看著男孩微笑,「或者,你也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他人怎樣呼喚你?」   男孩皺眉,好像在想些什麼,然後猛地抬起頭,手指飛快地指了一下阿洛。      「……我?」阿洛偏頭,「你是想知道我叫什麼嗎?」   男孩眼睛一亮,很快地點點頭。      阿洛唇角彎了一下,認真地想著。   其實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阿洛都只有名,沒有姓。      在上一世,他出生於戰亂之中,與貧苦人一同掙扎在生存線上,他被人隨意呼喚為「阿洛」,那麼,「洛」便是他的名,而姓……他不知父母,何來姓氏?而重生而來的這副身體,也是貧民的孩子,被胡亂地生下來,就胡亂地討生活,及至他附身了,又被帶到魔法師公會,他依然是個孤兒,只是當說出自己的名字「阿洛」時,被誤聽為「埃羅爾」,從此便叫了「埃羅爾」。      他很快平靜了心緒,抬起頭時,眼裡已經是一片澄淨:「我叫埃羅爾。」既然大家都這樣叫他,這就是他的名字。      男孩很高興,他迫不及待地開口發音:「……羅……洛……洛……」   聽到熟悉的字眼,阿洛瞳孔驀地一縮!良久,他閉一閉眼,睜開時,笑容淺淡:「嗯,你可以這樣叫我。」      男孩點點頭,張口呼喚:「……洛……」   阿洛點頭:「嗯。」      男孩再嘗試:「……洛。」   「是。」阿洛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是我。」   「洛!」男孩更加開心了,「洛……洛,洛!」他其實並沒有其他的表情,但他週身的氣氛卻在這一瞬間變得歡欣起來。      「對,你的叫法沒有問題。」阿洛也被男孩純然的喜悅感染,連素來平靜的眸子也泛起了柔和的光,「那麼你呢,你想我怎樣稱呼你?」      男孩的手指指向他自己,歪著腦袋,好像在問著「……我?」   阿洛再點頭:「對啊,你。」   男孩皺起了眉——這恐怕就是他最明顯的神情了,在阿洛看來,就是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的模樣。      又過了許久,男孩終於還是搖搖頭,手指朝著阿洛指了指:「……洛。」   「是讓我取?」阿洛明白了,可還是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問道。   男孩完全沒有體會到阿洛的想法,很單純很直白地一點頭。      「那好吧。」阿洛笑了。他仔細回想第一次見到男孩的情景,想起了那一隻無論如何也無法殺死男孩的疾風獸。那時,男孩小小的個子如同一隻楔入巨獸身體的尖牙,而身法如風又流暢如水……   阿洛心中有了定論,便說道:「流牙,好不好?」      流牙,流動著的尖牙,戰無不克,犀利而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好!」男孩這回沒有想太久,直覺地就重重點頭,而在這個時候,他也終於發出了自從跟隨阿洛學習語言以來的第二個清晰的字音。   他的種種表現都證明著,他喜歡這個名字。      阿洛也很高興,他活了兩世,也是第一次為他人取名。   在修真界中,名字是不能亂取的,取名具有固有的意義,你為他人賜名,就說明你要接下那一份因果。這個男孩跟自己有因緣,他又給了他名字,那麼,他在他的心裡,就有了不一樣的重量。   也許,也算是親人了吧?      想到這裡,阿洛的眼裡,一點一點地染上了笑意,他原本不是多麼好看的容顏,卻在這個柔和到極點的笑容中,變得無比的舒適熨帖,好像讓人也從心裡溫暖起來。同時,也看呆了旁邊的剛有了新名字的流牙。   流牙並沒有太多的心思,他只知道,這個人很好看,所以,他就這樣看了。      以後的時光,阿洛對流牙多了幾分親近,漸漸地沒有當做只是個因緣,而是真正地接納了這個人,而因為流牙,他也能更加融入這個世界,也由此,而多了很多從不可能的,被稱之為「哭笑不得」的感覺。      某一日,阿洛從入定中醒來,看到的,依然是流牙近在咫尺的臉,以及那一雙冷靜中燃燒著戾氣的金眸。   他不禁有些無奈,不管怎樣說明,流牙都我行我素,久而久之,阿洛也就習慣了。琉牙現在還趨向於野獸的思維方式,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護主本能?    相處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強烈的血腥味穿過結界透進來,將阿洛從入定中驚醒,他站起身,迎接從遠處矯健奔回的身影。   是流牙,他扛著一頭獨眼野豬,大步如飛,極快地停在阿洛面前。      「回來了啊。」阿洛衝他微笑,「去把身上的衣服換掉,順便洗個澡。」   流牙點點頭,把野豬往地上一扔,金眼灼灼地看著阿洛。   阿洛無奈地笑:「快去吧,我會幫你烤的。」   流牙很高興,一躍而起,就跳到上面的樹洞裡去了——他的彈跳力極好,用起力來,幾乎能上十多米之高。      在兩個人共同生活的日子中,一開始的流牙,是喜歡吃生食的,每一次都弄得鮮血淋漓,而阿洛雖然不至排斥,但也並不喜歡血味的,就上手將肉食烤熟,給流牙食用,流牙一次吃過立即愛上,每一回都要出去獵上好幾頭,交給阿洛處理,而他自己也察覺到阿洛的情緒,歸來後就會乖乖放下食物,然後去洗澡換衣,再待在火堆旁享受美食。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      流牙的動作很快,阿洛這邊剛剛把剝好皮去掉內臟的野豬放上烤架,那邊已經有一條人影「嗖」地出現在阿洛身邊,半蹲著盯著剛上烤的肉流口水。   阿洛念幾句咒語,就有一條水龍從天而降,把他滿是油污的手沖洗得乾乾淨淨——不得不說,在有些時候,水系魔法實在很有用。      不多時,烤架上的野豬就開始發出「滋滋」的響聲,焦黃的油一滴滴落在火堆上,又是一片白煙冒起。   烤豬開始發出誘人的香味。      流牙的眸光更亮了,兩腳也開始有些不耐地在地面上刨來刨去。   阿洛歎口氣:「流牙,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幫我去摘一些水果?」      「好。」流牙快速地回答,然後就像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流牙的傷勢好轉以後,阿洛就開始教他說話,過了幾個月終於有所進展,流牙雖然還不能流暢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是一些基本的用語、簡單的音節,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而流牙也似乎一點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跟阿洛呆在一起。      醒過來的男孩很好動,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養,身子也慢慢地從骨瘦如柴變得結實柔韌。流牙不喜歡魔法袍,並且十分嫌棄那樣寬鬆的樣式,所以很多時候寧肯□上身,只在腰間圍上袍子上撕下的布料。      在痊癒以後,流牙更是喜歡到處亂跑,竄上竄下,身法動作都敏捷,阿洛一開始還總是擔心他會在外面受到高等魔獸的傷害,可後來漸漸發現,流牙原來比他更加適應森林裡的生活,不僅僅能夠來去自如,還可以捉住一些三級以下的魔獸回來做食物,而自己卻完好無損……讓阿洛不禁有些奇怪,那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會被一隻三級的疾風獸傷成那個樣子?      阿洛問過流牙這個問題,可那個時候流牙還不能說話,只是偏著頭看著阿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阿洛就先擱置了那個疑惑,而後等時間久了,阿洛又覺得有些東西並沒有必要追根究底,也就放過了。      在阿洛給野豬刷上最後一層醬料的時候——這醬料也是流牙變著法子找來的野果和一些野菜搗爛了製成,流牙回來了,扛著一捆籐蔓和好幾根粗壯的樹枝。籐蔓上綴著一串一串的紫色果子,每一顆都有拇指大,看起來很是漂亮,而那幾根樹枝上也掛著沉甸甸的果實,鮮紅色,嬌艷欲滴的,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      翻動一下串著烤豬的木棍,阿洛朝流牙笑一笑:「手伸出來。」   流牙把肩背上的東西輕輕放下,聽話地伸手。   淡藍色的水柱落下,把流牙的手衝過一遍,流牙也很配合地搓了搓,直到所有灰塵污垢都弄掉為止。      「好了,開飯吧。」阿洛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收起了魔法。   流牙後腳一蹬,刷拉一下竄到火堆前面,單手一抓,就把烤豬提了起來。      流牙的力氣很大,儘管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但他若是雙臂用力,幾乎可以舉起千斤重的巨石。      「肉很燙,不要直接用手抓它,要拿著木棍吃。」阿洛叮囑。   流牙手縮縮,乾脆地撕下一個豬腿,遞給阿洛,而後才兩手捧著剩下的,湊到嘴邊大嚼起來,全不顧滿口流油。      相比於流牙的野蠻吃法,阿洛的動作就要文雅多了,當然也不至於非要一小塊一小塊地撕下來慢慢往嘴裡放,可至少,不會糊得滿臉吧……      阿洛漸漸地有些瞭解流牙,他的腦子很單純,也很直率,通常認準了什麼,就會一往無前,因而若是想要知道什麼,直接開口問比旁敲側擊管用很多——他對那種拐了幾個彎兒的說法方式難以理解,無法體會那些話裡的意思,更會表示出極度不耐煩的情緒。   在兩個人的逐步接觸中,阿洛才發現,原來流牙什麼都不記得了。他的記憶似乎是從遇見疾風獸開始,而他印象中的第一個人類,也就是救了他性命的阿洛。      沒有記憶,就代表沒有過去,流牙不知道自己幾歲,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更不明白自己的身份。阿洛偶爾也想,是否需要幫助流牙找回記憶,但看著流牙自己都沒有絲毫的急迫,便也決定讓一切順應天命、順其自然。      相比阿洛而言,流牙的想法就要簡單許多,他只是喜歡阿洛的味道,就要總是呆在距離阿洛很近的地方,無論是吃飯、洗澡、還是修行,都希望能夠能夠嗅到屬於阿洛的氣息。      阿洛吃烤肉的動作很優雅,可速度也是很快的,在流牙把野豬啃得只剩下個骨頭架子的時候,他也正好處理完手裡的腿骨上最後一條肉絲,正引了水潔面。   潔完面,阿洛抬起頭,就看見流牙攤開兩隻油乎乎的爪子,伸到自己眼前。      「今天你倒是記得了啊,流牙。」阿洛微微地笑了,從儲物戒指裡取出大毛巾,將流牙的手指一根一根細心地擦乾淨,然後拍一下他的頭,「現在去一邊玩吧,我去洗水果,等一下你也要吃點。」      流牙認真地點頭,頭頂在阿洛的掌心蹭了兩下,一弓足就彈射到一棵高木的枝椏上去了。      流牙身子不好的時候住在上面的樹洞裡,等到好了以後,也依然住在那裡,阿洛修行全然不需要睡眠,就一直待在樹下。   然而,讓阿洛無奈的是,流牙好不容易放棄了在自己修行的時候盯著自己不放,卻又改成了蜷在自己身邊睡覺……每一回從入定中醒來,阿洛的確沒有再跟人臉對臉了,可在他身旁不足一寸處,卻有個小小少年縮起身體側躺著,固執地把守那個位置。      作為一個修真者,以無邊的寂寞來堅定道心、追尋虛無縹緲的天道,早已經習以為常,而外門弟子平日裡各自都有勞作,打坐時間無法固定,彼此之間也沒什麼聯繫,只在每月十五的內門長老的一次講道中,才會見一見其他的外門弟子,當然,更談不上什麼交流或者一齊修行切磋了。   所以,對於阿洛來說,在每一天的修行中都能有人陪伴,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回……那個人從來不會打斷自己的入定,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就只是靜靜地呆在一旁,不會對自己造成半點干擾……怎麼說呢,這種感覺並不討厭,時候久了,反而會有一些淡淡的安心。      這樣平靜的生活阿洛很喜歡,平和的心境對於修為的提升很有幫助,而流牙身上偶爾發生的一些小狀況,也給阿洛平淡的修行增添幾點明亮的顏色——只是細微的,多一些會動搖心志,沒有了又會覺得悵然。   如果說,還有什麼讓阿洛遺憾的,恐怕就是流牙那張天生露不出情緒的臉了。      長了肉的流牙很好看,五官立體,小小年紀就有了俊美的雛形,尚在發育中的身子因為經常的運動,也已經貼上了一些線條優美的肌肉,且正在向完美身材一路發展……可就是這樣一個好模子,為什麼居然會做不出表情呢?      一開始,阿洛還以為是流牙不知道怎麼做,就很用心地教導許久,流牙是個很聰明的男孩,就像瘋狂吸水的海綿,無論阿洛教給他什麼,他都能很快地掌握,然而,偏偏一個簡單的「笑容」,他怎樣也做不到。      流牙並不是沒有情緒的,相反,他的情緒還很直接,暴躁或者喜悅或者不耐或者平靜,阿洛每每都能在他那雙金色的眼裡窺得明明白白,只不過,他不知道怎麼在臉上顯現出來而已。   阿洛希望流牙能夠學會微笑,因為笑容是向人釋放善意的第一步,然而從教育的結果看來,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歎口氣,阿洛端著一盤剛洗過的色澤明麗的果子,朝樹上招招手:「流牙,下來吃水果!這回可不准偷著扔掉啊……」    鬥氣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流牙喜歡吃肉,而阿洛遠遠未達到辟榖的程度,也是要以食物飽腹的,葷腥不忌,但更喜歡素食果品一些,而自從被撿回來以後就負責獵食的流牙,也很快地察覺到這一點,每次回來,都會有意識地給阿洛帶回鮮亮的果子來。      阿洛看著地上橫著的滿滿綴著果子的好幾棵棵一人合抱的大樹,無聲地歎了口氣,再一轉頭,看到半蹲在地上炯炯有神看著自己的流牙,以及那雙金眼裡帶著的一些討好意味……阿洛覺得,自己有點頭疼了。      「流牙,太多了。」他說道,伸手把男孩拉起來,「還有啊,以後不要再這樣蹲著說話,要站起來。」   「站起來。」流牙很順從,阿洛一伸手,他就抓著阿洛的手直起了身子,「看不到,洛的臉。」      阿洛默。      距離收容流牙的日子已經有三年光景,也不知道流牙是怎麼長的個子,原本矮上阿洛一頭的,如今居然竄得比他還要高了半個腦袋,而阿洛又不是個慣常喜歡抬頭看人的,所以就算流牙低著頭,也只能看到阿洛的頭頂……這讓流牙十分不滿。      「你挺直脊樑就好,以後我會抬起頭對你說話。」阿洛抽一下嘴角,做出個笑容來,「先不說那個……流牙,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食物的事,不要轉移話題。」他果然說話算話,剛一說完,就真的抬起頭。   「哦。」流牙現在一垂眼就能看到阿洛的臉,所以很滿足地應聲,「洛,說。」      「流牙,你帶回的東西太多了,這樣很浪費。」流牙專注的目光讓阿洛有點不自在,但很快就回過神,「以後只摘下幾個就夠了。再說了,扛這些樹回來,不是很費力氣嗎?」   「不,費。」流牙很顯然只聽懂了最後一句,「洛吃。」      流牙的腦子裡完全沒有「浪費」的概念,以他直白的想法,阿洛喜歡吃果子,他就會多弄一些果子回來,吃不完的,扔掉就好了。      阿洛也知道流牙簡單的思維,心裡歎氣,然後換一種說法:「流牙,果子是長在樹上的,今年吃完明年還會再長,可是,如果你今年連樹都拔起來了,明年你要讓我餓肚子嗎?」   「不讓餓。」流牙搖頭,「明年,拔別的。」      真頑固……      「總有一天會全部拔完的,到時候怎麼辦?」阿洛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事實上,作為一個修行木行靈力的修真者,他更喜歡看到樹木的繁茂生長,而不是被人為地大肆破壞。可對於現在腦袋裡幾乎一片空白的流牙當然不能這樣說,而就是想嘗試著講道理,也要考慮到對方能否聽懂的狀況……「拔完了以後,我就沒有果子可吃了。」他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表述。      流牙眨一下眼,腦子裡終於有了「拔樹會餓到洛」的概念,緩緩地點一下頭:「不餓洛,不拔。」跟著兩隻手放到自己臉上,把兩邊嘴角扯一下,說,「洛,笑。」他一點也不想看到阿洛皺眉頭的樣子,他想看那種很舒服的笑容。      終於成功溝通的阿洛心情也很好,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一個微笑,抬起手放到流牙的頭上摸一摸:「那麼,下次只摘五個?」   「十個。」流牙低頭蹭一下。太少了會餓,這是流牙比照自己的食量再減去很多之後的結果。   「好。」阿洛也不討價還價,至於多出來的那些,他會想辦法讓流牙吃下去的。      在流牙瘋長個子的三年裡,阿洛的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他不僅已經成功築基,而且體內的木行靈力經過不斷地壓縮,在丹田處匯聚成液態的青色靈光,而且隱隱有壓實的跡象——這也就說明,再經過一些領悟與靈力儲存之後,他就有望凝結成金丹了!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渡劫……這是修真者追尋大道所要經過的階段,但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福緣達到。      煉氣只是最基本,築基才算邁入門檻。      若是築基不過,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修真者,而金丹雖然已經算有小成,可也終究只能延續千年壽數,千年一過,天人五衰便至,只能衰敗而死……直到修成元嬰,方能獲得無盡的壽命。化神則自有神通,但凡活物,都能變化;煉虛則能使元嬰出竅,肉身雖死而元嬰能脫身而逃;渡劫可分山倒海,舉手投足能引天地變化,渡劫之後,就是成仙……而真能成仙之人,已經許多年沒有過了。      在阿洛所修行的星球上,似乎要更加淒慘一些,修道之路千難萬難,即便是修成金丹,也是極為難得了,一個門派,若是能有十個金丹期的修士,就已經算得中上等的門派,遠近散修無不想拜入門下,若還能得一個元嬰修士,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大派,更別提化神和煉虛,在宗派中,那可都是壓箱底的、要供著的祖師爺級別人物了。      阿洛原本不過是個外門弟子,好不容易達到煉氣九層,比起築基,也只差一步之遙。他的資質並不好,是全憑著幼時磨練所得、不驕不躁的心態和強大的毅力才能到此地步,沒想到,才剛在修行青木訣中三層的時候,就被人一飛劍刺死……說起來,他並不是沒有遺憾的。   可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沒有死成,還得了個比之前資質好上數倍的肉身,就算有前主人留下的小小麻煩,可在阿洛的眼裡看來,也真算不得什麼。即便是這個世界五行靈氣薄弱,但阿洛依然能夠尋到古老森林吸收木行靈氣,仗著自己的水靈體質和水生木道理,硬生生地重新聚攏了靈力……而如今,竟是隱隱有著成丹之相!      收斂了體表蒸騰的木行靈力,阿洛緩緩張開眼,此時的他,已經不會再有神光暴漲的不受控狀況出現了。   他回過頭,就看見流牙也學著自己盤腿坐在地上,只是並沒有擺出修行的姿態,而是一隻手拖著下巴,半瞇著眼,彷彿十分享受的模樣。阿洛知道,流牙是受了自己打坐時溢出的木行靈力影響,木行靈力生機盎然,又平和而讓人舒適,流牙喜歡,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流牙,今天又去做了什麼?」阿洛看到流牙腳下沾著的泥土,慣性地詢問道。   「沒什麼。」流牙想一下回答。      他既然這樣說,那就是除了狩獵和摘果子,就沒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了。阿洛笑一笑,站起身:「去生起火,我洗完澡以後,過來幫你烤肉。」   「嗯。」流牙揮手,「洛,快去。」      其實因為修真的緣故,體內的雜質會在修行的過程中被靈力排出體外,是根本不用洗澡了的,然而阿洛為了讓流牙養成這個習慣,免不了就要以身作則,三年以來,倒是每天如此。流牙喜歡學著阿洛做事,所以就算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以後已經不會弄得一身是血,也會天天洗澡,再也沒有和他們倆初次見面一樣邋遢了。      阿洛洗好之後,披著魔法袍從樹後慢慢走出來——他是很喜歡這袍子的樣式的,與前世的道袍一樣,都是寬袍廣袖,穿起來很是舒服,   流牙正在火堆前炮製獵物,一頭疾風獸,也是他現在最常獵回來的食物。他現在也開始幫著阿洛做事,就算做得不算太好,阿洛也很高興他的這份心意。      兩年以前,流牙就能夠抓獲疾風獸了,阿洛那時頗為詫異流牙的勇武,就在流牙的允許下,仔細探查了他的身體。   流牙的經脈都很寬闊,但是並沒有任何魔法力的存在,也就是說,阿洛原本打著的要在流牙能夠流暢發音時候教給他魔法的想法,已經不能達成。然而,他卻發現了另外一種帶著灼熱氣息的暴虐的力量。      阿洛知道,這個世界上,魔法師的地位的確很高,可是也有更多人沒有辦法成為魔法師,那麼他們的出路,就是修煉其他的力量。      歐亞大陸的生靈種類繁多,對於人類而言,身體裡往往都有著一點或者很多點、純粹或者不純粹的魔法力,魔法力多的純粹的當然成為魔法師的希望就大,而其他那些,通常都會先學習魔法,不成以後再轉向其他——比如鬥氣,也正是阿洛在流牙體內探查到的這一種力量。      鬥氣也是蔓延了整個大陸的最常用的力量,它有自己的戰士公會,比起魔法師公會更加龐大,而且因為基數大的緣故人數也更多,但是兩方的勢力卻是不相上下……原因也是在於,如果想要修煉成高級的戰士,身體裡的魔法力要更少,而且經脈也要更堅韌才行。鬥氣是十分暴戾的,很容易上手,一般來說,只要經歷了憑借體力的戰鬥的,身體裡都會自然產生鬥氣,但是體內積累越多就會越是難以控制……它與魔法力互相排斥,不能禁受住它衝擊的人,甚至還會有爆體的危險。      而流牙,身體裡沒有半點魔法力,是絕對無法成為魔法師的,但轉而一想,又何嘗不是成為戰士的最佳資質呢?       獸鳴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阿洛最近很煩惱。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流牙體內的鬥氣越來越強,也能憑借本能在森林裡獵到四級甚至是五級的魔獸了,可是,卻偏偏不知道怎樣對鬥氣進行疏導。      阿洛給自己的定位是魔法師,身體裡澎湃的水系魔法力以及曾經在魔法師公會裡抄錄的魔法咒語能夠很好地讓他擔任這個職業……然而,他可一點也不瞭解戰士是怎麼樣的呀!   流牙沒有半點魔法天賦,是戰士的好材料,阿洛也覺得,以流牙這樣簡單直白的個性和絕佳的身體條件,是很能夠心無旁騖修煉鬥氣的,所以,流牙做一個戰士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可是,哪怕這一條好好的路子擺在這裡了……怎麼進一步修煉怎麼減少修煉中的危險怎麼合力地利用身體裡的鬥氣怎麼練習使用鬥氣的技巧,阿洛也完全不知道!      唉,真是……頭大啊。   自從撿到流牙以後,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幾百歲,怎麼覺著跟師門裡那些剛收了徒弟、而且徒弟還是奶娃兒的內門師叔一個樣子了?養孩子真不容易……阿洛仰頭看天,頗為無奈地想著。      努力地回想在路上道聽途說的一些有關於戰士的消息、還有看到的一些見到過的戰士的打扮,阿洛開始在心裡慢慢地數著:   嗯,戰士們大多都是劍士,一般都會佩上大劍,而劍的型號,好像是跟戰士本身的力氣還有鬥氣有關的……那麼,大概這個也是能夠疏導鬥氣的一種方式吧?對了,戰士的打扮!戰士似乎總穿著皮革短裝或者鎧甲之類的衣服,經常作為傭兵受人僱傭,或者在冒險者工會領取任務賺錢生活……認證級別的話,是在戰士公會……同等級的戰士比起魔法師而言地位要低一點,可如果升到高級,就不會比魔法師差了……還有什麼鬥氣的顏色,不記得了……而且,流牙根本還不會鬥氣外放呢!      想到這裡,阿洛又歎氣。   其實流牙真的已經很有天賦了啊……短短三年,就從體內空蕩蕩、一無所知的狀態變得能跟五級魔獸硬抗,魔獸的等級與戰士等級的劃分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說,流牙現在起碼也是個五級戰士的水平了,以他這個年齡來看,是很不簡單的事情。要知道,流牙才只有十五六歲啊!連使用鬥氣的方法都是根據與魔獸的廝殺中自己悟出來的,自己這個半吊子可是沒能幫上半點忙的。      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阿洛覺得自己開始膽顫心驚了。鬥氣太過暴虐,他曾經親眼看到流牙一拳頭就砸碎了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還僅僅只是用以鬥氣潤澤過的肉體力量!這樣的程度,以阿洛現在的實力原本也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可如果阿洛來做,是用木行靈力透入石壁,由內而外進行破壞……哪裡像流牙,根本不知道怎樣運用鬥氣,就是蠻力,帶了那麼一丁點鬥氣意思的蠻力,就硬生生地給——      阿洛在這裡糾結,但流牙是完全不知道阿洛的苦惱,每天還是面癱著跑進跑出,只有一雙眼睛把他的心情顯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洛!」外面傳來短促的單音,跟著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有什麼極重的東西被一下子摔倒地上,連帶著大地都震動了好幾下。      在腰間圍著獸皮的少年身前,堆積著好幾頭健壯的野獸,都是嘴角帶血,然而身上卻沒有什麼顯眼的傷痕,想來是被拳頭打碎了內臟而死。   流牙每次出門都總會把纏在腰腹處的魔法袍撕扯得更加破爛一些,阿洛實在沒有過多的魔法袍給他亂用了,為了避免將來可能要赤身裸體的窘境,他就把一些皮毛柔軟的魔獸剝下皮來,洗乾淨了給流牙作為遮羞之用。出奇的流牙竟然很喜歡,阿洛也就有意識地更多留些皮子了。      而另一項令阿洛發愁的是,隨著流牙鬥氣的增長,他的食量也變得十分龐大,好在現在還是在古老的森林裡,低級魔獸什麼的都不缺,但是如果以後出去了,那又該怎麼辦呢?   因為之前是趕路走過來的,雖然目標明確沒有在路上多做逗留,可好歹也算是旅行過,他知道在外面是可以用毛皮、藥草、或者魔核——也就是魔獸身體裡必定會有的提供魔力的核心等東西換錢的。毛皮的話,流牙要用,毀壞度太高,是指望不上的,好一點的藥草自己要拿來嘗試著煉一些丹藥備用,也不能指望,那麼,魔核就是最終手段了。   從有這個意識開始到現在,阿洛已經存了幾百顆魔核了,儘管級別都不高,可勝在數量,也算是稍微有了些底氣了。      在阿洛亂七八糟地為未來打算的時候,流牙已經發現他的注意不在自己身上了,就用手扯了一下阿洛的衣角,再喚一聲:「洛……」   阿洛回過神,看著流牙金色的眼,竟然從裡面發現了幾分委曲,就連忙衝他微微一笑:「嗯,我聽到了。」他再看一眼流牙獵回的魔獸,笑容再溫和一些,「今天是七頭啊,流牙很厲害。」      得到誇獎,又看到自己喜歡的笑容,流牙滿足了,他抬手提起一頭扔到另一邊,就要過去處理。   阿洛看他粗手粗腳,提醒一句:「先把魔核拿出來。」   流牙扭頭,然後轉回去:「哦。」      流牙的手勁真的很大啊……看他五指曲成爪子的形狀,猛然穿透了那死去魔獸的頭顱,狠狠地一挖——就摳出了一顆鴿蛋大小的褐色魔核——區區四級魔獸,也只能凝結出這麼大的魔核了。      掏出魔核以後,流牙一甩手,就往阿洛這邊扔來,而阿洛手一招,就有一道藍色的水流竄起,精準地捲住魔核,繞一圈後,回到阿洛手裡的魔核上面已經沒有了血跡,乾乾淨淨,被阿洛動一下小指,收到儲物戒指中去了。阿洛的動作十分熟練,看來是做過許多遍的。      那邊流牙也很快地生火削木頭串起肉來,沉甸甸厚實實地在火上架了好幾根,這個是給阿洛的,所以會先把肉刮下來,而流牙自己則習慣大頭大頭地翻烤,好時候兩手捧著撕咬。      很快,暖烘烘的肉香散發開來,刺激得人鼻子裡直癢癢,也讓飢餓的人胃部一陣蠕動,咕咕地叫著響。   肉熟了,流牙手忙腳亂地抓起串肉的樹梢子,一串串遞到阿洛手裡。      流牙現在會自己烤肉了,也經常會用自己的手藝向阿洛獻寶,最初當然是焦黑的一團,但阿洛還是微笑著吃下去……反正木行靈力會自動為他排除雜質,又何必傷了小孩子的一片心意呢?不過當然也是有成效的,至少到了現在,流牙的烤肉,已經可以入口了。      「洛,先吃。」流牙朝阿洛打個招呼,飛快地朝樹林裡又奔了過去——給兩人採摘飯後水果回來。   阿洛揮揮手笑著送他離開,自己則一手拿著肉串慢慢吃,另一手接了流牙的班,繼續幫他翻動烤肉。      沒多會流牙匆匆而回,手裡是十多個紅艷艷鮮嫩嫩的大果子,阿洛正好吃飯主食,開始了他的飯後水果——十個,後來酌情減為七個的。等阿洛水果吃完,流牙居然也吞掉了足足七頭魔獸,於是阿洛很習慣也很沉默地把剩下約莫八九個果子用水沖了給流牙,流牙抓住,三兩下塞進去。      「擦嘴。」阿洛盯著他吃完,再遞過去一塊白毛巾。   流牙接過,把臉整個擦一遍:「哦。」      深夜,圓月當頭——   古老的森林裡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尤其在夜晚,暗中的窺視、屬於魔獸的低啞的嘶鳴,也在無形中影響著林子裡的每一個地方。      阿洛盤膝坐在纏繞的巨木之下,平心靜氣,他整個人都好像被一層淡青色的光芒籠罩,彷彿一尊木雕,透著濃郁的生氣,以及一些溫和包容的味道——細細看去,那一層青光有如水波,以一種奇異的規律流動著,並且源源不斷地往他皮膚裡滲進去……緊跟著,又有光芒補上,連綿不絕。      每一個夜晚,在大多數魔獸收斂的時候,也正是森林裡的樹木們吞吐靈氣之時,在這個時候修煉青木訣,就能將自己沉入整片森林,偽裝成一棵植株的同類,與它們同呼吸、共用靈力。      丹田處的漩渦更加緊實,木行靈力逐漸匯攏成朦朧的圓球狀,阿洛知道,這個就是金丹的雛形……只要再經過一段時間的修行,就能成丹了。      「吼——」   一記彷彿來自亙古的悠長的獸鳴,在這個時候傳入了阿洛的腦海。      阿洛心中一凜!   這一聲威勢浩大,彷彿直擊魂魄,讓他心神動盪!   這還算不得攻擊,而像只是試探。      阿洛猛然張眼,兩團青色而濃郁的光聚在他雙眼之中,灼然發亮。他倏地站起來,發現流牙不知什麼時候又從樹洞裡跳下來,正好好地待在自己身側蜷縮著睡覺。   鬆了一口氣,阿洛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一塊厚厚的獸皮給流牙蓋上,再小心地以靈氣查探了周圍的情況……所有的陣法和符咒都沒有被觸動,也沒有察覺到其他可怕的氣息。      腦中思慮轉了一圈,阿洛沉下心,重又坐下打坐起來。   果然,才剛剛入定,那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這篇文的步調……嗯,大概比較慢,也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嫌棄……不過,因為這篇文必定不會短,所以,我也會就這樣慢慢寫下去。總之,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喜歡吧。 獸王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異修者——」這一回,那聲音有了明顯的稱呼。   雖然還是屬於魔獸的長鳴,可卻能夠讓阿洛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不過,異修者……是什麼?   阿洛心中皺了皺眉,可神色始終肅穆,他還在入定之中,而那個聲音的主人,也只是在他的識海中與他溝通罷了。      「異修者!」那聲音沒有得到阿洛的回應,就來勢更加兇猛,震得阿洛整個識海都在嗡嗡作響。   「敢問尊上何人?」阿洛定定神,緩緩地將這一道思緒送了出去。   好在他已經築基、擁有了神識,才能借助森林中澎湃的木行靈力,把自己的想法傳遞。      那聲音威嚴而莊重,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尊貴味道,因而阿洛不敢造次,就放低了姿態,以晚輩之禮謙遜發問。      聲音的主人似乎頗為滿意阿洛的恭敬,語氣裡就不再帶有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你利用了森林裡植物們的呼吸,將綠色的能量佔為己有……你穿著魔法師的袍服,但有著不屬於魔法師的力量……」      「……是。」阿洛心裡猛然一震。   他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居然會被旁人知曉,他在暗暗懷疑聲音主人的身份,但既然對方已經知道這些,他便沒有否認,亦沒有說謊。      「為何尊上會稱晚輩為『異修者』?」阿洛的神識發出這樣的疑問。   從那聲音主人的口氣聽來,雖然他似乎並不瞭解修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卻明白能量的大致流動……不知道,是不是與其口中的「異修者」有關?      「吾曾見與你相似的人。」聲音的主人回答道,「他們利用的並非綠色能量,能量增長的速度也不如你快。」   阿洛一悚。      若真如此人所言……他便不是第一個到達這個世界的修真者!他是因為修行所需的是只要有植物生長的地方就會產生的木行靈力、加上肉身為水靈體,才會有這樣的修煉速度,也就是說,曾經也到達這個世界的同道,未必會有他這種好運,而所修行的,必然是其他的靈力了。      而從這些話所透露而出的其他信息,更是讓阿洛心思連轉。   這個世界……是否還有其他修真者存在?若是有,日後行事就要更加小心,不知對方底細如何,也不是對方所修是否正道,貿貿然前去相認,可偏偏那人又是極惡的魔道中人的話,被奪了捨、吸了精血,可就糟糕了。可若是沒有——那麼,曾經到來的修真者是壽數盡了天人五衰而亡……還是因為這個世界有前往修真界的通道,他們找到了、回去了呢?   如果真能回去……      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在那個世界裡並沒有牽掛,反而是這邊,倒是個修行的好地方……阿洛想著,暗自揮去了其他想法。      不管阿洛現在心思轉了多少圈,然而時光卻只是過了一瞬,他便又整理情緒,平靜地再傳去神念:「晚輩明白了。尊上呼喚晚輩,可有要事吩咐?」      「不過見見異修者罷了。」那聲音主人說道,「吾薩多森林廣袤無垠,爾來是客,便在此姑且住著罷!」   阿洛心中一喜,他在這裡修行,原本膽顫心驚,唯恐驚擾了森林裡的強者而遭驅逐,所以不敢有絲毫懈怠,每日修行不綴、刻苦練功,以圖盡快增長實力,更不敢走出這一畝三分地去。現在得到了這聲音的准許,而從此人說話態度來看,似乎身份極高……   「多謝尊上,還請尊上告知身份,晚輩定當銘記於心!」      「吾乃森林之主……」那聲音漸漸遠去,只留下最後的勸告,如同一道驚雷,震天撼地。   「吾薩多森林魔獸眾多,物種繁複,弱肉強食,理所當然。」   「然爾等雖可任意獵食,但切不可使其遭滅族之禍……」      阿洛定心屏氣,恭送那聲音離去。      是了,流牙出去打獵,總是盯著那曾經差點置他於死地的疾風獸,而目前收集而來的幾百上千顆魔核中,居然有四五百都是疾風獸的,這樣下去,可真是要讓它滅族了……實在是,有傷天和。      可能這個世界並不計較這些,然而,阿洛卻是知道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無論何時,滅人族群都是大忌,是極大的孽……阿洛長長吁口氣,睜開眼,看一看在身旁睡得正香的男孩,眸光堅定。   絕不能讓流牙沾染這樣的惡果上身!      更何況,連森林之主的獸王都發出了這樣的警告,也就是說,流牙的舉動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如果再不收斂的話,恐怕,對方就要使出雷霆手段了!不行……現在兩個人的實力都還遠遠不夠與獸王叫板,這個時候,還是老老實實,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次日,流牙准點醒來,出奇的,這一回他並沒有看到阿洛在入定中淡漠的臉,而是身側空無一人。   就好像自己的東西意外消失了一樣,流牙的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嘶吼,整個人弓起來,雙手雙腳同時著地,兩隻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來回巡視,做足了野獸攻擊的姿態。      「……流牙?」這時,有少年溫潤的聲線響起,「你在做什麼呢?」   一下子聽出來人是說,流牙的眸光亮了亮,猛然朝那邊看過去。      晨光中,少年的身姿挺拔,微白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暈出一團柔光。   流牙眨一下眼,看到少年手裡抱著的洗淨了的柔軟的獸皮,眼睛更亮了,嘩啦一下竄了過去。      「洛!」流牙急促地叫道,「你,不在!」   阿洛歎氣:「流牙,你昨天又把衣服穿壞了,所以我去重新給你裁了一件啊,你看看,喜不喜歡?」他說著,把手裡的皮毛攤開,是從一種名為「魯魯獸」身上拔下來的,質地很軟,而且上面覆著的毛髮也很短,摸起來很是舒服,「過來,我幫你把帶子解開。」      在森林裡這幾年,阿洛除了自己的修行以外,恐怕進步最大的就是這一手炮製皮子、再把它們做成短衫或者皮裙的手藝了。      流牙很高興,手裡一扯,就把腰上纏著的已經有些破爛的皮子撕下來,甩手扔到一邊去。   阿洛撫額:「……流牙,說了多少次了,別光溜溜的到處跑!」      「不脫。」流牙歪歪頭,「怎麼穿?」   「作為一個人類,要講究禮義廉恥……算了,說了你也不知道是什麼。」阿洛再歎氣,換一種說法,「反正,你要記得,不能再別人面前隨便赤身裸體就行了。」      「洛。」流牙大喇喇地袒露在阿洛面前,很認真地說道,「不是,別人。」   「除了自己以外,每一個人都是別人。」阿洛無奈地解釋,「流牙你明白嗎?」      「洛不是。」流牙很倔強。   阿洛看著流牙的眼,放棄:「好吧,我不是,不過,你還是不應該隨便脫衣服。」      流牙點一下頭,算是知道,然後張開手臂:「洛,穿。」   「……你要學會自己穿才行。」阿洛把做好的皮裙遞過去,「流牙不是小孩子了。」      流牙盯著阿洛的臉,保持手臂大張的模樣,堅決不肯接過皮裙:「流牙,不會。」   阿洛揉一下額角,再看流牙肆無忌憚的模樣,再度妥協:「……下一次自己來。」於是他走上前,把皮裙給流牙圍上,然後讓他用手按住邊角,自己則繞到他身後,用堅韌的草莖給他把皮裙繫緊……好在流牙是他從小看到大,倒不會產生什麼窘迫的情緒。      穿完皮裙,阿洛就要往後退開,流牙伸手,抓住了阿洛的袖擺。   阿洛抬起頭,看到流牙專注的眼神,笑一笑,說:「很合適,很好看。」   流牙這才放手,讓阿洛站到一邊去。      「去,獵食。」流牙開口,對阿洛打著招呼,「流牙去。」   「嗯,早去早回。」阿洛微笑。      流牙再偏頭想一想,好像沒什麼要說的了,就幾個起縱,兩下跳到遠處。   阿洛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連忙揚聲喚道:「流牙,今天別捉疾風獸回來了!」   流牙身子頓一下,揮揮手表示知道,再屈身,倏然消失在樹林之中。      一個小時以後,流牙回來了。   這一回他依舊扛著七八頭魔獸,阿洛仔細看過去,的確一頭疾風獸都沒有。      流牙站在魔獸堆成的小山前面,定定看著阿洛,一動也不動。   「流牙很聽話。」阿洛揚起臉,對流牙溫和地笑了一笑,再柔聲誇獎,「我很高興。」      流牙又滿足了,開始炮製魔獸的屍體,架火烤肉。   阿洛蹲在火堆旁邊,彤紅的火焰映著他的臉,給他的臉也染上了些亮色:「流牙,以後也別捉疾風獸了,好不好?」      「好。」流牙專心致志地烤肉,直接點頭答應。   「流牙不問?」阿洛側頭一笑。   「不問。」流牙看一眼阿洛的笑臉,回頭繼續翻烤,「洛,不要。流牙,不捉。」    走火入魔 貼近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洛!」   飛躍而來的矯健身影一下子撲到了近前,跟著,阿洛就覺得自己的腰上密密實實地纏上了一雙手臂,帶來溫熱的觸感。      「……流牙。」阿洛剛剛打坐完,才正要站起來,身上就這樣掛上了個重物。他有幾分無奈,但眉目前卻很溫柔,「回來了?」   「嗯。」滿身悍氣的少年面無表情,聲音也很含糊——他把頭埋在阿洛的頸窩裡,暖暖的呼吸弄得阿洛微微發癢。      阿洛歎氣,抬手拍一下流牙的手臂:「到我面前來,我給你診脈。」   流牙不懂什麼是「診脈」的意思,可他聽明白前面半句話了,所以很聽話地繞過來……不過,他的手還是牢牢地抱住阿洛的腰,半步也沒有離開。當然,哪怕是他轉到了前面,也還是把腦袋擱在阿洛的肩膀上,身體也跟阿洛貼得緊緊。      阿洛也環上流牙的背,只可惜,因為流牙比他高出大半個頭,所以根本無法用力,他更傷腦筋了,只好矮下身,拖著流牙一齊盤膝坐下。   流牙也隨同他的動作蹲下來,然後舒展身子,頭從阿洛的肩膀滑下,轉而直接埋在他腰腹之間,人也半躺不躺的靠在地面上了。      阿洛總算是騰出手來,看一眼流牙賴在自己身上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終究還是沒忍心真的生起氣來。於是搖搖頭,兩手抵在流牙的背上,緩緩地輸入靈力進去。      這還要從那一天流牙體內的暴走說起。      因為阿洛為了以後出去之後能夠不愁生活,所以有意識地讓流牙在打獵回來之後,將獵物的魔核留下,而流牙是想不到這一點的,就只以為是阿洛喜歡魔核漂亮,而在遇見雙頭魔狼的時候,由於對方實力太強,導致身體裡增長過快的鬥氣暴走,潛力被激發,終於用手挖出了魔狼的核,殺死了它!這時候,流牙被鬥氣沖昏了的頭腦發現,這顆魔核,竟然有兩種顏色……當下,他就死死地攥住了它!直到後面幾乎完全失去意識,也沒有放開,並且在阿洛好不容易替他疏導了鬥氣之後,討好似的送給了阿洛。      這一下,阿洛剛剛才為流牙鬥氣暴亂的事情狠狠擔心了一把,卻馬上又因著這個事情狠狠地感動了,剎那間心情無比複雜。      而在這件事之後,可能是因為屬於阿洛的木行靈力在流牙體內交融過的緣故,流牙更加黏著阿洛了,甚至比往日還要親暱。往日的時候,流牙不過是喜歡呆在離阿洛很近的地方,但是現在,他只要有空,就會粘到阿洛身上去。      阿洛說了好幾次,卻拿流牙毫無辦法,有時一低頭看到胸前的吊墜——就是那顆少有的雙色魔核,被阿洛感念了用灌注了靈力的籐蔓穿好繫在脖子上的,想起流牙之前遭受的痛苦,一下子又心軟了。      再後來,流牙人高馬大的阿洛不方便給他檢查身體,但他自己又擔心不過,久而久之,就變成流牙無時無刻不往他身上貼,還總是趴在他腿上讓他查驗的情形了。      今天的狀況也正是這樣。      阿洛雙手撫在流牙背脊之上,他的靈力在流牙身體裡慢慢游動,溫和,彷彿柔軟的水流仔細沖刷著。   流牙的身體很健壯,原本的經脈也是十分強韌的,所以才能在那天撐到阿洛趕到,而沒有爆裂身亡。現在有了阿洛每一天以天地間最強大生命力的木行靈力滋養,就更是強悍,在短期時間內,流牙如今所擁有的鬥氣,都無法對他再造成任何傷害了。只是阿洛依然很不放心。      畢竟還是上一回被嚇到了……阿洛本來的微微擔憂變成完全一籌莫展的焦慮,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是治標不治本,木行靈力的作用,也只不過是能夠為流牙強筋固脈罷了,要想從根本上解決流牙的問題,是完全不行的。要想真的找出辦法,就只有出了這個森林,找到真正懂得鬥氣的戰士,給流牙仔細地講解。但是——哪裡有那麼容易?      別看阿洛現在好像不要錢一樣地把靈力往流牙身體裡灌注,其實他自己凝丹的時機也就在這段時間了的,本來就需要鞏固境界,靈力更是不夠用……要不是還有水系魔法力生成的木行靈力,他恐怕連熬都熬不下來!而也正因為這個,他根本無法在此時出去……不過好在每回用完了靈力晚上打坐的時候,修行的速度要快上許多,重新修回的靈力也要更精純一些,對他凝成的金丹質量,倒是要有一些用了。      流牙現在還是個本性至上的半野獸,阿洛仔細地教他了,也只能讓他聽話,而不能讓他真的與正常人一樣懂得那麼多常識。有時候想對他嚴厲一些吧,可一看到那雙純粹金色的眼——明明是毫無情緒在裡面的,他偏偏就看出了委曲或者疑惑來,然後,就再也忍不下心了。      也許是太舒服了,流牙半趴在阿洛的腿上,背心裡又不斷透入暖烘烘的靈力,他不禁瞇起眼,喉嚨裡發出細細的咕嚕聲。阿洛初時沒注意到,而後注意到了,手裡頭動作也不停,只是覺得好笑,目光也跟著柔和下來。   「真是個臭小子……」      流牙似乎聽到了,又似乎只是不經意,在阿洛腰間拱了拱,雙臂也抱得更緊一些,等阿洛耗盡了靈力,再低頭一看,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森林裡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      這一天夜晚,林子裡樹木的葉片都好像受到了什麼驚擾一般,倏然簌簌地顫動起來。天空中的圓月慢慢被黑色的雲重重遮住,幾顆微弱的星子也忽然間就沒有了光彩。   原本瀰漫在層層蓬蓋一般的葉片之間的木行靈氣,也像是被什麼激起了,開始按照某個頻率形成大股大股的氣流,幾乎能看到綠色的實質化的東西。然後,還有仿若波紋的漣漪,在無形之間一圈圈蕩漾開去。      空氣中隱隱傳來強大的擠壓力,彷彿那黑沉沉的天將要壓頂而下,給人以一種暴風雨欲來的可怕震撼。   好像感受到這樣危險的氣息,蜷縮在地上的流牙猛然張目,兩眼之中金色光芒灼然,使人觸目驚心。他發現,自己手裡抓住的衣袂一角不見了。      「洛!」流牙大驚,腳一蹬就彈了出去,就像一隻蟄伏已久的野豹,一邊狂奔一邊搜尋阿洛的下落。   然而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要走的人。      只在距離他不過十多米的地方,身材頎長的少年仰頭看天,他的身形削瘦,寬大的魔法袍在他週身辟啪地響,還有那半長不短的銀色髮絲,也在晚風中肆意地拂動起來。   流牙只看到了一個背影,卻立刻安靜下來。   他沒有上去打擾,也許只是因為不能打擾。流牙或者很直白,可他並不魯莽,也不是白癡,他明顯地感覺到天地之間有什麼東西縈繞著那個少年,並且排拒著其他人的接近。      流牙反射性地警惕著,他察覺到了一種彷彿能讓他每一個毛孔炸裂的不安感,雖然周圍什麼都沒有,卻好像風雨欲摧。   馬上地,流牙的瞳孔驀地一縮!眼前的景象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他看到,在他親近的那個少年頭頂的上空,漸漸地出現了一團旋轉的漩渦,還有隱隱雷電交錯的光影。雖然小,卻有著讓人驚懼的力量!   該怎麼辦?衝上去嗎?還是不去?      流牙滿腦子都是疑惑,可又不敢貿然行動,他直覺地感應到,如果他真的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可能會影響到自己親近少年的安全,但是如果不去,他又恐懼於那漩渦裡力量可能會給少年帶來的可怕後果!   那麼……怎麼辦?      沒有讓流牙糾結太久,就在那一團漩渦逐漸擴大,終於有了數十米方圓的時候,清潤好聽的少年聲線傳入了他的耳朵。   「流牙,退後一些,然後不要動!」      聲音裡有著明顯的不容置疑,流牙也明白,這就是那少年認真地委託了,他只要乖乖照做就好。所以,他就乖乖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盤腿坐下。      阿洛早已發現流牙的到來,他也知道這麼大的動靜流牙一定會醒來——可是,他現在也顧不到他了。   因為他的丹劫到了。      在修道途上,煉氣與築基,都不會引起天地動向,可一旦到了凝丹,就證明有所小成,天地就會降下阻礙,也可以說,是考驗。就譬如阿洛這般修行道門正道的,所謂的考驗,便是考驗渡劫之人所有修為是否是自己修來,是否沒有惡念,是否真的達到境界。若是如某些魔道中人一樣,靠吞噬他人修為、或者以他人為爐鼎得到靈力,那麼必然達不到境界,也必然有惡念,那麼,在丹劫之中,就真的是其劫數了……小則修為盡廢需得重頭再來,大則在劫中化為齏粉,連轉世投胎都不可能。      而就在今晚,阿洛正在入定的時候,丹田處丹液忽然伸縮不定——   契機已到,凝丹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俺並不是想辯解,只是想說一聲,這個真的不是坑。 考試過後,俺原本是準備積極更新的,但是,俺在碼的時候才發現,俺似乎產生了倦怠……不過大家放心,俺不會放任俺持續倦怠下去的,俺會去跟榜,然後由榜單任務抽打俺更新…… 渡劫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開始有小型的雷電從漩渦中穿透而出,在阿洛的頭頂縱橫開闔,滋滋作響。紫色的電光映在阿洛平靜的臉上,隱隱地給他染上一些奇異而詭異的光彩,可看起來,又似乎頗有點寶相莊嚴的味道。   緊接著,他身子倏然一降,盤膝坐在地面,兩臂舒展,兩手劃過一個奇異的圓弧,然後無比自然地落在膝頭。      流牙兩手伏地,兩足弓起,就在距離阿洛十多米外的地方,雙目炯炯地盯著他,像是只要有絲毫不對,就要衝過去!   他是不懂眼前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但卻從天地異象中看出了某種無法阻止的東西,從而在心底升起不安。      而阿洛本人,也正處於一種極端的狀態下。      天地之間的靈氣奔湧而出,以極大的沖刷力源源不斷地自頭頂灌注,毫不留情地,一瞬間流遍全身。   這種衝擊讓阿洛的身體如同觸電一般,從上到下都激起了痛麻的感覺,好像下一刻整個人就會暈厥過去!但在痛麻之後,隨即又有溫和的力量溫柔游來,把疼痛之處慢慢撫慰,轉瞬間讓痛楚消失無蹤……就這樣反反覆覆,連續不斷。      阿洛抱元守一,神智清明,身體裡突然進去的強大力量彷彿要將他撐破,可他知道,這樣的感覺並沒有形諸於外,而是在這渡劫關頭,天道無情卻又悲憫地在降下劫數的同時也降下了能讓身體煥然一新的絕大修復靈力,能熬過去,又能渡劫成功的話,他這具身體的資質就會更進一步!      好在阿洛前世修道前就在紅塵浮沉過,原本心境就年年提升,只是因為資質不佳而無法更進一步,在如今,兩世為人,生死關頭到過一遍,又看透了許多,心性再次提升,意志與道心更是堅定無比。因而雖說肉身的痛苦無限,但他的靈識卻彷彿托身天地之外,在上空俯視那肉身,只覺得置身事外,清醒十分。      在這個世界裡,天地之間唯有木行靈氣存在,且即便是木行靈氣,也只主要分佈在林木廣闊之處,在其餘地方,則是十分稀薄。但有一時例外,便是在這渡劫之時,天道降下澎湃的木性靈氣為渡劫者洗筋伐髓、固化肉身,也是在這個時候,能沉下心吸收的靈氣越多,所凝金丹也會越發結實。      阿洛當然不會放過這一點,他雖然不過是個區區外門弟子,可清源門卻是個頗大的門派,門內長老每月十五召集外門弟子講道,早將這一切說得清清楚楚。阿洛修行再認真不過,當然也將這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因此,他雙目緊閉,默運道訣,忍耐著這鋪天蓋地的痛苦拚命吸收著靈氣。      流牙依然保持著高度的緊張,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洛不放。時間已經頗過了一會了,可阿洛仍舊處在那個可怕的漩渦之下,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流牙開始有些煩躁,兩手在地面不停地刨刮。   洛……洛!      此刻,阿洛的心神,正在高度集中。      阿洛前所未有地專注,他用盡所有的精力抵抗著天地的厚賜、消化著那數不盡的木性靈氣。他的靈識在「本我」的控制下,嚴密地盯著丹田處那越發縮小的靈液,看著它不斷地、如同心臟搏動一般地伸縮。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奇經百脈中越來越濃郁的靈力,甚至嗅到木行靈力獨有的清香。它們從經脈中匯聚在丹田,由氣變成霧,再由霧集成液,一滴一滴,滲入丹田中心的那一團中。   靈液越縮越小,開始包圍成團,逐步擠壓、凝實……      就在這時,阿洛看到一片白光,似乎有若隱若現的樂音縈繞,飄飄渺渺分辨不能。他心中一凜,是心魔來了!   他明明知道的,可在下一刻,他居然渾渾噩噩,只覺得身子一重,就猛然墜落下去。      朝代交接時,四方豪傑烽火起,百姓賤命如螻蟻。就在那臨近國都的大城裡,有許多平民,因貧病交加而幹起了無本的勾當。   其中,有一個年方三歲的孩童,被一個大戶人家從後門扔出——他是府中奴婢的兒子,因主人一夜酒醉而出。大夫人嫉妒無比,勉強養到三歲,就趁府中主人纏綿臥榻之際逐出門外。      孩童彼時年幼無知,不多時就在街上走丟了去,吃不到喝不成,終於入了個當街搶錢偷物的小團伙。他長相清秀,裝一下可憐就能引人憐惜,就跟著年紀大一些的日日出去討生活,每天一點食物果腹,剩餘的,就都交給了團伙的頭領。這樣年復一年,他終是活了下來。      他天資聰穎,也明白了許多道理,然而他知曉決不能脫身而出,就乾脆認了命,久而久之,便技藝純熟,成了團伙裡能交出多餘任務的人。慢慢地,他把多出的偷偷交給剛來或者手拙的同伴,讓他們免遭頭領毆打,被發現幾次反遭懲罰以後,學會了隱藏,學會揣測人心。      在某一天,粗壯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他身受重傷,幾乎失去半條性命。他強撐著站起,才發現周圍多了許許多多一樣的人。      阿洛的靈識漠然看著孩童掙扎,他只覺得這孩童的每一分心思他都知曉,每一個舉動他都明白……再然後,他下墜的身子一重,就混沌起來。   他彷彿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那個孩童。      在朦朧中,他恍然不知歲月流逝,只覺得自己身負劇痛,在人群中隨之前行,麻木而呆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      冷不丁靈光乍現,他忽然憶起,在前方岔路的兩側,有不同的道路,左邊是一個結局,右邊是另一個結局。   我當初……是走了哪一個呢?他這樣想著,恍惚間邁開步,就要向右邊而去。      「癡兒!還不看路!」冥冥一聲巨響,直擊入心,心神震盪!   他神智倏然一清,便收回腳步,微微一笑,再正色朝那岔路行了一禮。      他方才記起,當年他便是如幻境中一樣,在芸芸眾生中苦苦求存,從事賤業而拖垮了身子,只知今日而不知明天。然而就在鐵蹄踏馬而來,打散了他寄身的團伙,他便只能一個人艱難北上……那時,就有一個岔路。   右邊為何他並不知道,但他選擇了左邊,一路困苦,終在瀕死之際,遇到趕路去清源山拜師的貴人。若非那人心善,讓他上了馬車,給他吃食,他便挺不過來,更別提一同做那上山的考驗。而後,那人被內門長老看中,直接進去,而他居然也勉強達到入外門的資格,成為清遠派外門弟子中的普通一員。從此,與那人失去交集,直至被暗害而死……而那一場萍水相逢、於他的救命之恩,也再無回報可能。      神智已清,便要將幻境打散。      「小子渡劫,還請諸位前輩讓路。」他說話時袍袖一揮,頓時有青色光芒自袖□出,化作一片濛濛光暈。   岔路,消失了。   心魔已破,他亦靈識歸位。      丹田中,被擠作無限小的丹液猛然沸騰,彈跳中爆出強烈金光!   阿洛加快步伐,調動頭頂灌入的及全身靈力,一股腦全投了進去——「轟!」   他只覺得頭腦中嗡嗡作響,再突然一炸!震得他腦中幾乎要變得一片空白!      這時候,天地間降下的靈氣變少了,灌入他身體後也同樣柔和許多,在一剎那流遍全身,頓時,他感覺到無以倫比的舒適之感,再無半點窒礙,清爽無比。   阿洛知道,自己渡劫成功了。      在丹田正中,一顆渾圓的金色珠子滴溜溜轉動,光澤潤滑,十分好看。那從渡劫開始就一直化為身體裡水汽的水系魔法力也變化出藍色綢帶的奇異模樣,繞著那顆珠子緩緩拂動,以某種韻律的,異常溫順。   這才算,大功告成。      終於凝液成丹的阿洛站起身——在渡劫成功以後的現在,他的身材又長高了一些,他的皮膚潤澤,瑩白如玉,他的笑容溫柔而清澈,有如春風一般,他整個人就好像有光芒流轉一般,讓人移不開眼去。      那一邊,流牙因為忍耐而深深摳在地上的手指已然血跡斑斑,他看到這個很熟悉,但在此刻彷彿帶上一點陌生的少年,金眼裡翻滾著奇異的情緒。      「流牙。」阿洛溫潤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忍,輕柔呼喚。   流牙身子一僵,然後在反應過來之前,帶著一道勁風就撲了過去!他狠狠地撞倒了阿洛,一下子撲在他的身上。      阿洛的身體已經淬煉得十分堅硬,所以流牙雖然有著極大的蠻力,他卻沒有受到一點傷害。感受著在自己頸窩蹭來蹭去的溫熱的腦袋,阿洛的手輕輕撫在懷中少年的背上,慢慢地拍動。   「流牙……我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終於熬出來一章,碼字倦怠期的人真不好過……好吧,我承認,這邊抽打我的人太多了,於是我刷一次囧一次,就……更新了。 臨行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薩多森林的某個地方,兩棵糾纏在一起的大樹割開一個角落,蓬蓋如雲,把那方天地密密實實地遮掩起來。   樹幹上有一個能容幾人進出的樹洞,籐蔓交錯間,能見到裡面鋪展的厚厚獸皮,五彩斑斕,透著股猙獰的氣息。   而樹下,坐著個銀髮的青年。      與這個森林格格不入的,青年渾身都縈繞著淡淡安謐的氣息,他並沒有十分俊美或者秀麗的樣貌,但是面色平和,神情安然。   在青年的前方,也同樣盤膝坐著個人,上身精赤,□圍著獸皮,雙目緊閉。青年的兩手就抵在他的背上,看起來,像是在他身體裡做些什麼。      兩個人周圍,有清風依照某種特定的頻率盤旋不休,而青年的銀髮卻好像察覺不到似的,仍舊安靜地披在青年身後。      隨著時間的流逝,前面那人的身上開始沁出黑色的污漬,好像泥水一樣,慢慢地溢出,然後滑落,甚至是流了人滿身,不多會,就將那人的身體整個糊住。   良久,青年收回雙手,緩緩地吁了口氣。      前面那人一縱身跳起來,轉過身黑乎乎地就要往後面撲,青年像是早有準備,伸出一隻手抵住那人胸口,彷彿有幾分無奈地笑道:「流牙,你又忘了。」   「啊。」那人就著飛撲的姿勢定住不動,金色的眼對上青年的。      「呃……」青年硬生生從那雙眼裡看出無辜來,歎口氣,「去洗澡。」   「哦。」那人應聲答應,一個後退,就繞到樹後去了。      繼阿洛凝丹之後,時間已經又過了三年,經過不斷地修行,他的境界已經很穩固了。   因為進入金丹期,修為有一個質的飛躍,無論是在靈氣的吸收上還是靈力在身體裡的循環上,阿洛都有了顯而易見的進步。而他為了能夠讓流牙有一個更好的體質,不惜每日耗費大量靈力,為流牙排除體內的雜質,讓他的身體更加強健。      這種做法在修真界叫做「伐經洗髓」,只有大門派的長老或者門主級別高手為了栽培自己的嫡傳弟子,才捨得花這樣大的本錢。而那個嫡傳弟子,也必定是資質上佳的。   一般來說,真正要踏入修真的門檻,所有人都是要先排除身體裡雜質才能進行的。至少在清遠派,外門弟子通常都只能依靠自己,通過不斷地吸收天地靈氣,憑借修為的增長,而自發排出,而內門的弟子,因為都是資質頗佳的,所以平均每人都可以領到一些丹藥——丹藥裡蘊含靈氣,遠比自己吸收的精純,而在靈藥作用下,也能更快吸收,更完善地排除雜質。而內門中的重點培養對象,就會在剛築基時,又師長為其進行伐經洗髓,而他們日後的成就,也會遠遠高於其他內門弟子……更不用說,不入流的外門弟子了。      而阿洛,因為有了金丹期的修為,也就有了替人伐經洗髓的能力,於是下定狠心,為流牙做了這個……阿洛當然沒有收流牙為徒,他也依然沒有準備讓流牙走上修真的道路,他只希望流牙日後能夠更禁得住鬥氣的衝擊,能撐到尋得名師、掌握控制鬥氣口訣的時候,不要爆體而亡。他不懂鬥氣的運行規則,惟一能做的,就只有提高流牙自身肉體的抗壓力了。      這三年來,阿洛做得很成功,流牙也很配合,只不過每一次「洗髓」完畢,他的身上總是會出現黑色的污垢,而他本身又是個想不到這麼多的,除了打獵以外,平時都會黏在阿洛身邊——總之,至少要跟阿洛有部分的身體接觸。這樣一來,他就常常帶著滿身污垢地往阿洛身上蹭。   第一回,阿洛猝不及防,冷不丁就被他抱了個滿懷,也被弄了個灰頭土臉,從身體裡自發排出的雜質沾染上衣物,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的,於是阿洛那天穿的魔法袍當時就不能用了,而後阿洛提醒流牙「在行完功後不許撲」,流牙滿口答應,可他下一次,還是會馬上撲過來……之後阿洛學乖,流牙記性不好,就算次次提醒也沒有半點作用,他只好每次收功時自己警惕,一做完,就全神戒備。      想著想著,洗完澡的流牙回來了,一身濕漉漉地靠上來。   阿洛回過神,很自然從儲物戒指裡掏出塊乾毛巾,流牙不聲不響地從背後移到前面,往阿洛的腿上一趴——阿洛就開始幫他擦頭髮了。   剛伐經洗髓之後的身體比平日裡要虛弱一些的,生病了就不好了……      「流牙,你現在能獵殺幾級的魔獸了?」阿洛找了個話題。   流牙說話還是不太流暢,話又少,要多多練習才行。      「級?」流牙問。      啊啊,忘記了,流牙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分級,也完全不知道平時獵回來的魔獸是個什麼級別的……      於是阿洛換一種問法:「上回打回那個黑色的獵物時,累不累?」上回收穫的魔核裡,有一個散發著七級強度的能量。   「不累。」流牙瞇起眼。阿洛已經擦到他的髮根了,軟軟的很舒服。      「如果再厲害一些的魔獸,能獵嗎?」阿洛又問。   流牙雙手抱住阿洛的腰,往他身上再貼近一點:「能。」他頓一頓,「會受傷。」   「沒有把握之前不許獵。」阿洛一聽,微微皺一下眉,「會傷很嚴重?」   流牙沒說話,好像想了一會,才答道:「要躺三天。」      一問一答中,阿洛這下明白了。   以現在流牙的體質,一般的利器根本無法傷害他,七級以下魔獸的獠牙和爪子,也很少能刮破他的皮,連恢復能力都要比常人快上許多。在這樣的前提下,還要受上要躺三天的傷,也就是說,受重傷了。因此推斷,流牙的實力大概在七級到八級之間,接近八級。      「不知不覺的,流牙也長大了啊……」流牙的頭髮已經擦得半干,阿洛祭起個藍色的水球,洗淨了毛巾,再一抖手,扔到高高的枝幹上晾起來。   「嗯。」流牙口裡嘟噥著,含含糊糊的拱來拱去。      阿洛習慣流牙蹭他了,也沒什麼彆扭的,反手撥了撥他的頭髮:「流牙現在想不想出去看看?」   「洛要去哪裡?」流牙一聽,反射性地抬頭。   聲線裡帶了一點急迫,不過倒是有進步,足足說了五個字之多。      阿洛在那雙金眼裡看到疑惑甚至是一絲警惕,有些訝異,隨即感受到腰間加大的束縛力量,心中瞭然,便笑一笑:「不是我要去哪裡,是流牙要去哪裡。」   「洛,一起。」流牙雙臂收緊再收緊,好像懷裡這個人要跑掉一樣「洛不走!」      「我不走。」流牙現在的臂力十分不凡,而且他似乎在激動之下用上了鬥氣,饒是阿洛現在已經到了金丹期,也有一點吃不消,「流牙,稍微放鬆一些。」他拍拍少年的手臂,「我從來也沒說過要離開流牙啊。」   原本還想問一問出了森林以後,流牙是跟著自己還是離開的,如今看起來,似乎也不用問了……      「不離開?」流牙定定地看著阿洛,他在這個人的眼睛裡尋找答案。   「不離開。」阿洛微笑。   流牙看來看去,也只在那雙黑色的眼中看到溫柔,滿意了。然後頭一低,再次貼到阿洛的腰腹之間。      看他又賴下去了,阿洛有些失笑,揉揉流牙的頭髮:「流牙,你還沒說呢,你長大了,想出去這個森林看看嗎?」   「洛去。」流牙抽抽鼻子,嗅到屬於阿洛的溫熱的青木香,眨一下眼,「我去。」      「真是……」阿洛肩一軟,食指點在額心揉兩下,「總不能以後什麼事情都讓我做主吧?流牙,你也要有自己的想法才行啊。」   這樣總是跟自己在一起,對流牙的成長很不利的,他還是應該多認識一些人、多多與人交往才好。現在的流牙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總有一天他會想要離開的,到時候還不知道如何與他人相處的話,該怎麼辦呢?      「有想法。」流牙可能是察覺到阿洛的憂慮了,翻個身,大半身子壓在阿洛腿上答道,同時,右臂再圈上阿洛的腰,左手則抓住阿洛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阿洛很自然地幫他揉肚子——這傢伙剛吃了好幾頭赤腳牛,小肚子鼓得像山包:「什麼想法?」他追問。      「跟著洛!」流牙斬釘截鐵。   阿洛哭笑不得。      良久,他作出不知多少次的妥協:「……好吧。」   「三日後,我們離開這裡,到外面去。」      當日——   用儲物戒指收好樹洞中所有的獸皮,帶上大量風乾的獸肉和森林裡特有的各種有藥用價值的草葉和樹根,阿洛牽起流牙的手,慢慢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歐亞大陸歷聖元五八三年,阿洛和流牙走出薩多森林,時年阿洛二十歲,流牙十八歲。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麼多鞭策,我好愧疚,於是……更新了。 那啥,希望大家能喜歡~ 小鎮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薩多森林外有一條長長的小路,沿著這條路直走出去,就能到達一個熱鬧的小鎮子。在這一個清晨,這條道路上緩緩走來兩個年輕人。      走在左邊的青年身材頎長,相貌清秀,氣息柔和,最引人的是一頭直垂到腰際的銀色長髮,柔順鬆軟,且在溫熱陽光的安撫下,泛出瑩潤的光澤。而在他右邊的那個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左右,氣質剽悍,身材也要健碩許多,根根粗硬的黑色頭髮凌亂地披在身後,一雙金色的眼裡閃動著無機質的冷光。      他現在將手臂繞過銀髮青年的頸子,擱在青年另一邊的肩頭上,因為他整個人都要大上青年好幾圈,看起來,就像是把青年全部包在懷裡一樣。      兩人的步伐不緊不慢,似乎都不是很急切,漸漸地,他們已經可以看到前方小鎮的朦朧影子了。   然後,銀髮的青年停下腳步,而黑髮健碩些的那位也跟著停下,有些不明所以地開口:「洛?」      「流牙,我們就要到有很多人的地方了。」銀髮的青年——阿洛抬手慢慢把流牙的手臂從自己肩膀上挪開,「所以,不能再做這樣的動作。」   流牙皺一下眉……他終於學會了面無表情以外的表情,手臂向下,往阿洛的腰部劃去。      阿洛稍稍後退一步:「流牙,這個動作也不行的。」   流牙眉頭鎖得更緊,改為拉起阿洛的手。      阿洛歎氣輕輕掙開:「流牙,這樣也不行的。」   流牙不動了,阿洛以為他已經放棄,就抬步朝前走,走了好幾步,才發現旁邊沒人。阿洛回頭,見流牙還在原地,盯著自己的背影。      難怪剛才覺得芒刺在背……      「流牙?」阿洛溫和地微笑,「怎麼了?我們該趕路了,早點到小鎮休息啊。」   流牙目光炯炯,但就是不動。   可是阿洛明白了。      流牙這是……鬧彆扭了?      阿洛無奈,轉身走回去,站到流牙的右邊,抬起他的右手,擱在自己的左肩上,柔聲道:「不過,這個動作可以。」   流牙瞅瞅自己的手,再衡量一下自己與阿洛之間的距離……往阿洛那邊再湊一湊,眉頭不皺了。      阿洛知道流牙這是滿意了,於是彎起嘴角:「那麼流牙,我們走吧?」   「好!」流牙點頭。      小鎮的名字叫做「薩摩亞」,是距離大陸上聞名的薩多森林外最近的小鎮。因為長期都有冒險者或者傭兵團等來到森林裡做任務,很多商會的商人也會在這裡收購貨物原料,而一些魔法師和戰士為了淘到一些低價但是罕見的物品,也經常來到這裡,久而久之,這裡就發展得頗具規模——就算按照地域面積來說依然不過是個「小」鎮,但裡面的商店卻是無所不包,無論是水果店、藥劑店、武器店、魔法用品店、衣飾店、飯店、或者什麼都收的雜貨店,全部是「五臟俱全」,應有盡有。另外還有旅店、酒館、酒吧、拍賣行、鐵匠鋪、魔法師公會和戰士公會的分會、傭兵工會的任務點等等。      這一天,同樣人來人往小鎮裡來了兩個人,都是很高挑的身材,前面那個穿著黑色的魔法袍,大大的兜帽遮住了頭臉,讓人看不清相貌——他沒有刻意地揚起手,所以也無法看到他左袖裡的金色斑點,就無法得知,這是一個沒有經過認證的魔法學徒、還是已經經過認證的有級別的魔法師。      這個不知道是魔法學徒還是魔法師的人旁邊站著個身材高大的戰士,可能是在森林裡經過了戰鬥的緣故,他沒有穿上鎧甲或者皮甲,而只是簡單地縫了兩塊獸皮套在身上——這個戰士□的胸膛上有許多傷疤,這是榮譽的象徵,證明他身經百戰。而同樣顯示了這一點的是,戰士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悍的氣息。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的到來還是沒有在小鎮裡造成太大的動盪,畢竟這個地方出現過的強者太多,低調的有,高調的也有,所以,小鎮裡的人並沒有對突如其來的兩人施與太多注意——像這樣魔法師與戰士的組合,實在太多了。      阿洛和流牙來到了這個小鎮,看到人來人往的忙碌景象,阿洛突然有一種極陌生的感覺,就好像,終於重見天日了?   「流牙,我們去那邊。」阿洛很滿意自己二人的不引人注意,他微微抬起手,指了指那邊的街道。      那條街道上有一家很大的雜貨店,阿洛現在身無分文,正好在那裡兌換一些錢幣使用。   流牙當然沒有意見,他「哦」地答應一聲,就跟著一塊去了。      雜貨店的上面掛著一個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只寫了「雜貨店」三個字,而這三個字下面又有幾行小字,寫的是「貨物收購」、「貨物與錢幣的兌換」、「貨物出售」、「貨物訂製」等等的字樣。   店舖的門面很小,只在旁邊有一個側門,但這個側門除非客人有珍貴物品不能露白,一般也不讓客人進入,而是主要給店主人進出方便的,在通常的情況下,都用魔法鎖鎖得很嚴實。      阿洛和流牙很快走到了雜貨店門口,輕輕拉響了櫃檯前面的鈴鐺。   然後很快地,就有一個明亮的聲音響起:「請稍等!」      不多時,一個紮著兩條大辮子的少女跑了過來,隔著櫃檯,她匆匆看了兩人一眼,對他們露出職業性地笑容:「魔法師先生和戰士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們的嗎?我是這個商店的店員艾妮兒。」   她的服務態度相當好,看起來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的。      「你好,艾妮兒小姐。」阿洛拉下兜帽,也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們需要兌換一些錢幣。」他原本應該在稱呼前加上「美麗迷人的」或者「可愛的」之類讚美女性的定語的,但是屬於前世的記憶讓他無法使用這樣直白的詞彙,就只好在態度和行為上表示自己毫無輕蔑之意。      在這個世界上,魔法師的地位尊崇,照道理,阿洛現在穿著魔法袍,也算是一個魔法學徒的身份,他是不需要對一個普通店員這樣客氣的。不過——他注意到,在這個雜貨店招牌的左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紅色的鷹的徽章印記。   紅鷹商會,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三大商會之一,也同樣擁有很高的地位,而屬於商會的成員,也同樣擁有商會的榮耀。「對他們客氣一點是有好處的」,腦子不笨的人都會這樣想。      果然,那位店員對平易近人的「魔法師」產生了一定的好感,連說話時也更加親切了:「當然可以,魔法師先生想用什麼東西兌換呢?我們紅鷹商會價格十分公道,是絕對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紅鷹商會的信譽當然值得所有人相信。」阿洛禮貌地誇讚道。   他得體的態度和溫文爾雅的氣質為他增加了不少印象分,店員小姐更加高興了,她的笑容也變得十分真誠:「那麼,請魔法師先生拿出您的貨物吧,我們商會一定會謹慎處理的。」      阿洛就不再客套,他手掌一翻捏成個拳頭,再從寬大的袖子下面遞過去:「請艾妮兒小姐過目。」他這樣明顯從儲物戒指裡拿出東西來的樣子只讓那位店員小姐的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復正常,讓他心裡不由讚歎,紅鷹商會所培養的店員素質果然不一般。      艾妮兒看到阿洛的動作,知道他不想讓旁人看到,就在袖子的遮掩下接過來,轉身背過去查看。等回過頭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帶上了一些驚喜:「魔法師先生,這就是您要出售的東西嗎?」   「是的。」阿洛微笑地點點頭,「我手裡還有一些存貨,希望在這裡售出。」      「還有?」艾妮兒的聲線揚高幾分,隨即很快發現自己的失禮,又馬上按捺下來,恭敬地行禮,「請您稍候,我進去請示一下店長。」   「艾妮兒小姐請便。」阿洛笑道。      店員小姐得到准許,小心翼翼地拿著手裡的東西飛奔而入,不一會裡面就傳來細語的聲音,好像是在交談著什麼。      阿洛在外面靜心等待,看艾妮兒的身影消失,才抬起頭,輕聲問道:「流牙,悶不悶?」   流牙搭在阿洛肩上的手用點力,然後搖頭:「不悶。」      「那就好。」阿洛溫柔地笑了笑,「如果覺得悶了,要對我說。」他想一想,又道,「待會可能我們要進到店裡面去,應該可以看到很多不錯的東西,流牙如果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對我說。」   流牙感受到阿洛言語中的關心,很高興地點頭:「嗯!」      一如阿洛所料,他的話音剛落,雜貨店裡就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除了之前的艾妮兒之外,還有另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來,一見面,就堆出了恭維的笑容:「魔法師先生,請進來談吧!」他說完,打了個響指,就有一道奇異的能量從他指縫間溢出,竄到側門的魔法鎖上。   隨後,「卡噠」一聲,魔法鎖開了。      「榮幸之至。」阿洛微微彎腰,跟著看一眼身邊的流牙。   中年人會意:「戰士先生當然也請一起進來。」   「感謝您的美意。」阿洛笑容更加溫和,「流牙,我們進去吧。」    幣卡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店舖裡原本是昏暗的,卻挑起了明亮的魔法燈,艷紅色的晶石在燈罩裡閃動著,綻放出美麗的光芒。   兩邊是高大的貨架,架上擺著許許多多各式各類的物品,品種齊全,甚至還有一些罕見的珍惜之物,被透明的施加了魔法的堅硬玻璃隔住,在光芒的映照下,也顯得五彩繽紛,十分好看。      中年人步伐很快,阿洛和流牙則跟在艾妮兒身後朝前走。阿洛一邊微笑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並沒有任何失禮之處,而大概是因為店裡魔法氣息太過濃烈的緣故,流牙在進門的一瞬間就繃緊了身體,甚至連渾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阿洛感受到流牙擱在自己肩頭的手的僵硬,在底下輕輕用手拍了拍流牙的腰,流牙察覺到阿洛的安慰之意,一剎那放鬆下來,但馬上重新戒備。阿洛無奈,只好任他去了。   反正,隨時隨地保持警惕是個好習慣,不是麼?      往前大約走了十多米,終於走完了貨架,來到一張木桌前面。   桌子上堆著很多工具,看起來很有規矩的樣子,而桌子後邊站著的中年人半佝僂著背,一手拿著放大鏡,另一手捏著一顆綠色的晶體,正對著燈光仔細查看。      「店長,兩位先生已經到了。」艾妮兒見中年人一臉讚歎,不由得出聲打斷了他。   中年人反應過來,把手裡的放大鏡放下,艾妮兒眼明手快地拿起一個盒子遞過去,中年人接過來,把那顆晶體小心地放進去,雙手捧著。      「兩位先生上午好,我是紅鷹商會雜貨店相關在薩摩亞小鎮分店店長,我的名字是維克。」中年人整理臉色,恭敬地彎腰,「歡迎兩位光臨。」   阿洛也禮貌地回應:「維克先生客氣了。」      匆匆客套完畢,現在是談生意時間。   維克很快地進入正題:「我剛才用魔法工具查探過,魔法師先生帶來的的的確確是七級魔獸迅狼的魔核,很完整,沒有損傷。」   阿洛微笑著看著他,等他繼續把話說完。      維克看一眼阿洛的表情,並沒有看出這位魔法師的心思,也說下去:「按照紅鷹商會會規規定,像這個級別這種檔次的魔核,是以一枚一千金幣的價碼收購的。」      在歐亞大陸上,錢幣是通用的,有紫晶幣、金幣、銀幣和鐵幣四種,而其中兌換的比率則為1:10、1:10、和1:100。而對於高級魔核——也就是六級及其以上魔核的價位,各大商匯未免以發生惡意競爭時間,彼此在明面上也有一個相同的說法可供查詢。比如說,六級魔核五百金幣,七級魔核一千,八級五千,九級一萬。      至於超階魔獸,它們都已經可以幻化為人形,而它們的魔核除了自己能夠贈送他人以外,哪怕是真的被圍毆致死,也能在死前的一瞬間選擇自爆——將魔核炸得連渣子都不剩。它們的魔核是不能公開拿出來衡量價碼的,否則,商會會成為所有超階魔獸的敵人。就連魔獸中的王者——只有最古老的幾個森林裡才會出現的獸王、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幾頭聖獸,也會因此而對商會產生不良情緒。      商人重利,他們是不會做出這樣於己不利的事情來的。當然,明面上的規矩的確有,但是私底下為了生意做大,商人們還是會用出許多無傷大雅的手段,將資源盡可能地收攏在自己手裡。      紅鷹商會是大商會,所以即便阿洛並不瞭解裡面的彎彎繞繞,也不會擔心會被對方欺騙,所以他溫和地笑了笑:「維克店長的價格很公道。」   維克見他不主動提起下文,就主動開啟話頭:「剛才我聽艾妮兒說……」他頓了頓,「魔法師先生如果滿意這個價碼的話,是否也將其他的魔核出售給我們?」      「當然,維克先生的服務如此周到,實在讓人感激不盡。」阿洛笑道,隨後,他把右手探進左袖裡,摸索了一會,拿出來的時候掌心攤開,上面又是明晃晃的五顆成色與之前那顆相似的魔核,有褐色、紅色和青色三種,待維克放下盒子,雙手捧住它們以後,又在袖子裡摸出了四顆,這回是藍色和金色兩種。加上剛才提供的那一顆,一共就是十顆。   這樣多的數量,在哪裡都是一筆大生意。      維克看得眼睛都花了,除了大陸上最出名的幾個大型傭兵團以外,他想不出還有其他人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七級魔核,但如果這兩人真的是那幾個傭兵團的成員,那麼剛才對他們的態度,是不是還稍嫌怠慢了一些?      還沒等維克開口發問,阿洛就已經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對方的疑問,語氣平和地說道:「這些都是我的夥伴打來的,還請維克先生估個價吧。」也就是說,是私人獲得的物品,並不是公有的,他們並不是屬於任何一個組織的成員。      雖然每一顆魔核都價值一千金幣,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來同時賣出,價格也就要上提一些了。維克很快從欣喜中□,沉吟一會,試探性地問道:「十顆七級魔核,總共一萬兩千金幣,怎麼樣?」也就是每一顆增加了兩百金幣的價錢。      「維克先生果然很爽快。」阿洛笑著點頭,「那就這樣說定了。」   這個價格說低是不低了,但是也高不到哪裡去,勉強算是公道,可如果賣家不滿意要去別處試一試,維克也是拿他沒辦法的,更何況,對方看起來還是一位魔法師——所以,現在兩下歡喜,真是再好不過了。      維克見做成了這筆生意,暗自吁口氣,露出個誠懇的笑容來:「那麼,魔法師先生是希望用幣卡,還是直接付給您現金?」   「這筆錢全部用現金的話,恐怕不太方便。」阿洛想了想說,「請幫忙辦兩張紫晶卡,分別打入六百紫晶幣。」      在大路上,所謂的「幣卡」是一種方便攜帶的工具,是由傭兵工會推出的,通常無上限,但無論是紫晶卡、金卡、銀卡還是鐵卡,裡面都至少要有一百同類型錢幣才能開通,每一個稍大商會的店舖都能夠辦理,但如果只是小攤小販的獨立店面,沒有一定的人脈和交際圈、沒有獲得傭兵工會的認證,是沒有資格開辦幣卡的。   很顯然,屬於紅鷹商會的分店能夠擁有這項資格。      維克當然照辦,他在後面的抽屜裡一陣挑挑揀揀,就拿出啦兩張約莫手掌大的薄薄的卡片出來。   阿洛接過卡片,發現它們看起來輕薄無比,但實際上入手以後卻是沉甸甸的。      卡片通體紫色,在正中心有一個金屬片的凹槽,上面覆蓋著一層極薄的水晶,造型和樣式都是極漂亮的,只是略微顯得有些黯淡。   這時候維克出聲:「請將任何一根手指放在凹槽處。」   阿洛依言照做,頓時紫光一閃,水晶薄片下的凹槽處立刻清晰地顯現了他食指的紋樣。      而後維克又說:「魔法師先生,請在指紋上點上一滴您本人的鮮血。」   阿洛大概明白了,這種幣卡也是需要指紋和鮮血認證的,就像曾經獲得的儲物戒指一樣。他手指捻了捻,就在兩指間出現一團拇指大小的水珠,然後水珠拉長變薄,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冰刃。阿洛用它割開手指,鮮紅的血流下,正落入凹槽中的指紋之上。   血液激發了幣卡的活性,一片耀目的紫光從卡面上流過,很快地收斂起來。這時候再看這張紫晶卡,比起之前的死氣沉沉,尤為顯得流光溢彩,光芒惑人。      這時候,阿洛感覺自己的手指被抓起,隨即就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舔上,一下子就捲走了還剩下的血珠。   阿洛愣了愣,一抬頭,是流牙。      「洛。」流牙舔舔嘴唇,「流血了。」   阿洛搖頭失笑,這傢伙,還是保留著野獸的習慣啊,有什麼傷口了第一反應是去舔舐……      當事人兩個覺得沒什麼,可旁觀者——艾妮兒卻悄悄地紅了臉。   而維克見得多了,倒是一言不發,只帶著恭謹的笑容,在旁邊等候。      在歐亞大陸上,魔法師因為身體柔弱、所用魔法又往往需要靜下來念誦咒語,所以時常會在傭兵工會僱傭戰士保護自己,通常一個到幾個不等,甚至有些高階的、身份尊貴的魔法師,會僱傭一個傭兵團的戰士為自己服務。戰士與魔法師的組合,同時也是大陸上最為常見的組合。然而——有一種卻是例外。   就是當魔法師與某個戰士經過長期的患難與共,而產生了永遠不想分開的感情,這個時候,他會認定這個戰士為自己的「伴生戰士」,並且擁有特殊契約的保護。通常情況下,魔法師與他的伴生戰士之間也是情人關係。      很顯然,雖然阿洛與流牙兩人並無自覺,但是看在維克與艾妮兒眼裡,這兩個人就是十足十的這種關係了。    衣裝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好了流牙,在外人的面前不要這樣。」阿洛無奈地搖搖頭,拍一拍流牙的手臂——他夠他的肩膀有點費力。   流牙似懂非懂地點頭。   他們沒有發現,旁邊兩個人的笑容裡面,所蘊含的曖昧之意更濃了。      阿洛並不太留意旁人的心思,他只是在將一張幣卡滴血驗證以後把它交給了維克,而維克也很慇勤地馬上拿著幣卡走到桌後,用一個特定的魔法儀器把六百枚紫晶幣劃進去。      「流牙,還記得我剛剛做的那些嗎?」這時候,阿洛轉頭看向身旁的青年——至少在外人眼裡看來是個成熟了的高大的戰士,微微一笑,「先把食指按上去,喏,就是這裡。」他把另一張新的幣卡放到流牙眼前,虛虛地指著凹槽處。      流牙從來不懷疑阿洛的話,所以他就規規矩矩地按上手印,而且接下來居然不用阿洛的進一步吩咐,逕自用尖尖的牙咬開手指,把紅色的血滴上去。   這樣一來,第二張幣卡也激活成功,維克照舊劃進去六百個紫晶幣。      「這一張是你的,流牙,你可以用它買一切你喜歡的東西。」阿洛把流牙滴過血的那張紫晶卡遞給他,「如果不夠的話,我會為你補上。」   「嗯。」流牙點頭,「洛,幫我,收起來。」他漸漸也學會用更多的詞彙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好。」阿洛笑一笑,把兩張幣卡都收到儲物戒指裡面保管,確保絕無遺失的可能。      而後阿洛又出售了許多五級及其以下等級的魔獸的皮毛與魔核,在維克手裡,它們依然取得了一個好價格,總共得到了三千八百多個金幣。這些錢也被阿洛收入了儲物戒指,作為以後的花銷,而沒有將它們用紫晶幣的形式儲存在紫晶卡中。      做完這一切,阿洛與流牙告別了店長維克與店員艾妮兒,同時收穫一枚徽章——所有在紅鷹商會一次□易金額達到一萬金幣以上的都能獲得,而持有徽章的人,在紅鷹商會裡購買比較貴重物品的時候,也能適當得到一些優惠,或者優先購買權。      接下來,阿洛看著流牙身上破破爛爛、就快要遮不住身子的毛皮短裝,走到另一個方向。薩摩亞小鎮裡最大的一家衣飾店。   店長是一個圓臉、笑起來很和氣、年約五十的女人,她的店門口站著兩個身材魁梧身背大劍的戰士,大概是雇來保護這家衣飾店安全的。      阿洛和流牙才剛剛走進門,那個女人就慇勤地迎了上來:「哎呀,歡迎兩位客人的到來,是需要購買服裝呢?還是購買送給心上人的小飾品?」   她的視力很不錯,以至於雖然遠了點,但她還是很清楚地看到這兩個人是被那個大商會分店的店長送出來的……無論他們是去出售貨物還是購買什麼用品,能受到這樣的尊敬和對待,肯定擁有一筆不小的財富。      對於這樣沒有魔力做保護的人類,阿洛很輕易地就感知了對方的情緒——沒有惡意的,卻又想要獲得利益的,不過,只要能夠讓他找到合心意的東西,其他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阿洛很溫和地笑了笑:「這位夫人,我想,我們需要一些衣物。」他側頭看一眼流牙,「尤其是我的同伴,您也看到了,他是一名戰士。」      「是的魔法師先生,您的戰士同伴看起來非常厲害。」女人很自然地恭維道。她在這個危險的地方站穩了腳跟,當然擁有毒辣的眼光。   阿洛接收到對方的善意,彎了彎嘴角:「那麼夫人,我想您已經知道我們需要什麼了。」      他的態度禮貌而又疏離,卻沒有大多數魔法師特有的高傲,這讓他贏得了女人好感,而直接將他們帶到後面的隔間裡面,而外頭的店面由兩個五級的戰士為她把守,將非常安全。      隔間並不大,約莫只有十米見方,兩邊豎立著好幾個高大的支架,支架上掛著毛茸茸的皮甲或者亮晶晶的鐵甲。有幾根長長的鐵竿夾在前後的牆壁之間,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半身的衣褲,各種款式應有盡有。而後面那一塊雪白牆壁上也有凸起的木錐,木錐上掛著華麗的長袍或者威武光亮的鎧甲,晃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都是男性的衣物,兩位客人可以慢慢挑選。」擁有這個讓人震撼的房間的女人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無論先生們需要什麼,我相信都可以在這裡找到滿意的答案。」   阿洛也不吝惜自己的誇獎:「是的夫人,這裡的傑作讓人驚歎。」然後他的目光開始在這數不清的衣物之間逡巡,尋找其中合適的而又看得上眼的。      忽然,阿洛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扯兩下,他側過頭,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越發俊美的側臉,溫柔地笑:「流牙,是看中什麼了嗎?」   「嗯。」流牙應聲,他的手指指向靠牆角木錐上掛著的那一件。      阿洛看過去,搖一下頭:「流牙,那一件你穿不上。」沒有任何人比每一晚都用靈力為流牙滋潤經脈的他更清楚了,流牙現在的身高足有一百九十個歐亞長,肩寬和胸寬也都不是那件看起來很飄逸的長袍所能夠容納的。他倒是沒有想過以流牙的外形與那件衣服是否匹配的問題。      「不是我。」流牙也搖頭,「是洛。」   「……讓我穿那個?」阿洛訝異,再看向那件流牙看上的長袍。   那種淡青色的看起來很柔軟的料子,還有普通魔法袍沒有、但在腰間纏著的碧色的腰帶,都頗有前世常見道袍的感覺,的確會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該會流牙的野性直覺喝彩嗎……      「對。」流牙斬釘截鐵,「洛穿!」   從對方的聲音裡聽出了堅持的意味,阿洛笑一笑:「好吧。」再回過身,對女店長說道,「請夫人將那件長袍取下來。」他想到,自己確實應該準備一些日常的衣物,以備不時之需。      女店長飛快地奔過去,用長長的撐桿將那長袍取下,口中還一邊不停地讚歎:「魔法師先生,您的同伴的擁有絕佳的鑒賞水平,要知道這件長袍是獨一無二的,我敢保證,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款式來!」      阿洛自然不會把賣主的吹噓當真,他只是接過長袍看了看,就交了回去:「夫人,我想我還要買一些其他的衣物,這一件就請您暫作保管,我會在結束之後一併付款。」      對於對方甚至不過問價格的行為很喜悅,這說明對方擁有足夠的財力和自信——是大主顧。女店主笑容更加慇勤:「我會為您好好保管,請您盡情地挑選。」      阿洛有禮地點點頭,視線開始在屬於戰士的衣裝上徘徊,良久,終於定在了一套黑色的套裝上。於是他回過頭,一臉柔和的笑容:「流牙,你看這個……」怎麼樣。   還沒問完,他有點愣住了。      他發現流牙正在把一件淺黃色的長袍往女店長的胳膊上放去……而女店長的胳膊上,現在已經堆了不下十幾件袍子。      「流牙,你這是……」阿洛看著搖搖欲墜還勉強擠出笑容實際上也的確很興奮的女店長,有些哭笑不得。   「給洛的。」流牙只說了三個字,三個字裡都蘊含著強烈的霸道和不容置疑。      一般來說,妥協的總是阿洛,這次也不會例外。   「……好吧。」阿洛歎口氣,跟著指著最高處掛著的黑色套裝,「不過流牙,你要試試那件。」又衝女店長抱歉地笑笑——為流牙的失禮也會接下來的行為,「可以讓流牙自己取下來嗎?」女店長滿懷抱的東西,實在是不方便。      「哦魔法師先生,請自便。」女店長看到那件衣服,在心裡回想起它的標價,笑容更加和藹可親。   而流牙看到阿洛的默認,金眼亮了亮,當然不會拒絕阿洛的要求。他的個子確實足夠高大,以至於只要稍微踮起腳,就輕易地將套裝拿了下來。      「好了,把它換上吧。」阿洛手臂在空中比劃一下,空氣中傳來魔力的隱隱波動,下一刻,湛藍色的水牢把流牙包裹住,讓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景象。   這原本是一個囚禁敵人的魔法,卻在此時被用來當做換衣的密室。      很快地,水牢裡人的動作停止,阿洛再揮手,水牢消失。換裝完畢的流牙剎那間暴露在他的眼前。      上面是一件貼身的黑色的皮甲,在脖子下有十多個歐亞長的裂口,向兩邊翻開,露出流牙明顯突出的鎖骨,雙臂是□的,現出他小麥色的結實的肌肉,而下頭則是一條同樣緊身的皮製的長褲,完美地凸顯出流牙筆直的的長腿,加上緊繃的腿肌,更是顯得修長而又健美。      這樣的流牙,因為穿上了剪裁良好且非常合適的皮甲而顯得更具氣勢,而他隨著年齡增長而愈發俊美的容顏和剽悍的氣質也給他增加了更多的性感迷人。   讓阿洛忽然間有點恍惚了。      強大的心智讓阿洛在一瞬間回過神來,對上的是流牙平靜無波,但在他看來卻是滿含期待的眼神。   「洛!」哎呀,好像更加期待了的樣子……      於是阿洛走過去,溫柔地微笑:「流牙,很好看。」    酒吧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接下來,阿洛和流牙就在女店長「哦這真是太合適了」的驚歎中,走到了前面的店舖裡。      女店長手裡抱著十多件長袍,臉上洋溢著無比熱情和興奮的笑容,她很麻利地從抽屜裡面拿出乾淨的口袋,把袍子全部裝了進去,然後口中就開始喃喃不休地計算價錢:「『墨法戰士套裝』,這可是難得的好貨,價錢當然不會便宜,不過看在戰士先生穿起來這樣合適的份上,我想我可以適當便宜一些……不如十五個金幣怎麼樣?還有這些美麗的長袍,它們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絕對能夠顯露出魔法師先生的好身材,它們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想我一共可以收取十個金幣……」      「我明白了,我需要付出一共二十五枚金幣。」阿洛微笑著,「我相信它們值得這個價格。」   女店長看到阿洛完全沒有還價,頓時作出一副無比感動的樣子:「天哪,魔法師先生,您,您真是太有眼光了!願……」她的眼光在阿洛身上溜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能夠看出這位魔法師屬性的地方,「願您所侍奉的元素之神給予您最大的祝福!」      不管是真心的誇讚還是假意的恭維,阿洛都泰然自若地收下了,他左手的小指動了動,就在掌心出現了兩張紫光繚繞的幣卡——儲物戒指就是這一點不好,它不能區分外表相同沒有差別的事物。   就好比所有的幣卡,它們是一種虛擬的流通錢幣的工具,是利用上面的數字進行物質的交換。阿洛與流牙的紫晶卡在外觀上一模一樣,就算是付款時,也只能依靠指紋和血液的共鳴進行,儲物戒指當然不能識別。      所以,阿洛只有先拿出兩張,然後用指紋試出屬於自己的那張——他只要用食指抵在凹槽處,就可以看見上面顯示出的「600」的數據。然而,當他認出了自己的、正要把流牙的那張收入戒指的時候,卻有一隻粗糙的大手橫裡插過來,將那張卡片奪了過去。      這個人的氣息,阿洛閉著眼都能分辨出來,他側過頭,溫和地笑了笑:「流牙,是看中什麼東西了嗎?我先使用一次幣卡,你學會了以後想買什麼都可以。」他之所以選擇用幣卡付款而不是全部用金幣,原本也是想讓流牙知道幣卡怎麼使用而已。      流牙先是鄭重地對阿洛點了點頭,手指在幣卡上抹了一下,交給女店主:「洛,這樣?」   「是這樣沒錯。」阿洛點點頭,「不過,流牙你這是要……」      流牙金眼裡光芒一閃,指指旁邊布袋裡的長袍們:「我挑,我買,洛穿。」頓了頓,又指指自己身上的皮甲,「這個,洛買,給我。」   他的話很簡潔,不過含義很明確,女店長在流牙極具壓迫力的注視下,還能勉強回過神,向阿洛看過去。      阿洛聽完流牙的話,微微怔了怔,但馬上被女店長的詢問眼神驚醒,又點點頭示意對方照做。   流牙週身縈繞的逼人氣魄一下子變得歡欣起來:「禮物。」他對阿洛說道,而後用手拉一下皮甲的衣角,想了想又說,「禮物。」      阿洛明白流牙的意思,眸光柔和:「嗯,長袍是流牙送給我的禮物,皮甲是我送給流牙的禮物。」   「對。」流牙再點頭。      「好吧,流牙的眼光很好,我很喜歡。」阿洛說道,隨即他看到流牙炯炯目光,又不禁失笑,「當然,我的眼光也很好,所以流牙現在很……嗯,很英俊。」   流牙週身的氣息似乎更加歡悅,他走過來,站到阿洛左邊,右手和剛到了這個鎮子裡的時候一樣搭上阿洛的左肩,認真地說:「洛,也很好看。」      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五枚金幣彌補了紫晶卡不能劃出的差價,阿洛和流牙離開了這家店,而女店主仍舊依依不捨,還不忘叫喚著「下次再來」。      錢幣和衣裝都解決了,阿洛開始考慮,要為流牙買一些武器了。      在薩多森林裡,因為他們居住在比較靠近中心地帶但又很偏僻、有樹木遮擋的地方,基本上遇不到前來的冒險者和傭兵團,而流牙又是一個……習慣了與野獸為伍的少年,所以,在與魔獸廝殺的時候,他總是選擇用爪子,哦不,是用手指撕裂他的對手——他有足夠的蠻力和霸道的鬥氣支撐他這樣做。      但是,出來以後就不一樣了。   凡是戰士,往往都至少有一件趁手的兵器。阿洛一點也不希望流牙被旁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於是下一步是尋找一個好的武器店,然後在那裡購買一把上好的、流牙喜歡的而且能夠承受他力量的大劍。      事不宜遲,阿洛腳步一轉,就踏進了那哪怕是距離很遠也能感受到強烈刀兵之氣的店舖之中。      這一回沒有費很大的心思,流牙一眼就看中了一把幾乎與他人等高、十分厚重的似乎是鐵製的大劍,他拿起來甩了兩下,發現這把劍非常趁手,就讓阿洛付了錢。流牙在這方面似乎有執念,但凡是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讓阿洛來買。   店長很熱情地貢獻了皮革的劍套包住重劍,阿洛很輕巧地在劍套上編織了長長的繩索和活結,再讓流牙掛在背上。      現在的流牙,更像一個優秀的戰士了——雖然他還沒有獲得任何認證,但是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會這樣認為。      流牙的行頭已經全部打理完畢,之後就是流牙陪著阿洛去當地的魔法師公會分會,做一個簡單的認證了。在這樣偏遠的分會裡,能夠認證一級到四級的魔法師,但如果需要認證五級以上的,就必須去魔法之都埃維爾的總部了。      認證的過程並不困難,只要交上三枚金幣,就可以在一個駐會的五級魔法師的目光下,在分會後面的密室裡,雙手按在一個珍貴的魔力水晶球上,輸入你的魔力……阿洛就這樣做了,他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水系魔法力,灌注到水晶球裡面,讓水晶球從點點淡藍一直到變成美麗的湛藍色。   然後,在五級魔法師的宣告下,阿洛領取了自己的魔法師徽章,還在公會裡購買了好幾件左袖裡繡著四個金色斑點的魔法袍,才轉身走出去分會大門。      從現在起,他就是身份為四級魔法師的大好青年了。      流牙不太明白阿洛為什麼沒盡全力,但只要是阿洛的決定,他也不會追問什麼,他更沒有時間去追問,因為——在剛出門的那一刻,他的肚子「咕嚕」,響了一下。   「噗……咳咳。」阿洛扭頭輕笑一聲,在聽到流牙「洛」的呼喚後來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嗯?」      「我餓了。」流牙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十分地理直氣壯。   阿洛面上的笑容擴大:「好吧,我們去吃飯。」      薩摩亞小鎮裡飯店旅館無數,但只有一家酒吧。而這家酒吧的主人,同時也是傭兵工會在這個小鎮裡的負責人,而酒吧本身,也是傭兵工會發佈任務的據點。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這個地方都是有人的,甚至因為有一個冒險者與傭兵的天堂——薩多森林,而非常熱鬧。      酒吧的主人是個獨眼的男人,身上帶著明顯的經歷過戰場的煞氣,然而每當他大笑的時候,煞氣就好像一瞬間收攏在他右頰的刀疤上,讓他除了那個黑色的傷痕顯得猙獰以外,其他的地方就一點兒也不可怕了。      他習慣於站在吧檯後面用白淨的抹布擦洗各種不同型號的透明的玻璃杯,並且將所有登記任務和發佈任務的工作交給他的調酒師——年輕的靦腆的保爾處理。而保爾的確幹得不錯。      在這一天,酒吧門口圍欄一樣的木門又一次被人推開,逆光走進來的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吧檯前面。   而後,其中一個人說話了:「請問,是凡塞先生嗎?」      獨眼男人懶懶地抬起眼,開始打量這兩個人來。      右邊的男人……唔,很高大,是標準的戰士打扮,也流露出不帶半點雜質的屬於戰士的氣勢,看起來很不錯,大概有個,六到七級?還有長相……嘿,這張臉長得可真是讓人想要揍上一拳。   而戰士的身旁,左邊的青年有一頭很漂亮的銀髮,身上有淡淡的魔法力溢出,氣息相當柔和安寧……如果不是那張只能稱得上清秀的臉,他會以為他是一個精靈。      三兩眼掃完來人,獨眼男人——凡塞慢吞吞地開口:「你可以叫我『獨眼凡塞』或者『老凡塞』,在這裡所有人都這樣叫。」   魔法師青年從善如流:「老凡塞先生你好。」      為這個年輕魔法師過分的禮貌皺了一下眉,凡塞打了個哈欠問道:「說吧,你們是來做任務的,還是來吃飯?或者,只是想喝一杯?」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我想問一下大家,呃,大家是在什麼地方發現我這篇文的? 另外,會嫌棄這篇文的步調慢嗎?這個文我可能會寫到比較長,而且大概會一直保持這種步調寫下去……不可能有瞬間的大發展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的說。 半精靈與烤肉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阿洛看一眼旁邊的流牙,明顯地察覺到對方眼睛裡的不耐煩情緒——是餓壞了吧?就笑了笑:「我想,我們現在需要食物。」      獨眼的凡塞掀起眼皮,打了個響指:「瑪瑞蓮。」   「是的凡塞先生,請問有什麼吩咐?」一個美麗的少女應聲飄了過來。      她的皮膚黝黑,雙眼明亮,身材適宜而身體輕盈,細長的手指之間扶著個大大的托盤,笑容明媚而又迷人。她的耳朵尖尖,在空氣中微微地顫動著。   這是一隻半精靈。      「我們新來的兩位客人要吃飯,由你去招待他們。」凡塞把任務交託給美貌的半精靈,自己則低下頭,再一次開始擦拭好像永遠也使用不完的玻璃杯。      阿洛很尊重這位酒吧主人的奇特愛好,也並不介意對方顯然並不怎麼熱絡和優良的服務態度,他只是稍稍側一下身子,保持著與半精靈少女正面相對的姿態:「我想瑪瑞蓮小姐願意給我們這兩個飢腸轆轆的旅行者一份食物飽腹?」      「當然。」瑪瑞蓮燦爛地笑著,「請兩位先生跟我到這邊來。」她踏著輕快的步伐,帶著阿洛和流牙來到靠牆邊的桌子前面,「請就在這裡歇腳吧。」   「非常感謝。」阿洛微笑道。      就按照一般人的規矩,阿洛和流牙面對面地坐著——雖然流牙有過小小抗議,但很快被阿洛鎮壓。      瑪瑞蓮開始詢問兩個人所需要的餐點種類:「這裡的炙烤『兩翼虎』是特色風味,十分辛辣,非常適合戰士的口味,如果配上火熱的『加利酒』,口感會更加讓人讚賞。海鮮飯味道清淡,但配上了油炸過的『貝粒』,就能去除裡面的腥味,而雪梨酒是清醇的果酒,相對而言比較適合魔法師。」她說到這裡,見那個冷峻的戰士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而看起來就很親切的那位魔法師也沒有露出厭煩的神情,就再繼續說下去,「另外,這裡還有價位較低的戰士套餐和魔法師套餐,份量都非常適合需要它們的人。」頓一頓,又說,「當然,兩位如果還有其他特殊的要求,也可以對我們提出,我們一定會做出妥當的處理。」      她的聲音非常清脆,就像無憂無慮的百靈鳥,歡快而活潑,一個詞一個詞接連不斷地蹦出來,讓人聽起來是一種享受——不愧為屬於自然寵兒的精靈的後裔,哪怕只有一半的血統,哪怕那一半血統並不是熱愛和平與歌唱的白精靈,也同樣有著動人的魅力。      等半精靈的少女嘰嘰喳喳地說完話,阿洛感受到流牙的腳在他的腳上輕輕地踩來踩去,知道這是在變相地催促了,就做出剛剛想好的模樣,開口說道:「瑪瑞蓮小姐,我想我們需要三隻炙烤『兩翼虎』,以及一盤水果。」   阿洛其實早已經辟榖了,所謂的「用餐」,只是為了還在長身體的流牙著想,以及不願意顯示出自己與他人的不同、從而導致禍端罷了。      瑪瑞蓮很可愛,在聽說「三隻炙烤兩翼虎」的時候,居然伸出小手輕輕地摀住了嘴,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然而她很快地調整過來,快活地笑道:「好的,請兩位先生稍等,馬上就來。」      在瑪瑞蓮好像小鳥一樣地「飛」走以後,阿洛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個酒吧不同於普通的飯館或者酒館,它的內部粗獷而簡單,沒有佈置任何華麗的擺設用具,卻能夠讓人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冒險氣息。      那些桌子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在桌角處甚至有一些黑色的斑點——雖然沒人介意這個,椅子也是一樣,上面裹著陳舊的皮革,隱隱約約有磨損的痕跡,但是不可諱言的,它依然十分舒適。   有很多冒險者或者傭兵零散地坐在不同的桌子上,有的帶著夥伴,有的孤身一人,有的熱情,有的孤僻。就像大多數戰士喜歡在熱鬧的人群中分享自己的經歷,而魔法師相對而言就更加孤芳自賞,偏好學術論證和不斷地吸收知識。      阿洛的思緒一直在酒吧裡徘徊,以至於直到感受到手臂上的觸感才反應過來。   他收回目光,發現流牙那個大個子正趴在自己的對面,面無表情地用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戳來戳去……從手背到小臂,再從小臂到手背,玩得不亦樂乎。      「流牙?」阿洛察覺到流牙那一下下的動作,不覺有點疑惑。   「洛。」流牙眼睛眨也不眨,盯著他自己的手指……他依然在戳,並且似乎沒打算停下來。      「嗯,怎麼了?」阿洛用另一隻手捉住流牙作怪的手指。   這動作實在小孩子氣了些,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對流牙的形象實在不太好……      「我剛叫洛。」流牙手不動了,「洛不理我。」   「……對不起。」阿洛知道剛剛自己沉浸在思緒中忽視面前這個其實還沒怎麼長大的孩子了,也感到有些抱歉,「我太出神了,流牙,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好。」既然自己重視的人給出了解釋,流牙點點頭,反手握住阿洛的手,「沒下次。」   「知道了。」阿洛拿流牙沒辦法,藉著把手抽出來的動作,拍拍流牙的手背以示安慰。      流牙看著自己一下子空空的手心,猛抬頭,直直看著阿洛的臉。   阿洛撫額,腳尖在桌下觸碰著流牙的。   流牙幾不可見地皺皺眉,但是阿洛搖搖頭,表示這個是在人前能做的極限。   流牙雖然還有不滿,不過還是乖乖地沒反彈。      這時候,空氣裡突然飄來濃郁的肉香。   瑪瑞蓮邁著輕快的步伐,雙手高舉著有一人長半人寬的大托盤——或者說大木板更為確切,走了過來。      纖細的半精靈卻有著一把好力氣,哪怕是托著三隻疊在一起的炙烤兩翼虎,也依然能夠不發出半點腳步聲。      「兩位先生,這是你們所要求的炙烤兩翼虎。」瑪瑞蓮愉快地說道,把「木板」放到兩人身側的地板上,又從自己的頭頂取下個十幾個歐亞長寬的小托盤,裡面放滿了鮮艷的水果,還帶著冰凍後的細細水珠,簡直水嫩極了。      「謝謝。」阿洛溫和地說道,手指從袖子裡——其實是儲物戒指中摸出一個金幣,放到瑪瑞蓮手中,「為瑪瑞蓮小姐完美的服務喝彩。」   瑪瑞蓮美麗的臉蛋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她雙手接過金幣,真心實意地誇獎道:「魔法師先生,瑪瑞蓮萬分感謝您的慷慨!」      半精靈小姐當然不會那麼沒眼色地打擾剛剛才給了她難得的大筆小費的尊貴客人,很快就離開了桌子,並表示自己隨時聽候召喚。阿洛則拈起一枚拳頭大的紅色果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嗯,味道鮮甜——並看著流牙痛快地進食。      流牙大概是真的餓了,他伸手抓起烤熟了的兩翼虎的一條腿,把它倒拎起來,又用另一隻手抱住它的腦袋,開始從兩翼虎的肩背啃起。他很豪爽地用牙齒撕下大塊大塊的瘦肉,三兩口嚥下去,就開始啃咬另一邊,吃相非常地……酣暢淋漓。      不得不說,流牙吃東西的樣子,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變過啊……      不過阿洛很喜歡看流牙吃東西,因為他總是能在流牙的動作裡看到他蓬勃的生命力,非常耀眼,讓人目眩神迷。   作為一個修行著木行靈力的修真者,他最喜歡的莫過於生氣濃烈的活物了,而很顯然,流牙就是這樣一個肆無忌憚顯現著他的強大生機的個體。      流牙很快啃完了一隻,但讓人詫異的,他那被皮甲包裹起來的肚皮卻並沒有凸起,仍舊是一片平坦,就好像什麼也沒有吃過一樣。   阿洛不自覺笑得溫柔。流牙這傢伙,象徵著強大生命力的,好有他強大的吸收能力……      眼看地面上已經有了兩個骨頭架子,而流牙還絲毫沒有吃不下的意思,瞭解流牙飯量的阿洛叫來瑪瑞蓮,追加了五隻炙烤兩翼虎。      然後,阿洛站起身。   像是感應到對面的人要離開,正在埋頭苦吃的流牙倏然抬頭,帶著滿臉的油脂盯著已經走出座位的阿洛。   阿洛指指前面的吧檯,安撫地對著流牙笑笑。   流牙點頭,低頭繼續大嚼起來。      「問任務的?」凡塞在聽到阿洛的問話,暫時撥出了一點注意力給他,而在得到阿洛肯定的回答後,他伸長手臂,站在吧檯裡的另一個人拽了過來,「問他。」      「嗨,你好,我是保爾。」被毫不留情利用著的青年露出個靦腆的笑容,「我想先請問一下,您是冒險者,還是傭兵?」   阿洛也回以禮貌的笑容:「冒昧地請問,冒險者和傭兵……有什麼區別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太給面子了,讓人家好生感動……我還以為問了也不會有幾個人理我呢,沒想到,居然有一百二十位之多。 嗯,既然大家不嫌棄,我會堅持寫下去的,不過因為這是個冒險故事,不出意外的話,除非我寫到想吐了,應該是想寫多少就能寫多少……當然,我不會拖到一兩百章還讓兩個人曖昧著的。但是,大家是希望我寫到兩個人定情以後就完結掉這個文,還是繼續多寫一些呢?換言之,大家能接受的最長的文,有多長? 傳說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被稱為「保爾」的青年有些訝然地抬起頭,隨即笑了笑:「兩位先生是第一次出門遊歷?」   「是的,我和流牙一起長大(在撿到流牙的時候的確只有十四歲),之後就一直呆在家裡,直到今天才出來。」阿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個笑容,「聽說這裡是傭兵工會的據點,所以就過來碰碰運氣。」      旁邊的凡塞涼涼地插了一句:「是啊,像你們這樣的半大小子最喜歡出風頭了,總以為自己比誰都了不起!」   「請不要介意……他沒有惡意的。」在凡塞話音落下的剎那,保爾就出聲道歉了——看起來,他並不是第一次這樣做,反而是做了千百回一樣的熟練。      阿洛沒有露出半點生氣的意思,他就像一個真正的剛出家門的年輕人一樣,彷彿對外面的世界存在著非同一般的憧憬和希望:「老凡塞先生的忠告讓人感激不盡,事實上,我知道自身所存在的欠缺之處,所以應當盡量在年輕的時候改正它們——而要改正它們,困在家裡總是沒有親身經歷來得清楚明白。」而且,從他甚至可以說溫馴的語氣中,能讓人看出他有著非常良好的教養。      凡塞挑了挑眉,不再繼續諷刺,保爾的笑容則一直掛在臉上——也許是因為他現在習慣了,所以不再和剛才一樣拘束,而是很隨和地為這個有禮貌有教養的年輕魔法師介紹起傭兵以及冒險者的差別來。      「傭兵工會是一個偉大的組織,它給了所有人同樣的機遇能夠養活自己,甚至讓自己發財致富,它的據點遍佈整個歐亞大陸,而總部則在一個獨立平原的中心地帶。」保爾先說明了工會的性質,他的語氣裡包含著崇敬與嚮往,「大多數民眾都離不開它,您知道的。」他看向阿洛。      阿洛點點頭,微笑:「是的,我也正想對它有一個比較深刻的瞭解。」      「那麼,我就給你講講有關於傭兵工會的創造史。」保爾難得遇到這樣耐心的客人,「藍提斯?塞爾姆多夫,一個偉大的戰士,是公認的傭兵之王,哦,那個時候還沒有傭兵這個稱呼。在當時,唔,大概是數萬年以前,凡是擁有一定能力、對征服腳下的大陸有野心的人,都可以被賦予一個光榮的稱號——『冒險者』。而藍提斯,作為當時唯一一個將鬥氣修煉到劍聖級別的男人,和他的夥伴——巨龍法爾斯、暴力精靈弗萊婭、大魔導士休提爾、矮人瑪法萊恩還有牧師瑪雅,成立了一個冒險者小隊。他們穿過了最大的沙漠、渡過了最凶險的河流、攀越了最讓人仰望的高山、穿越了最深不可測的森林與沼澤,他們有著讓人矚目的實力,他們的足跡遍佈整個歐亞大陸!」      就彷彿是吟遊詩人一般,保爾盡情地歌頌著他所無比景仰的勇者的故事。   阿洛看著他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的臉,發現對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且完全沒有了最初的羞澀。      「他們經歷了最不可思議的事件,這樣過了很多年,他們終於停下了腳步。這時候,已經成為眾人首領的藍提斯大人建立了傭兵工會,在他的號召下,他的夥伴們和他一起繪製了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面仔細地記錄了他們所有足跡所達的地方,並且整理出多部資料發行,讓其他有著野心和夢想的人們能夠對世界擁有一定的瞭解,在減少不必要傷亡的同時,也讓他們產生更大的興趣,而藍提斯大人的行為在當時更是獲得了大部分民眾的擁戴和熱愛!」      「越來越多的人想要加入傭兵工會,藍提斯大人挑選了品德好並且公正的人成為工會的管事者,而其他紛湧而來的人群,就用徽章的形式讓他們領取任務,並且領取一定的佣金。」保爾握緊拳頭,眼光明亮,「到後來,很多擁有徽章的冒險者由於志同道合或者其他的原因組成了固定的搭檔關係,當搭檔越來越多的時候,就形成了一個團體。在逐漸的發展中,這樣的有著領導人的固定團體被稱為『傭兵團』,團裡的成員被稱為『傭兵』,而其他的零散的,並沒有成為團體的冒險者則沿用數萬年前的稱呼,依然是被稱為『冒險者』,而冒險者為了完成某些任務,會根據自己的需要組成『冒險者小隊』,但是這樣的隊伍並不牢固,會在任務結束的時候解散。」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矮人、巨龍、精靈都回到了自己的族群,牧師繼續侍奉他的光明神,大魔導士繼續追尋魔法的奧義。而我們的藍提斯大人,在歐亞大陸史上也同樣有了個獨一無二的稱呼——傭兵之王!」      任何一個能夠形成獨特結構、體系和法則的世界,都必定有著漫長而又輝煌的發展史,阿洛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只一心想要讓自己獲得能夠自保的實力,所以即便是當初在魔法師公會待了五年,卻是將精力全部投注在他所能夠看到的所有的魔法之上,而沒有對這個大陸進行深入瞭解。而在凝結了金丹的現在,他走出了薩多森林,除了要為流牙解決身體裡的隱患之外,更多的,就是想要看看這個世界,追溯文明的起源,從而獲得困在一個地方修行而絕不會產生的體悟,讓自己的心境更上一層樓……畢竟,有誰會嫌自己的實力太強呢?      阿洛認真地聽著保爾激動而不失條理的敘述,他幾乎可以想像在那個屬於傭兵之王的英雄時代,傭兵之王與他的夥伴們是怎樣譜寫了一曲恢弘博大的詩歌的,也可以想像那個各種神秘之物出沒的時代,有多少危險,又有多少壯麗的景色。   不知不覺間,他感覺自己體內漂浮著的珠子迸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帶來一股澎湃的青色力量,從丹田直衝上百匯,頓時讓他的身子更輕了些。      「魔法師先生。」保爾看著保持溫和笑容卻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洛,開口呼喚,「魔法師先生?」   「是的。」阿洛毫無異狀地回過頭,「很抱歉,我沉浸在傭兵之王的世界裡了。保爾先生的知識淵博,真讓人無比欽佩,您優美的敘述讓我忘乎所以了。」      保爾會意地笑了,就連凡塞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   「魔法師先生的願望是想出來見識一下這個廣袤的世界。」保爾詢問道,「那麼,是想作為一個冒險者,還是參加一個傭兵團呢?」   「如果是前者,我們將給您一個表示冒險者身份的徽章,而如果是後者,我們同樣會給您一些推薦——比如,一些正需要人的傭兵團的名稱?」      阿洛微微一笑:「我想,我希望獲得一個徽章。」   這時候,在短短時間內已經吃完了所有兩翼虎的流牙,忽地站起身,走到流牙的身邊,把手搭上。      阿洛抬頭朝他溫柔地笑了一下,再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保爾身上:「我是一個四級的魔法師。」他舉起左袖,讓對方看到裡面的金色斑點,「而我的同伴是一個戰士,他並沒有接受過等級測試,不過實力應該在五級左右。」他有意識地減小了流牙的實力,「我們兩個都希望能夠成為冒險者。」      「好的。」保爾從吧檯下拿出兩個黑色的牌子,讓阿洛和流牙將指紋印上去,再拿出個黑皮的本子開始記錄,「兩位的稱呼是?」   「我叫埃羅爾。」阿洛和聲說道,「我的同伴名叫流牙。」      麻利地辦好了手續,保爾將屬於阿洛兩人的徽章遞過去:「兩位需要什麼樣的任務?」   「我想,我們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旅程。」阿洛笑著回答。      「讓我想想……」保爾擰眉沉思片刻,「好吧,明天有一個商隊要出發,也許會到這裡來僱傭人手,或者你們願意明天起個大早過來碰碰運氣?」   「是的,我們當然願意。」阿洛略欠了欠身,「感謝您的幫助。」      從酒吧裡出來,天色已經在兩個人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變得黯淡了。阿洛沒有再帶著流牙去別的地方,而是找了個看起來不小、也很乾淨的旅館住了進去。   而考慮到流牙的個性,他們只要了一間房。      我可一點也不想看到半夜有人砸開門闖進我的房間裡來……阿洛這樣想著。      阿洛要的是旅館裡最好的雙人間,推開門進去——裡面很大,並且有一張極大的看起來十分柔軟的雙人床。      「洛?」流牙當然也看到了,但他很顯然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阿洛頗覺好笑地拍拍流牙的胳膊:「那是睡覺的地方,叫做『床』,流牙和我,等一下要在那上面休息。」      流牙偏頭:「睡覺的?」   「對。」阿洛笑著點頭,「不過,這個床和地板可不一樣,要上去睡覺的話,可是要……」小心一些。      阿洛的話音未落,就聽到耳邊一陣風聲刮過。   就像以前在薩多森林裡一樣,流牙化作一道閃電,縱身直撲過去——彭!      床塌了。      阿洛吞下後半截沒說完的話,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大家的回復我都看了,基本上明白了大家的態度。嗯,我會在不拖戲的前提下盡量寫長一些,但是在達到大家肉痛到某個不能承受的極限的時候,會考慮開第二部……當然,也不排除還沒到那個地步我本人就膩了的可能性。我不是說會坑掉或者爛尾,而是不會讓冒險一直持續下去、會寫個結束出來而已。 嗯,如果大家什麼時候覺得我有拖戲的嫌疑,可以說出來,如果我不心虛的話,就肯定會解釋的,如果我是無意識地拖了,我也會提醒自己盡量加快步調。所以說,很多時候還是要靠大家的哦~ 話說,在我文章達到十萬字之前,希望大家不要太過於,咳咳,嚴厲,那會打擊到我純潔而又幼小的心靈,但是如果超過了十萬字,這個時候,我的心臟會強健許多,因為我絕不容許我自己任何一篇超過十萬字的文坑掉……呃,當然了,如果可以的話,如果我沒有把大家雷到魂歸九天的話,大家還是請盡量溫油地對待我吧……有什麼事情,咱們可以平和點探討不是麼…… 浴室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其實完全不能責怪旅館的床鋪質量不好——作為一個起碼有七級以上實力的、完全不會使用鬥氣的、一直在森林裡生活的、常年跟魔獸打交道、並且對外面世界的常識一無所知的人而言,讓他學會溫柔對待這些器物——比如床鋪櫃子什麼的,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嗎?      所以那個足有一百九十歐亞長的大個子就倒在一堆曾經是柔軟的大床如今是硬邦邦碎片的木板裡,似乎十分不能理解地抬起頭。   阿洛覺得,自己在那雙金色的眸子裡看到了某種被稱之為「委曲」的目光。      忍了又忍,阿洛還是忍不住「呵」地笑出聲來……在他看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頭上頂著的布條、以及他手裡扯著的已經變成兩邊的床單的時候。      「洛……」流牙能清楚地察覺對面的人週身的情緒,明明是自己一直想看的笑容,為什麼會覺得……嗯,覺得像撲過去做點什麼。      阿洛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他正一正臉色,看到流牙還呆愣愣地坐在「廢墟」裡面,就走過去,蹲下來輕輕叫了聲「流牙」,然後幫他把身上沾到的木屑和頭上的布片一點點取下來。   流牙一動不動地任憑阿洛擺弄,兩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洛的臉——他看起來是收斂了笑容了的,可怎麼都覺得,對方好像很愉悅……      在流牙還在為某些事情而糾結的時候,阿洛已經幫他把可能會讓他出門鬧笑話的東西全部弄掉了,正晃著五根白生生的手指召喚他的神志。   流牙反應過來,看到面前的人嘴角又帶上了怎麼看怎麼舒服的笑容,唔,還有那張怎麼看怎麼好看的臉。      阿洛好笑地看著流牙發呆,連用手在他眼前晃也沒發現他回神的,難道是被嚇到了?的確,薩多森林裡從來沒有這麼脆弱的東西,更別說睡覺的時候還得注意不要損壞物品什麼的……想了想,阿洛抬起手,刮了一下流牙挺直的鼻樑。      說起來,這是阿洛曾經羨慕過的動作,在他還是一個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的貧兒的時候,有親密的母子出來逛街,做兒子的想要攤販上的糖果,而做娘親的,則親暱地刮了刮兒子小小的鼻頭。      在凝丹時渡過了心魔以後,這些被封存於頭腦深處的記憶也不再是會造成動搖的累贅,現在回想起來也並沒有當初的悸動與難過。只是在這個說起來似乎有些讓人失笑的情境裡,突然引起了某種觸動,就不自覺地,做出了這個封存於心的動作。      下一刻,一雙手撫上了他的臉。   這回輪到阿洛發呆了。      就在阿洛剛才腦海中閃過前輩子事情的時候,流牙忽然湊近,還兩隻手捧上阿洛的臉。   這是……阿洛清晰地感受到流牙粗糙的手和修長的骨骼,還能察覺到屬於流牙的帶一點蠻橫的溫熱的吐息拂在臉上。不過阿洛沒有躲開,他早就習慣了流牙的親近了,跟著,他看到那雙手一個用力——不疼,但是感覺有些奇怪。      對,就是這種感覺!   流牙兩隻手小心地捏住阿洛的臉頰,享受著手指下面溫軟的舒服的觸感,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才一直覺得不對勁、但是又很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了……就是想掐臉啊!      阿洛猝不及防被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用兩隻手掐住了臉,忽然地就窘迫了那麼一下子。   很快反應過來,阿洛看流牙還盯著自己而又彷彿捨不得放手的模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趕忙伸手把流牙的手從自己的臉頰上拉下來:「好了好了,不要鬧了,快點起來吧。」他說著先站起來,然後把手遞過去。      流牙抓住,一借力站起身。   ……好重。   阿洛收回手感歎著,果然長大了啊。      少了流牙這麼大個障礙物以後的「廢墟」看起來更加慘烈,也不知流牙到底用了多少力氣,能讓那張床被毀得那麼徹底……   「流牙,我們出來以後,就跟在森林裡不一樣了。」為了有效地杜絕以後同類事件的發生,阿洛又開始進行教育了,「你要知道,外面的東西,很多都很脆弱的。」      「脆弱。」流牙大概明白阿洛的意思,手指向「死無全屍」的巨大雙人床。   「對。」阿洛揉一下臉作嚴肅狀,再讓流牙跟隨他的視線看到桌子、椅子、大立櫃等等,「還有這些,都很脆弱,要輕拿輕放、輕開輕關。你明白嗎?」他強調著,「用最小的力氣。」      「明白。」流牙也板著臉,點點頭。   「很好。」阿洛滿意地笑了,隨即歎氣,「下面,我該跟旅館的主人討論一下賠償問題和床鋪或者房間更換問題了……」      這家旅館的效率很高,才剛搖了搖床頭的鈴,就有人在外面敲門了。   阿洛開門放人進來,他當然不會暴露流牙是個沒見過世面沒常識的半野人的事實,只說是一不小心弄垮了床,並且表明賠償和希望盡快解決問題的意願。      負責房間管理的那位高挑的女人聽完挑了挑眉,在看清床鋪的「慘狀」以後,她以一種奇異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阿洛和流牙,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看得阿洛臉上的禮貌微笑都要掛不住的時候……才用含有某種不明意味的語氣說道:「像這種情況我們的旅店也曾經見識過,雖然客人們的激烈為我們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麻煩,但是秉承良好的服務態度原則,我們通常會給客人更換房間,以免打擾到客人的正常休息。」頓了頓「兩位請跟我來。」她做出個「請」的手勢,「至於賠償的費用,我們將與房費一同計算,請客人在離開的時候付清。」      「當然……沒問題。」阿洛保持鎮定的笑容,也走出房門。   流牙大步跟上,一下子圈住阿洛的肩膀。      到了新房間的門口,女管理人又看了兩人一眼,那麼露骨的眼光讓阿洛微微有些不自在,但當房門關上,終於隔絕了一切的時候,阿洛鬆了口氣。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但是,心境的提升果然是修道途中最為重要的事情啊……      新房間跟舊房間的佈置沒什麼太大不同,阿洛看流牙站在房間中心卻又不動手觸碰任何東西的模樣,好像被拋棄了似的,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就甩開了剛才突兀出現的未知情緒,走過去,拿起流牙的手:「跟我過來。」   流牙很乖地被一拉就走。      「坐下。」阿洛首先帶他去的,是在另一個房間造成「慘案」的地方——雙人大床。這一回,阿洛很自覺地做出示範,慢慢地坐在床邊。「流牙,就像我一樣,慢慢地坐下來。」   流牙看到阿洛柔和而帶著鼓勵的聲音,眸光閃了閃,屈下膝蓋,很順利地坐在阿洛身側。      「很簡單,對吧?」阿洛彎彎嘴角,「流牙,在森林裡,所有的生靈都是天地的饋贈,我們秉承著天地的法則而取用,只要不釀成天地不容的禍端,都能夠被天地所寬容。」所以無論兩個人以什麼形態、什麼習慣生存,都無所謂。      「然而,在人類的世界裡,就需要遵守人類的規則。人類創造了桌椅和各種便利的工具讓我們使用,人類規定同類之間的隨意殺戮和不同種族之間不遵守約定的侵 犯要受到懲罰……所以流牙,你要學會自己分辨,不要把所有的生靈都當做森林裡的魔獸肆意而為,在外面,很多時候不能用本能做事。」      「流牙,你要知道,這些都是在人類世界裡生存所必須學會的東西。」      「我會學。」流牙從阿洛的話裡聽到了告誡與擔憂,他不喜歡這個人週身突然有點壓抑的氣氛,但知道這樣的氣氛是因為自己而起,又好像有一點高興,所以他發揮著自己進步了很多的思維,痛快地說道,「現在,洛不讓做,我不做。」      既然流牙已經聽進去了,阿洛也不是會不停囉嗦直到引起對方反彈的人,於是他欣慰地笑笑:「我相信流牙。」   流牙看到阿洛臉上的笑容,感覺心情更好了,手一揮:「我們,去洗澡!」      是的,每一天晚上都要洗澡,這是阿洛這好幾年下來終於幫流牙養成的習慣,就算是在趕路的途中,他也會把儲物戒指裡的大木桶放出來,用水系魔法力積滿水,讓流牙進去把自己刷得乾乾淨淨。      現在流牙也學會了主動提出要洗澡的事情,所以阿洛也心情很好:「嗯,去洗澡。」他轉身走入浴室,「流牙,外面世界的洗澡工具可和森林裡不一樣,我要教你怎麼用外面的東西……」      在這個全旅館最好的房間裡,浴室也是大而且寬敞的,起碼有四五百個歐亞長三百個歐亞長寬的浴缸——不,或許應該說是浴池才對,就擺在浴室的最裡面。   流牙的眼睛「噌」地就亮了。      「流牙!」好在阿洛早有準備,他見到流牙忘記了一切往裡撲的樣子就立刻伸手,一下子就拽住了流牙的胳膊,把他拉回來。      在強大慣性的作用下,流牙的動作是被止住了,可卻以更快的速度猛然反彈回來——哪怕是他已經及時地收斂了自己的力氣,還是撞到了阿洛的身上。   阿洛被流牙這麼一撞,腳下頓時不穩,一個栽倒後背著地。而流牙,也直直地壓在了他的上方。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我是想跟大家說一聲,明天這個文不一定會更,因為我要寫另一篇,那篇文好幾天沒更新了,加上卡文,所以我不能保證明天在寫完那個之後還能更這個……就算我努力,十二點之前也絕對更不了,所以,是明天不更的可能性比較大。當然,後天我肯定更的。 親暱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好軟……好軟好軟好軟!   流牙順勢把阿洛抱了個滿懷,腦袋抵在對方的肩窩裡蹭來蹭去,就像一隻大型猛獸,正用彷彿要捕獵的動作親暱著。      阿洛只覺得自己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流牙這小子,從來也不會控制自己的力氣,難不成還要在這種普通的相處裡使用魔力或者靈力?而且,如果真的用靈力把這傢伙彈出去,恐怕又要鬧彆扭了吧。   其實,在有些時候,好不容易把「純野獸」養成「半獸人」的阿洛,已經有了自暴自棄的覺悟。      「流牙……」阿洛整個被人包裹住,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過去,就只好也抬起來,擱在大男孩的背上,從上至下輕輕地撫摸著,既是表達親密,也是要喚起對方的注意力。   「唔。」流牙臉埋在阿洛的身上,喉嚨裡悶悶地發出咕嚕聲。      「聽話,起來了。」阿洛溫聲說道,「總不能老是趴在地板上吧。」   跟著阿洛感覺到頸窩裡毛茸茸的腦袋一陣亂動,這個,好像是在搖頭?      「唉……」阿洛歎氣,手指攀上去,揉揉流牙粗硬的頭髮,「你不是小孩子了啊,流牙。」對方依舊沒反應,阿洛無力地仰頭,「流牙,地板很硬,我很難受……」一般來說,當阿洛不舒服的時候,流牙都會主動做出相應的改變。   果然流牙動了,不過他是一個翻身,把阿洛抱著放到自己胸口,順手把阿洛的頭壓到自己肩頭,而流牙自己,則還是保持基本姿勢不變:「不硬了。」他說道。      其實完全不能責怪流牙的死不放手,要知道,自從出了薩多森林,阿洛就一直不讓他有除了搭肩以外的親密動作,作為一個對自己的所有物和領地有著強大獨佔欲和主導欲的「野獸」而言,即便是因為某些原因退讓了,但也絕對會在另一個時機全部討回來,用各種手段。   當然,流牙那單純的腦袋裡是絕對沒有「心計」兩個字的,只不過機緣巧合……比如說,「好久沒有接近——忍著不接近——偶然接近到——本能佔據主導堅持接近」,這大概就是流牙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了。      阿洛因為流牙突然的動作呆住了,然而他的心境馬上產生了一絲波動:「流牙,怎麼了?是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嗎?」   流牙的體溫很高,阿洛顧不得說什麼別的話,只按照以往的經驗,撐起半個身子,手掌貼在流牙的心口,把靈力緩緩順著掌心灌入,仔細地查探著……沒事。      稍稍放下心來,阿洛輕輕摸摸流牙的額頭,柔聲問道:「到底怎麼啦?」他完全搞不懂流牙現在為什麼會這樣固執,如果是身子不舒服想讓自己為他梳理鬥氣,自己也看過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不知道。」流牙眨眨眼。他其實很想說「洛是我的」,可隱隱的又有某種直覺,如果說出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流牙的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阿洛想了想,放下心裡的疑惑,溫柔地笑笑:「好吧,沒什麼事就起來好不好?我們該洗澡了。」   「我們,洗澡。」流牙腦子裡捕捉到這兩個詞,頓時像被什麼打通了關節的,猛然站起來,攬著阿洛的腰一個用力——「啪!」跳到浴池裡去了。      等阿洛反應過來的時候,全身已經濕透了。   而那個「罪魁禍首」,一雙耀目的金眼正灼灼發亮地盯著自己。      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說「我們」洗澡……早就領教了流牙一根筋的阿洛苦中作樂地想道。      照理說,修真者應該是全天下最乾淨的人了,他們在吸收天地靈氣的同時,也洗滌著自己的身心,並排除身體裡的所有污垢,他們動輒入定十年百年甚至千年,這期間,他們都是不用洗澡的!   可是為了讓流牙有個好習慣,阿洛以身作則了很多年,到現在,他也完全不能對流牙說出「其實我不用洗澡我最乾淨」這樣的話來。      長長地吁了口氣,阿洛露出春風一般的微笑:「流牙,現在洗澡吧。」   「嗯!」流牙重重點頭。      「流牙,脫衣服的時候小心一些……」   「不要用爪子撕……」   「水籠頭擰的時候不要太用力……」   「那個不能快!對,就這樣慢慢動,不然水太燙了。」   「皮甲和皮褲都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對,就是那個木頭做的東西,輕一點……」   「嗯,我知道,我也脫。」   「……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來。」      在流牙接連不斷的好奇心、層出不窮的闖禍手段以及阿洛耐心的解釋指導、總是無比及時的制止中,兩個人已經是坦誠相對,面對面坐在浴池裡。      流牙的身體柔韌修長,渾身都貼著緊實甚至是強壯但又不臃腫的肌肉,小麥色的皮膚在水光的潤澤下,顯得尤為結實好看。   而阿洛的肌膚白皙,通體上下好像都暈在柔和的光裡,水珠在他身上慢慢滑落,但又好像完全無法沾染到他的身上一般。      流牙捧起一捧水,「刷拉」一下,朝阿洛潑過去。   「流牙……不要鬧了……」      好吧,流牙才十八歲,流牙很單純,流牙還是個孩子……   阿洛靠在浴池的邊緣,看著那個身材高大長相俊美幾乎要褪去臉上最後一點稚氣的少年,也……潑了捧水過去。      流牙面癱著在浴池裡游來游去,流牙淌著水一點也不羞澀地暴露自己的身體,流牙張開手臂時不時撲過來,被推開就朝後躺倒任憑溫水淹沒自己……   阿洛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將半沉在水裡、口鼻裡已然鼓出泡泡來的流牙拽過來,讓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再抓過旁邊的清香劑,擠了好大一堆在那頭硬實的頭髮上,一下一下地開始搓洗。      流牙瞇起眼,圈住阿洛的腰,滿足地打了個呵欠。   在這平和寧謐的氣氛裡,流牙感受著頭皮上傳來的細密的輕柔溫軟的觸感,慢慢地睡了過去。      兩個人是在水涼了以後才醒過來的,那時候流牙的頭已經洗乾淨了,阿洛不想吵醒他,就一邊給他揉揉穴道一邊微笑看著他酣睡,可看著看著,自己竟然也睡著了。   阿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睡過覺了,也根本不需要睡眠,那麼,是太安心了?還是氣氛太安靜了?      流牙也醒過來,他抓起旁邊椅子上擱著的大塊浴巾,笨拙地幫阿洛擦乾身子,阿洛怔了怔,就笑著讓流牙處理。而流牙好不容易把阿洛擦了個半幹不濕的,就接著用那塊浴巾擦自己,草草兩下後,他兩條手臂又是一個用勁,撈住阿洛的腰,一下子抱起來。      阿洛有些哭笑不得:「流牙,別胡鬧,放我下來。」   「洛,剛才幫我,洗頭了。」流牙一本正經地說道,「現在,我幫洛,去睡覺。」      有時候,沒有常識不可怕,可怕的以為「沒有常識」是真理,在崇尚本能的流牙面前,阿洛的抗議被他自己的「真理」駁回,並且以一種絕對不可以反抗的態度,把阿洛一路抱到床邊,然後塞進被子裡,再然後,自己也鑽進去。      阿洛直到自己被柔軟的被子包圍了,身邊也多了個溫熱的人體之後才緩過勁來,歎口氣:「流牙,好歹讓我穿一件袍子……」   流牙的反應是,一個翻身,手臂一展,把阿洛牢牢圈住:「穿了,不舒服。」      「流牙,在人類的世界裡,晚上睡覺的時候是要穿衣服的,就算在薩多森林裡,我也給你蓋了獸皮的,不是嗎?」   「現在也,蓋了被子。」      「唉……流牙,你長大了,不應該和別人睡在一起,就算睡在一起,也不能這樣毫無隔閡,更不應該抱在一起,如果是別人的話……流牙,你就太失禮了,還會給人帶來困擾。」   「洛不是,別人。」      「好吧,就算我不是別人,但是流牙,你和我之間也不該這樣……嗯,這樣是不好的。」   「為什麼,不好?」   「呃……在人類的世界裡,這樣就是不好的。」   「為什麼,人類不好,就不好?」   「怎麼說呢……是為了禮貌和他人的觀感。」   「沒有別人。」頓了頓,「我和洛,不需要,禮貌。」      阿洛默然。      在貫穿了阿洛前世今生的一百多年裡,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年幼時為了生存而掙扎、而努力,遭受了所有人的白眼和唾棄,在成為修真門派的外門弟子之後,可以因為自己的勞動換取少許修道的用品和器物,但在內門弟子和門派長老的眼中,依然只是末流,他必須抱著某種目標用盡全部努力在大道中前行。   然而,他從來沒有跟人接近過。      流牙是這麼多年裡的第一個,因為有著賜名之緣,阿洛養大了這個孩子,盡力教他所有,將他看做親人,想讓他在人類世界裡好好地生存,甚至願意在有了保命實力之後就陪著他尋找他的道路。   阿洛原本以為,在這個孩子長大了以後,可能會與他分道揚鑣,可能會因為成長而彼此疏遠,或者像平凡人那樣,漸漸地產生距離,阿洛想讓這個孩子能夠融入正常人的世界,好好地生存這一輩子。但想來想去,卻低估了那個孩子對他的依戀,以至於,直到現在還這樣的……親暱。      阿洛覺得,遲早有一天,這個孩子會離開自己,去追尋他自己的人生,可在今晚,他雖然依舊盡力地講述自己明白的人類世界的規則,這孩子卻好像完全不能理解,或者是,完全不在意?   包裹住自己的溫度如此清晰,氣息如此熟悉,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的味道,這樣親近的距離,也是自己這麼多年來唯一的……阿洛突然有點迷茫。      以後的路,究竟是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引導,還是乾脆讓這孩子自由發展算了?    上路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次日——   阿洛在暖烘烘的溫度中醒來,體內的靈力在睡眠中也依然持續循環著,這一夜下來,也許是因為心緒有所變化,因而心境也因此有所提升。      阿洛感覺自己好像被人鎖住了一樣,腰背間、兩腿上、頸窩裡,都被重物緊緊壓著,即便是掙動起來,也掙脫不開。   很明顯,這是流牙那小子干的……流牙的手臂流牙的大腿流牙的大頭。      阿洛抬眼,眼前是一片光裸的胸膛,他搖一下腦袋,努力讓被手掌按住的腦袋恢復自由。   「……洛?」在他奮力動作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模糊的嘟噥聲。      「流牙,醒了嗎?」阿洛還在極力讓自己被摁在流牙胸口的自己的嘴發音清晰一些。   「沒醒……」流牙在阿洛身上一陣猛蹭,「還要睡……」      阿洛終於解救了自己的臉,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再慢慢把被流牙箍住的兩條胳膊抽出來,拍拍流牙的頭:「不可以,我們昨天只是在這裡歇腳,今天要去傭兵工會的據點領取任務,好盡快離開這裡。如果去晚了,任務全被人接走了怎麼辦?那裡的負責人說了,讓我們一大早就去的。」      流牙不說話,手臂摟得更緊。   阿洛有些傷腦筋:「流牙,難道你不想早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出去了,不能抱。」流牙悶悶地說著。   「……」      「……流牙,為什麼一定要抱著?在薩多森林裡的時候,也沒有成天到晚的抱著啊。」阿洛努力地跟流牙講道理,「你看,外面的人類都沒有互相抱在一起,對不對?」   流牙把頭埋在阿洛的銀髮裡,呼吸著屬於阿洛的淡淡的草木清香:「洛很好聞,很舒服,很好看……跟別人,沒關係。」      「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啊,流牙。」阿洛無奈,「在外人面前,如果老是這樣抱著,會引起他們奇怪的目光的,流牙,你想被人當成奇怪的東西來看嗎?」   「……不管。」流牙磨牙,「要抱!」      扒扒胳膊,扒不動,抬抬腿,抬不起來。   阿洛放棄:「好吧,每天晚上我們都會住在一起的,到時候就沒有外人了,我還是會和在森林裡時候一樣幫流牙用靈力梳理身體裡的鬥氣,那個時候,流牙就還是一樣躺在我的腿上……抱……好不好?」      「好。」流牙馬上答應。   「乖,那流牙現在可以放我起來了?」阿洛溫柔地笑。   「晚上,一起睡。」流牙得寸進尺。   「……好。」      得到承諾的流牙一個翻身坐起來,大喇喇裸著身體到處跑,到浴室把昨天脫下來的皮甲拖過來,三兩下套在身上——如果說在人類的世界裡流牙適應最快的是什麼,恐怕就要數這脫衣服和穿衣服了。   阿洛昨天的袍子是被流牙扒下來的,在流牙的手勁下,已經變成了一團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的破布,他只好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一件新的魔法袍——在魔法師工會分會購買的袖子裡有金色斑點的,穿在身上。畢竟是要去領任務麼,讓僱主看看自己的實力等級也好。      而那件已經不能用了的舊袍子,就被孤零零地扔在浴池邊。在離去之前,阿洛冷不丁瞥見,忽然覺得,以這樣的消費速度下去,在薩多森林裡積攢的那些獸皮魔核換來的錢,怕是完全不夠開銷的……那麼,原本只想接任務讓流牙看看世面的,現在就得改成「在滿足流牙見世面需求的前提下能賺到生活費」了……      酒吧外面很熱鬧,雖然才是大清早的,但已經來了很多人了。   一溜的車隊馱著很多皮貨和肉類,裝了滿滿的幾十輛車,車與車之間有長長的鎖鏈牽引,而車子本身則被一種矮矮的長頸爬行動物拖著,阿洛認出來,這是二級魔獸潘圖魯,一般的商人常用來拖運貨物的,也是極少數野性少、容易圈養的魔獸之一。      車隊一直蔓延到遠方,每一輛都有兩個左右的傭兵把守,看他們的衣領上有特殊印記的徽章,應該是同屬於一個傭兵團的。   ……來晚了嗎?      阿洛沒有想太久,他讓流牙搭著自己,一起走進酒吧裡面。   獨眼凡塞依然站在吧檯的後面,而那個初見面總顯得有些靦腆的保爾,現在則游刃有餘地與人交際著。      保爾對面站著的是個中年的男人,有一把遮住了半張臉的絡腮鬍子,穿著身好像很貴重也頗有幾分品味的衣服,但是因為說話時紅光滿面滔滔不絕,在氣質方面就顯得有些圓滑有餘而氣勢不足了。   中年人左側是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的衣裝非常考究,看起來似乎普通,但在細節方面就顯得很是精緻了,而且目光沉穩,不驕不躁,尤其在有著一個那樣的同伴的襯托下,就更加凸顯可貴了。      三個人不時地攀談著,以中年男人的說、保爾的傾聽以及年輕人偶爾的插話為主,從中年男人的表現來看,他在面對年輕人的時候,儘管盡力表現出隨便了,但依然有些隱隱的忐忑……也就是說,年輕人的身份明顯高於中年人。習慣是改不了的,他們應該很熟悉,只是因為年輕人大概要做什麼事情而想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這樣。      為了禮貌,阿洛在將要走近的時候輕聲地咳嗽幾聲,並伴之似乎無意的呼喚:「保爾先生?」   保爾可能也對中年男人的強烈表現欲產生了些許的不耐煩,所以哪怕只聽到了小小的動靜,他也立刻回過頭:「埃羅爾先生,原來是您來了!」他也看了一眼跟在阿洛身邊的流牙,「還有流牙先生,您好。」      「是的。」阿洛微笑說道,「希望沒有遲到。」   流牙在阿洛的示意下,沖保爾點了點頭。      旁邊的兩個人顯然也注意到阿洛的到來,並且將詢問的目光投到保爾身上。   保爾連忙為兩邊介紹:「卡爾洛夫先生,這位埃羅爾先生是一位四級魔法師,而他身邊的流牙先生他的同伴,是一名很強悍的戰士。」然後又看向阿洛,「埃羅爾先生,我想您也看到了門口的車隊,那些都是屬於卡爾洛夫先生的隊伍,他此次到薩摩亞小鎮來是為了收購一些能夠帶回去加工的粗物,但是因為數量繁多而想要僱傭一些人護送。昨天我聽聞埃羅爾先生所說,想要進行一段較長的旅程……卡爾洛夫先生這一次的運送需要十至十五個歐亞日,我想,應該符合您的要求。」      在歐亞大陸上,成為魔法師是非常不簡單的事情,一百個人之中只有一個具有魔法天賦,而有魔法天賦的儘管很多時候都能夠成為魔法學徒,但是並不代表他們也同樣能夠通過考核,成為一個魔法師。   因此,作為一個四級魔法師的阿洛,在某種程度上,是十分受人尊重的,卡爾洛夫作為一個商人,當然不會介意保爾在介紹中明顯以阿洛為主的現象。      阿洛稍稍抬起左臂,讓在場眾人清晰地看見他袖口裡面四個金色的斑點,顯示自己的身份無誤:「卡爾洛夫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卡爾洛夫臉上的表情很興奮:「尊敬的魔法師先生,卡爾洛夫也很高興認識您。」說著他介紹旁邊的年輕人,帶了一點炫耀的,「這位是我所僱傭的『紅狼』傭兵團大隊長謝爾,這一次親自帶領了一百名傭兵為我的商隊服務,真是讓我感激不盡。」      「您好,久聞『紅狼』傭兵團大名。」阿洛溫和地笑著,「冒昧地問一句,卡爾洛夫先生是否介意我的跟隨呢?」   「不不不,當然不介意!」卡爾洛夫大聲說道,帶著不可自抑的笑容,「事實上我非常希望您能加入,居然讓您先提出來在,真是讓我無地自容了。」      「您不介意就好,卡爾洛夫先生。」阿洛面色平和,又衝謝爾微微一笑,「謝爾先生,希望不會給您添麻煩。」   「有魔法師的同行是我們的榮幸。」謝爾微微欠身。      雙方達成了協議,卡爾洛夫很高興地沖保爾揮手道別,一邊與謝爾、阿洛、流牙三個一起走出去,一邊口中還喃喃念叨著:「埃羅爾先生,我會給出您一個滿意的價格,十五個歐亞日,五個……不,十個金幣您看如何?而您的戰士同伴……哦,我同樣相信他有著非凡的實力,我也願意掏出五個金幣僱傭他……」      酒吧外,整個車隊已經全部整理好了,皮貨和其他貨物都被厚厚的粗布捆綁遮蓋起來,包括輪子的潤滑、車軸的檢查工作也處理完畢,在謝爾一聲長長的哨響中,潘圖魯獸揚起脖子,鼻子裡噴出渾濁的氣體,然後他們邁動著粗壯的小腿,開始以一種不疾不徐卻又絕對不慢的速度,漸漸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老叔和老嬸到家裡一起過節,在老叔這個臭「大嘴蛤蟆」的邀請下,俺們跟他打了一下午的麻將……讓人鬱悶的是,他一直抽風一直得瑟居然還讓他給贏了贏了贏了!那張得意著狂笑著的臉真讓人想送他直接進去六角亭……不過老嬸說了,他剛從六角亭出來,所以我決定原諒他。 戰況很淒慘,我們三家輸,大嘴蛤蟆老叔一個人贏,而且我還是輸得最慘烈、被嘲笑得最厲害的一個!哦!我純真而又幼小的心靈啊啊啊!!!我決定要在他領了工資之後去他那連本帶利吃回來,老爸很支持我這個決定…… 最後,祝大家中秋節快樂,家人團圓,幸福平安~ 謝爾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卡爾洛夫所坐的馬車在車隊的最前方,由兩頭潘圖魯獸拉著,速度很是平穩。      馬車很寬大,呈三百歐亞長兩百歐亞寬的矩形形狀,因為要進行長時間的趕路,為了防止顛簸造成身體不適而影響行路,在車子的內部沒有安放座椅,而是先鋪上一層很厚的毛毯,再在毛毯上又鋪上不同顏色的獸皮,以區分不同位置。      現在的車子裡,有六個人。   卡爾洛夫坐在最裡面的紅色獸皮上,他的兩邊各有一個相貌清秀的侍女,雙手捧著酒盤或者果盤,低頭跪著服侍。阿洛和流牙坐在左邊,謝爾坐在右邊——這樣的安排,也是為了防止敵人來襲——在那個時候魔法師和戰士可以盡快反應,以保護僱主。      卡爾洛夫是個不錯的商人,擁有大約十幾件不錯的皮貨鋪子和好幾家在不同城市的飯店和旅館,因此往往需要大量的魔獸的皮毛和精肉,所以他幾乎每隔幾個月就要帶一個車隊到這裡收購,並且滿載而歸。在車隊前行至今的短短十幾分鐘內,他已經把自己的身家交待得一清二楚,而從謝爾平靜到帶一點隱忍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已經聽過了許多遍。   是的,雖然同樣是在薩摩亞小鎮被僱傭,謝爾與卡爾洛夫相識的時間要更長一些。      侍女的臉上溢滿甜蜜的笑容,溫言軟語,盡心盡力地勸說卡爾洛夫多喝一點酒,這樣也便於她們能夠趁著主人的酒醉獲得更多的賞賜。   很快地,卡爾洛夫醉眼惺忪,一頭栽倒在屬於他的那塊獸皮上呼呼大睡起來。      從進入這個車廂以後,阿洛就一直保持著安靜傾聽的姿態,沒有主動說些什麼,也沒有故作矜持。而流牙在接受阿洛的吩咐以後,他並沒有因為到了一個絕對小號的空間裡就旁若無人地往阿洛身上撲,而是很隱晦地、盤腿坐下,而他的手,就在某個視線的死角處貼上了阿洛的衣角。      這時候,謝爾開始主動與阿洛攀談。      「埃羅爾先生。」謝爾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開口說道,「可以有一個短暫的聊天嗎?您知道,長路漫漫,我們總要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當然,我很樂意與您交談。」阿洛溫和一笑,「事實上,我也很希望能夠對『紅狼』傭兵團有更進一步的瞭解。」他的語氣裡不帶有任何惡意,而是透露出一些好奇的,「尤其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法爾非團長,據說是一位非常高階的戰士。」      在這個世界上,同個級別的魔法師地位要高過戰士,這大概也符合「物以稀為貴」原理,而真正的強者,比如成就達到七級八級以上的魔法師和戰士,他們的地位十分尊崇,彼此之間也要謙讓幾分,而處於比較低的級別,比如五級以下的魔法師和戰士,對他們都有著相當的憧憬和崇敬。   而紅狼傭兵團,作為歐亞大陸上最有名的五個傭兵團之一,它也擁有好幾個上得了檯面的強者——比如這位團長法爾非,就是一個鬥氣八級的強悍戰士!      在聽到阿洛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爾的笑容不自覺帶了些真心的味道:「法爾非團長是紅狼傭兵團的驕傲,這一點我們團裡所有的人都確信著。」   「看起來,紅狼傭兵團果然有著非比尋常的凝聚力。」阿洛也微笑著,「這想必也是法爾非團長能夠擁有這樣偉大成就的原因之一。」      在傭兵工會所登記的、大陸上公認最強大的五個傭兵團——赤蠍傭兵團、薩蘭之星傭兵團、火玫瑰傭兵團、疾風傭兵團和紅狼傭兵團,其中以紅狼傭兵團成立時間最短、根基最淺、人數最少,然而,他們能夠與其他四個傭兵團比肩——或者說他們能夠站穩腳跟、擁有絕對權力的原因,就是他們那無人能及的榮譽感、對團長法爾非的愛戴與對傭兵團的歸屬感和熱愛。這在大陸上是公認的。      在謝爾看來,阿洛那沒有太多溢美之詞的誇讚比起包含大段華麗的辭藻的恭維更顯得真實,也因而得到了他的好感。   所以他也略微坦白地說道:「是的,我們的榮譽與團長同在。」      阿洛的神色一直很平和,就像他帶給人的感覺一樣,只要待在他的附近,就能體會出一種寧謐安然的氣氛。   也許正是這樣修煉了木行靈力的修真者才擁有這樣的特質,謝爾因為之前與卡爾洛夫周旋而產生的煩躁感,在此時也稍稍平復下來。      「我聽說,謝爾先生是貴傭兵團的大隊長。」阿洛繼續著話題,「我能看出,謝爾先生擁有一些可貴的品質,這是在很多和謝爾先生您相同年齡的年輕人身上所看不到的,為此冒味地問一句,在貴傭兵團中,還有多少像謝爾先生這樣的大隊長?如果他們都與謝爾先生一樣優秀的話,我想,我對能夠培養出這樣能幹團員的法爾非先生更加嚮往了。」      謝爾笑了笑:「埃羅爾先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八個大隊長中不起眼的一個,實在不能擔當這樣的誇讚。」他頓了頓,決定轉換話題,「埃羅爾先生氣質……嗯,很獨特。」他想了一下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您是屬於哪一系的魔法師嗎?」      阿洛溫和地笑道:「當然不介意,我是水系的魔法師。」他說著兩根手指動了動,指間爆出一小團水珠,然後迅速在周圍產生一圈冷氣,水珠在瞬間化為堅冰,跟著再極快地變成水箭,「嗖」地一聲打在車廂內壁,頓時,一股水流順著滑落。      謝爾的瞳孔一縮,表情剎那間恢復正常:「您的魔法力真不錯。」他很明白對方是在向自己展示實力,也正是由這個展示,讓他很清楚地知道,對方是一個能夠讓水系附帶冰系的魔法師,而更加讓人稱道的是那一手毫不費力的自如轉換的能力和非常精準的控制力,這對魔法師而言,是一種非常天賦的能力……儘管現在只有四級,但很有潛力,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您的年齡……希望這不是什麼讓您為難的問題。」他又說道,「您看起來很年輕,也許事實上也的確非常年輕。」      「謝爾先生,其實我們的年紀差不多,我並不希望一路上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如果不介意的話,您可以直接叫我埃羅爾。」阿洛微笑,「我今年二十歲。」      ……二十歲的四級魔法師加上完美的控制力,這的確非常不凡。   謝爾於是也笑了:「是的,我們不用這麼客氣,埃羅爾,我也希望你直接叫我謝爾就行。」      紅狼傭兵團裡全部都是戰士而沒有一個魔法師,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對魔法師的排斥,只是因為他們所有的人都崇尚武技,喜歡鍛煉自己的身體,而魔法師更喜歡理論和冥想,雙方有著很難調和的分歧,為了避免影響整個團體的向心力,他們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招攬魔法師的想法——不過,在遇到一些睿智或者理性的魔法師的時候,他們也同樣會抱有一定程度的尊重,以及在對方同樣善意的前提下與其交往,甚至成為朋友。      「謝爾,我想我們重新認識了。」阿洛輕聲地笑,「你多大呢?」   「我?二十三歲,比你可要年長啊!」去除了表面的禮貌,謝爾的笑容很爽朗,「對了,魔法師不是一般不喜歡跟商人為伍的嗎,你怎麼會刻意接了這個任務的?」卡爾洛夫早就睡死了,侍女們也被趕出去,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態度。      「因為想見見世面吧,跟著商隊是一個好主意……」阿洛笑道。      那邊兩個人從非常禮貌地你來我往地試探外加談話到漸漸放鬆下來,流牙在阿洛旁邊盤腿坐著,面無表情得宛如石雕。      他偶爾眨一下眼,覺得非常無聊——的確,阿洛在與他說話的時候總是用最隨和最簡單的語言交流,從來沒有使用過所謂的「禮貌用語」或者「外交辭令」,而在這兩天——自從出了森林以後,阿洛與外人是談話總是使用著很長的句子,並且帶著很強的外交色彩,讓流牙聽了很不習慣……而在偶爾一些過於「委婉」的話語中,他甚至不能理解其中繞了好幾個彎才表達出的意思。因此,他很自然地覺得乏味而且自動屏蔽了那些話。      流牙同時也不喜歡阿洛在進行這種對話時臉上所顯露的僅僅出於禮貌的笑容,浮於表面、而且並不溫暖,不過因為阿洛的表情在面對他自己的時候會轉為柔和……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確實由於阿洛這種不經意的區別對待而感覺到欣喜。      流牙是很單純,但他並不遲鈍。在感知他人情緒方面,這個憑借本能做事的傢伙比起其他人而言還要更加敏銳很多倍也說不定。      因此,在連續看著阿洛與人交流了很久並且氣氛漸好的時候,流牙的心裡隱隱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最近看書成魔,總是忘記時間,好在我還記得要更新……默。 希望大家不要嫌棄我…… 另外,大嘴蛤蟆把昨天贏的錢全吐出來了,他買了菜買了酒還買了好吃的,正好花光,還好意思跟我炫耀,難道他自己沒有買煙抽嗎?真是的,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老男人還能那麼得瑟…… 途中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是嗎,埃羅爾,你要不要跟我去傭兵團看看?」有人這樣邀請著。   「這個是我的榮幸,不過,不會讓你為難嗎?」另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   「不會啦,『紅狼』是最好客的了,我可以介紹其他幾個大隊長給你認識,哈哈,他們都是些不錯的傢伙啊!」第一個聲音口氣變得爽朗起來。      是的,阿洛和謝爾正在和樂融融地聊天中,阿洛發現了謝爾與他之前給人的並不相符的印象——謝爾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沉穩,或者可以說,那是他為了能夠成功外交而顯示出來的特定性格,以便行事。而謝爾本人,似乎是非常……活潑開朗,並且不拘小節。   就像在簡單的試探以後,看到阿洛流露出來的善意並加以判斷,就開始顯露自己的本來面目了。是有一定的謹慎卻又並不狡詐的人,一個有赤子之心的人。      阿洛對旁人是否懷有惡意非常清楚,因此,他對謝爾也多了幾分好感。      然而,就在兩個人交談甚歡的時候,阿洛突然覺得自己的袖子被人輕輕地扯了扯——那是流牙手指所在的地方。      所以他很快地回過頭:「流牙?是餓了嗎?」   原諒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一般來說,流牙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突然打斷他的話……      但是很遺憾,流牙搖了搖頭。   「那流牙累了?」阿洛不解,柔聲又問。雖然以流牙動輒在森林裡瘋跑一天的體力來看不太可能。      流牙再搖頭。   「那麼,是覺得無聊了吧。」阿洛看流牙金眼裡含著委屈的樣子,無奈地笑了。   也是,這個除了梳理鬥氣的時候半刻也靜不下來的傢伙被關在馬車裡這麼久,想必是真的很煩躁了。      流牙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洛的臉,阿洛知道,這回自己猜對了。   「好吧,過來睡一會,好不好?」他溫柔地安撫。      流牙蹭一下,再蹭一下,然後蹭到阿洛的腿上,安安穩穩地當做枕頭趴好了,順便,兩隻手臂纏住阿洛的腰,很快地瞇起眼。   阿洛摸摸流牙的頭,就任由他去了。待他抬起頭時,卻看到謝爾促狹的眼神。      阿洛微微地笑。   還是謝爾憋不住了:「埃羅爾,說起來,你還沒有介紹……」他的下巴朝流牙的地方點了點。      「啊,讓你見笑了。」阿洛帶些抱歉意味地說道,「他是流牙。」他順著流牙的脊背撫摸著,看流牙露出舒服的表情,繼續介紹道,「我和流牙一起長大的……以前我們一直呆在家裡,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所以流牙不太習慣跟生人相處。」      「這樣啊,那就難怪了。」謝爾也不在意,「對了,你說你們第一次出遠門?」   「是的,我……嗯,從小是個孤兒,後來被一個魔法師收養了,學習魔法,流牙是後來被收養的,但是他沒辦法修煉魔法,反而在鬥氣上天賦很高,所以,在我二十歲小有所成的時候,就按照養父的吩咐帶著流牙出來了。」阿洛溫和地笑著解釋,「為他尋找一位學習鬥氣的導師。養父說,流牙的鬥氣按照這樣的成長程度下去,恐怕會對身體造成不好的影響。」      「啊,對不起。」謝爾發現自己戳人傷疤了,趕忙道歉,「我不知道……」   「這沒有什麼,事實上,養父給了我們足夠的關愛,並沒有什麼好在意的。」阿洛和聲說道,低頭看向流牙的時候,眼裡都是溫柔,「流牙就像我的弟弟一樣,他的性子很單純,我實在有些不放心他。」      「弟弟?」謝爾有點驚訝,流牙長得高壯,看起來是要比身材瘦削的阿洛年長一些的,可現在一聽阿洛說是弟弟……   「嗯,流牙今年十八歲了。」阿洛說道。他也知道這小子看起來完全不像,但在自己撿到他的時候,他的的確確只有十一二歲的瘦小體型,誰知道現在會長成這個樣子?      謝爾基本上明白了阿洛出行的目的了,他沉吟一下,說道:「其實,如果埃羅爾你是為了給弟弟……」他看一眼流牙,「……尋找一位鬥氣導師的話,可以去魔武學院學習,在那裡,有魔法分院和鬥氣分院,在那裡,我相信你弟弟會得到很好的教導。」   「魔武學院?」這個阿洛是真沒聽說過。      他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而有限的時間裡除了在魔法師公會內部抄寫魔法就是在薩多森林裡閉關修行,少有的趕路的時間也是形色匆匆,他知道傭兵工會知道魔法師公會和戰士公會,是因為這些在典籍裡提到最多,但所謂的「學院」,他是從沒見過的,在修真界的時候,更是沒聽說過有什麼被稱之為「學院」的機構。所以他雖然很希望盡早給流牙解決鬥氣暴亂的問題,所想的也只是在某個比較大的城市裡,去請戰士公會的成員幫忙。      「你不知道?啊,我忘了你們是剛出來不久了。」謝爾抓抓頭髮說道,「歐亞大陸上最出名的魔武學院是以大陸名命名的『歐亞魔武學院』,它的魔法分院和鬥氣分院一樣好,其次是『索蘭魔武學院』和『卡莫拉魔武學院』,各有側重,前者重於魔法後者重於鬥氣……埃羅爾,你可以自己斟酌一下。」      「嗯……我知道了。」阿洛笑道,「我會再去查一查這幾個學院的資料,等流牙醒了以後,聽聽他的意見再做決定吧。」   「再過兩個月就是各個魔武學院開學的時候,如果不早做安排的話,恐怕會錯過時間。」在外面到處跑的傭兵對這方面的消息總是知道的多一些的,謝爾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阿洛點點頭,道了聲謝:「好的,謝謝你了,謝爾。不過,今年大概肯定會錯過了,我還想帶著流牙多見一些人的。他很少接觸生人,現在送他進入學院學習的話……我有點擔心他的學院生活。」   「哈哈,埃羅爾,這麼說也對啊。」謝爾調侃似的看了趴在阿洛大腿上睡覺的流牙一眼,「你這個弟弟,好像除了你以外誰也不理啊∼」      「流牙一直跟我在一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阿洛目光柔和,「不過,我相信他以後會交到朋友的,到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謝爾,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啊。」   「當然了,我會努力跟這小子……跟流牙做朋友的。」謝爾爽朗地笑,「埃羅爾,我們也是朋友了,對吧?」      「謝爾,你是一個值得相交的好朋友。」阿洛唇邊勾起個溫潤的笑,這樣說道。      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卡爾洛夫始終沉醉在半睡半醒之間,這對謝爾和阿洛而言,無疑都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就這樣,很快地,一整天的時間過去了。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下來,謝爾收斂了笑容,做出之前那副沉穩的很可靠的形象,挪到卡爾洛夫身邊用力扒了他兩下,把他從醉酒中喚醒。   「卡爾洛夫先生,醒一醒!」謝爾這樣叫道。      卡爾洛夫通紅著一張胖臉,口裡不住地嘀咕著什麼,可他一睜開眼,就馬上認出來他面前的人,屬於最出名傭兵團之一的大隊長——當然,謝爾適時做出的、若有實質的冷峻目光也是原因之一,他馬上火回過神來,雖然還是有點不怎麼太清醒,但已經足夠做出反應了:「謝謝謝謝爾大隊長?」他撐著車壁趕快狼狽地坐起來,「有有有什麼事嗎?」      謝爾帶幾分嚴肅並且很規矩地說道:「卡爾洛夫先生,天要黑了,我們需要盡快找一個地方支起帳篷,如果等到入夜,不僅我們會被冷空氣所傷,就連潘圖魯獸——它們行走了一天,也會受不了的。如果不希望耽誤明天行程的話……我想向您請示,是否應該即刻做出晚上的安排。」      「啊?哦……是的咳咳咳咳!」卡爾洛夫嚇到,狠狠地咳嗽一通,幾乎要嗆到喘不過氣來,「謝、謝爾先生,我將這一切都交給您安排,以後您、您都不用告訴我!我和所有貨物的安全,全權拜託給您!」   他又急又快地說完這一切,就好像被恐嚇到了一般。      謝爾頷首:「既然卡爾洛夫先生交託了信任,我會全力達成的。」他說完,沖阿洛點點頭,就逕自下了車。   這時候,阿洛看著緊張的卡爾洛夫,把桌上的面巾拿起一塊遞過去,溫和地說道:「卡爾洛夫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感謝您的好意,埃羅爾先生。」卡爾洛夫急忙擦去滿頭的大汗,面帶感激地說道。      這時候,從車窗向外看,謝爾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他手下的傭兵們做事,有的把潘圖魯獸趕到一起餵食,有的把所有車子用繩子圈在一塊地方,還有的忙著架爐子、生火和搭帳篷,都紛紛忙碌起來。    佔有慾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卡爾洛夫先生,我想,我也可以下去幫幫忙。」阿洛看著卡爾洛夫在謝爾下車以後就露出的如蒙大赦的神情,緩緩說道。   「埃羅爾先生,您是自由的。」卡爾洛夫連忙說道,「除了希望您能保證我的安全以外,我絕不會束縛您的行為。」不得不說,卡爾洛夫在與人交往、尤其是在一些比較有身份的人面前的表現很不錯,他知道自己的定位,也許偶爾有所疏漏,但絕對不是個不自量力的人。      所以單憑這一點,阿洛就覺得,儘管這個人看起來就靈魂渾濁,但也不會讓人太過討厭。   「那就多謝你了,卡爾洛夫先生。」在這種人面前,適當的謙遜很必要,可永遠的妥協絕不行。      阿洛輕輕拍兩下流牙的背,流牙醒過來了——或許他早就醒過來,只是貪戀這個屬於阿洛的安逸味道又或者一些其他的什麼原因,才遲遲不肯起身。   「洛?」流牙睜開眼。      「謝爾在忙了,我去幫幫他。」阿洛微微笑著,細長的手指從流牙的發間梳過,以柔和的力道在他頭皮上按壓著。   流牙的髮質很好,雖然稍嫌粗硬了一些,卻頗有男子氣概的。      聽到陌生的名字,流牙不滿地皺眉。   阿洛看出流牙對「謝爾」兩個字一點也不熟悉了,歎口氣:「我介紹過了啊,流牙,你又忘了。就是剛剛在車裡的那個人。」      不說還好,一說流牙又回想起剛才的不悅情緒。本來就是不高興才要跟阿洛黏得更緊一些的,只是在阿洛主動的貢獻柔軟大腿當枕頭、又能抱著阿洛腰的前提下很快忘記了,現在被阿洛一提,立刻就想了起來。   於是,眉頭皺起來了。      「流牙,怎麼啦?」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流牙的情緒變化阿洛可說是瞭如指掌,這不,馬上就覺察了。   流牙箍著阿洛腰的手緊了緊,然後放開:「我也去。」      「當然,流牙當然要跟我一起去的。」阿洛以為流牙是不願意一個人被扔在車廂裡,就笑了笑道。   流牙眨一下眼,站起來:「好。」      車廂外,所有傭兵的動作都是井然有序,謝爾站在一邊,看著傭兵們忙碌,眉目間隱隱有著威嚴。   阿洛看過去,心中微微一動。      謝爾很快感受到身後的注視,回過頭,帶著笑意問道:「埃羅爾,你們怎麼出來啦?」   「出來幫你。」阿洛也笑道,「再一個,我也不想流牙總是呆在車廂,順便看看你們怎麼工作……不歡迎嗎?」      「歡迎啊,當然歡迎!」謝爾笑得更加開懷,「現在我們要扎帳篷了,給你們弄一個獨立的吧,我想你也不會喜歡跟我們這群大老粗呆在一起。」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感應到對方的好意,阿洛表面的笑容也透了幾分真正的溫和進去。      擺擺手,謝爾滿不在乎地說道:「這算什麼,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阿洛唇邊的弧度擴大了些,好像還要再說幾句什麼。      流牙突然把手放到阿洛的肩膀上,一下子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流牙?」阿洛側過頭。   「洛說,幫忙的。」流牙指著那群驅趕潘圖魯獸的,「那個,我能。」      阿洛想起來流牙的怪力,又想想這可能是流牙邁向與人相處的第一步,就點點頭:「對啊,流牙是很厲害的。」他接著看向謝爾,「就讓流牙去幫幫忙吧?」   謝爾這點面子自然會給,他也不計較剛才被打斷了的話,就笑道:「沒問題啊,這位……願意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了。」      得到了准許,阿洛拍拍流牙的手臂小心叮囑:「流牙,你去幫人把潘圖魯獸趕到一起,可以用你方便的做法,但是不能傷害他們,知道嗎?」   「知道。」流牙點頭,拉著阿洛的手走到另一邊,「洛,看著我。」      被拖開的阿洛只來得及跟謝爾抱歉地笑笑,謝爾嘴角也掛了個好笑的弧度,揮揮手,到另一邊安排去了。      野生的潘圖魯獸比較懶散,雖然在經過馴養之後能夠幫人拉車長途旅行,但是一旦停下來,懶勁就會發作,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這時候,就需要有人來大聲地喝斥甚至是以必要手段驅趕,才能讓它們稍微動彈一下。   謝爾手下的傭兵——起碼有五十名之多,現在就正在專門做這個事情。      可對流牙而言,就沒有這麼麻煩了。   他才不喜歡對魔獸長篇大論,更不想費事,所謂的「驅趕」他也不能保證不會因為潘圖魯獸們太不配合而下重手……所以,他乾脆地,自己搬。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雙手提住一隻潘圖魯獸的後頸,另一手托住它的腹部,一個用力就扛到了背上,然後面無表情地跑到目瞪口呆的謝爾前方,語氣死板板地問道:「放哪裡?」   謝爾訝異地眨了兩下眼,隨即忍俊不禁地指向旁邊已經被紅色的麻繩圈出來的空白場地:「……扔到那裡就行了。」      流牙得到答案,就不再理他,三兩步奔過去,將潘圖魯獸扔進去——他真的是用「扔」的,好在潘圖魯獸皮糙肉厚,所以只悶哼幾聲,卻沒有受傷。   跟著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在還剩下五隻的時候,流牙停住,回頭掃一眼都呆愣站著的傭兵們,一皺眉。   傭兵們立刻回過神,繼續手頭的工作。   於是流牙也繼續,在把最後幾隻潘圖魯獸扔進紅繩圈子以後,他很快跑到阿洛身邊,金眸閃了閃:「洛,做完了。」      阿洛看著流牙似乎期待著什麼的眼神,有些無奈地踮起腳,摸摸他的頭,再溫柔地笑了笑:「流牙,做得很好。」   是的,的確做得很好,好到所有潘圖魯獸都被扛進了指定範圍,剩下應該驅趕它們的傭兵們只需要讓那些東倒西歪的魔獸們站起來就行了……      流牙眼睛一亮,蹭到阿洛身邊:「還有,要做的嗎?」   謝爾走過來,輕咳兩聲。   阿洛微笑:「謝爾,還有要做的嗎?」   流牙看了謝爾一眼,攬住阿洛的肩膀。   阿洛習慣了流牙的親近,也沒做出什麼反應——這個動作在熟人面前並不需要太過於避諱。      謝爾扭頭笑了兩聲,回過頭說道:「這位……」   阿洛笑笑:「謝爾,你也叫他『流牙』就行了。」   阿洛對謝爾說話的態度讓流牙一僵,但是沒有反對,只咧一下嘴,露出一口白牙,頗為凶狠的樣子——這是野獸被侵佔了地盤以後產生的敵意反應。      「好吧,流牙。」謝爾只當作沒看到流牙齜牙的模樣,誇獎道,「流牙很能幹啊,看起來力氣很大。」   外人對自己人的讚賞讓阿洛彎了彎嘴角:「所以?」   「所以,我覺得,埃羅爾,為什麼不讓流牙親手搭建你們晚上居住的帳篷呢?」謝爾看清他的表情,卻不動聲色,「我想,流牙會喜歡的。」      「帳篷?」流牙又不懂了。   阿洛笑一笑,剛要說話,結果謝爾搶先一步:「就是晚上埃羅爾和你住的地方,流牙,你應該會想親手佈置得舒適一點吧?埃羅爾是魔法師,身體比戰士要弱一些的,在這裡,晚上的風很涼,而且說不定會有未知的魔獸出沒呢。」      流牙雖然不覺得阿洛的身子會弱,不過他聽到了「親手」和「舒適」兩個詞,點點頭,再低頭看著身邊溫文爾雅站立的青年:「洛,我做帳篷。」   「好。」阿洛很高興流牙終於在繼自己之後第一次跟別人說話了,就欣慰地答應,「流牙,可以讓謝爾給你做一些指導。」他又衝謝爾笑笑,「謝爾,你不會介意的吧?」      「這是我的榮幸。」謝爾故作矜持地彎腰行禮。然後,他跟阿洛一起笑了起來。      傭兵們按部就班地收拾貨車去了,謝爾現在本來也不算很忙,他從裝載他們傭兵團行李的車子裡拿出個黑色的皮口袋,雙手猛地抖開——變成一個寬廣的、厚實的、巨大的囊狀物,也就是還沒支起的帳篷了。   流牙按照謝爾的指點去路邊的林子裡找了好幾根粗大的枝條,用刀子剃乾淨上面的樹杈,用力戳進地底,只留了大概四百歐亞長的出頭,再拿結實的繩子把帳篷的四個角固定在不同的枝條上,這樣帳篷還是不夠穩固,還要鑽到帳篷裡面,用更高的木桿撐起中心……在流牙剽悍體力的支持下,很快地做完了。      謝爾這回沒有太驚訝。   戰士的力氣本來就是很大的,只不過沒有流牙這麼誇張,如果用了鬥氣,做到流牙這個程度其實不算困難,而剛才之所以會被愣住,是因為他很明顯地發現,流牙根本沒有使用鬥氣……也就是說,他天生的體力就能和一般人使用了鬥氣相比甚至更高——謝爾在心裡想著,這個新交的朋友埃羅爾所說的,這個叫做流牙的少年,果然擁有強健的體魄……果然,擁有極其強大的鬥氣天賦。      在歐亞大陸上每一個人都知道的,身體越強的、體內魔力越少的人,他們能積蓄的鬥氣越多……在真正學習了鬥氣以後,成就越大。      而此刻的阿洛並沒有想到這麼多,他只是眼含笑意地看著流牙偶爾與謝爾說上兩句,看著流牙匆匆地忙碌著。       一起睡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大家的手腳都很麻利,不多會兒地面上就矗立起十幾個大大的帳篷,呈圓形包圍住一個看起來更華麗一些的——是卡爾洛夫和他的侍女們所居住的那個,阿洛和流牙也單獨佔了個帳篷,不過依然是在外圈,與傭兵們的帳篷比鄰。      流牙在搭好帳篷以後,第一時間拉著阿洛闖進去,又讓阿洛把他們在森林裡睡過的獸皮拿出來,阿洛照做了,流牙就由笨拙到熟悉地全部鋪在地上,一層又一層的……之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流牙,我出去一下。」在看到流牙無師自通地把魔法燈安在帳篷頂上之後,阿洛開口了。   流牙急轉身:「我也去。」      阿洛沒有拒絕,於是流牙亦步亦趨地跟上——他本能地不想讓阿洛跟今天剛認識的另一個人單獨相處。      其實阿洛倒並不是要去找謝爾幹什麼,他只是想起了自己被僱傭了以後所應當履行的職責而已,所以他在出了帳篷以後,就走到傭兵們紮營營地的邊緣,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流牙在後面等著,耳朵微微地顫了顫……唔,暫時沒有危險的氣息。      事實上,傭兵們現在也在做一些小型的陷阱了,謝爾看到阿洛的舉動,有些好奇地走過來問道:「埃羅爾,你在做什麼?」   「一些簡單的魔法防禦。」阿洛沒有回頭,他正全神貫注地繪出最後一筆。      「只用樹枝畫出來……我是說,一般來說不是需要灌注魔力進去的嗎?」謝爾想起以前做任務的時候邀請的魔法師,他們雖然不像眼前這個主動做些什麼,但是只要要求了,在畫魔法陣的時候都是有不同的光芒閃現的。      「當然要灌注魔力啊。」阿洛笑道,他稍稍側過身子,讓謝爾走近些,然後指著他畫出的小小魔法陣,「仔細看。」   謝爾真的仔細看了,他幾乎是蹲下來,湊近了去看,才發現在那奇異圖形的刻痕中,有細小的藍色光點,就好像夜色中的螢光粉一樣,泛起點點微光。      「這只是很簡單的防禦陣法,我在描繪它的時候,把魔力灌注在樹枝裡,通過樹枝為媒介,傳送到每一筆劃痕中,這樣構成的魔法陣只用了最少的魔力,卻能夠發揮出應有的力量。」阿洛微笑著解釋。      他當然不是憑空就敢這樣做,首先,他是一個修煉木行靈力的修真者,樹枝屬木,與他體內靈力相合,再者他又是一個水系的魔法師,但凡是生靈,無論是植物動物還是人類,身體裡大部分都是水,因此兩者結合,樹枝對他的力量沒有半點排斥,才能以這樣的方法繪畫魔法陣。要不然,他就必須借助真正的魔法媒介,比如魔法煉金士所煉製的魔法筆畫出陣法圖案,或者乾脆利用晶石佈陣了。      謝爾聞言一挑眉:「埃羅爾,這樣關於魔法力的秘辛告訴我沒關係的嗎?」   阿洛也回了個笑容:「謝爾,因為告訴你你也做不到啊。」      兩人說完一個對視,笑得更真誠幾分了。      接下來,阿洛又畫了好幾個同樣的魔法陣在營地周圍,再用樹枝把這些魔法陣串聯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陣法,這樣一來,無論什麼東西想要打這些貨物的主意,就不僅要先破壞傭兵們設置的狡猾陷阱,還要再解決這個包容了整個營地的魔法陣才可以——否則的話,只要有人踩上任何一條劃痕,就會引起魔法陣的連鎖反應——比如說,立即遭受瀑布一般的水流的沖刷。      佈置好這些,阿洛對謝爾講述了魔法陣的效用,得到的是謝爾一個誇張的驚歎:「埃羅爾,你們這些魔法師果然很可怕!」   阿洛但笑不語。   其實戰士也很可怕,因為如果魔法師沒有另一個戰士的保護的話,戰士可以在接近的剎那將魔法師的頭顱斬下,也可以瞬間制止念誦著冗長魔咒的魔法師們,更可以輕易地折斷魔法師在空中描繪魔法陣的胳膊。      做好了一切的安排,硬地上開始燃燒熊熊篝火,只需要兩塊劣質的火晶摩擦,就能讓乾枯的木柴瞬間被點燃起來。   篝火上橫著長長的烤架,烤架上串著他們攜帶的食物——風乾了的魔獸肉,只需要在水系魔法用品滲出的冷水裡浸泡一陣,就可以變得新鮮飽滿起來。      在歐亞大陸上,魔法力可以帶給人很多東西和方便,但它並不能代表一切,因此,它得到了人們的尊重,卻也得到了另外一些人們的忌憚。      營地上飄動著傭兵們大聲的說笑聲,跳動的火焰染紅了人的臉,卡爾洛夫不喜歡跟傭兵們在一起,早早地在自己的帳篷裡呆著不出來。已經擁有好手藝的流牙包攬了阿洛的伙食,兩隻手臂在烤架上不停地翻動。   謝爾跟他手下的傭兵們打過一圈招呼後與阿洛坐在了一起,兩個人一邊聊著天,一邊享受烤好的肉食——謝爾從旁邊的篝火上順過來,而阿洛從流牙的手裡接過來。      謝爾手裡捏著兩個酒瓶,棕褐色的眼睛裡都被鍍上了火焰的光彩:「埃羅爾,喝點酒怎麼樣?這是團裡的老夥計釀造的,我只帶了幾瓶出來!」   「謝爾,我不能喝酒。」阿洛看著這個笑得爽快的人,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怕醉?」謝爾有點挑釁地笑道,「說得也是,這個是最烈的酒,一口就能讓人從肚子裡直燒到心裡!」   「激將法對我沒用。」阿洛的臉上還是溫和的笑容,「我不喝酒。」      「嘿,真不夠意思。」謝爾撇嘴,「還說是朋友了咧!」   「哀兵之策也沒用,想挑起我的內疚感依然沒用。」阿洛嘴角的笑弧不變,「謝爾,我是一個魔法師,而魔法師通常不喝烈酒。」      「如果不烈你就喝?」謝爾見狀也就不再多說,抬眼問了句。   「這個假設不成立。」阿洛沒有做出直面的回答,「至少,哪怕你剛才不激將,我看到你手裡的酒瓶時,就已經嗅到了裡面傳來的辛辣味道。」      再次被冷落的流牙因為要給阿洛翻烤食物,倒也沒有隨著心中的願望竄過來打斷兩人「融洽」的交談,只偶爾遞過來幾個肉串——他知道阿洛不太喜歡整只啃咬,就學會了把魔獸的大腿肉削下穿起,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熟得是挺快,做起來卻麻煩。      終於弄好了阿洛的份子,流牙抓起那一把肉串,一起拿給阿洛。   阿洛接過來,看到流牙不住往火堆那處瞥去的目光,他點頭:「知道了。」跟著,他把幾頭完整的開膛破腹過的魔獸穿在烤架上,開始為流牙的肚子努力了。      而謝爾一口酒下去,酒氣沖腦,小麥色的臉膛頓時染上一層艷紅,下一刻,他發現面前的人換了。   流牙一屁股坐在原本屬於阿洛的位置,好奇地看謝爾往口裡倒酒,然後伸手——把另一個沒被動過酒瓶搶過來。      於是,等阿洛烤好了流牙的食物,轉過身想要叫他的時候,就發現了讓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首先,撲面而來的是熏人的酒氣,謝爾四仰八叉地躺著,腦袋邊上有兩個酒瓶,張著嘴呼嚕呼嚕的,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而流牙半蹲在謝爾的旁邊,臉色酡紅,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死盯著自己不放。      「吃飯。」不確定流牙到底喝醉了沒有的阿洛好笑地搖搖頭,指著烤架上金黃色的肉食,輕聲說道。   流牙眨眼,瞬間撲了過去。      飯後,把酒醉的謝爾交給一個傭兵,阿洛拖著流牙進了帳篷。讓流牙躺到柔軟的獸皮上以後,阿洛就地坐下來,開始昨天因為流牙的任性而荒廢了一天的修行。   在廣闊的識海中,璀璨的星辰煥發出明亮的光芒,天地之間肉眼不可見的靈氣絲絲縷縷自百匯而入,不斷地,仔細地,滋養著丹田里安靜的金丹……      良久,阿洛從入定中醒來,就看見流牙蹲在面前盯著自己,金色的眼睛裡光彩熠熠,身上還縈繞著淡淡的酒氣。      「流牙,怎麼還不睡?」阿洛柔聲問道。   「等洛一起。」流牙說著,伸手拉過阿洛的手腕。      阿洛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撈到懷裡,流牙力氣大,直接將阿洛抱起來,放到帳篷最裡面的厚厚獸皮褥子上面,抬起手就要去扒他衣服。      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流牙思維方式的阿洛急忙按住他的手:「別,我自己來就行了。」如果讓流牙動手,恐怕又是三兩下就沒耐心解開繩子,直接用撕的了……   流牙歪頭想了一下,放開手。      阿洛鬆口氣,自己解開衣帶,只留了裡衣,他抬起頭,看到流牙不滿的目光,有些無奈:「流牙,我們這是在外面,睡覺還是穿著衣服的好。」   也許是明白了阿洛的意思,流牙扯掉自己的皮甲扔到地上,也留了條褲子在身上,然後仍是習慣性的縱身一撲——柔軟的獸皮頓時被他壓出一個凹陷。      阿洛側過身,把另一塊獸皮拉過來蓋在兩人身上,再摸摸流牙的頭,就躺了下去。      魔法燈在阿洛的一個無聲魔法中熄滅,帳篷裡頓時黑暗下來。   流牙靠近阿洛的身體,一伸手把人攬進懷裡,低頭將頭埋在那一把潤澤的銀髮間。   阿洛歎口氣,翻個身,把臉靠近流牙的胸膛,漸漸地睡了過去。    戰鬥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夜深,窗外的天幕上映出一輪皎白的月,濛濛的霧氣絲絲縷縷地縈繞著,忽而凝聚,忽而飄散。   在黑暗的深處,有細細碎碎的聲響突兀而起,卻又是極輕的,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又不能忽視。      第一次喝酒的流牙只不過有些微醺,在抱著阿洛睡了一陣後,就忽然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危機感——由血緣深處迸發出的、來自於無數戰鬥後積累的本能的。   阿洛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流牙,起來。」根本不用放出靈識去感應,只不過從身體裡無意散發的些微靈力就清晰地觸碰到某種強烈的不安,阿洛推開流牙的手臂,從儲物戒指中抓出件長袍披上,翻身而起。   流牙見狀,也立即套上了皮甲。      兩個人幾步跨出帳篷,才剛出去,就被眼前的情形震到了。   就在距離阿洛所畫魔法陣以及傭兵們設置的陷阱外約莫幾百個歐亞長的地方,眼眸瑩綠的猙獰怪物張牙舞爪,但硬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它們匍匐在那裡,好像只要看準機會,就要一舉出擊!      謝爾也感應到帳篷外的危機,跑出來的速度也是很快,才剛站穩,就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太可怕了……那密密麻麻的、一直蔓延到路邊林子裡的黝黑的巨大蜘蛛,正瞪著它們拳頭大的數百隻眼睛,揮舞著深色的鋼鐵一樣的大螯,虎視眈眈地潛伏著!      臉色被駭得有些發白,謝爾知道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他從兜裡掏出一塊他的徽章,輸送一點鬥氣進去——下一刻,其他帳篷裡也傳出窸窣聲響,傭兵們接收到來自大隊長的訊號,齊齊爬起身來。   很快地,在謝爾的身後集結了百多個傭兵,分成十個小隊站好,看起來頗為訓練有素的樣子。      到底是大傭兵團的分隊,傭兵們見到這樣可怕的場景,也沒有絲毫地慌亂,但是都不約而同地將鬥氣放出,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卻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   這是威懾,讓妄想進攻的魔獸不敢輕舉妄動!      傭兵們在等候謝爾發號施令,謝爾的目光堅韌,正定在那些看起來有數百隻的巨型蜘蛛們身上,他在極力地尋找對方的弱點,也在極力地尋找對方的突破口或者能夠讓己方穩佔上風的契機!      阿洛和流牙這時候也站到了謝爾的身邊,阿洛知道自己不是一個領導者,更不可能懂得行兵佈陣的方法,然而謝爾懂。所以,為了資源的最大化,他必須把自己和流牙的行動安排交給謝爾。   謝爾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看到過阿洛的部分實力,也有了大概的推測,而阿洛能這樣配合,更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就在謝爾緊張卻不焦躁的思考中,阿洛輕輕地開口了:「謝爾,這是斑目蜘蛛。」從謝爾嚴肅的表情中,他能看出,這位大隊長並不瞭解這種魔獸的特性,甚至是根本不認識,所以才會花費這麼多時間去觀察。可是如果再不說,對峙的場面一打破,那些小陷阱和單純防禦的魔法陣是不能阻擋斑目蜘蛛的步伐的。      果然,謝爾眼裡劃過一絲喜色:「埃羅爾,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阿洛點頭,極快的說道:「斑目蜘蛛,三級魔獸,八足兩螯,每一族群三百到五百雄蛛不等,頭蛛為雌,是五級魔獸,喜歡群體行動,斷螯足可活,斷足可重生而斷螯不能,弱點在頭頂,斬掉頭顱則死,從頭頂劈成兩半亦死。怕火,除雌蛛外不能吐絲,蛛絲有劇毒,有強烈黏性。」      沒想到會得到這麼齊全的資料,謝爾的心裡稍微寬鬆一點,可想到那群蜘蛛有好幾百隻等著,又覺得很棘手。不過,既然連弱點都知道了,處理起來就不會慌了手腳,他揮手招來一個小隊長,說道:「你們去把滅了的篝火點起來。」又對另一個小隊長講,「你們去拿火把,與之前那個小隊每人一支,在外圍。其餘八個小隊把大劍拿出來,在火光的包圍和保護下,準備對蜘蛛頭進行劈砍。」      所有人都得到命令,馬上照做去了,而留下來的八個小隊依然拔出大劍,頓時,一股凜然的殺意瀰漫。   兩方的氣氛更加緊迫,斑目蜘蛛那邊似乎已經將要按捺不住,八隻腳在地上刨出好些劃痕。它們也在等待命令,等待它們的女王發出攻擊的指令!      兩方都在等對方的氣勢先弱下來,或者等待對方先沉不住氣,然而,雙方的耐性顯然都很好。   只不過,一方是經驗豐富的傭兵,他們習慣於忍耐,而另一邊則是食肉的、魔獸中耐性最差的斑目蜘蛛,所以,到底還是它們先忍不住了!      夜幕裡,一聲高亢的尖叫響徹天際,震得人腦子嗡嗡作響。這是頭蛛的命令,它宣告著戰事打響!   就在被這聲音攪得昏頭的剎那,斑目蜘蛛出擊了!      首先就有數十隻蜘蛛爬過了警戒線——那些只能起到預警作用的小陷阱,它們的腳和大螯一陣扒拉,就把陷阱毀了個七零八落。   跟著,是阿洛設置的魔法陣。      只見一陣耀眼的藍光閃過,突然有龐大的水流沖天而起,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沖刷而下,打在斑目蜘蛛們的背脊上——這強大的衝擊力把蜘蛛們猛力地衝向後面,淹沒了它們的頭部,堵住了它們所有能夠與外界交換空氣的氣孔。而屬於傭兵們的營地卻好像被一個透明的罩子隔開了,那樣洶湧的水流居然半點也沒有滲透到這邊來!      斑目蜘蛛不識水性,所以在這一下的猛烈攻勢下,它們只能在洪水裡撲騰它們的八隻腳、揮動它們的大螯,但卻無計可施。   這一下,足足有十多隻蜘蛛被大水沖走或淹死。      可是,這魔法陣不過起個防禦的作用,那沖天的水流的確很厲害,可僅僅在三四次衝擊後,就變得後繼無力。   而這個時候的斑目蜘蛛,則在頭蛛的指引下,開始刨掉阿洛繪在地面上的魔法陣圖形。      它們數量眾多,很快就達成了目的,然後以更加可怕的攻勢猛然襲來!      「埃羅爾,你會大型的魔法嗎?」謝爾冷眼看著蜘蛛們掙扎和哀嚎,在它們即將擺脫障礙的時候,揮手讓傭兵們拿著火把衝上去。   阿洛拍拍流牙的胳膊,示意他跟傭兵們一起作戰,自己則點一下頭,說道:「會一些。」      「那麼,請用殺傷力最大的吧。」謝爾說道。他還是要看一下,阿洛最多能做到那個地步,好讓他發揮最大的作用。   「好。」阿洛微微一笑。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圓,頓時有藍色光柱從圓中直衝而出,變成一道小型的瀑布,在他面前懸掛著——然而,卻並沒有落到地上——在這一剎那,阿洛口裡念誦了幾句什麼,瀑布上的水珠迅速地凝結,變成無數湛藍的散發著冷氣的冰柱!   緊接著,阿洛手掌一抹,冰柱們就像是受到了召喚,整整齊齊地懸浮在他的面前,就像軍紀嚴明的士兵,下一刻,它們在阿洛的命令下,瘋狂地衝了出去!      就彷彿是漫天的箭雨,冰柱們削尖了它們的頂部,旋轉著,發出呼嘯的風聲。它們好像都長了眼睛,在空中形成一座拱橋——這當然不是真的拱橋,是銳利的、利箭一樣的暴雨一般飛速地集合成拱形刺過去,然後高速降落,精準地,穿透了前方每一隻斑目蜘蛛的頭顱。   之後,蜘蛛們倒在地上,變成一灘爛泥。      「暴風驟雨。」阿洛溫柔地說出這個魔法的名字,恰如其分地為驚訝中的謝爾解答了他的疑惑。   「……很厲害。」在危機的戰況中謝爾來不及用太多的形容詞進行讚譽,但他眼中的驚歎卻並不是虛假的。      「這是我目前所能使用的魔法中,對付斑目蜘蛛最有效的一種。」也是殺傷力最大的一種。阿洛在心裡補充道。   謝爾瞭然,緊跟著又問:「你的魔力還能支持發送多少個『暴風驟雨』?」就算不是魔法師,他也明白每一個魔法師都有魔力的極限,他必須在阿洛魔力耗盡之前對他的戰鬥力進行最合理的運用。      「我想,十幾個還是不成問題的。」阿洛說了個數字。   「很好。」謝爾說道,「埃羅爾,你現在站在我的身邊不要離開,我會保護你,讓你能夠安全地念誦咒語。」他看到阿洛點頭答應才又說著,「斑目蜘蛛太多了,你的魔法雖然威力很大,但是並不是永久性的,所以我們需要節約。」頓一頓,「你聽好,我會仔細留意戰況,傭兵們的戰鬥很困難,當他們遇到危機的時候,我會叫你,到時候,你就朝著我指點的方向發送魔法……當然,如果是我沒有看到的東西,你也可以告訴我,我們好隨機應變。」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明天這個文不更,我要去碼一下另一篇文了,那篇文好幾天沒更了,已經有人催到這邊來了…… 傷亡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就這樣,從沒有參加過所謂戰鬥的阿洛與身經百戰的紅狼傭兵團大隊長謝爾配合默契,阿洛沒有廢話,也沒有大多數魔法師所具的自傲與過分矜持,所以,很快地,在謝爾的指揮下,斑目蜘蛛們再也不如它們剛剛出現時那樣具有強大的威脅,而數量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減少著。      另一邊,流牙在阿洛的吩咐下,在那群前赴後繼的斑目蜘蛛身上發洩了從薩多森林裡出來以後就沒能消耗的精力——他手裡掄動著那把與他人幾乎等高的巨大鐵劍,狠狠地在蜘蛛群裡奔騰著,他好像還不太適應使用武器,所以最初不過是把鐵劍當鐵棍,狠狠地在砸在蜘蛛的腦袋上——他沒忘記阿洛的囑咐,要對準蜘蛛頭用力的。而後,他也許是天生的戰士,身上除了一開始被蜘蛛爪子劃出的傷痕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創口,他很快地就能在蜘蛛群裡游刃有餘地穿梭,將盡憑蠻力變成稍微能用一點小技巧,而那把鐵劍,也漸漸能夠真正用「劈、砍」的動作使用出來了。      在阿洛發出第七個「暴風驟雨的時候」,他適當地在謝爾面前表現出一點虛弱,事實上,他身體裡的水系魔法力的確已經用了近一半,只是絕不會像他所謂的等級一樣只有四級水平罷了。   潮水一般的斑目蜘蛛們,現在已經只剩下百餘隻,一眼就看看個大略,隱藏在蜘蛛群最後的頭蛛,五級魔獸斑目母蛛終於忍不住了。      只聽見一陣尖銳的鳴叫,腥臭的味道四溢而出,跟著是一片白茫茫的液體飛濺……那白色液體一沾到空氣就立刻發生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織成一張白色的大網,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   那白色的網上流連著黏黏的粘液,抽抽搭搭地滴落下來,每當落地,就會打出一個漆黑的小坑,跟著,就有「滋——」的響聲和綠色的霧氣升騰。      斑目母蛛壓箱底的絕招,劇毒之網。   像這樣的東西,如果一旦被網住,恐怕都會馬上被腐蝕,連骨頭都被化得一乾二淨。      沒有解毒劑,也沒有藥劑師,面對斑目母蛛的孤注一擲,謝爾開始擔心他的傭兵們了。   不過,還不是絕望的時候。      「投擲!」謝爾一揮手,對舉著火把的兩個小隊成員命令道。   而在那張劇毒之網出現的剎那,流牙已經跳出戰圈,飛快地回到阿洛的身邊——擋在他的身前,把他牢牢護住。      在謝爾的命令下,拿著大劍的傭兵們迅速閃到拿著火把的傭兵們外圍,而拿著火把的傭兵們就在謝爾的命令下抬起手臂,狠狠地把火把扔了出去!   幾十個火把一起發出耀眼的紅光,直衝向張開的蜘蛛網。      蜘蛛網毒性再大、再堅韌也只是一張網,在火焰的沖刷下,很快就被攪了個七零八落,瘋狂地燃燒起來。   毒氣在空氣中散成一縷縷的煙霧,肆意地在人群中遊走。很快地,就有傭兵因為這毒氣昏迷了。      正在此時,阿洛默念的咒語也趨近完成。   「水龍術!」他最後念出一句,剎那間,冰藍色的水龍抬起它高貴的頭顱,它張開深藍的巨口,露出晶瑩的鋒利的獠牙——      水能潤澤萬物,水能去垢留淨,水能淨化一切不詳的污穢。      用澄藍之水凝結的巨龍,翻滾著它優美的身軀,一圈一圈地盤旋著,把毒素的煙霧很快驅散……阿洛竭盡所能地控制那巨大的水龍,然後那被染成黑色的巨龍化作一股水流,逕自流淌在地面,再繞過幾轉後,重新恢復了湛藍是顏色,無聲無息地滲入地底去了。      失去劇毒之網的斑目母蛛十分憤怒,它再度發出一聲尖叫,張口噴出白色的霧,它想要織出第二張毒網!   阿洛的反應很快,他張開右掌,快速地念誦:「冰箭之術!」      下一刻,一根足有一百個歐亞長的冰凍箭矢如同流星一般自他掌心飛射而出,正中斑目母蛛的頭頂!   斑目母蛛發出淒慘的哀號,它龐大的身軀一陣劇烈地抽搐,就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終於用盡身體裡所有魔法力的阿洛身子一軟,被他身邊的流牙伸手攬了個正著,抱在懷裡讓他靠著。   「埃羅爾,做得好!」謝爾十分喜悅,他誇讚一句,就讓手下的傭兵們繼續剿除蜘蛛的行動。      失去頭蛛的斑目蜘蛛就是一團散沙,它們不再能夠組織出有序的活動,變得易於宰割。   傭兵們的氣勢暴漲,高舉的大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極快地砍殺著蜘蛛們……這只是收尾工作了,沒有人再懷疑他們所將能得到的勝利。      蜘蛛們只剩下殘骸,謝爾讓傭兵們去收拾殘局,而他自己則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躲在帳篷裡瑟瑟發抖,只留下個腦袋偷眼朝外看的卡爾洛夫。   「我想,我們需要一次懇切的交談。」謝爾面對著卡爾洛夫始終嚴肅的臉上,倏然出現了一絲細微的笑容。   然而這個笑容看在卡爾洛夫眼裡,卻好像索命的死神一樣可怕。      卡爾洛夫的帳篷裡燃燒著溫暖的火盆,地面上鋪著厚厚的鬆軟的獸皮,兩名侍女衣著鮮麗,跪坐在矮桌的兩旁恭敬低頭。   胖胖的商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坐在桌子後面難耐地扭動肥碩的身軀,似乎十分緊張。      謝爾正站在卡爾洛夫的前面,他身材本來就很挺拔,加上又居高臨下地看著卡爾洛夫,就顯得極有壓迫力了。   他緊緊地盯著胖商人看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端坐在他的對面。      而在帳篷的側面,流牙也挺直身體端坐在那裡,而耗盡了魔力的阿洛,則被他死死扣在懷裡,靠在他的身上。      「卡爾洛夫先生,我想,現在就是我們應該有個適當交談的時候了。」謝爾神色肅穆,目光裡帶著屬於傭兵團大隊長的特有的嚴厲。   卡爾洛夫沐浴在這樣的眼神下,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在抗議了。      「是……是的。」卡爾洛夫顫顫巍巍地說道,「謝爾先……謝爾大隊長,您請說,卡爾洛夫在此洗耳恭聽。」   「卡爾洛夫先生不必客氣,我只是有些不解想要詢問而已。」謝爾說著,他的身子微微前傾,眉頭也稍稍皺了起來,「今晚斑目蜘蛛……對,就是剛才出現的那一群可怕的、巨大的、恐怖的魔獸。」他一連用了三個形容詞來揭示事情的嚴重性,「根據以往的經驗以及富有權威性的書籍上所描述,它們雖然性子很兇猛,但並不是會主動攻擊人類的魔獸,更不要說像今晚一樣有組織地進行偷襲了。」      卡爾洛夫的臉上不出所料地露出害怕的神色。      「您要知道,斑目蜘蛛是食肉的魔獸,一旦被抓住……會有多麼大的危險!」謝爾加深了語氣,「而且它們是有毒的!您也看見了,僅僅是被漂浮在空氣裡的餘毒沾染,就已經讓我的好幾個傭兵陷入昏迷,而且,很有可能導致死亡!」      是的,這才是他如此憤怒的另一個原因,傭兵本來就是腦袋架在刀子前面的職業,他們也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但今晚的一切很顯然並不是單純的運氣不好……魔獸和人類不一樣,它們遵循本性,而且少有克制,尤其是像五級魔獸這樣只產生了些微靈智的,它們通常會抵不住來自於天性中的某種誘惑,然後做出趨近危險的行動。      像今晚,斑目蜘蛛的行為就十分異常,異常到讓謝爾不禁懷疑,是否是卡爾洛夫運送的貨物中收容了什麼引誘它們的東西,才會導致這一場大禍。      「謝爾先生……請……請不要憤怒……」卡爾洛夫抖著手拿起一塊毛巾擦起額頭上流下的豆大的冷汗,另一隻手揮了揮,讓旁邊的侍女趕緊給謝爾倒了杯熱騰騰的紅茶。   「卡爾洛夫先生,我並無意責怪您什麼,只是想知道事情的起因。」謝爾看他的精神壓力已經快到極限,也不再威逼,接過紅茶喝一口,「所以請您誠實地告訴我,在您的貨物中,是否有什麼少見的物品?」      卡爾洛夫見謝爾喝了茶,微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謝、謝爾先生,即使您現在這樣問……我也沒辦法立刻找出答案啊!」他勉強露出個誠懇的笑容,「您知道的,我拖運的貨物很多,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分辨。」   謝爾深吸一口氣,他也知道自己急躁了,像卡爾洛夫這種商人,最為小心謹慎,是絕對沒有膽子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還帶著會引起危險的東西上路的——就算那東西真的有讓人孤注一擲的價值,他也會做出更為嚴密的防護——至少,不會只請了一個魔法師跟隨。      正在兩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阿洛溫潤的嗓音在旁邊響起:「卡爾洛夫先生,請您仔細地想一想,在您運送的貨物中,是否有一種紫色的乾果?」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我必須對大家說一下,十一期間,我要去參加一個婚禮,明天,好吧,準確地說是三十號就要出發,然後二號回來……中間幾天我大概都沒辦法上網,所以是沒辦法更新的,當然,等我回來的那一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二號,我會更新的。 蛛果 --------------------------------------------------------------------------------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卡爾洛夫很高興能有人打斷這樣讓人窒息的氣氛,尤其那個人還是個看起來就很好說話的魔法師,而且,似乎跟製造這種氣氛的人物關係不錯?      是的,像卡爾洛夫這樣的投機者,對於一些或許能讓他獲利的小情況是能夠敏銳覺察的——因為他需要在最大的程度上保全自己,因而不會放過一點對他而言的好消息——所以,他幾乎是喜悅地把目光投向納為溫和的魔法師,然後,他的耳朵裡也終於捕捉到魔法師的話語。      至於紫色的乾果……他在腦海裡仔細地搜尋著有關的信息,他知道,這是現在唯一能夠稍微減小那個失誤的機會了。他還記得自己在發現僱傭到最強悍的傭兵團之一的大隊長時的欣喜——那意味著生命的絕佳保障,尤其價位依然保持著不算太高的水平線上,但是現在,他可不想把那個保障變成威脅……他一點兒也不想得罪紅狼傭兵團。      唉……   卡爾洛夫一邊飛速地轉動腦筋,一邊在心裡歎了口氣。剛才那群魔獸攻擊的情景他也是看到了,作為一個魔法不行鬥氣也不怎麼樣的普通商人,他心裡的恐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調節過來,他也很害怕的啊……      在謝爾接近實質的目光中,卡爾洛夫終於想起自己得到的一個不起眼的、但是又裝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乾貨的盒子。   那是一個衰弱的老女人突然在他設下的收購點進行處理的物品,他原本沒有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作為商人的本性讓他不願忽略任何一個有可能讓他得到珍奇物品的機會,所以,他收下了那個看起來很醜陋的木匣,並且在老女人哭泣一般的懇求下,給了他兩個銀幣的、對他而言很高的價格,畢竟,他無法真的確定匣子裡的東西究竟是垃圾還是珍品不是麼?      要說「乾果」,他那所有的貨物中,大概只有這麼一個可能了。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乾貨,的確是呈現出一種很暗淡的紫色。      忽然想起了這一切,卡爾洛夫在心裡奮力地詛咒那個讓他產生了一點幾不可見的同情心、卻給他帶來了這樣一場大麻煩的老女人來,然而他緊接著卻十分敏捷地挪動著他胖胖的身軀,飛快地,在他的隨身包裹裡抓住個約莫手掌大的木盒來——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擔心這個小玩意兒可能會在那麼多沉重的貨品中被壓壞,所以才隨身攜帶,沒想到,它竟然成了那麼大一群可怕魔獸可能攻進他帳篷的隱患?   顧不得原本對那東西的一點期待,卡爾洛夫雙手捧著木匣,讓它平穩地呆在他的手心裡,磕磕巴巴地說道:「埃羅爾先生,這個裡面有一些紫色乾果,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您所指的……」      「不用擔心,卡爾洛夫先生。」阿洛撐著要站起來,流牙及時地在後面托了他一把,並攙扶著他走到胖胖的商人身前。   謝爾深吸一口氣,平靜了自己的心緒,站到阿洛的旁邊,準備傾聽他的解釋。      阿洛其實也只是因為斑目蜘蛛的異常行為想到了曾經在魔法師公會抄錄魔法的時候閱讀的古籍裡所記錄的一些東西而已,因此,他從卡爾洛夫手裡接過木匣,用手指扒一下前面那個小小的鎖扣,將它打開——   正如卡爾洛夫所說,裡面靜靜地臥著約莫數百顆紫色的小顆粒,乾癟的、皺皮的、沒有水分的。   沒錯,就是這個東西了。      看到謝爾帶著些焦慮和卡爾洛夫明顯後怕和慌張的眼神,阿洛安撫似的笑了笑說:「這個是『蛛果』,也許現在很少有人認識了,不過,它們對於斑目蜘蛛而言,卻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斑目蜘蛛是很大的族群,但是它們的繁殖力卻並不如想像中好,頭蛛——也就是斑目母蛛,每十年才有一次發情期,這也是它在這十年裡唯一的繁衍機會。但是因為它的生殖力很弱,必須借助一種奇特的果實才能確保產卵,這種果實也是十年成熟一次,裡面蘊含著對斑目母蛛非常重要的營養,也能促進母蛛發情期的延長,如果缺乏這個,斑目母蛛就根本無法生殖。」阿洛回憶著他曾經看到的內容,盡量詳盡地敘述,「因為蛛果與整個族群的延續有極為重要的意義,所以斑目母蛛通常會在這種果實將要成熟的前兩年傾全族之力駐紮在那個地方,守候著它們直至成熟,立即吞食。」      「這些乾果……嗯,是蛛果風乾以後的成品。雖然不知道卡爾洛夫先生是怎樣得到它們的,不過顯然,它們的的確確是罪魁禍首。」阿洛輕歎,「想必這些果子就是剛才襲擊的斑目蜘蛛守護著的,但是因為小小意外而被人摘走,風乾以後,輾轉來到卡爾洛夫先生的手中。斑目母蛛對這種果實有著奇異的感應力,所以……」      阿洛說了這許多話,事情已經大致明瞭,謝爾鎖緊眉頭,不過也沒再對卡爾洛夫說些什麼,而卡爾洛夫則是辦驚悚狀態地盯著阿洛手裡的木匣,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   阿洛把盒子好好地關起來,朝胖胖的商人遞過去:「卡爾洛夫先生,現在物歸原主。」      卡爾洛臉上的肥肉抽了抽,手指無意識地顫抖著,彷彿那是個燙手山芋,完全沒有半點接過的意思。   「卡爾洛夫先生。」阿洛看他的模樣,聲音裡帶著安慰,「請不要過於擔心,斑目蜘蛛對屬於它們的果實有獨佔性,既然確定了這些果子原本是屬於今晚的蜘蛛們的,那麼,它們死了以後就不會再有其他的斑目蜘蛛來襲了。」      卡爾洛夫臉色好看了一點,但顯然依舊不願意拿回這東西。   阿洛微微一笑:「卡爾洛夫先生,既然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就留下它們吧,它們是屬於您的貨物。要知道,這些紫色的果實……『蛛果』還有另一個名字。」他聲音更柔和一些,「塞維斯的祝福。」      「什麼?!」阿洛的話音剛落,卡爾洛夫就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木匣,瞪大眼睛,像是要把它瞪出個大洞來一般。   這時候,除了沒什麼常識的流牙以外,就連謝爾都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塞維斯的祝福,也就是生命之神的祝福,它是一種能夠解毒的上好藥材,如果經過技術一流的藥劑師的調配,就能夠製成「生命之水」,可以挽救一切因為毒素所致的傷害,甚至能將人從瀕死的狀態拯救回來。可以說,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藥劑材料,是任何一個藥劑師夢寐以求的……它在那些能夠買得起上好材料的藥劑師圈子裡,能夠獲得天價。   但是,很少人知道「塞維斯的祝福」與「蛛果」是同一種東西,就像人們從不認為讓魔獸順利繁衍的催情果實與救治人類性命的藥物有什麼關係一樣。      謝爾再一次從側面見識到阿洛的博學,與此同時,卡爾洛夫的胖臉已經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他死死抱著那可能給他帶來一大筆財富的「塞維斯的祝福」,完全忘記了今晚的所有驚險。      阿洛無意在這裡耽擱太久,他朝卡爾洛夫道別,然後在流牙半摟半抱的攙扶下,與謝爾一起走出了佈滿狂喜因子的帳篷。      帳篷外,謝爾閃爍的眸光裡,蘊藏著微弱的但又不容忽視的擔憂。   這時候,阿洛說話了:「謝爾,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帶我去看看那幾個傷者嗎?」      謝爾猛然抬頭:「埃羅爾?」   「我是一個水系的魔法師,謝爾。」阿洛微微地笑著,「雖然未必有多麼大的用處,不過也許能有點作用。」   「我的治癒術……還算不錯。」      謝爾頓時有些驚喜了,是的,除了光系魔法師以外,就只有水系魔法師最擅長治癒術。   他這一回出來原本是為了交任務的,不過正好遇到了與回程同路的卡爾洛夫發佈的任務,他就接受了僱傭,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帶上上好的解毒藥劑,而傭兵們只會簡單的包紮,在發現有人中毒之後,他毫無辦法,只能先讓經驗豐富的傭兵們照料傷者,而他自己,則為他們做最後的努力——找到讓他們失去生命的原因,讓他們不要那麼遺憾的死去。      可是,現在他新認識的朋友,一位四級的水系魔法師告訴他,願意去看看傷者……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他見識過新朋友的戰鬥,是非常犀利而熟練的,他以為對方是擅長攻擊的水系魔法師,卻沒想到,也許對方的治癒術也不錯?   尤其是在對方消耗了所有魔力,臉色發白幾乎站不穩的情況下,還願意主動提出去為傷者做些什麼的事情……      謝爾看向阿洛的目光更加真誠了。   不要說他現在因為對方而產生的小小希望,即便是此去一無所獲,他也絕不會對這個新朋友有半點的不滿。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我順利歸來,大家想我了沒~~~ 於是總算在十二點前趕完,也算得上是二號更新吧? 治療 --------------------------------------------------------------------------------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傭兵們居住的帳篷很簡陋,鋪在地上的獸皮也僅僅只有隔離骯髒地面的作用,然而,足夠大。二三十個傭兵擠在裡面,他們的臉上有著急切與焦慮,但也有相當的堅忍……就圍在被加厚了墊了好幾層的獸皮旁邊。   而那些獸皮上,正躺著四個臉色慘白的傷患。      謝爾掀開帳篷皮走進來,後面跟著流牙,還有被半攬在流牙懷裡的阿洛。      「隊長!」有眼尖一些的留意到他們的頭領來了,急忙起身叫道。   「他們幾個怎麼樣了?」謝爾用手按了按,讓那人直接匯報受傷人們的情況。      回答的是一個長了一把鬍子、資歷較老的中年傭兵,他穿著用火鼠皮製成的皮甲,但是已經被蜘蛛爪子抓得破破爛爛,已經沒有原本的防禦功能了。   「情況不好。」他說道,帶著沉痛的語氣,「蜘蛛的毒侵蝕了他們的身體,已經……快要不行了。」      謝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然後睜開,「你們先讓讓,魔法師先生願意幫我們看一看他們的傷勢。」   「是!隊長!」傭兵們急忙讓出一條路,阿洛快走幾步,半蹲在幾個傷患的前方,小心地觀察。      就像大鬍子傭兵所說,這幾個人的情況看起來非常嚴重。   他們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變成深紫的顏色,皮膚上也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青灰,非常憔悴,似乎生機已然斷絕。      腰間的手臂箍得很緊,阿洛拍一拍流牙的手:「流牙,先放開,我要去給他們治療。」   流牙好像明白現在的狀況,他聽了阿洛的話,就很乾脆地放開,只不過大概還是擔心阿洛會支持不住,就用一隻手搭在他的腰畔,隨時準備支撐。      阿洛這回沒多說什麼,他走到其中一個傷患側面,雙手攤開,放在那人腹部明顯的傷口上。   下一刻,瑩藍色的光暈在他掌心迸發,漸漸地散開,變成一層薄薄的光幕,一點點滲透到傷口裡面。   然後,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癒合。      這是水系魔法中最常見的治癒術,學名「水愈術」,是由擅長控制魔力的水系魔法師精細地操縱身體裡的魔法力,將它們變化成溫潤的能量,送入患者體內進行治癒的魔法,雖然很平常,但是並不簡單,除了天生親和力和淨化力強悍的光系魔法力以外,也只有相對而言溫順的水系魔法力才能擁有治癒的能力。至於其他的幾系魔法力,即便是用同樣的手法操控,也無法產生治療的效果。      很快地,傷口完全消失了,阿洛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他彷彿並沒有太在意的樣子,而是把手伸進左袖裡掏摸一陣,拿出一塊有半個拳頭大的藍色的晶石。   跟著,他一隻手握住晶石,另一隻手保持原來的姿態,將掌心的藍光源源不斷地送進傷患的身體。      一直認真觀看阿洛行動的謝爾吃了一驚。他認出來,這塊藍色的晶石是屬於魔獸的魔核……雖然從大小和澄淨程度來看,大概只是個四級或者五級魔獸的核,可他也知道,那對於魔法師而言是能夠快速補充魔力的東西,而且,一旦裡面的魔力被抽空,那個魔核就沒有半點用處了。   這位新認識的朋友的好心一而再地打破了他的認知,讓他在觸動之餘,心情也變得十分複雜。      那邊的阿洛全神貫注地使用「水愈術」,然而,他僅僅只是運用剛剛在之前與胖商人的談話中恢復的一點點魔力做出掩飾,實際上則是將體內的木行靈力化作細小的青色能量,在藍光的遮蔽下,進入傷患的身體。      斑目母蛛的毒是非常厲害的,阿洛才剛剛把靈力透入,就發現那人的經脈幾乎全部萎縮……處處都是阻礙,許多雜質,或者說毒素凝固在經脈之間,把生氣都掐斷了,只留下死氣,以及在凝固體中強行掙扎四處作亂的不安分的鬥氣。   虛弱的經脈是受不住暴躁鬥氣的反噬的,阿洛甚至可以想像這具身體的主人此時遭受了多麼劇烈的痛楚。      在心中無聲地歎氣,阿洛開始將生機注入這具身體。   木行靈力擁有最為澎湃的生氣,它們能夠自行修補經脈,並且進行滋養,讓經脈以最快的速度恢復活力。而木行靈力同時也是能夠驅逐雜質的能量,如果說水行靈力和水系魔法力的功能是吸收和流動的話,那麼木行靈力的功能就是過濾與排除……水生木,這是自然的規律,而如果能夠做到水木相生,那無疑是窺見了天地之間的另一種法則,是獨特的道,同時又被天道相容。      阿洛是罕見的天生水靈體,他也修煉木行靈力,他擁有很大的潛力。   在剛才與斑目蜘蛛族群的戰鬥中,阿洛消耗完了身體裡目前能夠調動的水系魔法力,而才恢復了一點,卻都拿來作了掩護,因此,他現在是利用木行靈力為傷患治療,也正因為如此,他那魔法力已然乾涸的丹田外圍,居然在金丹的刺激下,出現了一些隱隱的,屬於魔力的波動。      居然是木生水!   在這一剎那,阿洛欣喜若狂。他哪裡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不過他馬上就收斂了情緒,以免因為此事而導致心境不穩,那樣就會得不償失了……他加快了靈力的輸送,果然,金丹在如此的調動下,運轉得更加迅速,而在那細微的魔力波動中,竟是出現了一絲湛藍色的魔力!      不斷地運轉金丹,不斷地壯大水系魔法力,阿洛眼觀鼻鼻觀心,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自己手掌間有兩股不同體系、但又相應相合的力量,他開始嘗試著驅動它們,用藍色的水系魔法力溶解凝固的毒素,然後在經脈中緩緩地流動和疏通,而青色的木行靈力不斷撫慰乾枯的經脈,刺激它們、滋養它們,再把溶解了毒素的藍色力量包裹著,從那張開的毛孔中驅趕出去……      阿洛在盡力施展自己所學,而旁觀的謝爾和傭兵們則為傷患的情況而無比詫異。   謝爾親眼看到有黑色的汗液一滴滴從那個正在接受治療的傭兵皮膚裡流出來,而隨之而來的,是那傭兵漸漸轉好、不再青灰一片的膚色。謝爾知道,這是情況在好轉的標誌,他因為這個場景驚訝,可他也明白,這大概是這位新交的魔法師朋友特有的魔法或者技巧,他不會去詢問,他不能讓對方因此而產生自己在刺探對方秘密的不悅感。      因為是剛剛才踏入另一種法則的門檻,阿洛對兩股力量的交錯使用不太熟練,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為第一個人除盡了毒素,但是在大道上更進一步的欣喜讓他毫無疲憊之感,他沒有進行任何一點休息,就開始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四個的治療。      待到四個傷患全部祛毒完畢,已經過了兩個歐亞時了。   阿洛的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終於收手,長吁一口氣:「好了。」他剛說完這句話,腦子裡就是一片眩暈,身體幾乎是在瞬間脫力。他向後栽倒,然後正好掉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是早就等待在那裡的流牙。      輕輕地喘了幾口氣,阿洛虛弱地說道:「謝爾,他們需要洗個澡……那些黑色的東西就是斑目母蛛的毒素了,要趕快洗乾淨……」   「還不快去?!」謝爾回頭沖沒中毒的傭兵們喝斥一句,跟著望向阿洛,誠心誠意地感謝著,「埃羅爾,謝謝你,是你救了他們的性命。」      「這個沒什麼。」阿洛微微一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什麼浮屠?」謝爾沒聽太懂,出言問道。      阿洛輕笑,剛要為他解答,可今晚一直不聲不響的流牙卻一把摟住阿洛的腰,再一個用力——阿洛兩腳懸空,才發現自己居然被橫抱了起來。      「……流牙?」阿洛愣了一下,臉色有點發紅。   修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兩輩子加起來,怎麼算自己也是接近兩百歲的人了,居然被自己養大的孩子這樣對待……   「放我下來。」阿洛輕咳一聲說道。      流牙板著一張臉——事實上,他常年都是這樣的表情:「洛,很累了。」他沒有理會阿洛的要求,而是看向剛才還在跟阿洛說話的謝爾,金色的眼睛裡透露出某種不祥的情緒。   謝爾看得明明白白,再看一眼在流牙懷裡儘管窘迫但好像沒力氣掙扎的魔法師,不禁笑了起來:「是的埃羅爾,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太疏忽了,流牙說得對,你應該趕快去休息才是。」      很好。流牙點點頭,再沒有施捨給謝爾一個目光,逕自抱著阿洛往門外走去,阿洛感覺到流牙的決心,他非常明白流牙在某些時候的固執,只好妥協,不再嘗試讓流牙放下自己。   「……好吧,流牙,我們回去。」阿洛沖謝爾揮揮手,「謝爾,晚安。」      「埃羅爾晚安。」謝爾也揮手,「我替我的傭兵們感謝你的幫助。」   「不必客氣……」   在阿洛微弱的告別聲中,流牙大步邁開,迅速地把阿洛帶離了這個地方。       流牙的怨念 --------------------------------------------------------------------------------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流牙面癱著那張俊美的臉沉默地走,阿洛這才發現,自家養大的孩子身上居然有著這樣明顯的……怒氣。這種情況,真是讓他有些驚訝中,還帶了一些喜悅。   真是很難得啊,這個除了眼睛裡偶爾流露出只有自己明白的情緒的小子,竟是學會了表達憤怒了。      不過,阿洛並沒有就此立刻發表什麼感想。他的丹田里現在一點魔法力也沒有,而木行靈力也因為剛才嘗試著進行「水木相生」的新法門而消耗殆盡……可以這樣說,此時幾乎是他這輩子自從開始修行以後從未有過的虛弱無比的狀態。      流牙身上散發著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的煞氣,更無視了在外面收拾殘局的、如今目光都集中過來的傭兵們,橫抱著阿洛極快地朝他們的帳篷走去。   掀開帳篷皮,流牙走到最裡面屬於他和阿洛兩人的「床鋪」邊,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在阿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流牙重新以尋常的姿勢抱住、整個人被兩條堅實的手臂圈得緊緊、靠坐在流牙的懷裡了。   「流牙……」阿洛彎一彎嘴角,勉力抬起手,想要和平常一樣拍拍流牙的頭,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現在的體力,他手指才剛觸碰到流牙的頭髮,就無力地垂了下去——正好被流牙抓在手裡。      流牙還是不說話,他把腦袋埋在阿洛的頸窩,噴吐著溫熱的氣息。   阿洛覺得被那氣息撩得有些發癢,就微微動一下頭,想避過它,結果被人箍得更緊了。      「流牙,你用這麼大的力氣,我會很疼的啊……」阿洛輕聲歎道,腰間傳來的力道讓他覺得自己似乎要被弄斷了一樣。   流牙手勁鬆了一點,但是腦袋埋得更深了。      「好了好了,你都不是小孩子了,就別鬧彆扭啦。」阿洛有些好笑,用恢復了一點力氣的手摸摸流牙的手臂,「怎麼,還不肯告訴我為什麼生氣嗎?如果流牙不說的話,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怎樣改過啊∼」   也許是被這種逗小孩兒的口氣打擊了,流牙終於開口:「洛,在哄我。」      果然出了森林接觸到人以後就能學得更快麼,都知道什麼時候是在被哄了……   阿洛「呵」地笑出聲來,這回的口氣正經了些:「流牙,我保證。你知道我也不想看到你生氣的,對不對?」      「我生氣了。」流牙悶聲道。   「是∼是,我知道你剛才生氣了。」阿洛柔聲說著,「所以,告訴我為什麼生氣……好不好?」      沉默。   流牙也許在思考什麼,他的臉挨著阿洛頸間的皮膚,感覺到臉頰蹭到的地方溫軟而光滑,十分舒服,就乾脆地來回磨蹭,蹭著蹭著,就不想停了。      「這麼大人了,不要撒嬌啊……」阿洛有些無奈,「好啦,快說吧……」   流牙像是突然回過神的,聲音一沉:「洛為什麼,幫他們?流牙,不喜歡。」他頓了頓,補充道,「洛好累,臉發白,流牙不喜歡。」      這個……原來是為了這個在生氣啊。   流牙似乎鬧彆扭的口吻裡透出的是明顯的擔憂,讓阿洛修道人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一絲漣漪,也讓他感受到幾分暖意……自己養大的孩子對自己多年的看顧有所回應,尤其他還是曾經與野獸為伍、毫無常識、只憑本能行事,竟然學會了體恤他人,而受益者,正是阿洛自己。      「流牙,我沒事。」阿洛溫柔地笑著,「不用擔心我。」   「洛以後,不要這樣了。」流牙嘟噥道。      「……流牙,你聽我說。」阿洛想了想,還是決定趁此機會告訴流牙自己的想法,「今晚斑目蜘蛛,唔,就是那些撲過來的魔獸們,它們過來偷襲,而我作為被僱傭了的魔法師,理所應當要付出自己的武力保護僱主,這個你明白嗎?」   「明白。」流牙抽一下鼻子,「流牙說的,不是這。」      「乖,聽我說完。」阿洛的手臂已經有了力氣,他把手覆在流牙纏在他腰間的手臂上,慢慢安撫著,又說,「後來我去幫助謝爾給受傷的傭兵治療,是因為我力所能及。」   「可是洛,沒力氣了。」流牙反駁。      「那對我沒有損害。」明顯感應到流牙的不滿,阿洛搖搖頭,唇邊的弧度更柔軟些:「好吧,我以後不會了……流牙,我下面所說的話,你要全部記下來。」   「嗯。」流牙點點頭,粗硬的頭髮扎到阿洛的脖子,讓他稍微縮了縮。      「我是一個正統的修道人……流牙,具體這是什麼我現在無法詳細地對你說明,不過,所謂的正統修道人,修行的是正統的大道,大道無情卻有情,大道讓我等修道人不要胡亂篡改天命,但也讓我等能在天命中尋獲一線生機……大道不許我等與凡俗之人有太多牽扯,但大道亦讓我等行善積德,以功德而抵抗天劫中的心魔惡果。」阿洛緩緩道來,神色清明而神情悠遠,「流牙,所謂的修道,便是讓我等在順應天命的同時,也行逆天之事,以求長生。」      對於阿洛的開場白,流牙其實是不太懂的,但這並不妨礙他把這些話記下來——他喜歡阿洛溫潤好聽的聲線,也願意記住阿洛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就算他根本不明白也是一樣。      「我願意耗費自身的靈力去救治受傷的傭兵,原因有三。」阿洛身子往後靠了靠,慢慢地閉上眼,「第一便是我剛才所說,行善積德,對修行正道大有裨益。」   流牙側一下身子,讓阿洛靠得更舒服一點。      「第二,對我並沒有損害。」阿洛說這話時,語氣裡帶了些嚴肅,「他們都是凡俗之人,與我其實沒有半點瓜葛,而我們因為同時受雇於一人,又有了隱隱的一絲聯繫,可這一絲聯繫並不要求我一定要幫助他們,不幫對我而言沒有影響,而幫了,只要成功就會得到相應的功德,但這一些功德並沒有多到讓我能夠不顧自己的安危而去獲得的地步……所以流牙,你要相信我,治療他們是我有把握做到的事情,之所以耗盡了靈力,那只是一個意外,以後也不會再次出現。」      這是實話,阿洛已達金丹期,要用木行靈力驅除幾個傭兵身體裡的毒素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只是因為不想讓人看出端倪,才先用僅剩的一點點魔法力掩飾,可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那點魔法力的耗盡而使木行靈力催生了水系魔法力,從而「水生木」而踏入「水木相生」的境界。這真是意外之喜,才讓他欲罷不能地在祛毒的過程中修行起來!      流牙再蹭蹭阿洛的頸子,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釋。      阿洛輕聲笑了笑,開始說第三個理由:「第三,是因為謝爾本身。」流牙僵了一瞬,專注的阿洛並沒有察覺,「從這一天的接觸來看,謝爾是一個很正直、並且很厚待屬下的人,他很關心他的傭兵們,而在對待卡爾洛夫的態度上看,他又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很謹慎,但也不失爽朗,他也許有些心機,但又不失赤誠,是個……嗯,誠懇的聰明人,值得結交。」      是的,即便是追求大道的修行人,也需要可以信任的、志同道合的、不拖後腿能夠幫助自己的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志同道合」是不可能了,不過「可以信任」以及「不拖後腿能夠幫助自己」這兩點,謝爾是能夠做到的。再者謝爾的人品也屬良好,阿洛並不討厭他的做派,也願意與他交往。      還有一點,謝爾是紅狼傭兵團的大隊長,紅狼傭兵團的團長是個很厲害的戰士,而作為大隊長的謝爾,能夠與傭兵團的團長近距離接觸。      上輩子修道之前的遭遇讓阿洛比起一般困守山門修行的修道人有更多的紅塵歷練,因此對他而言,絕不會僅憑感覺就毫無根據地與人結交,他觀察了謝爾整整一天,從對方的很多細微之處窺其人品,才願意主動釋放善意。   而流牙是一個意外……流牙的年紀小,第一次接觸又綻放了修習木行靈力之人最喜愛的勃勃生機,加上流牙失去了記憶有如白紙一張,所以阿洛肯賜予他名字,讓他進入自己的命運中。      沉思了許久的阿洛,終於發現流牙一直一言不發了。   「……流牙?」他輕聲喚道。是睡著了嗎,可腰間的手臂依然有力啊。      流牙開口了:「我,不喜歡謝爾。」   「誒?」阿洛冷不丁聽見這句,側了側頭。      「洛,對他笑。」流牙突然說。   「這個是禮貌……」      「洛,跟他說話,不理流牙。」流牙又說。   「那是在基本的與人交往……」      「洛,讓他保護,讓流牙,去別處。」流牙語氣裡帶了一點委屈。   「我是為了讓你通過戰鬥適應使用大劍,而他的保護只是基於戰力的最妥善安排……」      「洛,以後不理他。」流牙自顧自說著,可見之前阿洛的所有解釋全部白費。   「流牙,會保護洛!」他重重說道,然後把阿洛抱得更緊,那顆刺刺硬硬的腦袋也再度砸到阿洛的頸窩裡。      阿洛被流牙突然發表的宣言震住,愣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好……流牙,我不會再忽視你了,我保證。」    邀請 -------------------------------------------------------------------------------- [收藏此章節] [手機UMD下載] []   次日清晨,阿洛與流牙在纏手纏腳的姿態中醒來,阿洛挪開流牙壓在他身上的胳膊,沖那個昨晚在無限委屈中入眠的少年笑了笑:「流牙,早安。」   「洛早。」流牙小心地把阿洛扶起來,「還,累不累?」      「我的體力已經全部恢復了。」阿洛笑道,「我們現在應該起床,我想,謝……大家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好。」流牙點點頭,「我們,起來。」      現在的流牙漸漸能夠清晰地表達一些想法了,就連生活中的事情也以前熟悉了很多,尤其像穿衣穿鞋這樣的小事,更是早就能親力親為。   然而,當阿洛披上自己的袍子以後,回頭看向流牙時,竟發現他抱著自己的皮甲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流牙,快點穿衣啊,時間不早了。」阿洛看他赤著上身呆呆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   結果流牙走過來,把皮甲往阿洛手裡一塞,然後張大手臂:「洛,幫我。」      怔了一下,阿洛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搖搖頭,把皮甲攤開,給流牙套上,再細心給他扣上幾個暗扣:「好,我幫你。」跟著又笑,「不過,只有今天早上啊,算是我為昨天的事情道歉。」   「嗯。」流牙低頭,指一指下面,「褲子。」      阿洛並不拒絕,他歎口氣蹲下來,給流牙把腰帶繫上,還有拉鏈也拉上去。   「好了,這下行了。」阿洛再幫流牙整一整衣襟,撥弄一下四處作亂的頭髮,「流牙很好看。」      「洛也,很好看。」流牙滿意了。   「那麼出去?」阿洛微笑。   「出去。」流牙抓住阿洛的手臂。   這一回,阿洛沒有要求他換位置。      帳篷外傭兵們果然早已準備好,貨車照舊被鎖鏈串在一起,而潘圖魯獸也被人從圈子裡趕出來,準備今日的拖車之旅。   卡爾洛夫站在他自己的帳篷旁邊,打著哈欠一邊看人給他收拾帳篷皮,一邊讓兩個侍女扶著,眼睛裡都是血絲,臉上卻帶著不可自抑的笑容,看起來昨夜是沒睡好的。      阿洛才剛出來,就敏感地察覺到幾道充滿感激的視線,而衝著那目光看過去,就見到幾個臉色仍舊有點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的傭兵——正是阿洛從鬼門關搶回來的幾個傷患——他們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似乎並沒有受太大影響。      「埃羅爾,他們都恢復健康了!」遠遠看著兩人走出來的謝爾趕緊迎上,「還要多謝你昨晚的幫忙啊!」   「謝爾,你昨晚已經道過謝了。」阿洛溫和說道。      謝爾朗聲大笑,看起來心情非常好:「道謝怎麼會嫌多呢?埃羅爾,你這個朋友果然沒有白交!」   阿洛的嘴角彎起一個淺淡的笑,再沒多說什麼了。      私底下,流牙捏了捏阿洛的手,阿洛回捏,表示自己說話算話。而謝爾眼角餘光瞥到這個動作,再接收到流牙威脅的視線,笑容裡立刻帶了些古怪的味道,隨即,他對阿洛揮揮手轉身去給傭兵們訓話,倒沒有繼續攀談了。   阿洛一點也不尷尬地對謝爾點點頭,就和流牙一起走到屬於他們的馬車前……在看到卡爾洛夫先上車之後,他們也爬了上去。      接下來的路程很順利,除了有幾伙小毛賊不長眼過來想要搶劫以外,就沒有再遇到什麼其他的狀況。魔獸們都是懂得趨吉避凶的,它們的鼻子讓它們嗅到這伙傭兵因為在前不久剛斬殺了無數斑目蜘蛛而積攢下來的血氣之後,便不會對傭兵們妄自攻擊——從某些方面來說,魔獸比人類要識時務得多了。   跟著十天後,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多瑪之城。      還是由傭兵們護送,所有的貨物被運到卡爾洛夫的商舖裡,又很快有人將東西都接了過去,潘圖魯獸們也經人接手,送到專門租用魔獸的獸行中,最後,就是交接任務了。      多瑪之城是個頗大的城市,在這裡的傭兵工會不再是以酒吧為據點,而是比較正規的,內置登記處和專業的管理者在這裡處理事務。   謝爾拿出一張羊皮紙,上面完完整整地寫著這次任務的條款和分配,底下還有僱主卡爾洛夫的再一次簽字——那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管理員接過來,在上面蓋上了獨特的工會印章,並且在工會裡屬於紅狼傭兵團的任務卡片上,又多了一個新的圓滿完成的任務。   同樣的,阿洛也交了任務。      這一切都做好了,卡爾洛夫將佣金支付。   由於路上在未知的情況下遇到了斑目蜘蛛,造成一定的驚嚇和傭兵團的損失,這個或許勢利卻不失精明的胖商人當機立斷,五倍支付了佣金,包括屬於阿洛和流牙的那一份——得到了「珍寶」的他,當然不會在乎這麼一點小錢……而後又是慇勤地包了個酒館請傭兵們大吃大喝一頓,怎麼說,卡爾洛夫這個人也算是都做到位了的。   而這樣的姿態做出來,紅狼傭兵團也不會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再將對他的不滿情緒延續下去。      終於擺脫了卡爾洛夫的熱情,謝爾要和傭兵們一起回去紅狼傭兵團的駐地了。      「埃羅爾……」謝爾看著面前瘦削的魔法師,欲言又止。   阿洛微微地笑:「謝爾,我們似乎應該分別了。你……還有話要對我說?」      謝爾望著阿洛的臉,眼神頗有些複雜:「埃羅爾,你現在要去哪裡?」   「就像我之前對你說過的,流牙身上的問題,我要盡快地為他解決。」阿洛溫和地笑著,「現在的話,應該先去打探消息吧……」      「那也就是說,沒有特定的目的地了?」謝爾唇邊也掛上一絲笑意。   「是的。」阿洛溫言說道。      「那麼……如果不介意的話,埃羅爾,你們要不要到我們的傭兵團去看看?」謝爾神色開朗一些,好像做出了什麼決定而突然沒有了任何陰霾,「我想,我們的團長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你這個救了我們好幾個兄弟的好朋友……而且,也許我可以在某些問題上幫你一點小忙。」      「不會讓你為難嗎?」阿洛體會到謝爾話中的好意。   謝爾堅定地搖頭:「不會。」   阿洛聽完,抬頭看向身邊的人:「我們去紅狼傭兵團看看,好不好?」他微笑著,「那裡有很多戰士,流牙,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流牙看一眼離阿洛兩三百個歐亞長的謝爾,再看一眼自己與阿洛一直握著沒有放開的手,金色的眸子裡光芒閃了閃:「好。」   「謝爾,打擾了。」阿洛柔和地說道。      紅狼傭兵團離這個城市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傭兵們在獸行領會自己之前寄放的坐騎——古羅獸——與馬匹相似卻更加健壯、能夠負擔傭兵們的戰鬥和長途奔行的一級魔獸。   阿洛也給流牙買了一頭,而流牙不愧在這方面有著絕佳的天賦,他幾乎只聽謝爾提點了幾個竅門,就能夠完全駕馭它,而阿洛正好相反。   在古羅獸沉著的蹄聲中,阿洛被流牙護在懷裡,兩個人就跟在謝爾的左側,身後還有百多個健壯的傭兵……一路飛奔,向紅狼傭兵團而去。      紅狼傭兵團駐地坐落在一塊凹陷的盆地裡,四面環山,周邊有茂密的叢林,只有一條大道直通而入。   古羅獸踏著歡快的步伐,撩起一陣陣迷眼的風沙,直衝了進去,在一片粗重的鐵柵欄外面停住。      鐵柵欄很高,足有上千個歐亞長,一打眼看過去,密密麻麻的黑色鋼鐵,讓人看了心裡直髮怵……只一剎那,就有股濃烈的戰意撲面而來。   就算是道心穩固的阿洛,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埃羅爾,我們下去吧。」謝爾在看到久違的家園時,臉上不自覺露出欣喜的笑容,就連帶聲音也輕快了幾分。   「好的,謝爾。」阿洛回過神答應著。   流牙抱住阿洛,一縱身跳下了古羅獸的脊背。      後面的傭兵們也都齊齊跳下來,這時候,裡面的哨崗處有人拿了高聲喊話,運足了鬥氣釋放出來的聲音無比洪亮,詢問著來人的名字。   謝爾也立刻放聲喊道:「是我!第一大隊謝爾回來了!」      他的聲音剛落,裡面就傳來好些喧鬧聲,而後又是一把嘹亮的嗓子:「臭小子!你終於捨得滾回來啦?」   「奧斯你這混蛋還不過來給我開門?!我可是帶了客人回來的!」謝爾不甘示弱,粗魯地喊過去,可聲音裡卻是滿滿的歡喜。      「好啦!滾進來吧!」粗獷的男聲由遠及近,再次響起。      同一時間,鐵柵欄發出沉重的悶響,「嘎——吱——」      那鋼鐵的叢林從中央分開一條細細的縫,然後如流水一般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明天此文不更,我要去碼一下另一篇了…… 小刁難 分開的鐵柵欄裡,一瞬間撲出個健壯的影子,眾人只來得及眼一花,謝爾就被人擁住,背脊也被他大力「啪啪」拍得直響! 「好小子!你可終於回來了!哈哈哈哈!」那人的聲音相當豪放,還有無比洪亮的笑聲,震得人耳朵一陣陣發麻。 阿洛在謝爾的身後看得明明白白,這個沉穩的青年一反平日裡的穩重,奮力舉起雙臂把來人的胳膊從自己背上撕開,一把扔出去——他運足了鬥氣這樣做,然後狠狠地咳嗽兩聲:「你想勒死我啊!奧斯!」 「我以兄弟般的熱情歡迎你的歸來,臭小子,你可別不領情!」來人聲音更響,就像炸雷一樣。 「我看就沒幾個人受得了你這『兄弟一般的熱情』!」謝爾口中嘟噥著,不過這回還是主動迎上去跟對方擁抱了一下,才回過頭,對著阿洛揮揮手,「埃羅爾快來,我來給你介紹介紹。」 阿洛拖著流牙上前一步,一掃眼迅速打量了這個一開門就奔過來「迎接」的男人。 一把鋼針一樣的棕色鬍子戳在臉上,還有蓬鬆的與鬍子同色的亂髮一頭,皮膚是健康的棕黃略偏黑,長手長腳,指間有老繭,身材健壯,總是咧開嘴笑,牙齒雪白,笑聲響亮。從這人身上釋放出的壓迫感來看,似乎實力不弱,而且也許是因為在自己地盤的緣故,他也根本沒有隱藏這種壓迫感的意願。 阿洛並不想去挑戰這樣一個可能是高手的人的敏感度,所以並沒有放出自己的靈識去探測,不過估摸起來,這個被稱為「奧斯」的男人,至少也有六級以上的水平。 大陸上最著名五個傭兵團之一的紅狼傭兵團,即便年輕,但果然非同凡響。 「你好,我是埃羅爾,一個水系魔法師。」阿洛微笑著伸出手,首先表達自己的善意。 「哦,你好!我是奧斯!」奧斯齜牙一笑,重重地握住阿洛的手——一下,很快放開,「是個戰士!」他似乎說每一句話都十分激動。 奧斯的動作太快了,但是流牙在看到他狠捏上阿洛的手的時候,還是不自覺皺了皺眉頭,然後他也伸出手,面無表情地看向奧斯:「我,流牙,戰士。」 看著那很執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奧斯也不推拒,一甩手握住流牙的,頓時感覺一股大力襲來:「喔,你好!」他不甘示弱,也用力回敬。 兩人的手膠著在一起,都是不肯放開,從他們收緊的手指來看,雙方都在較勁兒似的大力抓握。 謝爾一見,就知道是奧斯的毛病犯了惹到這個護食的面癱少年,急忙上去打圓場,他稍微用了點鬥氣,兩手分別抓住他們的手腕,把兩人分開:「行了行了,這才第一次見面,你們就依依不捨了?」 奧斯腆臉笑著,順手抓抓頭髮望天,而流牙才不理會謝爾的話——反正他對謝爾也沒什麼好感,只是回到阿洛身邊,低頭觸到他耳邊:「洛,疼不疼?」 阿洛笑了笑搖頭:「我沒事。」 對方好像對魔法師沒什麼好感,所以一上手就用了力,但似乎也沒什麼刻意想做些壞事的意思,所以沒有用上鬥氣……嗯,就像是只想讓他吃點苦頭、給個下馬威,但又並不是要捏斷他骨頭的樣子。 流牙眨眼。 阿洛歎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依舊是潔白無瑕,連點淤痕都沒有:「我沒有羸弱到那個地步,流牙。」 是,如果是一般體質柔弱的魔法師,真的會疼痛一陣子,可對於身體裡蘊含著濃郁木行靈力的阿洛來說,只在感覺到痛楚的一瞬間將靈力一個運轉,就能把外力抵除個乾乾淨淨了。 看到阿洛果然沒事,流牙就不再糾纏,不過對那個奧斯卻是抽了抽鼻子,在心裡暗暗記上一筆。 謝爾正在尷尬的時候,阿洛剛想說說些什麼打散這氣氛,就見到鐵柵欄裡面又走出個男人,約莫三十多歲,身材修長,氣質儒雅:「奧斯,你不是出來迎接謝爾的嗎,怎麼這麼久還站在外頭?」 謝爾見到這人,就彷彿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說道:「賽亞,奧斯他堵在門口,不讓我進去啊!」 那個叫做「賽亞」的男人勾唇一笑,瞥眼看到站在謝爾身後、穿著魔法師長袍的阿洛,眼裡閃過一點戲謔:「是不是奧斯又犯毛病了?」 「很明顯就是這樣,對吧?」謝爾聳聳肩,「我們的多羅獸都累死了,他還這麼幼稚,真不知道是怎麼長了這麼大的。」 「其實奧斯也不到三十歲,還是個年輕人哪,謝爾,你也包容一下他嘛。」賽亞隨口取笑,但是動作上卻是一把拽住了奧斯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拖進了鐵柵欄裡,「把你的朋友帶進來吧,要是讓人家覺得我們紅狼傭兵團的人都和奧斯一樣亂七八糟的,可就壞名聲了!」他說著,很快帶著滿嘴抱怨的奧斯消失。 這一邊,謝爾轉頭,朝阿洛抱歉地笑笑:「埃羅爾,讓你見笑了。」 「謝爾,你們傭兵團的人關係真不錯。」阿洛笑道。 謝爾也沒有太過客氣,只是笑得更加輕鬆:「那是當然了,埃羅爾,紅狼傭兵團正式歡迎你。」 跟隨在謝爾身邊,阿洛與流牙一同進入了鐵柵欄,裡面是一片極大的空地,地面鋪著鬆軟的綠草,在這草地的邊緣處,零散而有規律地分佈著好些鐵柱,上面還有看起來就很結實的繩子。 阿洛朝左邊看,是望不到邊的草場,但在視線所及的遠方,又似乎有隱隱約約的木房的一角,想來,是圈養魔獸的地方。他再往右邊看去,卻是剷平了草面、灌上鐵汁的一片平地,而平地的後方,是無數個厚實的帳篷,應該是傭兵們居住的地方,而帳篷的外圍也佈滿木刺一樣的東西,還有兩個極高的崗哨,大概是為了方便觀看鐵柵欄外面的情形。 這兩邊,一邊是一望無垠,滿目皆空,另一邊則是擠滿了東西,迴盪著強烈的肅殺之氣,對比十分鮮明。 「這裡真不錯啊……」阿洛輕聲讚歎。 謝爾臉上出現幾分毫不掩飾的自豪神情:「埃羅爾,等一下你會更震驚的。」他四周看了兩眼,「賽亞和奧斯肯定已經回去宣佈我回來的消息了,嘿,跑得還真快!」 阿洛微笑著:「謝爾,你為什麼不給我介紹一下那兩位戰士呢?他們看起來很厲害啊。」 「你們都散了吧!」謝爾先沒忙著解答阿洛的問題,而是朝後面揮一下手,高聲說道。 而後面的傭兵們不知何時又齊齊跳上古羅獸,一路揚蹄,往左邊飛奔而去,順便,也帶走了阿洛新買的古羅獸。 「不介意吧?」謝爾還是挑眉詢問,在得到阿洛搖頭的回應後,手臂將阿洛和流牙兩人往右邊引去,「我們一邊走一邊說……你問我賽亞和奧斯的事情,是吧?」 流牙握住阿洛的手,豎起耳朵聽著。 只聽謝爾說道:「埃羅爾,我首先要為剛才奧斯的無禮道歉。」 阿洛笑笑表示不介意。 謝爾才又解釋道:「奧斯……他曾經的身份比較……嗯,難以解釋,所以,在一次爭執中,他的父母是被一個魔法師用魔法殺死的,奧斯當時利用魔法用具隱身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他對奧斯的身份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點,不過事情倒是講得很明白,「後來,他被他父母的一個朋友收養……奧斯的魔法天賦其實高過鬥氣,可他因為這件事,就怎麼樣也不肯接觸魔法,後來,是那個人幫他強行抽乾了身體裡的魔力,才讓他重修鬥氣的。」 阿洛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奧斯先生看起來並不仇恨魔法師……我覺得,他只是很討厭魔法師,但是並沒有一定要把魔法師殺死的**。」 「因為奧斯的父母也是魔法師。」謝爾見阿洛沒有表示出不快,稍稍鬆了口氣,「而且,養他長大的那個人也是魔法師,對他悉心教導,為他幾乎付出了一切……在這樣的環境下,奧斯克服了父母死亡時候的陰影,個性也沒有什麼陰霾,反而非常開朗。」 「這點倒是能看出來。」阿洛笑道。 「只是……呃,偶爾會出現一點小毛病。」謝爾像是想起什麼,帶一點窘迫地看向阿洛,「那個……就是有時候……」 「有時候見到魔法師,會情不自禁地去做一下小小的刁難,如果能讓那個魔法師出一點醜,就更好了。」阿洛柔和地笑。 「……對。」謝爾也笑了。 阿洛走在謝爾左面,神情裡沒有任何不滿:「我知道,奧斯先生是個不錯的人,很……直率,賽亞先生呢?似乎是個溫和穩重的人。」 「賽亞……」謝爾摸摸鼻子,「他的個性我可不好描述,奧斯挺怕他的,算是除了團長以外唯一能將奧斯馴服的人吧。」 「以他們的實力,也都是大隊長吧?」阿洛略帶好奇地問道。 「嗯,他們都是。」謝爾回答,「賽亞和奧斯都是七級的戰士,不像我,才六級……在我們的傭兵團裡,六級以上的戰士才有資格競爭大隊長的位置。」 一路說一路走,很快地,那一片帳篷映入眼簾,他們已經走到帳篷的近前了。 卡爾加 要說在歐亞大陸上,無論是戰士還是魔法師,都有他們獨特的等級分配和能夠彰顯他們等級或者屬性的特徵。 就比如說像阿洛這樣的魔法師,他的魔法力為水系,那麼,當他的魔法力顯露出來的時候綻放的光芒往往是湛藍的純淨的顏色,而當一個魔法師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不僅在無意間溢出的氣息會讓人感覺壓迫,甚至當他們刻意釋放的時候能將對手壓制在因恐懼而無法調動魔力的狀態——這就是屬於八級魔法師以上的強者才能做到的,魔壓。 而戰士——也就是現在站在帳篷前面的幾個人感受到的這種強大的氣魄、讓人恨不能跪伏在地的威勢,就是七級以上戰士所能擁有的,被稱為「場」的東西,而破除了九級的進階藩籬、達到更高的大戰士、戰聖和戰神境界時候,他們的「場」會進化為更加恐怖的東西——領域。 領域中,規則由領域的主人界定,只有遠超領域主人的實力,才能突破而出……否則,一旦被領域困住,生死就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且說阿洛和流牙跟隨著謝爾,經過了無數看起來就無比紮實的帳篷以後,來到了一個靠近山壁的、最大的帳篷外面。 這時候,彷彿有細細的風吹起了地面的沙粒,圍繞著帳篷盤旋地上升,一圈一圈,帶著些微風響的…… 澎湃的壓力從偶爾掀動的帳篷皮流溢而出,只有那麼一絲,卻讓人打從心裡心驚膽顫,然而那帳篷卻是紋絲不動,彷彿沒有受到任何侵擾。 才剛剛站定,謝爾伸手掀起帳篷皮,頓時,強大的風流噴湧而出—— 狂風大作,謝爾被沖得倒退一步,旋即單膝點地,以手肘遮擋強風。 而流牙在那風流到來的前一刻,早已將阿洛捲入懷中,並且即刻轉動身子,用後背徹底將阿洛護住……他的雙腳有如生根一樣紮在地表,但從他腳跟在地面劃出的痕跡來看,他其實並不輕鬆。 當風力漸小,阿洛推開流牙的時候,散亂的風吹起他的長袍和銀髮,他看著殘留的還流連在帳篷周圍的有序的能量,微微地笑了:「……很強大。」 謝爾這時也站了起來,他甩一甩頭,呼口氣:「真是的,我做了什麼讓老師不滿嗎?剛回來就給我來這麼一下……」 「洛,沒事?」流牙拉著阿洛的手,低頭問他。 阿洛看他一眼,柔聲說道:「我沒事,你呢,有沒有被嚇到?」 流牙搖頭:「我,不怕。」 同一時刻,裡面傳來一個清洌的嗓音:「謝爾,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 這個人的聲音很有質感,聽在耳朵裡異常悅耳,可當謝爾聽到了,卻是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阿洛側過頭:「謝爾?」能讓這個開朗而不失穩重的青年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好奇了。 「是我的老師。」謝爾抖一下,「法爾非團長的哥哥,我們的副團長,呃,也是我們團裡管事的人……」 他只來得及匆匆說這麼幾句,阿洛也沒聽太明白,不過接下來他就看到謝爾走進了帳篷,這一回,他沒遇到任何阻礙。而阿洛也拍拍流牙的手,讓他不要過分焦躁——剛剛那迎面而來的能量,讓流牙的血液沸騰了。 才走進去,阿洛就察覺到從地底升起的某種力量迅速從腳底刺入身體,與此同時,自己身上的魔力也被什麼東西禁錮住……是魔法陣。 阿洛微微斂眸,身體裡的木行靈力快速運轉一周,並沒有什麼大礙。 他真是大意了,早該想到的,在一個傭兵團核心的地方,一個整個傭兵團都是戰士的地方,怎麼可能讓任何魔法師有發出實力的機會? 這個埋藏在帳篷地底的魔法陣,至少是九級以上魔法師所繪製,五級以下的魔法師能在瞬間被禁錮,而五級以上的依照等級的增加威力逐漸減弱,到了九級,影響力則是微乎其微……如果真的超越九級達到了星級的魔法師,無論他們出現在什麼地方,所謂的魔法師,都不能起到太大作用了。而如果他們真的想要對需要魔法陣進行防禦的人做些什麼……也根本不需要耗費太大的力量。 阿洛的神情裡稍稍透出點訝異,但很快平復,保持溫文的笑容不變。 帳篷裡的人當然也在幾個人進來的剎那就將其中兩個陌生的打量了個遍。 首先是那個身材高大但其實年紀不大的少年人,一身的身經百戰的悍氣遮住了原本該被稱作俊美的長相,眼神凶蠻,但轉到他同伴身上的時候會瞬間平靜下來,在剛剛那一場強迫釋放的「場」的考驗下,他能夠站穩身體不動,也就是說,他體內的鬥氣最起碼也有七級的水平。而另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目光平和,神色也平和,整個人都流轉著某種讓人放心和安定的氣息,雖然一進門就被魔法陣禁錮,但似乎並不慌亂,定性和心胸都很不錯。 同時,阿洛也打量著帳篷裡的人。 也許因為這是傭兵團核心的緣故,裡面的眾人並不是席地而坐,而放了好些椅子在裡面,當然,每一把椅子上都鋪了厚厚的獸皮,幾乎讓人看不到椅背和凳腳的存在。 有兩個人並肩坐在坐裡面,左邊的男人一頭紅髮,臉上的膚色泛起健康的紅,臉龐五官的稜角鮮明,穿著皮甲背著重劍,上衣敞開,露出大片的胸膛,整個人都顯得很剛硬,外表年紀大概在三十五歲左右。他身旁的男子黑色長髮直垂到腰,長得很俊秀,除了眼角有一點細細的紋路外,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一樣,他全身沒有特別突出的肌肉,但就是能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腰間還纏著細長的黑色的東西,閃爍著烏亮的光彩,看起啦,是武器。 兩邊各坐著兩三個青年或男人,都是一身的鬥氣,渾身都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而賽亞和奧斯正在其中。 紅狼傭兵團的精銳集結於此。 「這麼大的陣仗,要嚇人嗎?」謝爾大概是習慣了,一進門看到他的同伴們,抓了抓頭髮訕笑。 他的同伴們衝他嘿嘿地笑,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意味。 上頭坐著的黑髮男子哼了一聲,發話了:「謝爾,你好像很得意?」 阿洛聽出來,正是之前在帳篷裡說話的那個人……這樣說來,剛剛外放出強大「場」的,也是他? 謝爾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脖子一點點轉動,喀吧喀吧地發出聲響:「……老師,我錯了。」 「你錯了?嘿,我以為是我錯了。」那男子唇邊勾起個陰冷的笑容,「比我給你預定的歸期晚了十五天,謝爾,你這樣不聽話,到底去了哪兒?」 「因為順路,所以接了個任務……」謝爾低眉順眼地回答,完全不敢有半點反駁的樣子。 阿洛和流牙站在旁邊,因為禮貌的問題,他們不能插話,所以安靜地等候。 「血腥味,還有新傷……謝爾,你還瞞了我一些東西吧。」黑髮男子繼續說道,冰冷的眼刀一刀一刀地剮向謝爾,看得謝爾的頭是一下比一下更低,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很明顯,屬於男子的「場」此刻正有針對性地落在謝爾一人身上,難怪他受不了。 這時候,男子旁邊的紅髮男人一巴掌把他勒住:「卡爾加,別這麼嚴肅,你可就這麼一個徒弟啊!」 紅髮男人一出手,那滿室令人窒息的氣場頓時降低許多。 謝爾也微微鬆了口氣。 紅髮男人的笑容十分燦爛,他狠狠地拍了拍黑髮男人的肩——「彭彭彭」的巨響讓在座眾人的嘴角都抽搐起來,而黑髮男人卻像毫無所覺一樣,面上的表情都絲毫不變。 「法爾非,我教訓我學徒的時候,你少廢話。」黑髮男人——卡爾加的聲音更加陰冷,好像一條蛇在噴吐血紅的蛇信。 「哎呀,別那麼認真嘛,卡爾加,你應該隨和點!」紅髮的法爾非大笑,「你看,我們的謝爾帶了客人回來了,可不要嚇跑人家啦!」 卡爾加這才看向帳篷裡的兩個陌生人。 阿洛安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半點煩躁之色,看到卡爾加的視線過來,就衝他溫和一笑,而流牙,他一直蹭在阿洛身邊,看著自己和阿洛的手,別的什麼也沒注意,當感覺到卡爾加目光的時候,他抬一下頭,看了卡爾加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落到阿洛身上。 「,還不錯。」卡爾加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點點頭說了一句。 那邊法爾非笑得前仰後合,又是一把將卡爾加摟住,再用另一隻手胡亂揮了兩下:「謝爾的兩位客人們不要介意啊,卡爾加的意思是,歡迎你們到紅狼傭兵團做客啦,他覺得你們人不錯,很歡迎你們啦!」 卡爾加伸出兩根手指,把黏在他肩頭的屬於法爾非的手拈下來:「滾開。」又看向阿洛和流牙兩人,臉色緩和了一點,「我是卡爾加,副團長。」 不等阿洛那邊說話,法爾非又是一個燦爛的笑:「我是法爾非,紅狼傭兵團團長!歡迎兩位!」 阿洛有禮地彎了彎腰:「埃羅爾,水系魔法師,很榮幸來到紅狼傭兵團與各位相識。」他說著不著痕跡地扯一下流牙的衣角。 流牙就再度抬起頭:「我是流牙。」 藥劑師 「埃羅爾和流牙嗎,真是好名字!」法爾非豎起拇指,他依舊熱情,但是他那無比誇張的笑法讓他收穫了一枚來自於卡爾加的陰測測的招牌眼刀子。 卡爾加的口型無聲地動了兩下,阿洛認出那是「蠢貨」二字,而從這兩個字吐出的熟悉度來看,應該是經常被說出口的樣子,只是因為現在有客人在場——阿洛和流牙,所以,才沒有發出音來。 倒是謝爾回過神,先是笑了笑,然後朝阿洛投過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阿洛回以饒有興致的笑意。他是真沒想到,弄出了偌大聲勢的、有著偌大威名的、據說裡面高手如雲的大陸最強五個傭兵團……之一的紅狼傭兵團,靈魂人物團長法爾非和事務一把手副團長卡爾加,會是個性……嗯,這麼獨特的兩個人。 在這之後,除了賽亞和奧斯以外的三名大隊長也紛紛自我介紹,而另外兩個正在做任務的途中,所以沒有來到這裡。 因為阿洛和流牙是剛剛長途跋涉來到這裡的,所以傭兵團的主腦們並沒有留他們太久,而是讓一個大隊長——據說是比較靠譜的一位——賽亞帶領他們去一個結實而舒適的住所休息。 阿洛明白謝爾剛回來,他們肯定有些事情要問,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人實在不方便在場,就從善如流地跟著賽亞走出了帳篷,帶著流牙一起。 賽亞果然就像他的第一眼印象一樣,也許是因為年紀更長、閱歷更多的緣故,他來得比謝爾更加成熟穩重,而且十分健談,在領路的同時,也順便給他們講述了紅狼傭兵團的來歷和一些基本情況,似乎是非常和善的性格。 而阿洛當然也很隨和,兩個人談著談著,就漸漸投契起來,而彼此之間的稱呼也很快從「埃羅爾先生」和「賽亞先生」變成了「埃羅爾」和「賽亞」。 當賽亞的腳步停下的時候,阿洛有些訝異。 「這裡……」他略帶遲疑,「我以為會住在帳篷裡。」 正如阿洛的疑惑,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幢很高的建築,通體漆黑,牆面上都被上面特殊的塗料掩蓋——或者說這乾脆是特殊材料建造的房子,除了在正面有一扇大約能容納五人進出的金屬門之外,甚至沒有窗戶。 整幢樓,大概有五層高,應該是整個駐地最高的建築了。 「帳篷是為了磨練我們的夥伴們而使用的,埃羅爾,你是我們難得到來的客人,當然要住在我們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賽亞笑道,「當然,還有另一個安全的地方你也去過了,就是那個大帳篷。」 「是的,那個帳篷真的很安全。」阿洛也微微地笑著。一進去就被禁錮魔力,而只要出來又立刻恢復,真是個非常精妙的魔法陣啊。 阿洛想了想,又說:「這裡看起來似乎很不一般。」他看一看那幾乎沒有任何縫隙的牆壁,「建造得很巧妙,那些材質,我也認不出來。」 「這麼快就看出不同了,埃羅爾你很有見識啊。」賽亞眼裡流露出一抹讚賞,「你看得沒錯,這一幢房子都是由特別的金屬鑄成。」 他說的「鑄成」而不是「建造」,也就是說明,這是一個完全的整體而不是用部分搭建成整體的,而要弄出這麼一個整體,所耗費的精力顯然也會是非比尋常——不僅材料要保持完好,而且要精心將其雕琢成建築的模樣,也許甚至要有高級矮人大師的手藝或者超級魔法師的強大魔力才行。 「真厲害。」阿洛由衷地感歎著,「裡面……我是說還有其他人在裡面居住嗎?」費盡心思做出這麼個建築出來,想必不會只是用做招待客人的,而且從今天眾人的態度來看,這裡也不像是常常接待客人的模樣。 賽亞很欣賞阿洛的敏銳:「我們的客人一般都會被安排在第一層,方便他們出入,而自二層以上,居住的是我們傭兵團絕對不能損失的力量——藥劑師。」 作為一個只有戰士的傭兵團,當然不會有魔法師來施展治癒術,那麼,所有的傷勢要想能夠盡快好轉,藥劑的使用是必不可免的。 「這裡有十位藥劑師,他們都是一些除了藥劑以外別的都不放在心上的傢伙。」賽亞繼續為阿洛解釋,「所以我們達成協定,我們的傭兵團為他們提供配製藥劑的藥材和材料,而他們需要提供足夠我們傭兵團運轉所使用的各種藥劑。」他沖阿洛彎起眼角,「很划算的交易,對不對?而其中有五個從建團初期就在團裡的藥劑師,他們已經是我們的夥伴了。」 「聽說,藥劑師們都是很博學的人。」阿洛看著賽亞打開那一扇唯一的門,與流牙一起跟著走了進去。 賽亞手一抬,走道裡的魔法燈頓時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幽綠的顏色,甚至顯得有些陰森。 「是的,他們要充分瞭解各種草藥的採集地、特性以及藥用價值,要充分理解並且能夠完整地背誦各種藥劑配方,每一個步驟都要記得清清楚楚,還要通過不斷的實驗藥性提升到最高。」賽亞微微一笑,帶領著兩人朝左邊的長廊走去。 「除了植物用藥材以外,他們還要瞭解大陸上已經出現的或者即將出現的各種魔獸——它們的身上的許多部分,甚至是各種部分都有著一定的藥用價值,可以說,魔獸身上的東西是除了植物性藥材以外另一種極為重要的,生物性的藥材。植物性藥材和生物性藥材,還有其他一些偏門的有用的藥材,不同的藥材混合在一起有不同的效果,多一點少一點都會產生相當的差異……要得到能夠產生任何作用的神妙藥劑,即便是窮盡一個藥劑師的一生,也永遠看不到他們所追尋之路的盡頭……」 似乎是說到賽亞感興趣的話題了,他打開了話匣子,臉上的笑容雖然保持著溫和的狀態,可是眼神卻倏然變得狂熱起來,就連步伐也不免加快了一些,於是很快地,到了走廊最裡面的那個房間門口,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跟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頭,沖阿洛抱歉地笑笑:「埃羅爾,我好像說的太多了。」 「不,我很喜歡聽。」埃羅爾溫和地笑著,「賽亞,你也很博學啊,如果有機會的話,再跟我多講一講藥劑師他們的事情吧,我對藥劑方面的東西也很有興趣的。」 賽亞擺擺手:「我還差得遠,有空再聊。」他笑著替他們推開房門,「這就是你們的房間了,這麼遠過來,我想你們現在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那就多謝了。」阿洛接過賽亞遞過來的鑰匙,微笑道謝。 賽亞再遞過去一個拇指大小、球狀的晶體:「這是在這個建築裡必需的通訊工具,只要輸入一點魔力進去,就能夠與我對話……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就用這個對我說吧。」他頓了頓,「駐地裡有一些地方是不太安全的,埃羅爾,如果想出去散散心,請叫上我一起吧,不然,讓我替你叫來謝爾也行。」 「好。」阿洛點點頭,把球狀晶體上的紅繩拿過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們會小心的。」 「晚上的時候,我們要給謝爾接風,到時候會過來叫你們。」賽亞最後揮揮手,「可不要睡得太沉啊,不過……」他擠擠眼睛,「你們可以先洗個澡∼」 送走了賽亞,阿洛和流牙關上房門,這才有時間打量他們目前的居所。 大概是因為無論藥劑師還是客人們都不需要和傭兵們一樣遭受所謂的磨練,所以房間裡和外頭黑漆漆的模樣並不相同,而是給人一種非常舒適的感覺……就比如那白色的牆面,足夠容納三四個人的柔軟的大床,厚厚的地毯甚至壁爐,還有那十分寬敞的空間。 就算比起阿洛曾經居住過的需要花上好幾個銀幣甚至是一個金幣才能呆上一個晚上的房間,也不會差了。 阿洛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流牙居然一句話也沒說,覺得有些奇怪,就轉頭看過去,跟著一驚:「流牙……」 就在這麼點時間裡,流牙竟然已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現在正裸著身體大喇喇地展現在阿洛的面前。 僵了一瞬,阿洛很快反應過來:「流牙,你這是幹什麼?」 「去洗澡。」流牙理所當然地說道。 去洗澡的確是要脫光衣服沒錯,可是,也不至於還沒進浴室就這樣吧…… 阿洛歎了口氣——他發現,自從收留了流牙以後,這就是他最常做的動作了:「在外面、或者旁邊有別人的時候,可不要……不要說脫就脫了。」 「我不是,在外面。」流牙把掛在他腳下的褲子蹬到一邊,「也沒有,別人。」他一邊說,一邊往旁邊的側門——浴室走去。 不多會,就聽到裡面傳來「嘩嘩」的水聲。 流牙這樣主動而有常識的行為,讓阿洛既覺得欣慰,又覺得有點悵然,可還沒等他情緒蔓延太久,就有個影子從浴室裡「咻」地竄出來。 下一刻,阿洛發現自己身體懸空,且以極快地速度朝前面移動,再下一刻,抱住他腰和腿彎的那雙手一個用力——「刷拉!」 他又一次被人扔到水裡,並且又一次地,品嚐到渾身濕透的感覺…… 紅狼之爪牙 浴池中的青年身形瘦削,被浸濕的黑色長袍緊緊地黏在他身上,將他原本便十分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瑩潤……漫天的水汽氤氳,朦朧了青年的面容,只有那一雙溫潤的黑眼顯得尤為清晰。 即便是如此狼狽的姿態,卻讓他好像漫步於凌霄仙境一般,只有熱氣為他平靜的臉龐染上一層薄紅,又彷彿把他拉回了人世。 流牙看著這樣的阿洛,忽然感覺到身體有點發熱,可馬上本能壓倒一切,他一個縱身——撲! 才剛剛勉強從水裡站起來的阿洛,立刻又受到重物的襲擊,被從天而降的流牙狠狠地壓回了水池裡面……順便,激起了一地的水花。 「流牙,你又在玩什麼啊……」阿洛無力的聲音在水下響起,跟著有一雙手扶住了流牙健壯的胳膊,用力地撐起來,「做事情之前先動腦筋想一想啊,流牙,你現在不像小時候,很重的。」而且,這個襲擊也太突然了。 流牙很自覺地幫了還在掙扎的阿洛一把,他先是挪一下他那沉重的身體,而後雙手握住阿洛的,一把將他拉起來,自己則游到阿洛的身後,把阿洛拉了靠後,抱在自己的胸前。 阿洛才剛坐穩了,就感覺身後貼上了個溫熱的軀體,跟著兩根有力的手臂也纏上了自己的腰。這樣的負擔……嗯,習慣了,早就習慣了。 所以他只是抽出一隻手,沒回頭地抬起來拍了拍流牙的頭:「不是洗澡麼,怎麼又粘過來了啊……流牙,你不是小孩子了。」 「洛,也不大。」可是流牙今天卻出奇地反駁了一句,他更得寸進尺地把腦袋埋在阿洛的頸窩去了——這幾乎已經成了他最喜好的動作。 「呃……」聽流牙這麼說,阿洛一時有點啞然,估摸著看,他這輩子的年齡的確只比流牙大個兩歲左右,不過,他前輩子可是有一百多歲呀,這要怎麼算? 流牙也沒有趁勝追擊什麼的,只是抽了抽鼻子,在阿洛細緻的皮膚上嗅了嗅,再磨蹭磨蹭。 他最近好像特別喜歡在阿洛身上蹭來蹭去,尤其喜歡兩個人的皮膚相貼,並且以各種手段達成目的,即便是不善言辭,但在這個時候他卻總能說服阿洛,這讓阿洛很是傷腦筋,然而每到最後,又總是縱容加妥協。 這就是對自己養大的孩子的心軟麼……阿洛無奈地想著。 他曾經很羨慕那些一開始就被挑中了的內門弟子,他們的天賦固然高,可讓他們進步更加神速的是,他們各自都有一個好師父。在修真界,師父會為自己的弟子準備上好的丹藥飛劍法器符咒,會給自己的弟子傳授最好的功法,會對自己弟子不算過分的要求百依百順……阿洛覺得,現在的自己也許體會到那些「師父」的感受了。 就像流牙,不管他經常犯什麼毛病多麼沒有常識甚至還會霸道只憑本能做事,他還是覺得流牙很可愛啊∼ 流牙倒不知道阿洛心裡在想什麼,他只是看著阿洛一直沒有強制拒絕,就以為沒有關係,於是靠近靠近再靠近…… 由魔法運轉的浴池能夠始終保持水流的通暢翻新和水溫的適宜,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流牙開始幫阿洛洗頭——就像阿洛以前做過的,先搓洗頭髮,然後按摩頭皮,最後按壓穴道。 流牙似乎知道自己的手勁大,在為阿洛做的時候,就更是小心翼翼,因此,也顯得尤為笨拙。 阿洛閉著眼,躺在流牙堅實的腿上,溫柔的水流在他耳邊輕輕淌過……他的呼吸與水融為一體,緩慢而輕柔。 流牙的手指在阿洛長長的銀髮裡穿梭,佈滿結識老繭的五根指頭慢慢地揉搓發間的白泡,另一手則不時擦拭著不經意流到他耳畔或者眼角的,付出了幾百份的耐心。 這時的空氣是安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寧謐的,阿洛在水中舒展著他的肢體,而流牙的眼睛則定在阿洛平靜的面容上,就好像,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一樣。 而另一邊,謝爾正在經受慘無人道的盤問,以及來自方方面面的強大壓力。 「謝爾,你老實交代,這一回,又擅自接了什麼任務?」卡爾加的臉色陰沉——也許是天生陰沉,也許是後天培養,但總讓人看了心裡發毛就是了。 謝爾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不是什麼奇怪的任務,護送一個商人運送貨物到多瑪之城而已。老師,您知道的,多瑪之城距離我們的駐地只有一天的路程,非常接近……我只是順路、順路。」 「多瑪之城……也不算遠。」卡爾加斂眸,但很快抬起頭,「沒有發生別的事嗎?」 「沒有。」謝爾立即搖頭。 回答得太快了……除了團長以外,所有人的心裡都齊齊發出這樣的感慨。要說謝爾是個很機智同時也很穩重的人,如果是善意的謊言什麼的,往往都能夠做到最好……但偏偏只要是面對他唯一的老師,就會變成小時候那個完——全不會撒謊的小孩子。 果然,卡爾加危險地瞇起眼,本來就陰森的面孔變得更加駭人:「謝爾,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他壓低聲線,冷惻惻地□人,「真的沒有……」他加重這兩個字的讀音,「……發生別的事嗎?」 謝爾背後的冷汗「刷」地流下,他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老師身旁的紅髮男人——紅狼傭兵團的靈魂人物,團長「紅狼之爪」法爾非。 法爾非當然接收到這個眼神,不過他也只是愛莫能助地聳聳肩,攤攤手……盛怒時的卡爾加,他可不敢輕易去招惹。 卡爾加也注意到謝爾的小動作,他一個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法爾非,你是想要說什麼嗎?」 「沒有啊,卡爾加,你知道的,你的所有決定我都絕、對支持嘛∼」法爾非大咧咧地笑,一把勾住自家副團長的脖子,湊過去說,「所以卡爾加,你就盡情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團長大人大手一揮,將謝爾大隊長盡情地出賣給他的副團長,並且表示自己袖手旁觀,堅決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不巧的是,這位副團長的稱號為「紅狼之牙」,且此牙劇毒。 謝爾看向自己的同僚們,同僚們紛紛別過臉去,謝爾知道,自己已經是在劫難逃。 「謝爾,你以為我會聞不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卡爾加最後一點耐心透支,雙眼一張,強大的「場」撲面而去。 謝爾的脊背一彎,後背已經濕透,臉上的青筋暴起,牙齒也咬得「喀吧喀吧」地響。在這樣的壓迫下,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苦苦抵禦這遠超自己的強悍力量。 過了一會,卡爾加眼見謝爾快要撐不住了,才收回了自己的「場」,先誇了一句:「不錯,比上次堅持的時間久。」而後冷冰冰地說,「坦白。」 那威勢剛消失,謝爾就一屁股癱在地上,舒口氣:「我坦白……」 在眾人或好奇或覺得有趣的目光下,謝爾把斑目蜘蛛夜襲、好幾個傭兵身中蛛毒、發現夜襲的原因是那種奇異的珍貴果實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包括阿洛是如何佈置防禦魔法陣,在蜘蛛靠近的時候又是怎樣參與了戰鬥,當然也有之後他怎樣透支魔力為受傷傭兵們驅除毒素以及他觀察流牙的一些事情,全數交代個一清二楚。 聽完這些,卡爾加瞪了謝爾一眼:「算你運氣好,才沒有讓你的隊伍有所損失,如果你下次再這樣疏忽,就給我圈在駐地老實幾個月,讓我好好地操練操練你!」 謝爾連忙擺手,賭咒發誓,說自己不敢不敢。 結局已定,也知道了事實經過,卡爾加就沒有在這件事上再多糾纏,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的魔法師朋友幫了我們的忙,救了幾條人命,我們紅狼傭兵團是要表示出我們的謝意來的。」 正牌團長在旁邊插話:「就是就是。」 卡爾加沒管他,又說:「既然是你的朋友,又是我們的客人,謝爾,你現在和奧斯一起去準備一頓豐富的晚餐,我們要好好招待埃羅爾和流牙兩位。」 謝爾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懲罰了,趕忙點頭:「好好!我這就去!埃羅爾的晚飯就交給我了!」一說完,拉著旁邊納涼的奧斯就飛奔而出。 看著謝爾和奧斯的身影消失,法爾非抱著卡爾加的肩膀露出個無比開朗的笑:「卡爾加,你現在不生氣了吧?」 而卡爾加則狠狠地剮了他一眼,再用手扒開他貼過來的大臉,陰測測地說道:「不生氣了。」 浴室裡—— 因為洗澡所以取下來的通訊水晶被放在旁邊的檯子上,此時忽然閃爍起艷麗的紅光。 阿洛猛然驚醒,坐起身,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件袍子抖手披上,接著,往那水晶球裡輸入了一點魔力。 頓時,裡面傳來醇和的男聲,是賽亞。 「埃羅爾,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我在門外等待你們。」 阿洛微微一笑:「好,請稍等,我們馬上就出來。」 說完話,他用手把那濕漉漉的長髮撩到身後,跟著水藍色的魔力迸發,銀色的髮絲無風自動……當藍光消失時,它們已經被褪去了多餘的水分,並且順滑。 同時,流牙也渾身流著水站起來,抓起拖拉了一地的皮甲就要往身上套——這時候,被阿洛阻止了。 阿洛的掌心流溢著美麗的藍光,衝著地上的皮甲那麼一揮……表面已經沾染了很多灰塵的皮甲剎那間變得清潔如新。 流牙這回再穿上,阿洛沒有阻止,他只是屈起兩根手指抵住下巴,似是自語一般地說著:「看來,還要給流牙多買幾件衣服才行啊……」 卡爾加的嫌棄 傭兵們大概就是那種永遠也不會舉辦宴會的那種人,無論他們需要招待的是什麼樣的客人。 一如阿洛所料,在門外等候兩人穿衣的賽亞,直接將他們帶到帳篷外的空地上——這可是不小的一塊空地,因為它後面的帳篷是駐地的最核心,所以前面敞開的地方也格外多了一些……與其他的帳篷保持著距離。 就在現在,那塊你空地的中心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而火堆旁邊,圍繞著它隨意地坐著七八個大男人。 篝火上面架著兩根烤架,都串著一隻足有十個歐羅長的拔乾淨皮了的奇異魔獸,肥厚無比滋滋流油,釋放者誘人的香味。 賽亞帶著兩人走過去,那邊謝爾已經在招手了:「埃羅爾,這裡!」他的旁邊早留出了兩個位子。 阿洛沖賽亞點點頭,然後走過去,而賽亞則就地一坐,正好坐在奧斯的身旁。 「謝爾。」阿洛打著招呼。 謝爾面上帶著愉悅的笑容:「埃羅爾,你可要好好品嚐一下我的手藝。」他指著已經烤得焦黃的魔獸,「我可是專門為你……」他看一眼阿洛左邊虎視眈眈的高大少年,「還有流牙兩個做的啊∼」 他說著,又對流牙招招手:「嘿,流牙,你今晚很帥氣∼」 流牙的鼻子裡哼了一聲。 阿洛有些好笑地瞥一眼又在鬧彆扭的流牙,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他似乎總是不太喜歡謝爾的樣子,可謝爾對待流牙的態度也很隨和啊。 「流牙,你不能這樣沒禮貌的。」阿洛搖頭笑笑,但是口氣裡並沒有太多指責的味道。 流牙抽抽鼻子,側過頭,盯著謝爾,面無表情地說道:「嘿,謝爾。」 「噗∼」謝爾一個沒忍住笑出來,隨即擺手,「埃羅爾,你不用這麼在意的,流牙已經很不錯了!」 阿洛對流牙除了必要的常識指導以外,其實一般也是採用放任自流的態度,既然謝爾都無所謂了,他就更不會苛責自家養大的孩子了,於是很自然地接下之前的話題:「謝爾,今天的晚餐是你準備的?」 「對啊,你是我的客人,第一頓我當然要露一手!」謝爾笑道,跟著頗神秘地壓低聲線,「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的!」 阿洛微微笑著,他閉上眼,輕輕嗅了嗅,跟著緩緩說道:「干蒲子、百葉草、龍角花、白拂子、千手蔖、魚鬚根、赤龍籐……你至少放了七種香料進去,而且其中百葉草和白拂子的特性能將調料與肉味融為一體,赤龍籐和龍角花能將皮肉堅硬的魔獸肉質軟化——就比如這種只有在最熾熱地方才能成熟的熔岩獸,干蒲子能夠提升肉的鮮味,千手蔖能把熔岩獸肉裡面蘊含的火力稀釋,讓吞吃的時候不至於燙了喉嚨……而這每一種都蘊藏著奇異的香味,交溶在一起就更加特殊,讓人食指大動。謝爾,你真的下了很多功夫啊。」 比起這個精心炙烤的晚餐來,其實阿洛更想知道的是謝爾久經是怎樣在十位藥劑師的眼皮子底下把這麼多藥材拿出來做調味的……畢竟對於藥劑師而言,最不可原諒的事情就是浪費藥材,而把藥材當調料,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天大的浪費。要知道,這七種香料雖然並不算難得,可要把那兩隻魔獸的肚子都塞滿也是需要相當大用量的,這幾乎可以完成百多份成功的藥劑了! 「……你居然聞出來了!」聽阿洛說完,謝爾大吃一驚,然後又是一笑,「我服了你了,這樣都能認出來。埃羅爾,你到底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 「我不知道的太多了。」阿洛搖頭,「我讀過一本書,上面詳盡地描述了許多常見的藥材,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恐怕也是認不出來的。」 「不管怎麼樣,還是很厲害!」謝爾不知從哪裡摸出兩瓶酒,遞過去一瓶,「來,我們幹掉它!」 「謝爾,你又忘了,我不喝酒的。」埃羅爾婉拒。 旁邊一隻手探過來拿走酒瓶,謝爾看到捏住酒瓶頸的流牙,笑得更歡快:「別人代替也是一樣的,埃羅爾,流牙跟你不就像一個人一樣嗎?」他說著一舉瓶,「流牙!來!」 流牙把酒瓶伸過去跟謝爾撞一下,仰脖就往嘴裡倒,謝爾也是一樣,一抬頭,喝了個乾乾淨淨。 好吧,男人之間的聯繫很古怪,有的是即便天天打架也一樣是生死兄弟,而有的互相看不順眼,但是只要有酒,還是能互相幹上一杯。 也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流牙願意跟謝爾說上幾句話了。 「我,替洛喝。」流牙盯著謝爾說道,「不准你,說話。」 謝爾沒接話地哈哈笑著,阿洛看他們兩個這樣,覺得有些好笑。流牙不喜歡謝爾就算了,那也許是個性不合,可謝爾自從回到了紅狼傭兵團的駐地以後,感覺也失去了在外面的沉穩,而把他「爽朗」的一面更加發揚光大……阿洛就這樣順著謝爾往另一邊看過去,接下來的好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幾乎跟謝爾一模一樣——除了卡爾加。這難道就是紅狼傭兵團的特徵? 就在謝爾拿出第二瓶的時候,忽然一個巴掌從天而降,把他的腦袋狠狠地拍了下去。 謝爾瞬間清醒,一抬頭,感覺一陣透心涼——更清醒了:「老……老師!」 「兩頭魔獸是不夠吃的,不要妄想用喝醉來逃避你的工作。」卡爾加陰鬱著一張俊秀的臉,身後彷彿醞釀著濃濃的黑氣。 謝爾覺得很冤枉,他完全沒有想做任何逃避,他只是每逢吃肉的時候就想順便喝點酒罷了……然而他不敢反駁,不僅僅是因為卡爾加特有的壓迫力,也因為他才稍稍抬頭,就看到了自家團長那雙晶亮晶亮的黑眼睛。 他的不反駁讓卡爾加放了他一馬,而原本在旁邊看著兩師徒交流的阿洛,卻被卡爾加拍了拍肩膀。 阿洛覺得有些稀奇,就微笑著回頭——卡爾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蹲在了他的身後。 卡爾加眼裡的嚴厲褪去了一點,沉默地遞過來一個盒子。 「這是?」阿洛有些疑惑,然後在卡爾加的示意下打開了那個盒子——剎那間,他被裡面溢出的耀目光彩晃到了眼睛。 是滿滿一盒子五級的魔核,都是湛藍的純淨的顏色,約莫有四五十顆之多。 「卡爾加副團長……」阿洛遲疑地開口。 「卡爾加。」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卡爾加打斷,「你可以用名字稱呼我們所有人。」他頓一頓,「你覺得它們怎麼樣?」他看了一眼盒子裡的魔核說道。 「好吧,卡爾加。」阿洛從善如流地改口,「這些都是很好的魔核,裡面的魔力充足,並且從顏色來看,它們沒有受過太大的損失。」 卡爾加聽到阿洛這樣說,神色似乎舒緩了一點,而後他點點頭:「它們都是你的了。」他根本不用徵求意見,直接下達了指示。 「誒?」阿洛怔住。 卡爾加陰測測地笑了一下——也許對他而言是友善的笑容:「因為謝爾的無能導致好幾個傭兵中毒,你耗盡了魔力挽救了他們的生命。所以,這是你應得的。」 不遠處,兩三個大隊長湊在一起在竊竊私語。 「啊,這不簡單,卡爾加居然也會解釋!」有人在震驚。 「看起來,卡爾加對那個年輕人的印象很好……」有人勉強發表觀點。 「難道因為卡爾加一直待在我們傭兵團裡第一次看到和他一樣瘦長型身材的男人?」有人說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理由。 「去你的,這一點也不好笑。」有人翻了個白眼。 跟著又有人過去湊熱鬧:「你們在說什麼說什麼?!」 「我們在說,副團長今天出奇的『溫柔』啊……」 「或者說出奇地講『道理』……」 「團長你敗了敗了啊哈哈哈!」 那一邊,在卡爾加自以為「溫和」的眼神下思考著的阿洛,總算想起來那一天晚上的事情。當時在對傭兵們進行救治的時候,他為了掩飾木行靈力泛起的青色靈光,強行吸收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魔核裡面的魔力為用……但後來他的水系魔力和木行靈力居然趁此契機而邁進了水木相生的第一步,他欣喜之餘,也就忘記了吸收魔核的事情。而且,那雖然是個五級的魔核,但他的儲物戒指裡還有不少,根本算不上什麼損失……比起跨入「水木相生」的門檻,他就算再多用幾十顆魔核,也不會有半點心疼的感覺。 這樣說來,卡爾加送來這一盒子的魔核是為了補償和感謝? 所以,阿洛很自然地說道:「那個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他把盒子遞回去,「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的。」一個兩個無所謂,一盒子的話就太誇張了。 跟著,他收到了來自卡爾加的一個瞪眼。 「你好囉嗦。」卡爾加說道。 阿洛被卡爾加無比直白的話語噎了一下。 隨即卡爾加一個轉身,長長的黑髮在風中舞出個美麗的弧線:「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廢話好多。」 阿洛啞然,剛想跟上去,忽然有個熱烘烘的東西撲過來,一下子抱住他的大腿——阿洛低下頭,又是一陣沉默。 他手裡托著還沒有合上蓋子的一盒水系魔核,而腳邊卻蹭著一隻紅著臉的大型猛獸……阿洛歎口氣。 流牙的酒量,還真是出奇地……弱啊。 模仿 剎那間,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阿洛……和他腳邊的流牙身上。 阿洛一瞬間心情很複雜,不知道應該覺得好笑,還是應該覺得尷尬。 「洛,嗝∼嘿嘿……」流牙有點口齒不清。 阿洛低著頭,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從十五歲以後,就再沒有讓自己這樣「俯視」的機會了,平日裡要對他說話,也總要抬起頭才行——因為如果不對著他眼睛的話,他就不一定會遵循自己的意見了,但與此相反的是,如果讓他看到自己的臉,一般來說,意見都是管用的…… 「洛,嘿∼」流牙扒在阿洛的腿上蹭了蹭,他現在雖然已經神志不清了,但還是能認出最親近的人的味道。 「流牙……」以後是不是不應該再讓你喝酒呢?阿洛在心裡歎了口氣,不過還是馬上把手裡的盒子蓋上,然後彎下身——他小心著沒有讓膝蓋碰到流牙的頭,拉住了他的手臂。 「起來了,流牙。」阿洛輕聲說道,「這樣子很難看的啊……」 流牙臉色酡紅,金色的眼睛閃亮閃亮的,綻放出一種讓阿洛聲音越來越輕的光彩:「洛不難看。」 ……我不是在說我難看。 阿洛無奈:「大家都在看著呢,謝爾也在看∼」他不自覺地就用了誘哄小孩子的口氣,但是酒醉的流牙並不像清醒的流牙一樣會對此表示不滿,反而低下頭更加親暱地蹭蹭阿洛扶在他臂上的手。 「唔,謝爾?」阿洛搖搖頭,「不認識。」跟著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從鼻子裡噴了下氣,「很討厭。」 在場的眾傭兵充滿了興趣的目光轉而投向謝爾——謝爾聳聳肩,他的確暗地裡以他自己的方法逗弄了一下那個在他看來某方面智慧非常低下,,應該說單純的少年,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醉到這種地步的時候依然牢記對他的不爽之情。嘿,該說是太?單?純了嗎? 「洛離他,遠一點。」流牙還在嘟噥著,因為醉酒的緣故他的聲音不大且含糊,可是以傭兵們的耳力,怎麼會聽不清楚? 目光就又齊齊聚焦在阿洛身上,偶爾還在阿洛和謝爾之間徘徊…… 阿洛頓時真尷尬了。 上輩子修道前,阿洛是紅塵裡最底層飽受掙扎甚至連飯都吃不飽的一員,困苦的生活讓他對人充滿了防備,修道之後他是外門弟子,飯是能吃飽了,可辟榖以後卻不用吃飯,每天每天除了做一些常見事務就是修行,與其他外門弟子之間慣常保持距離,而這輩子也是除了在公會裡抄書就是在森林裡修行……前世今生都只跟流牙一個人特別接近過,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樣善意卻包含調侃的奇異眼神。 就在阿洛不知道怎麼應對的時候,那邊的法爾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灌了好幾瓶酒的臉色跟頭髮已經一樣紅的強壯男人,居然也腆著臉笑起來,把腦袋蹭到了回到他身邊坐著的卡爾加的肩上。 「卡爾加∼嗝∼嘿嘿……」幾乎與流牙一模一樣的台詞,「卡爾加,嘿∼」 「法爾非,起來了,法爾非,這樣很難看啊。」卡爾加陰沉著一張臉看向紅髮男人,「……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他的聲音就像極地之冰,冷得□人,而語氣則像枯乾的木頭,死板板的沒有一絲波動。雖然他也模仿了阿洛應答流牙的語句,但完全沒有阿洛的溫柔與帶著寵溺的無奈,反而是隱隱約約的,不可見的怒火! 一剎那,原本停留在阿洛和流牙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他們的團長和副團長身上。 帶了兩分酒意但是完全沒有喝醉的謝爾不禁呻吟一聲,隨即摀住了臉:「不!團長!老師會殺了你的……」 賽亞和奧斯勾肩搭背,賽亞的表情如常溫和,可眼裡卻是明顯的笑意:「團長又在爭取副團長的注意力了。」他摸了摸下巴,「每當這個時候,我總覺得團長的……咳咳,直線下降。」 奧斯舉杯:「慶賀團長的又一次失敗!」 「乾杯!」 「哈哈哈哈!」 其他的大隊長同時舉杯。 果然不出傭兵們所料,下一刻,卡爾加臉色更加陰森,反手一個巴掌,把法爾非的腦袋猛然按下去!直接與被鐵汁澆成連蒼蠅也盯不進去的地面做出親密接觸——「喀吧」,發出清脆的響聲,是牙齒與鋼鐵的碰撞。 法爾非的抗打擊能力永遠不會讓人失望,他下一刻就爬起來,沖卡爾加燦爛一笑:「卡爾加最好看啦!」他簡直是歡呼著說道。 ……就算改了台詞也沒用,卡爾加的臉色如同灌了墨汁,到達一種讓人無法想像的暗黑程度。 「彭!」那是鈍物撞上**的悶響。 卡爾加一個飛腳——用帶著尖角的特製的皮靴,成功把法爾非踢出去,直直落在七八個歐羅長之外。 剛才還是主角的阿洛——雖然他未必想做這個主角,忽然淪為配角,就不由得在此刻有些發愣了。 這樣交流的兄弟,他從來沒有見過…… 嘴角抽了兩下不知道說什麼,阿洛歎口氣,把流牙的身體拉正,自己按照老樣子坐下來。 就在阿洛的對面,卡爾加收回他擺開的長腿,用一種非常優雅的動作。 法爾非四仰八叉地躺在不遠處,呈現出怪異的可笑的姿態。 「哈哈哈哈哈!」幾個大隊長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笑,連帶著其他帳篷外面同樣舉行篝火晚宴的傭兵們也紛紛響應起來。 卡爾加回頭,很陰冷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眾人來不及收回那種禁不住釋放出來的張狂大笑,就以各種僵硬動作凝固了面部表情。 卡爾加冷哼一聲,邁開他剛剛「行兇」的長腿,走到謝爾的身後。 謝爾正一隻手撐地另一手揉肚子,見到卡爾加陰冷的眼神,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開……」 「哈?」回過神的謝爾沒聽清。 卡爾加不耐煩地重複:「讓開!」他的右腳在地上緩緩地動了兩下,有抬起來的趨勢——謝爾立刻爬起,飛一般地跑到賽亞身邊。 卡爾加冷嗤一聲,坐在原本屬於謝爾的位置——阿洛身旁。 這時候,流牙已經在模模糊糊中把頭枕上了阿洛的大腿,半靠在阿洛身旁面無表情地發出「嘿嘿」聲,眼睛卻是亮閃閃的,還能看見裡面跳動的篝火。 「卡爾加。」阿洛對著黑髮的男人善意地點點頭。 卡爾加見阿洛沒有再提出退還魔核之類的話,就也點點頭:「埃羅爾。」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說話了。 流牙的喉嚨裡開始發出咕嚕咕嚕的低響,阿洛摸摸他粗硬的頭髮,手指靈活地在頭皮上的穴道上穿梭。 卡爾加看著阿洛的動作,目光一瞬不瞬的。 阿洛被這樣專注的打量弄得有點不自在,就側頭微微一笑:「卡爾加,怎麼了?」當然,他手指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你在做什麼?」卡爾加頓一下,問道。 阿洛語聲溫和:「人在喝醉了以後會很難受,如果我這樣做的話,能給流牙減輕一點不舒服的感覺。」像是在贊同阿洛說的話,流牙享受地瞇起了眼。 卡爾加改看流牙,同樣一眨不眨的。 阿洛輕笑,轉而又說:「卡爾加,法爾非一直這樣躺在地上……沒關係嗎?」他眼角的餘光瞥向那邊被毆打在地的紅髮男人,「雖然是身體裡蘊含著強大鬥氣的戰士,但是在晚上風大的時候一直貼著冰涼的地面,也是會有生病危險的。而且,據我所知,人在酒喝多了的情況下,抵禦的能力會更差呢。」 卡爾加掃了倒在地上的法爾非一眼,一臉的嫌棄,然後撇頭:「不管他。」 阿洛笑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然而慘遭毒打的紅髮法爾非不屈不撓地爬了起來,並且以極快的速度也來到了阿洛的面前。 他從篝火上已然熟透的魔獸身上撕下一條大腿,雙手舉著送到卡爾加面前:「卡爾加,你還沒吃東西吧?」 卡爾加皺眉,沒有接也沒有拒絕。 法爾非嘿嘿笑著,非常慇勤地把那條獸腿上的肉用刀子割下來,放到盤子裡,再安置一個叉子,才又送上去。 卡爾加冷哼,才接過來。 阿洛勾一下嘴角,忽然想起流牙也什麼東西都沒有吃,是空腹喝了酒的,就輕輕推了推他:「流牙,先起來吃點東西吧。」 流牙愣愣地點頭,模模糊糊地直起身子。 阿洛有些好笑地看著流牙呆呆的樣子,拍拍腿,準備站起來去幫流牙拿食物。 然而,流牙的動作更快,只見黑影一閃,他「嗖」一聲竄了出去。 然後又是「嗖」一聲,他重新蹲在阿洛的面前——拿著一條獸腿。 「洛……沒吃……東西吧?」他遲疑地說道。 耳熟的話讓阿洛一怔。 流牙一見,眼睛更亮了,他也是拿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刀子和盤子把獸腿處理好,跟著邀功似的捧到阿洛面前。 阿洛看看旁邊正在用餐的卡爾加和蹲在他前面眼睛亮亮的法爾非,再看看蹲在自己面前同樣眼睛亮亮的流牙……有些哭笑不得地接過盤子,歎口氣,而後微笑:「流牙,謝謝。」 「看到沒看到沒?」有偷窺的人激動了。 「這,就是不同啊。」有偷窺的人感歎了。 「同樣是主要拿意見的人……」有偷窺的人歎氣。 「同樣是模仿……」有偷窺的人繼續歎氣, 「為什麼得到的對待完——全不一樣呢?」有偷窺的人仰望深沉的夜色。 「所以說,團長輸了輸了啊!」齊聲。 戰士的素質 整整一個晚上,大家都笑著鬧著,法爾非和流牙讓傭兵們充分滿足了看熱鬧的心理,而身為另兩個被拖下水主角的阿洛和卡爾加,一個是從無奈到放縱,一個是從暴躁到放縱,總是殊途而歸了的。 鬧哄哄篝火晚宴一直到漫天星斗都跑了出來才肯結束,大家很快就各自回了帳篷,多多少少有幾分酒意的傭兵們,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阿洛住的地方跟傭兵們不在一處,詫異的是卡爾加竟然跟他們是一路的,而法爾非則早就被卡爾加一腳踹到地上,讓賽亞——大概是全場除了沒喝酒的人以外最清醒的一個,把他拖走了。 流牙走在阿洛的右邊,一手攬住他的脖子,還用腦袋蹭著他的肩膀,簡直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了,而卡爾加走在阿洛的左邊,總顯得陰鬱的面色在浮動的月光下,倒有了那麼幾分清艷的感覺。 阿洛唇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不疾不徐地朝前走。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沒過多久,還是卡爾加先開口了。 他嫌惡地看了一眼趴在阿洛身上的流牙,說:「埃羅爾,你不覺得很重嗎?」 阿洛垂眼看了看流牙毛茸茸的腦袋,搖頭一笑:「沒什麼,不算重。」 卡爾加偏頭,似乎很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你不一巴掌拍醒他然後把他踢到地上讓他自己爬回去?」 「呃……」阿洛不知道第幾次被旁邊這個人噎住。 「如果是我,不會讓那傢伙這麼得意和隨便的。」卡爾加抿一下嘴,跟著聲音更陰沉些,很認真地說道,「真的,埃羅爾,會被得寸進尺的。」 說起得寸進尺,流牙這傢伙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 阿洛回想一下以往,發現的確如此,可當他再想一想明知流牙會怎樣的情況……歎口氣,他發現,恐怕結果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就算是這樣……卡爾加。」阿洛明確感受到來自這個男人的善意,他也認真地回應,「流牙還是個孩子啊∼」 才沒有這樣的孩子!如果你這樣一直妥協下去會後悔的! 卡爾加在心裡這樣想著,不過當他看到了阿洛的神情,也就哼一聲,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了。他就知道,就算勸告也是沒用的,只有在後悔的時候才恨不能重頭再來一遍把當時那個蠢斃了的自己活埋掉。 兩個人說了這麼幾句話,就到了那棟藥劑師專用建築門口了,卡爾加說:「我在右邊的第三間,有什麼可以過來找我。」 像這樣的邀請是紅狼傭兵團從來都沒有過的殊榮。 阿洛微笑:「好的,謝謝你,卡爾加。」 卡爾加看著阿洛的笑容,眼神緩和了一點,旋即很快恢復平常:「每一天清晨開始,傭兵們要進行訓練。」他再瞥一眼半醉半醒的流牙,還是對著阿洛說道,「你們一起過來看看吧。」 阿洛心裡一凜,然後笑容更加柔和:「好的。」 卡爾加點一下頭,三個人就一起走向那唯一的樓門。 進了樓以後,卡爾加右邊而阿洛左邊,卡爾加揮一下手,率先朝那邊走去,而阿洛帶著流牙,還算從容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他們到了門口的時候,卡爾加的身影早就消失了,阿洛扭開門把手,把房門推開……在走進房門的最後一步,阿洛揉了揉流牙粗硬的頭髮,輕輕說道:「流牙啊流牙,簡單的模仿就算了,你可不要真的像那個法爾非學啊。」 「那個法爾非不是什麼好的學習對象,卡爾加比起他來,才是真正地單純呢……」這一句話,消散在幾不可聞的低語中。 第二天—— 再一次在流牙禁錮著的四肢中醒來後,已經習慣了的阿洛看了看天色——現在天醒得早,已經是大亮了。 阿洛動一下身體,準備坐起身來。 對阿洛的一舉一動無比敏感的流牙,即便是在宿醉的第二天清晨,也很快地察覺了懷中人的動作。 「洛……」流牙含糊地叫了一聲,「早。」然而在說到第二個字的時候,他就清醒了。 「流牙,早。」阿洛習慣地給流牙一個溫柔的笑容。 流牙在阿洛的頸窩裡蹭了蹭,之後手臂一揚,就把被子全掀了起來……露出他光裸的身軀。 這當然不是阿洛趁他酒醉給他扒光的,而是他在進了屋子的下一刻就很順暢地自己拔下來的,對此,阿洛阻止不及。 不過幸好流牙醉得神志不清,所以阿洛保住了自己的裡衣。 「好了好了,把皮甲穿起來,我們要去看傭兵們操練。」阿洛提醒道,一邊自己先扯出一件長袍穿上。 流牙一躍而起,手腳麻利地把蹬進長褲,套上皮甲,非常熟練。 兩人準備好後,就走出門去。 剛從樓裡出來,就聽見外面震天的嘶喊聲和強烈的動靜。 看樣子已經開始了。 阿洛把掛在胸前的晶體拿起來,輸入一點魔力進去,很快地,裡面顯示出賽亞朦朧的臉,還有他醇和的嗓音:「埃羅爾,你們起來了?早安。」 「賽亞,早安。」阿洛溫和地笑了笑,「卡爾加昨晚邀請了我們過來看看大家的演練,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裡面的賽亞「呵呵」笑了兩聲:「副團長都說了,哪會不行?你們快來吧,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在剛進駐地左邊的那塊草地上。」他的聲音也模糊起來,「路上可要小心啊。」 「好,我會的。」阿洛笑道。這時候,晶體上流轉的光芒隱沒。 「流牙,我們走吧。」 「好。」 不過是穿越一片帳篷而已,又在傭兵團駐地之內,當然不會真的遇到什麼危險,阿洛和流牙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傭兵們演練的草地上。 而那片在昨天看起來還十分祥和、與右邊鋼鐵澆灌的地面極不相稱的草地,在這一刻也顯露出森森的戰意來,一剎那,就變得與鬥氣凜冽的帳篷群匹配起來。 「鏘鏘鏘鏘——」 「轟!」 「乒!」 傭兵們分作兩組,彼此對練著,從他們紅潤的臉色上來看,已經有了相當時間的比鬥才對。 大劍與大劍之間,金色的火花四濺。 現在的傭兵們並沒有使用他們的鬥氣,而是單純憑借體力和體術進行戰鬥,極力地磨練他們的技巧,找尋能夠在戰鬥中獲得更高生存率的方法。 卡爾加和法爾非就站在草地的邊緣,就連謝爾他們也在互相比拚著,只不過他們之間比鬥的精彩度比起其他的傭兵來要勝過許多罷了。 而賽亞在跟阿洛通話以後,也被久等的對手拖下了場。 所謂一天之中天地間流動的魔力最強的時間就是早晨,與此對應的,屬於戰士們的鬥氣也能在這個時間被空氣中某種特殊因子呼喚著迅速上升——可以這樣說,在這段時間內進行對打或者自行苦修的話,會比在其他時候的進步速度快上許多。所以,但凡是有進取心的武者,就不會放棄這個修行的最佳時段。 阿洛和流牙遠遠地走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身為戰士的敏銳直覺還是讓卡爾加和法爾非在瞬間察覺了他們的到來。 「埃羅爾還有流牙,你們來啦!」法爾非率先打招呼,大力揮動著手臂,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卡爾加也看過來,淺淺地點頭致意。 阿洛微微笑著:「卡爾加,法爾非,早上好。」他扯了一下流牙的衣角。 流牙眨眨眼,也說:「早上,好。」 法爾非作為團長,有著身先士卒簡直可以做表率的熱情,他進一步熱絡地說道:「早上好早上好!昨晚你們睡得好嗎?有沒有不舒服不適應的地方?如果有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啊!」 一連串的話讓人頭暈眼花,卡爾加一巴掌拍上法爾非的後腦,頓時整個世界清靜了。 阿洛完全沒有露出任何異樣,他只是用很平常的口吻回答道:「我們睡得很好,也沒有不舒服不適應的地方,讓法爾非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法爾非一見對方搭腔了,就樂呼呼地還想說什麼,被卡爾加一個凶狠的眼神扼殺在喉嚨裡。 於是接下來的話語權由卡爾加掌握:「埃羅爾,過來一起看吧。」 阿洛點點頭,拉了流牙一起走到卡爾加的身邊,有意無意地,他站在了流牙和卡爾加的中間,而法爾非,就很自然地站在了卡爾加的另一邊。 面對著演練場的卡爾加,立刻就變得嚴肅起來——他平時本來也不活潑,但只要接近了戰鬥的氣氛,他似乎就自然而然地擺出了毫無破綻的戰鬥姿態。 阿洛看著這樣的卡爾加,心裡也有一些讚歎。他是天生的戰士,以各種意義來說都是。 而那邊的法爾非就看起來懶散得多了,雙臂環胸,肩斜著腦袋偏著,看起來好像再犯懶一樣,事實上,如果在這個時候看進他深紅色的眸子,都彷彿能看到裡面黑色的火焰跳動。 「戰士的強大不僅僅在於鬥氣,還有他們本身強健的身體。戰士需要在任何艱難環境下都能熬過來的強悍的體能,也要有無論面對多麼險峻情況時都能自保或者最小程度損害自己的技巧,還要有因為無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而產生的對於危險的本能……」卡爾加緩緩地敘述著。 阿洛知道,這是在對自己……或者說,在對那個只有本能和蠻力而其他什麼都沒有的流牙所述。 「流牙,認真聽。」他輕聲提醒了流牙一句。 卡爾加清洌的嗓音還在緩緩流淌:「埃羅爾,接下來的要仔細地去看。」 他的話音剛落,在那片草地上,在所有人的大劍上,同時燃燒起深淺不一的、紅色的氣浪。 法爾非的「場」 「沒有達到大戰士級別以上的戰士,他們的鬥氣是紅色的。」卡爾加神色肅穆,漆黑的眼睛在這樣的氛圍裡,居然顯出了與平時的陰鬱截然相反的明亮的光彩,讓人情不自禁地目眩神迷。 「戰士的力量來自於本身,自我的身體素質越好,就能夠激發更多的鬥氣、積累更多的鬥氣、承載更多的鬥氣,又因為外界環境的刺激而不斷壯大,最終和魔力一樣,形成自己獨特的系統和技巧,讓身體裡的潛力隨之迸發,克制敵人、保護自己、並且追尋自我的道路。」 他一句一句的,帶著莊重的態度解說,阿洛知道,在短短一天的相處中,作為強大戰士的卡爾加就已經看出了流牙所最為缺乏的東西,所以,才會有了這個邀請,所以,才會在這個演練場旁,一邊為流牙講述,一邊讓他看到實際的場景。 場中的戰士在一聲厲喝中爆發了自己的鬥氣,是提醒自己的對手留意,也是宣告自己的強悍與勇猛。 當大劍上帶上鬥氣,它們在揮舞的時候就能切割出強大的能量的漩渦,讓力量與力量在無數爆鳴聲中碰撞,不斷地攀升,不斷地衝擊!高昂的轟鳴聲不絕於耳,盤旋的風捲起強大的氣流,彷彿凝成了一股股不可見的能量的長繩,在彼此之間的拉鋸中努力地爭奪! 厲風割面,呼嘯作響—— 每一對交戰的傭兵周圍都有著糾纏的力量,在沿著某種規律自如地流動,時而澎湃,時而暴戾,然而卻又總是被控制在兩人之間,並不向旁邊侵襲影響。 不同的傭兵之間,咆哮的能量漩渦也大小不一,他們也許是默契的對手,以至於他們的鬥氣掀起了同樣的頻率,一個左半圓,一個右半圓,最終在交點處相融,又在下一刻相錯開去。而在各個大隊長之間,半圓會逐漸變成相似的圓,然後圓與圓、漩渦與漩渦相擦,刮出刺耳的但又讓人無比興奮的「滋滋」鳴響! 就在這演練場上,傭兵們釋放自己所有的力量,盡情地、酣暢淋漓地對戰著!他們讓能量產生無盡的滾動和摩擦,然後在這滾動與摩擦中發出讓人炫目的光芒! 那一些散亂的、或者逃逸而出的鬥氣,化作紅色的霧氣慢慢升空,在那裡渲染出一片片熏人的紅,就好像把天空的蔚藍都遮蔽住,讓紅日隱藏於紅色的霧氣之中,漸漸彷彿融為一體,再也分不出來…… 卡爾加清洌的嗓音仍在緩緩流淌:「五級以下的戰士,鬥氣的顏□別不大,都是淺紅,而五級是屬於戰士的第一個瓶頸,有些人終身止步於四級頂峰而沒能寸進,然而在成為五級的戰士以後,鬥氣的顏色會加深,轉為大紅,讓人一看就覺得賞心悅目;從五級到七級的戰士,也算是戰士中的佼佼者,而到達七級的頂峰,就會遇到另一個瓶頸。」 「無論進行怎樣的鍛煉,人體承受鬥氣的極限,就在於七級的頂峰了,而如果要達到八級的水平,就必須有一個鬥氣更高的老師陪伴著每日訓練,學會疏導與鬥氣滲入肌肉的技巧……埃羅爾,我看你的流牙,已經到了不能不學習的極限程度了吧。」 阿洛沒有為卡爾加看穿流牙的實力而感到驚慌,而是從容地、溫和地笑了:「是的卡爾加,我這一次與流牙一同出來,就是為了尋找讓他能夠控制自己的辦法。說真的,我很感謝你啊,卡爾加。」 「你對我們的傭兵也有救命之恩,就不用謝來謝去了。」卡爾加背脊挺直,就連頭也沒有側一下,而後,他繼續說道,「如果真的能夠突破七級,再往上,每前進一個級別,鬥氣的質量和能量都將產生彷彿翻天覆地一樣的變化,鬥氣的顏色也逐步加深,達到了九級頂峰的戰士,他們的鬥氣就像腥熱的鮮血,每當釋放的時候,就如同血海一般沸騰著翻滾著……但是也因為如此,每一級的提升會變得無比困難。」他頓一頓,「甚至很多時候,必須尋找傳說中的植物,再求取一個高等的藥劑師調配出讓戰士能夠完全吸收的藥劑,作為一個保命的籌碼……是的,在八級以後的每一個等級,都幾乎是生死之關。」 天地之間的規則原本就是如此,要想得到力量,就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價,必須比旁人經歷更多難以跨越的關卡……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平白得到的。 戰士們的戰鬥開始白熱化,他們的眼睛裡,漸漸也染上了和鬥氣相似的顏色,而他們的招式,也開始漸漸地沒有了章法……在這像噴出了血霧的空氣中,他們的面孔帶上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猙獰,而他們的身形,也隱隱帶上了讓人驚駭的瘋狂!他們下手的力量,開始沒有了尺度,他們奔跑的速度,也漸漸有如脫韁,變得興奮、熱烈、激昂、肆意而狂放! 大劍們發出尖銳的高音,為它們主人扼制不住的力量而激動地顫抖著!它們的身軀不斷地小幅地波動,劍身哀鳴,彷彿就要承受不住…… 卡爾加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演練場,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落在旁邊看似懶散的法爾非身上。 「你還在等什麼,法爾非?」他陰森地說道。 法爾非露出大大的笑容,下一刻就化作一道閃電,瞬間消失在他的眼前! 在演練場的前方,法爾非的身影倏然出現,過快的速度帶起一抹殘影,然後很快與他合而為一。 法爾非的眼睛爆發出明亮的紅光,就連眼白處都好像侵染上一絲絲的血色,讓他的相貌霎時間變得可怖起來。 他雙臂一張,渾身便湧出了澎湃的鬥氣! 那鬥氣彷如活物,在四處遊走,又彷彿山洪,在瞬間爆發! 屬於法爾非的「場」鋪天蓋地地壓下,就像萬鈞之山重重墜落! 壓迫、強制、不可抗力。 法爾非刻意放出的「場」有若實質,以無限快的速度極力蔓延,不過一會時間,就包裹了演練場上所有的傭兵。 這時候的傭兵,就像被包圍在一個巨大的裝滿了粘性物質的玻璃箱裡,粘膩的、牽扯不開的……讓他們動彈不得。 法爾非的身影在這一剎那顯得無比高大,就像山嶽一樣不可撼動!他伸出雙手,虛握成拳,然後厲喝一聲:「規則!」 那「玻璃箱」聽到他的命令,霎時泛起了水一樣的波紋,而箱中的傭兵們也好像被水流沖刷,立刻搖搖晃晃起來……再也沒辦法站穩。 「規則解除!」法爾非咧嘴一笑,再度張開手掌,順次下擺。 玻璃箱無聲無息地消失。 在強大慣性的作用下,傭兵們再也堅持不住,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哎呀,打得過火了……」心直口快的奧斯第一個撓著頭說出來。 賽亞揉揉酸軟的肩膀微微苦笑:「奧斯,你應該加一個『又』字。」 謝爾也爽朗地笑了:「是啊,又打得過火了。」 跟著另幾個大隊長也笑道:「無所謂啦!不是有團長在嗎?」 「就是就是,反正團長應該也習慣了吧……」 「其實我們也習慣了……不過,真過癮!」 這就是紅狼傭兵團的傭兵們! 團長法爾非,以三十多歲的年紀達到幾近九級的鬥氣強度!他的強大讓所有的傭兵心悅誠服,也讓傭兵們以他為中心緊緊地團聚在一起! 也正因為法爾非如斯強悍,才讓他們每一次的演練都可以竭盡全力,因為他們知道,無論他們處在怎樣的生死邊緣,都有一雙手能夠將他們拉回,而無論他們的意識將沉往何等的黑暗,或者偏離向何等難以操控的地步,都有人能夠用絕強的力量讓他們瞬間清醒過來! 做完這一切的法爾非回頭沖卡爾加露齒一笑,眼中的血絲褪去,笑容裡完全沒有陰霾。 其樂融融的傭兵們兀自七嘴八舌,法爾非也被圍了起來,一時不能離開,阿洛則看向卡爾加——這個人雖然一直表情難看,可在見到這一幕後,眼睛裡的淡淡喜悅卻是無比真實的。 「卡爾加,我看到了,法爾非那幾乎近似血般濃郁的鬥氣。」阿洛拍一拍流牙擱在他腰間的手臂安撫著——上麵筋骨嶙峋,彷彿在「突突」地跳動,「而且卡爾加,你的力量大概也不在法爾非之下吧。」 是的,阿洛清晰地看到了,那比起深紅更紅,但是比起血液又稍微淺淡了點的猩紅鬥氣,還有在那鬥氣四面八方釋放而出的時候,卡爾加攔在身前的背影……卡爾加他,就直直地站在他和流牙的前面,將那股鬥氣的衝擊力抵擋得涓滴不剩,而卡爾加本人的腳,卻連一絲都不曾動過。 卡爾加回過頭,眼神陰鬱:「一個傭兵團裡不需要兩個實力最強的頭領……再說了,我的實力原本就還比不上法爾非那麼純粹的強大,我有我擅長的事情,法爾非也有他擅長的,所以,現在的安排最好不過。」說著,他的聲音低沉一些,「埃羅爾,你的流牙還是個少年,看他樣子,恐怕也不能體會其中的艱難之處。埃羅爾,你做好覺悟了嗎?」 「流牙不會有事的。」阿洛微笑著,「我自然有這個覺悟的。那麼你呢,卡爾加?你有覺悟了嗎?」 卡爾加哼笑一聲,臉上的表情陰沉,但卻沒有絲毫畏懼的情緒:「我當然早就做好了覺悟,作為一個戰士,我們都做好了覺悟。」 阿洛聽出這個「我們」所指代的人是誰,目光匆匆掠過那個紅髮的男人:「那麼卡爾加,我期待你……不,你們攀登上最高峰的那一天。」 爪與爪 阿洛和卡爾加正在說話的時候,那邊的法爾非終於走出了包圍圈,他一揮手,讓傭兵們各自到旁邊休息一會,而他自己則朝著黑色粗硬頭髮的少年——站在阿洛面前的流牙勾了勾手指。 「嘿!流牙!跟我來一場吧?」法爾非笑得很張揚,「這兩天我還沒見你動過,身為一個戰士,你應該也閒得發慌了吧!」 「團長又要欺負人啦!」 「團長,你都比人大上一輪多了,真好意思開口啊!」 「流牙上!揍團長啊揍他!」 大隊長們伸開長腿癱在地上,每個人的力氣和鬥氣都還沒有恢復,但是在聽到法爾非聲音的時候,卻都好像打了雞血一樣,個個口出狂言起來。 阿洛抬起頭看向流牙——他知道,剛剛在看到法爾非的「場」的時候,流牙就已經渾身繃緊了——這是在魔獸森林裡遇到危險後的直覺的反應,而現在又受到了挑釁…… 果然,流牙的表情的確沒什麼變化,可那雙原本在看向阿洛時會帶上幾分溫存的眼睛,在此刻也顯出一種無機質的金色來。 冰冷、死寂、卻有著強烈的殺氣。 流牙的全身,也剎那間流溢出強烈的排斥與進攻的氣息。 大隊長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調侃,似乎唯恐天下不亂,又似乎是覺得有意思而胡亂打趣著,然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謝爾則沖流牙露出個非常爽朗的笑容:「流牙,我們團長可是我們傭兵團裡最強的一個,就算你輸了也沒關係的啦!」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是給對方安慰,鼓勵對方挑戰自我、即便是輸了也不會太難看什麼的,不過換個角度想,這不就是對一個根本還沒有進行戰鬥的戰士尊嚴的最大挑戰嗎? 流牙或者不太懂一些人情世故或者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可他卻對外界的情緒有著一種本能的直覺的反應,再加上他總是不太喜歡謝爾…… 因此,幾乎在謝爾話音落下的下一刻,他就雙腿一屈,瞬間彈了出去! 演練場上早就為法爾非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流牙的身形迅疾,只劃出一道淡淡的黑影,就挾著凜冽的戰意直撲而去。 他抽出背上的大劍——這是阿洛對他的要求,要放棄爪子、學會人類的攻擊方式,狠狠地朝法爾非砍去! 法爾非好整以暇地站在場地的正中間,左右擰了擰腦袋,關節處發出嗑吧嗑吧的脆響。 在流牙即將衝來的這一刻,他竟然好像還是沒有出手的打算! 流牙的動作真是相當快了,轉眼間就撲到法爾非身前,那揚起的一人高的重劍帶著仿若猛獸一般的腥風,轟然砸落在法爾非的頭頂。 然而,並沒能砸下去…… 「鏘——」 也不知道法爾非是什麼時候做出了動作的,只聽見鐵器相交的銳利聲響——在流牙那雙堅實手臂的下方,居然有一把約莫只有半臂長的短劍橫在法爾非的紅色腦袋上方,硬生生地與流牙的重劍撞在了一起! 那把短劍與流牙的重劍對比著,顯得如此嬌小,但那把短劍卻仍是能夠阻擋流牙看起來不可阻擋的攻擊,而且……那短劍的主人就好像沒有耗費多大力氣一樣,看起來十分隨意。 法爾非咧開嘴,露出個具有狩獵味道的笑容。 一擊不成,流牙並不如旁人所想一般迅速收劍離開、尋找下一次攻擊的機會,而是像是察覺到屬於對方的強大力量了,他放任了自己全身的勁力,集中在那一把重劍之上,繼續朝對方壓了過去! 法爾非口中「」了一聲,似乎有點沒料到,又似乎帶點讚許的意味。 就像阿洛所說,現在的流牙還完全不會控制自己的鬥氣,那麼即便他有著七級左右的鬥氣容量,無法將之使用出來,也只不過能夠加固一下他的肌肉強度罷了。如今,他本能地選擇了用自己的長處——那天生的彷彿無窮大的力氣,去壓制他的對手,並且,他幾乎孤注一擲了!以至於在強大力道的壓迫下,他的腰腹不斷地向後收縮,而脊背卻彎出一條堅韌的弧度,就像一張弓,把自己繃到了極限! 然而法爾非不同,法爾非是經營了許多年的強者,對他而言,鬥氣就像自己的呼吸一樣自然,他可以讓鬥氣浸染自己的每一分肌肉,並讓它們在互相的作用下激發出強大的能量……但是!現在與流牙的一戰他沒有如此。 法爾非沒有使用他的「場」,也沒有爆發鬥氣,而是在流牙傾盡全身力氣的時候,也用他純粹的**的力量與之相抗! 「啪——」 刺耳的斷裂聲。 法爾非的短劍早就承受不了這樣的力量,劍身瞬間出現了許多漁網狀的紋路,跟著細微地辟啪聲後,猛然碎裂,摔落一地。而流牙的鐵劍也似乎在這一剎那達到了某種極限,倏然斷成了兩截。 僅憑蠻力就損壞了能夠容納鬥氣的武器!這是何等可怕的力氣……可在下一刻,兩個人竟然同時拋棄了手裡如今只能被稱之為廢鐵的東西,甩開胳膊糾纏在一起。 是的,肉搏。 接近九級的戰士用**與一個從森林裡跑出來的半獸少年的**相撞,想要這樣將對方壓制,而對手顯然也抱著同樣的想法,恨不能把他掀翻在地。 流牙開始興奮起來。 甩脫了長劍的流牙就像被放出了籠子的野獸,開始露出森森的獠牙。 他肆意地釋放出原本壓抑在自己體內的束縛的悍勇,張開口,發出一聲可怖的獸鳴——「吼!」 這聲音,是憤怒、是宣洩、也是挑戰! 被稱為「紅狼之爪」的法爾非的紅色眼眸裡,開始綻放出猩紅的光芒。 他的戰意被徹底挑起來了! 流牙的金眼中同樣燃燒著爆炸的情緒,他張開手掌,五指一陣動作,就拉長成勾爪的形狀,還有那位於手指最前端的,陡然增長的尖銳的指甲。 他現在的手掌,真的有如獸爪一般。 而法爾非的名號也絕非浪得虛名,他的手指並沒有變成流牙那樣奇怪的形狀,而是突然染上了血紅的顏色,整個手掌好像在血水裡浸泡過一樣,而從上面現出的光澤和細細鱗甲來看,就好像披上了一層龍皮的手套,顯得詭異而駭人。 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一躍而起,直直朝對方衝撞而去! 場邊—— 阿洛看著正在與法爾非戰鬥的流牙,眼睛裡充滿了柔和的神色,或者,還有一絲幾不可見的擔憂?他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長大了的流牙的戰鬥——不是他們初遇時流牙那樣左支右絀與魔獸周旋還遍體鱗傷的狼狽樣子,而是發揮了這些年與魔獸戰鬥技巧的、真正充滿了剽悍意味的戰鬥。 他看見流牙的腳在重擊下不斷地向後劃去,帶出一道深深的痕跡,也看到流牙的身體上被看不清的拳影不斷地攻擊,好看到流牙的腿與法爾非的重重碰撞在一起,發出沉鬱的悶響…… 這是屬於戰士與戰士之間的戰鬥,讓無論是作為魔法師還是修道者的阿洛都無法真正身臨其境地體會……但並不妨礙他的理解。 卡爾加倒是並沒有顯露出半點對法爾非的擔心,這或許應該取決於他這些年對那個紅髮男人實力的瞭解?不過,他卻也是真正意識到,謝爾所說的這個充滿了潛力的戰士究竟能有希望走到哪一步——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夠以七級的實力與法爾非拼到這個地步——即便是在沒有使用鬥氣的情況下,對方甚至還不懂得將鬥氣與肌肉融合在一起! 法爾非的戰鬥方式自由而野蠻,而流牙的也同樣剽悍和狂放,兩個人如同兩道旋風,在不停地捲到一起,之後極重碰撞,再在剎那間交錯而過,歸復原位。 「轟——轟——轟、轟、轟轟!」 無比震撼人心又讓人無比激動的聲音,漸漸迴盪在每一個戰士耳裡,讓他們從一開始帶著半玩笑性質的湊熱鬧,到現在聚精會神地觀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阿洛看著流牙躍動的身影,目光有著他不自知的溫柔:「卡爾加,法爾非果然很厲害。」 「哼,跟一個七級的戰士打成這樣,真不知都幹什麼去了!」卡爾加冷嗤,旋即並沒有諷刺意味地說,「不過法爾非沒有手下留情。」換言之,僅憑七級的水平能夠與接近九級的戰士拼到這個地步,流牙的實力和潛力都是顯而易見的。 阿洛微微一笑:「卡爾加,其實你不用對我解釋的。」很多時候,看起來最不好相處的一個卻也是最容易相處的一個……只要,你能夠得到接近他的允許。 卡爾加哼一聲,撇過頭去。 這一場原本沒有任何人想到的堪稱精彩的戰鬥,讓傭兵們看得如癡如醉,而場中正在對戰的兩人,也流溢出驚人的氣勢! 這樣沒有運用任何鬥氣,僅憑著**力量的原始的戰鬥,竟讓人的身體更加火熱,就連血液的溫度都在不斷攀升,好像馬上就要沸騰起來! 拳與拳重重撞擊,腿與腿狠狠地砸在一起,引爆了空氣,爆發出聲聲雷鳴。 迅速揮動的利爪也彷彿能夠撕裂空間一般,發出尖銳的嘶喊…… 力量對決 這已經不像是屬於人類的戰鬥了。 兩個人都彷彿獸類般匍匐著,兩腿蹬地,而兩手呈爪狀攻擊,每一道爪風都能引起一些細微的能量波動,隱隱的不甚明顯,卻又讓人無法忽略。 那兩個還在戰鬥著的男人,眉宇間流露出的神色幾乎可以稱之為猙獰了! 傭兵們看得聚精會神,原先因為疲憊而顯得有點發白的臉色在此時也被紅色沾滿,雙眼中溢出激動的光彩,給他們的周圍也帶上了幾分熱烈的味道。 卡爾加跟阿洛並肩站在一起,他們的目光各自投在戰鬥中的兩人身上,一個面色平靜嘴角含笑,一個眼神陰鬱眉頭皺緊……含笑的那個未必真的很開心,而皺眉的那個也不一定真的生氣。只是在很多時候,人處在不自覺的狀態,就會露出自己最習慣的表情與姿態,讓人看起來與平常一般無二。 阿洛和卡爾加就正是如此,哪怕是有人盯著他們的臉看,恐怕也不能看出與往日有什麼不同來! 然而,鬥氣的容量所帶來的體質終究還是顯出了不同來,流牙的面上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可他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動,手臂上的血管亦是泛起了紅絲,現出個奇異的脈絡。而法爾非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會比流牙好看多少,但他周圍的氣息卻是穩定的,顯得博大而熱情,似乎都讓人能夠聽到他不慎流溢出的能量在他身邊欣悅地低吟。 從目前的情形上來看,的確是流牙處在了下風了……雖然目前尚不明顯。和法爾非的游刃有餘、盡情享受戰鬥不同,流牙卻是在為著活下去而搜刮自己的所有力量——流牙也是為了戰鬥而生,可他的戰鬥,卻是為了生存。 每當生死關頭,人類總是會爆發出他們難以想像的潛力,流牙不是第一次越級挑戰比自己厲害的生物,但卻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兩個等級的差別,代表著肌肉力量天差地別的相異,即便是流牙天生蠻力,也無法比擬這種質的不同……這一場戰鬥,就算法爾非不用鬥氣,到底還不是完全公平的。 但是,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是公平的?只有自己一點一點搏命掙來的力量才是屬於自己的力量,不管想要做些什麼、想要表達自己的什麼意願,如果沒有力量為其支柱,一切也都會有如空中樓閣。 流牙相信著力量,也在今日的戰鬥中更看清了自己的不足。 在狂風暴雨的攻擊下,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去觀察周圍的情況,但是他知道,有很多雙眼睛都定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應到,那唯一一雙蘊藏了讓人無比舒適熨帖情緒的——他以前不明白,可他現在知道了,那種情緒叫做關懷,也叫做溫柔。 流牙的腦子裡已經被戰鬥的意識充滿,幾乎沒有挪出任何一個部位容納其他,然而就在這個「幾乎」掩蓋不到的地方,還有那一線的清明。 戰鬥是本能……從戰鬥中汲取經驗和提高力量也是本能……那麼,在提高了力量之後,要做什麼呢?要做……什麼…… 模模糊糊地在腦海裡出現了這個問題,一晃而過,快得幾乎抓不住它的身影。不過流牙卻把它壓在了腦海的最深處,只等待有朝一日能夠將其挖出,徹徹底底地全部弄清楚。 場邊的卡爾加看著困獸猶斗般的流牙,眼裡飛快閃過一抹讚賞,又在瞬間將它壓在眼底:「埃羅爾,你的流牙快要堅持不住了。」 阿洛歎口氣,點頭:「嗯,我知道。」 「他應該要罷手了。」卡爾加說道,這不是篤定,而是提醒。 阿洛再歎口氣:「是的,我知道。」 卡爾加看著阿洛平和的側臉,皺眉:「人的身體如果越過了某個極限,就會受到很大的損傷,而在這種損傷之下,可能終生都不會再有所進步。」他仔細地看,想看明白阿洛的表情,「你的流牙還不會使用鬥氣,就沒辦法在這種狀態下自我調整。埃羅爾,我以為,你不是那麼衝動的人。」 卡爾加這個人果然是嘴硬心軟啊……對於他接受了的人而言。 阿洛心中微笑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卡爾加,流牙的狀態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現在如果希望流牙不要產生任何危險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他和法爾非繼續戰鬥下去。」 ……那麼?卡爾加略帶疑惑。 阿洛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緩緩地說了另一段話:「我和流牙是一起長大的,這個謝爾應該已經對你們說過了。」見卡爾加點點頭,他又說,「我們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那個一心研究魔法的老師以外,就是我和他相依為命。」他說到這裡,嘴角彎了彎,「卡爾加,你不知道吧?我從小取用的食物,其實都是流牙獵回來的。」 「我們住在森林的邊緣,為了能夠活下去,就總是以野果充飢。而流牙就會去與林子裡的魔獸戰鬥,再將戰利品帶回來,作為我們加餐的肉食。」說到這裡笑容更溫柔一些,「所以流牙才能長得這樣高大啊∼」 這段話,除了那個所謂的老師以外,倒是沒什麼假話了。有一些只屬於自己的事情,是沒必要與他人解釋清楚的……即便是,即便是決定當做朋友的人也一樣——這是一個安全的、不會給彼此帶來危險的距離。 隨即,阿洛的聲音也變得很柔和:「在最初開始的每一天,流牙都會帶著一身傷回來,多虧了我體質屬水,才能用水愈術給他療傷……說起來,我的水愈術如此熟練,也要虧了流牙的。」他用水系魔法掩蓋了使用木行靈力的真相,「但是即便能夠用水愈術,在治療的過程中,那些傷痕也讓人觸目驚心。」說到這裡,阿洛頓了頓,「那些傷,都是流牙與魔獸的戰鬥後得回的。而那些魔獸,總是會比流牙當時的實力要更強上一些……」 也就是說,其實在最初屬於流牙的每一次戰鬥,都讓他在生死邊緣不斷地徘徊著,也正因為如此,讓他養成了但凡遇到讓他感到危險的敵人,總要奮力地以命相搏……對他而言,每一個與他對戰的都是敵人,而只要是敵人,除非失去意識,就不要想讓他輕易罷手。 「從出來以後,流牙再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戰鬥過了。」阿洛輕聲地歎息著,「我讓他學會用人類的方法使用武器,他就拋棄了他慣用的爪子。但也正因為如此,就算遇到了大群的斑目蜘蛛,他也沒有這樣盡興過。」 而且很明顯,就算現在落在了下風,可是流牙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他當然也要尊重流牙的意見。 卡爾加聽懂了阿洛的說法,他也十分明白對於戰士而言,能夠盡情地戰鬥是一種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尤其還是面對了比自己強大、但又讓自己想要攀登這座高山的想法的對手,更是相當難得……又怎麼肯在沉入了這種狀態之後罷手? 但是,真的很危險。 阿洛看著卡爾加似乎不怎麼太在意的臉龐,柔和地說道:「卡爾加,謝謝你的關心。」他微微地笑著,「不過,雖然當**到達極限的時候會導致崩潰的可能,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對不對?」 是的,另一種可能——突破。 「不聽人說話的人,就算死掉了也不關我事。」卡爾加冷哼一聲撇過臉,不再搭理阿洛了。 兩個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演練場上。 「蠻小子,你可堅持不了多久了啊,還不停手嗎?」紅髮的法爾非就好像與卡爾加有同一根神經一樣,也對他的對手發出了這樣的話語。 流牙弓著脊背,金色的眼冷冷地定在法爾非那張看起來很可惡的笑臉上,流露出想要把它用爪子撕碎的光芒。他並沒有回答法爾非的話,也許是他不想回答,也許……是他根本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法爾非「嘖」了一聲:「不過你還真不賴,都讓我流汗了!」 細細看去,他的額頭上果然已經有大顆的汗珠滾落。在這麼大的等級差距下還能讓他變成這樣,真讓人不得不誇他兩句了。 只可惜,流牙完全不以此為榮幸,反而攻擊更加凌厲了——大概是本能察覺到對方的氣勢有一瞬間放鬆的緣故? 法爾非咧嘴,霎時回轉了狀態。 流牙是真的到了極限了,所以在他的攻擊中,也似乎帶上了孤注一擲的瘋狂的意味,無論是身法還是拳腳爪風,都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 法爾非照常一個不漏地接下來,但因為這一剎那流牙產生的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居然讓他有點被動了。 然而法爾非不怒反笑,嘿,真是有意思了! 流牙已經分不清眼前是人是獸,只知道拚命地想要對方倒下去,不,或許是殺死他? 濃厚的殺氣席捲而出,這真正是他無意識顯現出的真實心願了。 法爾非有了點微微的喘息,他也終於不願意再繼續下去了。不然的話,必定是一個身死、一個重傷! 流牙大概也是知道了這一點,拳頭挾著比之前都更加強大的氣勢飛躍而起,從上而下,重重出擊! 法爾非半蹲馬步,抬起眼雙拳迎上。 「彭——」 在由純力量激起的狂風過後,還保持著出擊姿態的流牙終於動了動身子,轟然墜地。而與此同時,同樣沒什麼力氣的法爾非也是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輸 這一下,頓時滿場嘩然。 「團長居然就這麼癱著了?」奧斯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嚷道。他可是把這個體力無限的紅髮團長當做怪物一樣地崇拜著的,今天卻看到他被一個連等級都還沒測定的半大小子給累成這樣?好吧,雖然那小子看起來更慘…… 賽斯臉上的笑容也帶了些訝然和微微的苦意:「是啊奧斯,你沒看錯,團長的確是坐到地上去了……」他也不敢相信,那個對他們而言幾乎是無敵的團長,從來沒有顯示過絲毫的疲態的紅狼之爪——儘管他的鬥氣只是八級,但他的精神力卻是團裡所有人公認的沒有盡頭,而對於所有紅狼傭兵團的成員來說,只要有這個團長在,就算對上戰神,他們也會一往無前! 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居然看到了他們尊敬的團長的疲憊……就算之前的那一場戰鬥無比精彩、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但這樣精彩的戰鬥卻依然無法與此刻的震撼相比! 想到這裡,賽亞的視線投向了倒在地上的那個昨天剛來的少年,目光倏然就有些複雜起來……那麼多次都明明要被擊敗了的,卻又在瞬間恢復過來,足足堅持到消耗光對手的所有力氣,讓對手就算在自己昏倒以後也不能對自己造成絲毫傷害——這是何等堅韌的意志,又是何等驚人的潛力啊! 其他三個大隊長也是瞠目結舌,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了簡直不忍卒視。謝爾倒是相對而言平靜一些,但從他眼裡暴射出來的光芒亦是使人觸目驚心。 「哼,終於打累了麼!」場邊卡爾加看到兩個都差不多不行了的男人,鼻子裡不屑地嗤了聲。 那邊法爾非揚揚手,好像完全沒有輸給比自己低上兩個等級、年齡也比自己小上一倍的對手的羞愧感,反而無比燦爛地笑著:「是啊卡爾加,我累啦!」跟著有氣無力地說道,「卡爾加,你不過來扶我一把嗎?」 卡爾加一個眼刀子剮過去,然後看向已經從震驚中醒過來的幾個大隊長,做了個眼神,示意他們過去。 然而那些大隊長們都齊齊退後一步,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還有人乾脆把目光落在遠方的樹上,只當作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卡爾加一陣怒意沸騰。 法爾非哼哼唧唧:「卡爾加,我真的很累了……你看,我腿都軟了。」他指著自己健碩的大腿,它們正伸長了隨意擱在地面上。 沉下臉,卡爾加帶著股陰風走過去,一把拎住了法爾非的衣領:「你裝什麼死?給我滾起來!」 法爾非順勢抱著卡爾加的胳膊,順便把半身的力氣壓在了卡爾加身上。 卡爾加沒有理他,只是轉過頭,看向原本與他站在一起的阿洛——他早已趁著他們幾個說話磨蹭的時候來到了那個完全脫力倒在地上的少年身邊,半蹲下身子,似乎在為他做檢查。 且說阿洛抓住流牙的手腕,就把一道柔和的木行靈力打了進去。 也許是因為之前也常常接受阿洛身體裡力量的滋養和維護,流牙的體內並沒有排斥阿洛,而是任他進出查探。 為了不讓那幾個還在各自震驚或者調笑的傭兵們發現異常,阿洛只極快速地讓木行靈力在流牙的經脈裡繞了一圈,就立即退了出來。 還好……經脈並沒有破損,但所有的鬥氣卻都消失無蹤了。大概是察覺到虛弱的**無法承受這樣龐大鬥氣的衝擊,所以為了保護本體的安全,自發在本體失去意識的時候暫時散入空氣之中? 不管怎麼說,流牙現在全身都處於一種毫無力量的狀態,就好像原本屬於他的力量否發洩了出去,又彷彿只是沉寂在他身體的最深處,短時間調動不出來。但是,沒有絲毫的頹敗之象,反而……似乎……有一種淡淡的生機。 而這淡淡的生機中,又好像蘊藏著一絲幾不可見的未可知的危險——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這時候,卡爾加拖著涎著臉半壓在他身上的法爾非走了過來:「埃羅爾,流牙怎麼樣了?需要我去請一個藥劑師過來瞧瞧嗎?」 「只是昏迷了,沒有大礙的。」阿洛的手裡泛起了水藍色的光芒,薄薄的一層蓋在流牙身上,「我已經用水愈術把他缺失的水分補回來,外傷也進行了一定的治療,接下來,就是等他醒來了。」 卡爾加沉默一下:「你的流牙真是倔強。」 阿洛笑了:「嗯,大概吧。」 對阿洛的態度不知如何應對更好,卡爾加撇過臉:「我可以讓兩個人帶著他一起跟你回去房間,他需要一張軟床,好好地睡一覺。」 「卡爾加,謝謝你,不過……還是不用了。」阿洛搖搖頭,略帶歉意地,「流牙他,不太喜歡和人接觸的。」 的確如此,剛剛謝爾和賽亞都是想過去幫忙扶上一把的,卻沒想到還沒到接近流牙一個歐羅長的位置,就聽到他喉嚨裡發出的咕嚕聲,好像在昭示著某種危險的意味——唯獨在阿洛靠近的時候,他的神色不變,十分安靜。 這樣一來,想要幫忙的打算也就只好擱置了。 卡爾加很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洛,似乎對他的身形不太有信心。 阿洛微微一笑,看著阿洛,緩緩伸出右手,托起了一團湛藍色的光芒,而口裡也低聲地念誦了幾句什麼。 藍色的光形成一層光膜,直直地鑽入流牙身下,而後阿洛手掌輕輕向上一托,就看到那層光膜把流牙托起,漸漸地浮在離地面半人高的位置。 不疾不徐地看著流牙穩穩地停在半空,阿洛沖卡爾加微笑著點頭:「這就行了,卡爾加,流牙現在不太舒服,我們就先回去房間裡了。」他這樣打著招呼。 「嗯,你回去吧。」卡爾加答應著,他看到阿洛在離開之前扔下了一團藍光在演練場的最邊上,默認了他這個窺視的舉動,跟著沖差不多休息夠了的大隊長們一招手,「去!領著你們的傭兵,給我把古羅獸都牽出來!」 「是!副團長!」大隊長們齊聲喝道,在看見法爾加藏在卡爾加肩頭的燦爛笑容時,又聲音更大一些,「是!團長!!」 而阿洛,則帶著流牙很快回到了那一幢奇怪的建築裡了。 流牙躺在房間裡柔軟的大床上,面色是除了初見以外就從來沒有再有過的蒼白——他是真的被打成這個樣子了的,阿洛心裡很明白。 實力的差距擺在眼前,經驗、招式、肌肉強度,都有著很大的差別,法爾非畢竟是一團之長,而這「團」還是個極有名的團,更是個即將跨入九級高級戰士等級的厲害人物,怎麼會這樣輕易就被流牙打敗? 再重新把靈力送入流牙的體內,阿洛能夠察覺到,在那空空曠曠的經脈之中,已經漸漸有了些散亂的鬥氣出現了。完全沒有大礙。 就如同卡爾加所說,流牙現在只需要安安穩穩地睡覺休息,以便讓疲勞的肌肉恢復狀態,也為了讓耗盡的力氣能夠得到徹底的恢復。 再仔細檢查一番,發現事情彷彿仍在朝著好的一面發展,阿洛才稍微放下心,讓靈力從流牙的體內退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在那木行的靈力剛剛離開的剎那,流牙的血液開始產生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阿洛到底還是想錯了。 那些原本屬於流牙的鬥氣,為了不要妨礙本身的調養,的確散入了其他的地方,卻並不是如阿洛所想的一樣散入了周圍的空氣中,而是深深地沉進了鮮紅的血液裡,融入了血脈的深處…… 且不說流牙體內發生了什麼阿洛無法預知的狀況,但在阿洛本人看來,流牙的確只是在通過睡眠——或者說昏迷而進行自我調節。所以阿洛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細長的手指在空中徐徐畫了個圓。 剎那間,就著那個「圓」的形狀,冰藍色的光芒充滿了它,逐漸凝成了一面平滑的鏡子。 水鏡術,四級魔法,只要在原地留下一團魔力,就能夠在很遠的地方對其魔力所在地進行觀察。是一個很好用的魔法,但因為等級低,所以稍微敏感一點的在四級以上的魔法師或者戰士都可以察覺到。 就像阿洛知道卡爾加看見了他留下靈力的過程,卡爾加也默許了這團靈力的存在。 水鏡裡,逐漸浮現出一幕清晰的畫面,帶著一點點細微的波紋。 傭兵們騎著高壯的古羅獸,手裡握著燃燒著紅色鬥氣的鐵劍,奮不顧身地朝對手衝去——他們分作兩個隊伍,彼此牽制,彼此作戰! 這是屬於傭兵們的、群體作戰的演練方式。 黑暗深處—— 逐漸透露出一點淺白的光,有人在一片漆黑的平地上飛快地奔跑著,手和腳默契地配合,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好像是個長長的走廊,鋪著光潔的石磚,顯得莊重而肅穆,兩邊有明亮的魔法燈,卻在逐漸深入的時候,變得逐漸暗淡下來, 盡頭處,似乎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室,裡面有叮咚水聲,一滴一滴,滴滴砸在人的心上。 安靜,無盡的安靜,彷彿死亡一樣的……安靜。 夢醒之間 流牙感覺到自己在一片朦朧中急速地前行,就好像曾經在森林裡的奔跑一樣,身畔都是呼嘯的風聲。他記得,他應該是喜歡這樣的運動的。 然而,在這不知何處的地方,他卻無比……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受,只覺得好像是在與高等魔獸搏鬥了許多天才會產生的感覺,讓他從裡到外的疲憊。而且,心口的位置是涼的…… 沒有一個溫柔的身影會在那一片綠色中等待,也沒有迎面而來的好看的笑容,沒有溫和的叮囑,更沒有帶著無奈語氣的歎息。 這一切原本都是他的!流牙確信自己擁有這些! 可是……那現在的感受又是什麼呢? 流牙看著前方,有一扇漆黑的大門,深鎖著。他知道自己不能去觸碰,知道那個大鎖的附近,有某種自己無法接觸的東西。 然後就是心裡油然而生的憤怒,很快地充斥了他的大腦。 他死死盯著那個大鎖,有一種陰暗的情緒自心底升起。然而他猛然發現,那個大鎖的高度,明明……明明就應該伸手可及……但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卻全然無法碰到呢? 渾噩地低下頭,他才發覺自己原來手和腳都觸在地面上,而且剛剛那一路,他分明是手腳並用地奔跑著的!而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是習慣了嗎?流牙的腦子裡混沌一片,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感覺到自己手腳的異常,但他又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他忽然一躍而起——身體完全不受控制,怒氣把他的理智沖得半點不剩,他感覺自己衝進了那鎖上的大門,而在進入的那一剎,大門猛然再度關上—— 他突然頹然了,慢慢地,伏在了地上。 他抬起一隻手,在地面按了按——冰冷的、森寒的,幾乎要刺到他的骨頭裡……這種從腳底一直傳到胸口的涼意彷彿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籠罩著,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明明不應該知道,卻在意識裡直直看過去的那個角落——那個角落裡的清晰的水滴聲。 一滴、兩滴、三滴…… 他不斷地在心底細數著它們,懶懶的,提不起一絲興致。 就這樣,流牙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有某種侵入了骨髓的長久的感覺一直陪伴著他……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覺得,他好像將要死去。 阿洛站在那一面由他親手製造出來的藍色水鏡前面,仔細觀看著紅狼傭兵團的團體作戰演練。 卡爾加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他的能力,除了一隻手把法爾非扶住以外,他更用一種運籌帷幄的姿態對他的傭兵們發出指令,讓他們排成戰陣,甚至形成交叉攻擊,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毫無疑問的,他是個天才的領導者,有智慧,有武力,也有絕佳的氣勢——只除了他無時無刻不陰沉著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面。不過,還有另一個人在——那個仍舊倚在他肩頭的紅髮男人,他的陽光爽朗的特質正好彌補了卡爾加這一點,使他成為了傭兵團的靈魂人物。 因此,有絕強戰鬥力和有對傭兵而言絕佳親和力的「紅狼之爪」,以及同樣有絕強戰鬥力但低調和絲毫沒有親和力但管理能力上佳的「紅狼之牙」,兩者相結合就組成了現在這個看起來似乎無堅不摧的紅狼傭兵團。 非常厲害。阿洛在心裡評價著。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流牙忽然發出模糊的囈語聲。 阿洛微微張眼,快速地轉身,來到流牙的床邊。 躺在床上的流牙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卻不想原本的那樣安詳,他的呼吸還是那樣平穩,可頻率卻變得非常緩慢……幾乎趨近於無。 還有那不該屬於流牙的某種感覺。 在阿洛心裡,流牙從他撿回來的那一天起就是純粹的、沒有常識的、甚至是帶一點野蠻的,而後在相處久了,又多了一點霸道和隱晦的強勢,然而,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感覺。 流牙還是那個流牙,只是渾身縈繞的氣息變了,原本的單純與容易滿足變成了一種濃濃的……濃濃的寂寞。 ……這種情緒怎麼可能出現在流牙身上? 阿洛的面色帶上一些複雜,看著流牙平靜的面容,忽然感覺到包圍住他的深深地死氣。 深吸了一口氣,阿洛決定放棄追尋原因,而是直接坐在了床沿,雙手撫上了流牙的胸口。 他溫柔的指尖輕輕撥起流牙的皮甲,露出他大片光潔的胸膛,再把雙掌攤開,輕柔地放上。 青色的靈力化作一股一片濛濛的光,極快地進入了流牙的身體。阿洛的眼神堅定,讓柔和的靈力迅速流遍流牙的全身。 流牙是他養大的孩子,除了流牙本人以外,他絕不容許有任何意外讓他失去他——不管之前流牙身上流溢的感覺來自何處。 流牙意識到自己仍然趴在那個陰暗的石室裡,除了水聲,連心跳聲也漸漸緩慢起來,他聽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在世上……他的渾身冰冷,就好像連血液都被凍結起來。 時間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樣,沒有變化,也不存在任何欣喜。 他的心情,也從叫囂著想要發洩,一直到現在的毫無生趣。 然而在意料之外的某一刻,忽然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將他包圍,那麼溫存而柔和,緊密地將他包裹著、包容著,讓他止不住留戀——就彷彿被浸泡在溫熱的水裡,暖洋洋的無比舒適……讓他一下子活了過來。 可好景不長,那麼溫暖的感覺並沒有停留太久,而是極快地在他的身邊游動一刻,然後很快地想要離去。 不……不能放他走! 流牙感到自己那麼渴望地想要抓住這股溫暖,他也真的去抓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都伸出了許多長長的觸角,把那個想要逃離的充滿了溫柔的氣息緊緊地抓住! 然後,不斷地、貪婪地索取。 阿洛的靈力仍舊相當仔細地檢查了流牙的全身,為了避免有什麼自己注意不到的傷害,他刻意讓靈力在多停留了一會,盡力滋養著根本沒有什麼破損的經脈。 過了一會,他終於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現象,他歎了口氣,決定先退出來,再看一看情況。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掌無法脫離流牙的身體了! 感覺到自己的靈力被另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不斷引入流牙的身體,阿洛瞪大了雙眼,止不住地驚駭! 那道吸引力讓阿洛的靈力在流牙的丹田處與融化在他本身的鬥氣之中,還牽引著那些溶解了靈力的鬥氣形成了個小小的漩渦,再自行地運轉著……飛速、不容阻攔地極快地運轉。 越來越多的鬥氣加入到那個漩渦之中,不斷地盤旋,不斷地壓縮,阿洛甚至可以感覺到有許多鬥氣漸漸被壓縮成液體一樣的東西,並且逐漸地在丹田的中間積累和凝固——這明明就是凝結金丹的過程! 怎麼會這樣…… 鬥氣的暴戾讓阿洛在最初的時候就放棄了引導流牙踏上修真之路的想法,卻沒料到在今時今日這個不恰當的時候,流牙的身體裡會出現這種詭異的狀態!不過無論如何,那個漩渦並沒有出現什麼不穩定的情況——即便吸入的全部是最難控制的鬥氣,即便作為祭品的是阿洛的靈力。 ……到底是為什麼? 阿洛並沒有思考太久就做出了決定。 他的目光堅定起來,一抬腿爬上了床,就跨坐在流牙的腿上,他的手掌還是不受控制地黏在流牙的胸口,但他現在並不是被動的了。 他閉上眼,體內的金丹高速運轉,不斷地抽出靈力朝流牙的身體裡輸送過去,而他的頭頂也有絲絲極淡的青色氣體鑽入百匯,還有那丹田外圍的水系靈力,也不斷地分出同樣的靈氣匯入金丹。 不管流牙現在究竟會怎麼樣,阿洛很明白的是,恐怕那些狂躁的鬥氣能夠形成穩固漩渦與自己的靈力是分不開的……那麼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強行抽開手。無論如何,還是要讓流牙能夠保持這種平衡的狀態,直到他的意識清醒為止。 流牙用自己的觸手感知著那股給他帶來了溫暖的氣息,慢慢地描摹,漸漸地,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個模糊的淡影。 應該是一身黑色的長袍,瘦削但不柔弱……還有一雙溫軟而修長的手,會輕柔地撫摸自己的面容……再往上,是輪廓柔和的很好看的臉,會露出比很好看更好看的笑容…… 這麼熟悉,這麼觸手可及的……是誰呢? 很想得到,好想…… 流牙加大了力氣,他看到自己的觸手密密實實地抓住了那個溫暖的淡影,彷彿自己將他擁入懷中。 對了,就是這樣,緊一點……再緊一點! 他明顯感覺到那個人隱隱的痛苦,可觸手的力道卻更加兇猛——即使讓他痛苦,即使讓他難受,也一定不能放開。 可是下一刻,卻迎來了更加輕柔的撫慰…… 然後,他猛然睜開眼。 「流牙,你醒了?」在明亮的柔光中,那麼溫柔的嗓音輕輕地流入流牙的耳裡。 是……就是這個人! 看著那麼熟悉的微笑,還有已經描繪過千百次的清晰容顏,流牙喉中低吼一聲,猛然一把將面前的青年抓過來,緊緊地扣在懷裡。 「洛……」 舔舐 卻說阿洛感覺到自己的靈力一絲絲地流失,流牙的身體就像是個巨大的無底洞,似乎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讓它滿足。 金丹的運轉速度不斷地增加,但每當阿洛以為要到極限了的,就會被逼迫著更快一些,讓他的心神震動,只覺得通身都要沁出血來!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了……從進入清源門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體驗過**上的痛苦,而精神上的,也因為他並未修行到需要獲得嚴峻考驗的高深階段而沒有如此嚴苛。 可是現在,卻在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身上體驗到了……其實流牙現在是十分虛弱的,他幾乎是把兩個人的丹田連接在了一起,拋開自己的所有而將阿洛粘合在他的身上,以靈氣和鬥氣作為紐帶。只要阿洛願意把剩餘的靈力一次性衝進流牙的身體,就能打亂他那個還沒有徹底穩固下來的丹田的平衡,就能夠脫身而出! 但是,阿洛仍然下不了手。如果他這樣做了,流牙輕則會吐血重傷,而重則……不僅終身無法再度修行鬥氣,甚至可能會受盡萬般苦痛死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洛的唇邊露出一抹苦笑,也隱含著一些淡淡的無奈和……寵溺。 他任憑金丹極限地高速運轉,再由自己的意識控制,把靈力以一種不變的頻率輸入流牙的身體裡—— 漸漸地,阿洛的金丹顫抖起來,它已經快要跨越那個極限了! 阿洛閉上眼,調動身體裡所有的靈力,竭力地進行最後一次補充……接下來,就聽天由命吧。 流牙,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活下來。如果金丹沒有碎裂的話,一切都應該可以重來。阿洛這樣想著,微微地露出一個淺笑。 就在這時,也許是流牙感應到了什麼,他吸收阿洛靈力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而阿洛的金丹也有了休息的機會,幾乎是瞬間停止運轉。 跟著阿洛感覺自己的手自由了,可是下一刻,他聽到了來自流牙的熟悉的男聲,卻有著他不熟悉的口氣。 「洛……」沙啞的,好像飽經滄桑的,又好像帶著某種奇異的渴望。 阿洛剎那間有些怔住。 然後就是一個讓人窒息的擁抱——流牙從來沒有用這麼大的力氣擁抱過阿洛,就彷彿哪怕是要把他勒死在懷裡,也不願意放手。 長大了的流牙是有些霸道的,可流牙從來不會做出任何有可能讓阿洛不舒服不願意的事情。 ……但現在是怎麼了? 阿洛還沒來得及想太多,就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感覺自己的身上壓了個沉沉的重物,還有鐵一般禁錮著的臂膀,狠狠地鉗在自己的肩膀上。 「流牙?」阿洛忍不住輕喚。 他完全不知道現在的流牙是否真的清醒,就只好嘗試著呼喚他。 流牙像是聽到了阿洛的聲音,動了動,口中還是吐出了一個字:「洛……」用和之前同樣的腔調。 「……流牙,你怎麼了?」阿洛艱難地探出一隻手,從流牙的背上環繞過去,輕輕地揉了揉流牙的頭,「如果醒了就起來啊,流牙,你長大了,身體很重的。」 流牙這回是真有反應了,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阿洛的臉。 這眼神太過奇異,讓阿洛一時有些失語。 那是不屬於流牙的熱度,卻有著屬於流牙的純粹與執著。 阿洛看著流牙的金色眼睛,依然是只有自己能夠看出來的情緒變化,在此刻的時候,裡面蘊含著的,卻是自己看不懂的波動。 而且,似乎並沒有恢復意識…… 跟著,流牙動了。 他手裡的力道漸漸變輕,雖然還是緊緊的讓人掙脫不開,卻並不讓阿洛覺得難受了。 他低下頭,慢慢地把鼻尖抵在了阿洛的肩窩處,抽了抽鼻子,緩慢地嗅聞著。他的輕微的鼻息一點點灑在阿洛的皮膚上,帶來微微的瘙癢,和微微的溫度。 阿洛稍稍皺眉,不太明白流牙的想法。 不,現在的流牙根本什麼都沒想,只是本能? 流牙的動作很慢很慢,與其說是想做什麼,不如說是在想做什麼之前的試探。 幾乎全部靈力都被流牙吞吃乾淨、就連水系魔法力都被折騰完了的阿洛,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支持,酸軟無比地躺在床上,更別說身上還壓著個龐然大物,片刻也不准許自己逃離的。 阿洛想了想,還是沒有驚擾流牙。 在他看來,流牙現在的狀態更像是因為之前不想奪取自己的生命力而強制性地從入定的氛圍裡脫身而出,保住了自己金丹的完整,也沒有徹底傷到自己的根本……要知道,之前流牙的入定是因著奪取他人的靈力而起的,這種全然無償的吸收會給人帶來一種非常美妙的感覺——是一種絕對的享受。能克制住這樣的渴望、放棄這樣的機會,需要的是絕強的毅力和堅決不願意傷害那個自己奪取靈力的那個人的決心。 如果說阿洛剛才願意以自己的修為給流牙鋪路全然是因為這些年來養大這個孩子的不捨,到了現在,就更多了一些感動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意沒有白費。 而後流牙的動作也開始大起來了。 他不再那樣試探性地嗅聞,而是鑽進了阿洛的頸窩裡,用力地深深地吸氣,彷彿要確認他的氣息,並且完全記住這個味道一樣。 從左邊到右邊,流牙的腦袋埋在阿洛鎖骨以上的部位流連不已,溫熱的呼吸打在阿洛的頸子裡,讓阿洛倏然感到一些戰慄。 不過,像這樣的動作也不是第一次了,阿洛感覺到,流牙嗅完了,正開始努力地蹭來蹭去。 阿洛歎口氣:「流牙……又在撒嬌嗎……」他明明知道現在的流牙是聽不到的,可還是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有的時候,流牙真的很像個孩子啊…… 他是這樣想的,並且再度伸手,摸摸流牙粗硬的頭髮。 好像聽到了阿洛的聲音,流牙身子一頓,隨即抬起眼,深深地看著阿洛的臉。 跟著用手輕輕挨上,來回地撫摸。 流牙的手很粗糙,是因為長年與魔獸搏鬥而造成的,帶著戰士特有的悍氣。而阿洛的皮膚細緻,幾乎連毛孔也看不到——有著孕育萬物生機的木行靈力每日滋養,他的全身都沒有絲毫瑕疵。 流牙似乎也覺察到這種觸感的美好,開始反覆地觸碰,就像在膜拜一件易碎的珍寶,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把它粉碎。 阿洛眉頭再度皺起,隨即又很快鬆開。 流牙他……還是沒醒…… 也許是因為察覺到阿洛完全沒有半點反抗,流牙越發地放肆起來。他半瞇著金眼,在阿洛的臉上慢慢地逡巡了一陣,然後緩緩地低下頭,湊近了阿洛的頰邊,輕輕地舔了上去。 溫軟的濕熱的舌頭,在阿洛光滑的臉頰上留下一行濕漉漉的痕跡,並且順著臉頰向上,逐漸舔到額頭、眼瞼……還有鼻樑。 跟著,他輕輕地舔過了阿洛的唇瓣。用他可能是最輕緩的動作,徐徐地刷了過去,沒有過多的動作。 但即便如此,還是讓阿洛呆住了。 這是……嘴唇上的觸感如此鮮明,讓他無法忽略。 前世今生的一百多年以來,他從來不曾與人有過這樣的接觸。 「……流牙!」以至於他終於忍不住溢出一聲低喊。 流牙又是一頓,偏偏頭,好像在聽著什麼,而後馬上俯下身,繼續他之前未完的行程。 這一回,他的舌頭滑到了阿洛的下頷上,然後再劃過並不算太明顯的喉結,順次向下……在頸子下的那個小窩打了個轉,再挪到一條精緻的鎖骨上,從下到上又復而從上到下,仔細地舔舐,接著是另一條,來回不斷。 就這樣反反覆覆了好一會兒,流牙大概仍是不太滿足,他用一隻手按住了阿洛的身子,另一隻手則用力撕開阿洛身上的長袍。 阿洛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感受到胸前的涼意。 阿洛的身體顫了一下,沒有靈力保護的他,根本無法掙脫才有了絕大進步的流牙的力量。 「流牙!」他再度發出聲音,這已經帶上微微的慍怒了。 可流牙並沒有住手的打算,反而把阿洛摁得更緊了一些……他從鎖骨下頭開始,舌頭逐漸下滑,慢慢地,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地。 事實上,阿洛並沒有感覺到被冒犯,但是這樣軟麻的觸覺卻的的確確讓他產生了困窘的情緒,使他不自覺地出口喝止。 他不知道流牙這個舉動究竟有什麼意思,但他看出來,流牙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而絕對不肯停手。 他再度喝斥了一句後,選擇了靜觀其變——因為他在這個時候又一次看到了流牙的臉,看到他幾乎是著迷地進行著舔舐的動作,表情平靜,可眼神認真而篤定,就像是在完成什麼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不容任何人打擾,不容任何人中斷。 流牙慢慢地舔上了阿洛的肩頭,順著胳膊一路下來,再從腋下到肋骨,從腹部到肚臍——他把最後一些掛在阿洛身上的布條扒開,舔上阿洛胸前的—— 就在流牙動作漸漸有了失控的跡象時,阿洛終於忍耐不住地加大了音量:「流牙,你給我停下!」 清晰的怒意讓流牙的身體僵住,之後是金色的眼中連續的情緒變幻。 最終定格在無機質的冰冷金色上——有著唯有阿洛才能看出的疑惑情緒的冰冷金色。 「……洛?」流牙眨一下眼,開口喚道。 混亂 「……流牙。」阿洛低喚。 他現在的神情很平靜,一種以前從來沒有在流牙面前表露出的平靜,但是如果仔細看去,卻能夠從中看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惱意。 阿洛這一回是真的有了些怒氣的。 流牙側頭,不解地開口:「洛?」他對於阿洛的情緒永遠那麼敏感,當然就更不知道為什麼阿洛會顯出這樣似乎在生氣的模樣。 「起來。」阿洛繼續說道,「你很重。」 流牙眸光黯了黯。 ……洛不舒服?他單純的腦袋裡這樣想著,就點點頭,很直率地一個翻身,讓阿洛趴在他的胸膛。 「我,起來了。」流牙說。 阿洛深吸一口氣,平穩了此刻有些翻騰的心緒:「放開我,讓我起來。」 流牙這回沒聽他的,搖搖頭:「不放。」他金色的眸子裡亮亮的,「我們睡覺吧!」他很愉快地伸手,想要和以前一樣扒掉阿洛的衣服,卻發現阿洛的身上已經是光光的了,就雙臂抱緊了阿洛的腰,另一手一拽,拉起被子把兩個人蓋起來。 阿洛被迫整個壓在流牙身上,身體也跟流牙挨得緊緊的了,兩個人□的皮膚相貼,是早已經習慣了的睡覺姿勢。 但是,在經過剛才流牙的一番動作用,阿洛卻沒辦法這麼快和流牙一樣進入狀態了。 不過也正因為流牙恢復了平常的習慣動作,阿洛才發現,流牙的神志已經清醒了。而從那雙金眼剛才流露出的情緒來看,流牙沒有之前的記憶? 微微皺了下眉,阿洛還是按捺住剛剛的尷尬經歷,猶豫著用手摸上了流牙的頭髮——他可沒有忘記,在方纔他做出這個舉動的時候換來的是什麼。 不過流牙現在沒有再那麼放肆了,而是和正常的流牙一樣,用頭抵著阿洛柔軟的手掌努力地蹭了蹭,才滿足地把那隻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安心地瞇起了眼。 說實話,這樣的流牙很可愛。不過對於阿洛而言,他更想知道流牙之前是出了什麼問題。 「流牙,你剛才怎麼了?」阿洛斂了神色,決定直接問出來——如果這個流牙還是一直以來的流牙的話。 流牙眨眨眼:「怎麼了?」他愣愣地重複。 ……真的沒記憶嗎? 阿洛把原本的尷尬和羞惱都扔到一邊,開始專心思考起流牙的問題來,他仔細想了想,手指也屈伸好幾次,才指向自己的鎖骨處:「……流牙,還記得嗎?」 流牙順著阿洛的手指看過去——在那片白皙的肌膚上,有並不太明顯的紅色痕跡,還有一些尚未乾透的水印。流牙湊過去輕嗅,阿洛強忍著後退的衝動,因為他看出來了,這不過是流牙在確認著什麼,跟剛才那種帶有強烈目的性的完全不同。 流牙這回沒用太久,只嗅了一下就抬起頭來,很高興地說道:「是流牙舔的。」 是完全篤定的語氣,毫不懷疑的。 「是,流牙,你還記得?」阿洛懷疑地問道。 「不記得!」流牙簡直是興高采烈地說著,「但是是流牙舔的!流牙的氣味!流牙的洛!」 一連串的欣悅語調,讓阿洛身子不自覺地僵了僵。但他馬上反應過來流牙的語意……把「氣味」和「流牙的」兩個詞以及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所屬關係來推斷,之前的流牙……難道是在做記號? 流牙是在森林裡長大的,所擁有的是近乎於野獸的習氣,阿洛從來不懷疑這一點……也是他剛才心境不穩,所以才沒有想到對於一頭野獸而言,是習慣於用自己的氣味去確定自己的所有物的——對他們來說,若是看上了什麼東西,或者想要什麼東西,就必定要做上自己的標記,以免被他人佔有。而正當此時,如果有人爭奪,它們將會付出自己的決心,與對方爭奪到底,不死不休。 那麼……究竟流牙是怎麼了,才會這麼急迫地確定自己的存在? 阿洛現在沉下心來想,分明可以感應到剛才流牙所透露出來的不安、彷徨,但也有堅定和刻骨的寂寞。 讓人心裡實在忐忑……阿洛無法忽視,在流牙昏迷時候那包裹在他週身的濃濃的死氣。 這時候,旁邊的球狀晶體發出了瑩亮的光芒——它原本是被阿洛掛在頸子上的,卻因為剛才流牙的異常而被他一把扯下扔到了另一邊去。 阿洛伸出手把它拿過來,勉強調動了才剛恢復了的一點點魔力進去:「卡爾加?」這還是這位黑髮男子第一回用這個與他聯絡。 卡爾加在裡面說了幾句什麼,阿洛回絕了對於傭兵團的午餐邀請,說是為了照料還在昏迷的流牙,所以就不去了之類。卡爾加也不勉強,只說了隨時飢餓隨時去找他後,就乾脆利落地切斷了對話。 阿洛把晶體放到旁邊,認真地對上流牙的金眼。 「流牙,你好好地想一想,你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他溫潤的黑色眼睛裡,帶著清晰的擔憂。 「不記得。」流牙直截了當地回答。 阿洛沉吟著,覺得從剛才到現在,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些不對勁的感覺。 流牙沒有這麼多想法,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抱住阿洛在被子裡蹭來蹭去的,看起來開心得很,也完全產生不了什麼不安的情緒,只留下阿洛一個人在那裡為他憂心不已。 好吧,或許他很享受阿洛的關愛,所以才使得他原本就挺單純的腦袋變得更加單純了? 就這樣一個滿足地摟著自己最喜歡的溫暖軀體躺著養神,另一個則習以為常地趴在之前那個身上想事情,倒也是彼此相安無事。 阿洛一邊思來忖去,體內的靈力一邊緩緩地煥發生機,金丹也逐漸有了緩慢的運轉,漸漸地調動起靈力的活性來……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兩個人在床上消磨了一個上午,又逐漸消磨了一個下午,都沒有說話,可這氣氛倒真是安寧極了。 阿洛的心裡有無數疑問,比如為什麼流牙昏迷的時候會出現那種奇怪的氣息?為什麼在自己像以前在森林裡時候那樣給流牙用靈力檢查身體的時候,會被流牙霸道地將幾乎所有的靈力都吸走?為什麼在流牙的身體裡會形成一個漩渦,就好像是凝結金丹的前兆一樣?還有,流牙這種種奇怪的反應,是不是……與他失去的記憶有關? 阿洛其實想過,或許是這些年以來,他為了讓流牙不至於被鬥氣撐爆身體而一直堅持用木行靈力為他滋補經脈、才導致了他的身體對木行靈力的循環方式十分熟悉,所以在他與法爾非大戰一場後,讓潛藏的鬥氣再也按捺不住……而又因為本身不知道如何控制鬥氣,才會在這個時候拚命吸收熟悉的力量為自己填補空虛……但是阿洛轉念又想,他在靈力不斷被吸入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那些鬥氣並不是像木行靈力一樣的運轉方式,而他從來沒有見過別的功法、也沒試過用別的靈力修行,所以根本無法判斷那是什麼——但是,絕對與木行靈力不同! 那麼,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且不說阿洛心中兀自苦惱糾結,這整整的一天下來,流牙的眼睛是眨也不眨地盯著阿洛的臉,好像要把每一寸都記在心裡,看著看著,他那雙略帶粗糙的大手,也開始順著阿洛的脊背向下滑去……很細膩摸起來很舒服的肌膚,讓流牙的手一再流連。 阿洛想得入神,起初並沒有什麼反應——畢竟也不是第一次跟流牙玩鬧了,而流牙也沒什麼自覺,只覺得既然好摸,既然喜歡,那就摸咯,反正也沒見他的洛拒絕,不是麼? 原本如同撫摸一件珍物的方式,讓流牙慢慢有些不對勁了,只覺得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地磨蹭,有些癢癢的,更多的則是舒適,以及……然而沒等他不對勁太久,阿洛突然說話了。 「流牙,我現在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他最終還是決定再一次看看情況再說,反正他現在已經恢復的靈力應該夠支撐一次檢查的了。 流牙自然不反對,不過同時,他的手也停在了阿洛的腰上,沒有繼續移動了。 阿洛雙掌抵在流牙的腹部——他選擇了以最接近丹田的位置送入靈力,以節約原本不夠充足的靈力。 流牙感受到屬於阿洛的手輕柔地撫摸上自己的腰腹處,難得有點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很奇怪的、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的手試探著在阿洛的背上再緩緩地摸了摸,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發熱。 阿洛很快檢查過,發現所有的結果都指向好的發展方向……比如說,流牙的鬥氣雖然在丹田處形成了個漩渦,但可能是因為之前吸收了阿洛足夠多的靈力的緣故,居然也差不多穩定下來了,而沒來得及被鞏固進來的鬥氣,卻四散在肌肉之中、並且和它們結合在一起了——不是每逢使用鬥氣時候因為亢奮而造成的二者結合,而是永久的,成為了肌肉中的一部分,無法調動出來,但也沒有什麼可以奪走的。 有點困惑地收回手,阿洛的指尖在流牙的肩頭觸碰著,然後輕輕彈了兩下,發現硬度的確與以前不同,就轉而再觸向他另一個地方的肌肉…… 而這個時候的流牙,在阿洛不怎麼大力的觸摸試探下,突然覺得自己更熱了。 「洛……」流牙有點難耐地在喉嚨裡發出聲音來。 阿洛聽到,抬眼「嗯」了聲,手指還沒有從流牙的身上挪開。 「不舒服……」流牙繼續囈語著。 「怎麼了?」阿洛擔心地問著。 「……硬。」流牙說。 「嗯,你現在的肌肉的確硬得有點奇怪,不過應該沒有大礙的……誒?」阿洛輕聲安慰流牙,以為他在為自己突變的身體而擔憂,然而下一刻,就冷不丁地僵住了。 原來流牙不知何時捉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把它朝流牙自己的一個部位按過去阿洛觸不及防,被流牙得了手。 觸手可及處,是滾燙的溫度,灼熱的,甚至還有著隱隱的脈動感。 阿洛一時間反應不能,只能呆呆地不動,試圖搞清楚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 「熱……」流牙還在兀自說道,「好熱……洛,流牙好熱……」他半撒嬌地挨著阿洛的身體磨蹭,手裡也壓著阿洛已然僵住的手,似乎也不明白該怎麼辦才好。 陡然間,阿洛明白自己觸到的究竟是什麼了。 關於解答 在吃晚餐的時候,卡爾加發現他們傭兵團的兩位客人之間有些不對頭了……雖然那個名叫「流牙」的少年還是緊緊地黏著水系的魔法師先生,可這位看起來很溫和的魔法師卻好像有那麼一點不自在? 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卡爾加忽然明白了——果然,是被得寸進尺了吧……他這樣想著。 不過從之前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來看,這一天遲早也會來的,就像自己曾經因著某種同病相憐的情緒而做出了善意的提醒,不是也沒有什麼用處麼?所以卡爾加挑挑眉,就當做什麼也沒看到了。 同樣發現這一點的謝爾倒是沒多大意外的感覺,他早就發現這兩個人之間的不同之處,還有那個年紀小一些的霸道的佔有慾,怎麼看也不正常……若不是因為這一點,他也不會總是異?樣?親?切地與自己的新朋友交談啊∼要知道,在這個大部分人都十分爽朗活潑的傭兵團裡,他實在是算得上沉悶的。 而正如卡爾加和謝爾所想,阿洛的的確確是對流牙的觸碰有些躲閃了……晚餐前在房間裡的景象,一直到現在都讓他覺得尷尬。 且說當時流牙不由分說就把阿洛的手拉住按在了自己覺得又硬又漲的部位,而後就發出了似乎頗為舒適的有那麼一點讓人難以接受的低吟……略帶暗啞,還有某種陌生的情緒在裡面。 說實話,在那個時候阿洛是被嚇到了的。 那時候,阿洛的手幾乎是被流牙強摁在那個部位上蹭來蹭去,就連流牙的大腿也不老實地圈住了他的腿,到後來,流牙更是整個人都蹭到了他的身上,口中還一直難耐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比如「洛……」「很難受……」「幫我……」這樣。 在阿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第一次驚慌失措了。 阿洛不記得後來流牙是怎樣無師自通用自己的手一直……也不記得自己的手裡是在什麼時候多出一些燙熱的液體,幾乎要灼傷了他——更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在卡爾加用球狀晶體通知晚餐時間、並且強作鎮定地站起來去浴室洗淨了手再吩咐流牙立刻穿好衣服、然後再若無其事狀和流牙一起出去就餐的…… 他只覺得腦子裡彷彿被一個驚雷劈中,什麼心境什麼修行都全部被拋在了腦子後面,更對流牙一直「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洛我好想知道」的詢問視若罔聞……下午發生的這個轉折,真是對他的震撼太大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阿洛,對他而言,流牙是他養大的孩子,這些年的親近與陪伴都是滲入了血脈的,只是他忘了會有這麼一天,他必須去教導這個孩子關於人類成熟的標誌問題。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這樣措手不及的狀態下親手——雖然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為流牙解決「問題」。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毫無準備,並且一剎那超出了他的認知。 說起來,就算阿洛在面對這種情況還能冷靜,他也沒辦法跟流牙講解。 遙想上輩子,阿洛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戰亂中寄身於扒手團伙,一直到十歲,都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根本就不會留意到什麼其他方面的問題,而十歲的時候戰爭打到他所在的城鎮,扒手團伙被衝散,他先是和幾個人一塊被官兵所抓,而後利用小巧的身形逃走,在瀕死之際被一個去清源門拜師的貴族公子所救,居然成為了外門弟子……跟著就是百年如一日的修行。 清源門的雜書是允許外門弟子借閱的,阿洛嗜書,所以幾乎把那些書看了個大半,當然也就知道了一些關於人成熟了的一些生理上變化的問題。只不過道家修真崇尚的是「陽氣不洩」、「固守陽關」、「固精守元」之道,雖然不忌婚配,可是在築基之前是絕對不能鬆了精門的,否則精氣外洩,就再也無法成功築基了。至於一些雙修秘法,所謂雙修道侶這一類彼此靈力能互補互足的法門,那都是至少其中一人有金丹期以上修為才行。 在那一世,阿洛連築基都未成,怎麼會有這個機會? 而這輩子就更不成了,十四歲以前一直在魔法師公會裡抄書,那時的他為了能多一點實力的籌碼,甚少休息地去抄寫魔咒和魔法,且根本沒到發育期……而離開公會,他又迫不及待的去了薩多森林裡修行,因為進度太讓人驚喜,他一心沉浸在修行的愉悅之中,好不容易到了築基期,又撿到了流牙,從此操心不斷,早就忘了自己是否成熟的事情……直到被流牙的舉動一下子敲得懵了。 對於這樣一個其實自己都沒有真正瞭解到這些知識的兩輩子修道者,又讓他怎麼為流牙解決這個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問題呢?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阿洛的心裡驚濤駭浪的還在翻湧,面上卻依舊鎮定如常地掛著溫和的笑容,還能堅持住跟謝爾間或交談,甚至還能與往常一樣任憑流牙專注的目光流連——只不過往常是「真習慣」,而現在是「假忽略」罷了。 在卡爾加其實很平常的目光中,阿洛總覺得對方好像在表達著什麼自己絕對不想要知道的東西,於是在晚飯後,他推說太累,很快地就回去房間裡面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阿洛一直在想怎樣讓流牙對這件事有一個清楚的瞭解,他終於發現了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不足,也覺得自己既然撿了流牙回來,就有責任教導他一切……雖說他沒有經驗,可他有這一份對流牙的關愛和責任感呀∼所以,他是很積極很努力地在腦海中不斷搜尋著一個系統一點的說法,預備給流牙一個完滿的解答的。 可是流牙完全沒注意到阿洛的心情,他還是老樣子地跟著阿洛一刻也不肯離開,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現在比起以前黏得更緊了——走路要搭肩,坐著要摟腰,吃飯要牽手,睡覺要抱著……如果說以前阿洛喝止他還有用處、會讓他在人前收斂一點的話,他現在可是連「收斂」兩個字都不會寫了。 而更讓阿洛困窘的是,自從那一天流牙忽然覺醒了一樣地有了生理反應,就好像一下子爆發出來,每一天晚上都要在阿洛的身上蹭過一遍,有的時候是要抓阿洛的手——這個阿洛當然不會再被他得逞,有的時候是硬著哼哼唧唧地磨蹭,讓阿洛稍微動一動就能感受到一個滾燙的堅硬如鐵的東西硌在那裡,翻身都翻得不自在……再加上每天早上還要來上一次…… 在尷尬中忍耐了幾天以後,阿洛把流牙送到了法爾非手裡,請他幫忙。 當天—— 還是在一次尋常的演練上,有幾個大隊長帶著他們的隊伍出去做任務了,又回來了兩張新面孔,阿洛跟他們淺淺認識了一下,就把卡爾加拉到了一邊說話。 卡爾加對於阿洛的主動邀請有一點意外,使得他那張陰鬱的臉也倏然地柔和了一點:「埃羅爾,你說……你有事情想請我幫忙?」 憑心而言,也許是因為阿洛週身縈繞的溫潤氣息,也許是因為乾脆合了眼緣,卡爾加對阿洛有著一些很難得的好感,只不過他同時也看出了這位魔法師其實是並不喜歡跟人有太多瓜葛的,因此也就很尊重地只做一些善意的提醒,而沒有妄自去做些什麼。 或者是對卡爾加的好意有感,阿洛竟然跳過了跟他認識時間更久一些的謝爾,反而找上了他。 「是的,卡爾加。」阿洛微笑著,神情裡有一絲隱藏得極好的羞惱,「在經過上次的比鬥後,流牙的鬥氣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目前看來,是往好的情況發展……所以我想,是不是能讓法爾非再跟流牙戰鬥幾次,也讓我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卡爾加,我希望你能替我向法爾非發出邀請。」 卡爾加幾不可見地揚一下眉,總覺得這個不是全部的事實……不過他沒有多問,而是點點頭:「沒問題,這個我替他應下了,你只管讓你的流牙每天過來,我會讓法爾非跟他打的。」 不知為什麼,以往都沒有感覺的,可在現在聽到卡爾加說「『你的』流牙」的時候,阿洛卻有些不自然了。 也許是因為流牙的確已經成熟了,所以覺得他應該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就像長大了離開師尊的孩子一樣……阿洛如此想道。 轉眼間把這個念頭扔到一邊,阿洛點點頭,微微一笑:「那就謝謝你了,卡爾加。」 流牙急需補充的生理知識是很重要,可是有關他健康的事應該更重要。阿洛心安理得地想著,然後,他得到了卡爾加的同意,去了他所居客房樓上的、屬於藥劑師的實驗室裡學習了——以為流牙調理身體以及對藥劑本身非常感興趣的名義。 而後的時間,流牙終於在阿洛的勸說下答應了在白天通過與法爾非的「切磋」消耗過剩的精力,阿洛也總算不用在有著那麼強烈存在感的流牙待著的空間裡感到逃逸無能和窒息……他終於有了一些能讓自己平靜心緒的自由了。 卡密大師 藥劑師們的實驗室裡四處瀰漫著白茫茫的霧氣——那是屬於提煉藥劑或者調配藥劑時候所發出的美妙的反應,讓每一個藥劑師都目眩神迷,心醉不已。 是的,所有的藥劑師都以他們手裡的藥劑為榮,並且極具研究精神,他們致力於不斷地對藥劑的效用和調配速度做出改良,,當然他們最想改良的是藥方——比如怎樣利用最常見的藥材調配出有同樣作用的藥劑、或者怎樣只通過分配不同數量的普通藥材而做出高級藥材才能製作的藥劑來。 阿洛到這裡來,倒不僅僅只是給自己一個冷靜期,而更多則是因為想要煉丹的緣故。他早就想嘗試了,不過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真者才擁有丹火,才能夠冶煉丹藥,他毫無經驗,且在這個異世很多藥材的模樣根本不相同,就算他熟讀了很多植物典籍,也不能說自己就徹底明白了——畢竟,書本上的東西永遠都沒有自己親身體驗過的來得更加真實可靠,而偏偏煉丹就是最需要耐心和細緻、以及對藥材絕對瞭解的活計了。 藥劑師們的實驗室處在這幢高大而且奇怪的建築的五層以上,幾乎每一個藥劑師都有自己單獨的樓層,內壁上刷滿了特殊塗料,一種能夠防火防毒防煙防各種攻擊的大陸上的藥劑師們都會給自己的實驗室刷上的塗料。這是為了讓藥劑師們保佑自己絕對私人的空間、以及自己擁有絕對安全的地方能夠安心地製作藥劑。 然後在頂層,是一個巨大的打通了的實驗室,如果藥劑師們有什麼新的想法需要彼此交流的、或者要一起合力配置一副什麼憑借一人之力難以完成的高難度藥劑的話,就會聚集在那裡了。 當日,阿洛被卡爾加帶過去的時候,是通過魔法傳送陣直接上了頂樓——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紅狼傭兵團為藥劑師們所耗費的大量金錢和人力。 要知道,所謂的魔法傳送陣這種東西,固然是很方便地能夠定點傳送,但是造價其實是非常昂貴的,而在這裡雖然只是傳送個數十層樓的距離,但也絕對是寸土寸金——事實上,一般來說,這樣奢侈地僅僅將傳送陣拿來跨越樓層……基本上只有那種非常大的公會,比如魔法師公會戰士公會傭兵工會等等的總部,或是一些非常古老的極高的巨型圖書館才會擁有。 由這一點可見,紅狼傭兵團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崛起,除了傭兵們上下一心以外,就是這龐大的財力支持了。 這一天,各種各樣藥劑所散發的味道在空氣中不斷地飄散,可每當傳到旁邊另一個藥劑師的試驗台前時,就會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不至於將另一邊的藥劑味道混淆,影響藥劑師們對氣味和火候的把握。 藥劑師們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談,都是默默地為自己的坩堝或者燒杯不時地增加一點或者減少一點粉末液體之類的。 幾乎每個檯子前面都只有一個人——這也許也是為了對自己藥劑的配方的保密性,只有一個檯子前面站了兩個。 一個是夾雜著灰色的深褐色短髮的年長者,另一個則是有漂亮銀色長髮的年輕人。兩個人同時盯著還在汩汩冒著水泡的坩堝,全神貫注的,不時間或交談兩句。 「埃羅爾,經過昨天的解說和示範,你可以講明溶血藥劑的配方與調配過程了嗎?」年長者這樣問道,面上的神色有些嚴苛。 年輕人溫和地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常見的可可草三份、古牧魚的前須兩根、日色草的葉子一份、絡絡木的根莖一份,還有三色鳥的羽毛茸一份。」他頓一下,「至於調配……可可草和古牧魚先放,並且加入雪水五十份,等到坩堝裡冒出五個水泡的時候放入日色草,七個水泡放入絡絡木,水泡徹底佈滿了整個坩堝的時候放入三色鳥的羽毛茸……然後默數三個藥劑時,迅速熄火,將所有液體傾倒在另一個冷卻的坩堝裡,分瓶裝好。」 他說的時候沒有經過太多考慮,但又絲毫不錯,可見記憶是非常熟練的,所以在年長者聽完以後,平日裡比較嚴厲的他目光也不自覺緩和了些許。 「你說得沒錯。」年長者這樣說道,「你要記得,作為一個藥劑師,如果在調配藥劑的時候出了任何一點差錯,都會導致藥材的浪費……而你只要還想要觸碰藥劑,這就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他說到這裡,聲音又變得嚴肅了,「還有,配置藥劑是一門十分精細的活兒,萬一我們做藥劑師的出了一點錯——哪怕是調配出來的藥劑顏色誤差相當小,也可能會讓服食了我們藥劑的人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所以,一定要嚴謹!」 明明說對了新學藥劑的所有內涵、而之前對另一種藥劑的試驗也完全成功了的,卻還被指導自己的人這樣聲色俱厲地警告了一頓,但是被指導的年輕人卻沒有露出一點不滿來,而是笑容不貶地點頭應承:「當然,我會的。卡密老師,請您放心。」 「很好,那麼我們繼續。」被稱為「卡密老師」的年長者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我會慣例地給你演示一種新的藥劑,再之後就是對你所需要的鬥氣緩解藥劑的解說……前一種藥劑是基礎,你必須掌握,而後一種藥劑則全看你自己,在你離開這個地方之前,能學到多少就算多少了。」 年輕人露出個有禮的笑容,輕輕頷首:「多謝您的教導,卡密老師。」他這樣感謝著。 這個銀髮的年輕人,不用說正是提出要來「感受一下藥劑的奧妙」的阿洛了,雖然他之前能夠得到觀看這位卡密老師——在紅狼傭兵團建團以前就與法爾非與卡爾加十分熟悉、現在更是成為傭兵團一份子的高級藥劑大師——的製作藥劑過程是全憑了卡爾加的面子,而現在他能夠得到稱呼「卡密老師」的允許和接受對方毫無保留的教導,就全靠他自己虛心求教以及偶爾一些能夠讓卡密大師突發靈感的「隻言片語」了。 還是要從他決定抓住機會像這裡的藥劑師們請教有關藥劑學的知識的時候說起。他從卡爾加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鬥氣緩解藥劑」的名詞,據說這是一種非常難以配置的高難度的藥劑,不僅過程十分繁瑣,而且所需要掌握的知識也是包羅萬象,稍一不慎,就是絕對的失敗……只有通過了藥劑師公會認證為高級藥劑師的那麼寥寥數十人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會配置這種藥劑。 而這種藥劑的功效也是無比神奇,它能夠讓一個「走火入魔」——在這片歐亞大陸上被稱作是「鬥氣暴亂」的戰士瞬間平靜下來,毫無後遺症地恢復正常,非常地奧妙。 且更巧的是,就在紅狼傭兵團的十個藥劑師裡,就有這麼一個非常厲害的藥劑大師在。卡爾加隱晦地表示,如果阿洛需要,他可以讓他有一個接近這位藥劑大師的機會——這也就是他所能夠做的極限了。 阿洛的第一反應,就是希望看看在這個異世大陸上已經成為有名分類的藥劑學上,是不是能夠找出以修真界的方法無法輕易解決的問題的方法——就像流牙現在的鬥氣。藥劑學有這麼多年的歷史,又能夠發展成如此複雜的學科,總是會有特別的功能的吧?而關於鬥氣與藥劑的研究……阿洛覺得,無論如何,對方都會比自己這個連修真之道都是自己摸索的半吊子要強得多。 於是阿洛很愉快地接受了卡爾加的好意,他並不是一個迂腐的人,而且以他個人來說,對於像卡爾加這樣有著另類的純粹的人,他也是有著一定好感的。 而得到了旁觀的允許後,阿洛幾乎是目眩地盯著卡密大師無比優雅的調配藥劑的動作……與修真之道做個類比,在進行修行的時候,當修行者突破了某個極限,就能夠察覺到天地之間的一種玄妙的規律,而他本人在不經意之間也會隱隱地散發出那種相合的味道,而這位藥劑大師在調配藥劑的時候也是如此,他的動作也好像經過了千錘百煉一般,讓人賞心悅目的同時,還能隱約看到自己尚不可及的學識的深處。 與此同時,在經過兩天沉默的旁觀以後,阿洛將調配藥劑與煉丹做出個比較,發現兩者在某些方面驚人的相似!只是在細節之上差別很大,可某些時候,卻又能夠殊途同歸…… 比如說,同樣都是要提煉,煉丹的時候需要金丹期修真者控制本身的丹火,以丹訣佐之,將所有藥材融成液體在面前融合,最終壓縮成丹,而不斷地壓縮,就不斷地有雜質被丹火氣化,消散於天地之間……能否成功全憑煉丹者的修為是否精純、以及心境是否穩定,是全憑自己主觀的。而藥劑師的提純,則是用各種其他的藥材、藥劑、或者人工以及其他各種相匹配的魔咒和魔法,也有一定的主觀性,比如藥劑師本人的熟練度等等,但更多則是靠藥物之間的客觀反應,還有配方是否正確,藥材的辨認之類。 相比而言,前者煉製出來的丹藥藥效更好,但是對煉丹者本身的修為要求很高,而後者對藥劑師的修為要求不高,可是調配出來的藥劑的藥效就是參差不齊了…… 終於,在觀看到第三天的時候,阿洛開口提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卡密先生,請問是否坩堝的材質不同,也會給藥劑的效果帶來很大的影響呢?或者說,一些不同材質的坩堝其實是可以在某些藥劑的調配中,跟那些藥劑所需要的藥材之間產生某種特殊的反應?」 在聽到這個問題了,卡密才第一次正視了這個原本極不耐煩接收的青年。 誰的幸福 卡密一直都是一個很嚴格的人,對自己嚴格,對別人同樣嚴格。之所以在多年前會和當時不過二十出頭的法爾非和卡爾加混在一起,多半還是為了對方能夠為他提供足夠的藥材、以及那兩個人不凡的資質——就算不是在藥劑方面的。是卡密從來都不喜歡愚笨……換言之,他喜歡一切實際上很敏銳的人。 而此時這個由卡爾加帶來的年輕人,一個區區五級的水系魔法師,原本是不被他看在眼裡的。不過好在對方的性格並非頑劣,而是能夠在他製作藥劑的時候保持安靜,這就讓他從反感變成了無感,而現在,他聽到這個直指中心、作為一個僅僅旁觀了三兩天的人應該絕對無法發現的問題後,才又將無感變為略有好感。 是的,正如這個年輕人所說,所有的藥劑師大概都會有若干口不同材質的坩堝,它們能夠被串聯在一起工作,也能分開地、獨立地完成藥劑的提純和混合,而對於一些很特殊的藥劑或者藥材,的的確確,是有特定的坩堝與之對應的。 於是在當時,卡密對著面前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你的猜測沒錯,年輕人。」他終於肯抬起眼看向他,「對了年輕人,你的名字是?」 「我叫埃羅爾。」那個時候的銀髮青年——阿洛這樣微笑答道,「卡密老師。」 卡密沒有反對這個稱呼。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卡密就開始有意識地對這個青年進行考驗,甚至有了一些驚喜地發現對方竟然能夠熟記很多生僻的藥材的基本習性,儘管並不完備,但也是絕對下了功夫的……再後來,卡密對青年進行了教導,並且在幾天的學習中見識到對方對於藥劑方面驚人的領悟力,而逐漸真心將對方當做學生看待。 自然而然的,當自己的學生提出關於高難度藥劑「鬥氣緩和藥劑」的時候,他也並不吝嗇地進行了解答。 然而,也不知在哪一天開始,他發現教導了這個學生的後遺症——就比如說現在。 「洛!」一聲充滿了中氣的高呼聲響起,緊跟著,是大門被一腳踢開的動靜。天知道為什麼明明被焊死了的特殊材料的金屬門會如此輕易的被人登堂入室!然後是面無表情的少年飛撲著闖了進來……儘管那身材高大得一點都看不出本來的年紀。 再跟著,自己的學生被人狠狠地抱住了,與此同時,坩堝發出淒厲的慘叫,卡密不得不立即發出一個透明的防護罩,把那整鍋的藥劑蓋住——那可是只剩下半個歐亞時就可以完全成功了的! 「流牙……」阿洛看著自己的藥劑學老師,露出個滿含歉意的笑容。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補償這位老師珍貴的藥劑才好。 因為流牙的莽撞,所以總是會驚擾到卡密大師正在熬製的藥劑,導致熬製失敗,雖然以卡密的能力,會在眨眼間扔進去另一種藥材,成功地把失敗品變為另一種藥劑的成功品而沒有浪費藥材,但在當流牙第一次無意識搞破壞的時候,卡密卻是沒來得及反應的。事後,阿洛被卡密凶狠地斥責了一頓,但是在第二天開始,卡密卻會在這個時間積極地留意,盡可能在第一時間為坩堝蓋上「罩子」。 說到這裡,阿洛又想歎氣了。 好不容易才讓流牙在法爾非那裡消耗他過剩的精力的,也正因為如此,初時的幾天內,就算到了夜間該睡覺的時候,流牙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抱著阿洛沉沉入眠,根本沒有發揮他那小小的「餘熱」,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幾天阿洛學習藥劑剛進入狀態,流牙與法爾非的戰鬥似乎也好像進入了狀態……每一天,阿洛都能嗅到流牙身上強烈的汗味,足見其打鬥之激烈,可是為什麼好像精神越來越好了?好到每次打完都開始到實驗室來堵人…… 果然,接下來的一幕也很熟悉。 卡密一聲咆哮:「埃羅爾!」隨即就是連串的怒吼,「把你家的愚蠢戰士帶回去!每一次每一次都浪費我的藥材!快點把他領走!我實在無法再忍受他在我面前多出現一瞬!」 流牙偏頭看了卡密一眼,隨即目光回到阿洛身上,臉貼著臉蹭了一下:「洛,我們回去吧?」 大概這幾天的「對抗」和等待中,唯一的進步就是學會了徵求意見。,對了,或者還要加上可能稍微流暢了一些的語言,阿洛覺得,這或許是因為發育期到了而引起的成熟反應之一?又或者是,因為曾經失去、而現在可能漸漸有了找回預感的記憶…… 阿洛揉了揉眉心,掙開流牙的手臂——當然馬上被流牙抓住了手牽著,回身對著卡密彎下腰行禮:「卡密老師,今天打擾了……還有,請原諒流牙的無禮。」事實上,無論他之前要學習的是什麼藥劑、正好學到什麼樣的藥劑知識了,只要流牙出現,他就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只能告辭。 而卡密的怒氣未退,隨便揮了兩下手:「行了,你們快走吧。」他說著,然後隨手扔了個瓶子到阿洛手裡,「用這個降一降你那愚蠢戰士的發熱大腦的溫度,讓他學會不要再這麼沒有禮貌地闖入研究人員的實驗室裡來!」 阿洛接過看了看,果然還是一瓶清醒藥劑,專門壓制沸騰鬥氣的並且頭腦發熱中的戰士冷靜下來,效果沒有鬥氣緩解藥劑好,也不能有那麼強效的作用,但是卻是一般的戰士經常使用的中等藥劑,價格也是不低的。 也只有嘴硬心軟如卡密大師的,才能夠在表現得無比討厭流牙的同時,還不忘記每天都給上一瓶在阿洛手裡。 阿洛知道卡密其實還算是挺喜歡流牙的,至少,以他的個性和身份絕不會隨便理會自己無感甚至討厭的人不是麼?就連阿洛也是在相處了好幾天以後才博得對方好感,可是流牙卻能夠在第一次見面就毀掉一鍋上好的藥劑的前提下,還得到如此慷慨的饋贈。 阿洛恭聲道了謝,就帶著流牙迅速走了出去,他並沒有讓流牙表達謝意,萬一卡密大師因此而惱羞成怒、再也不給流牙準備了怎麼辦?以阿洛現在才剛剛接觸藥劑學的實力,是根本無法配置這個難度不算太低的藥劑的。 走出門,外面的拐角處有一個大約能容納四五人的玻璃罩,罩子的表面浮著許多小巧的、絢麗的魔法陣,和一些顏色各異的充滿了奇特感的文字,而罩子的底部則畫著一個很大的圓形魔法陣,如果仔細看過去,會發現它上面所有的圖紋居然都跟罩子表面的一模一樣! 阿洛與流牙走到玻璃罩旁邊,罩子上溢出淺淺的波紋,水一樣的漣漪泛起,將兩個人的身體融了進去……只一剎那,他們就出現在罩中了。 這個時候,流牙的半個身子壓在了阿洛的肩膀上。 「下去。」阿洛微微僵了一下,但是馬上放鬆下來,「底樓。」 魔法陣彩色的光芒亮起,眨眼間,兩個人就到了樓下。 流牙剛走出罩子,就一把將阿洛收入懷中,整個人地蹭來蹭去:「洛!今天又打了!跟謝爾打!」 誒?奇怪了,怎麼今天不是法爾非麼…… 阿洛有點尷尬地被流牙抱著猛蹭,總覺得沒辦法再和以前一樣自然,但無論他如何糾結如何困窘,流牙還是我行我素,完全沒把旁人看在眼裡。 越來越霸道了……阿洛這樣想著。可為什麼我又妥協了? 有些問題阿洛也想不通,對流牙,他總是將底線一再放低,或許真的是這些年產生的牽絆太多,讓他把前世今生的所有容忍度都放在了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身上,也許也是因為當初知道了那個受傷的孩子失去了記憶,所以給了名字,所以給了最初的聯繫,所以給了信任……而後彼此的感情在不斷的相處中不斷地加深,到現在,他已經把流牙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他希望流牙能夠幸福,希望流牙能夠找到他自己的人生意義,希望流牙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而現在,流牙已經有了成長的自覺,該懂得的東西漸漸充實著他的腦袋,總會有那麼一天,他學會所有的常識,能夠褪去或者掩藏野獸的味道,作為一個真正的人類活下去,甚至成為一個有魅力的出色的男人。到時候,他會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侶,會……離開自己身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話,也許自己會覺得惆悵的把?阿洛這樣想著,他從來沒想過禁錮流牙在身邊,即使修真的道路如此寂寞,即使他如此希望有一個人無論以什麼身份陪伴著自己,僅僅是陪伴就好。但是,他已經無法以自己為先,對他而言,似乎流牙的人生要更加重要了。 自己和他的道路終究不同,自己將會在修真的路上一直前行,而流牙,則會在這個世界裡生老病死,或許輝煌,或許沉寂……當他需要離開的時候,阿洛知道,自己一定,會覺得捨不得……可又一定要放手。 不知不覺地,兩個人已經進了房門。流牙抱著阿洛一起倒進浴池刷洗,又濺了兩人一身的水…… 而阿洛習以為常地坐在流牙圈起的兩腿間,抓起流牙的手腕,把靈力透進去查探流牙的「漩渦」,一邊輕聲問道:「流牙,你喜歡這裡嗎?」他說著,「你喜歡……紅狼傭兵團嗎?」 是去是留 流牙正瞇著眼睛感受阿洛修長的手指觸碰在自己腹部的柔軟觸感,冷不丁被問了這麼個問題來,不由得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啊?」他口中發出這樣一個單音。 阿洛也沒有不耐煩,只是輕聲再問了一次:「流牙,你喜不喜歡紅狼傭兵團?」 流牙的背靠在浴池邊的瓷磚上,熱騰騰的水直拋到他的腰下,讓他的感覺很是愜意,加上懷裡很好摸的阿洛,怎麼看都是很享受的模樣:「嗯,還可以。」頓了頓,補上一句,「雖然,謝爾很討厭。」 阿洛點點頭,收回手。他已經探明了,流牙身體裡那個漩渦依舊十分頑固地盤踞在丹田之處,但凡是流牙身上產生了新的鬥氣——比如他每次戰鬥過後激發出來的潛力,就會融進去,更加鞏固漩渦的穩定性。阿洛甚至可以看到,那些紅色的鬥氣絲絲縷縷地縈繞在漩渦周圍,就好像翻騰的血海一樣。 這明明就是築基大圓滿,快要凝結金丹的跡象啊……如果忽略掉形成這個丹海的能量本質的話。 不過看起來,對流牙沒什麼危害,每天的清醒藥劑似乎有某種引導作用,能讓流牙的鬥氣乖乖聽起話來,就跟阿洛的靈力作用相似。怎麼說呢……感覺,就像是中和劑?正好抵消了鬥氣中原本的暴戾成分。 「那麼,流牙你願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一陣?」阿洛聲音更輕了,他讓流牙低下頭,幫他把打濕了的頭髮捋了捋。 流牙眨眼:「待一陣?」 「對。」阿洛再點一下頭,柔聲說道,「流牙,你長大了,有一些決定呢,我覺得應該對你說一說。」 流牙聽到「長大了」三個字,不知怎地有些高興,像以前阿洛也經常說「流牙,你長大了」這樣的話,可是往往接下來的一句就是「怎麼又在撒嬌了呢」,雖然讓他心裡覺得暖融融的,但也有點異樣的感覺,可是今天不同,今天阿洛的下句卻是「有些決定要對你說說」……這不就是要跟他商量事情嗎?流牙突然感到很滿足。 所以,流牙很認真地也點頭:「嗯,洛說,流牙聽。」 阿洛看到流牙這樣重視的樣子,心裡不禁一軟,揉揉流牙的腦袋——於是流牙更高興了,要知道在他那天忽然發熱舔了阿洛之後,阿洛就從來沒有主動做過這樣親暱的動作了,比如剛才的捋頭髮和揉腦袋之類。儘管流牙這些年也沒少黏著阿洛,可心裡還是有一點不安的,他在想,他的洛是不是生氣了?不過現在洛終於又肯摸他了,就是沒事了嘛∼所以,接下來的話,一定要好好聽才可以。流牙在心底默默地下定決心。 流牙這樣乖乖垂著頭聽話的模樣,讓阿洛帶點寵溺地歎了口氣,之前幾天的尷尬和無措好像就在這一剎那化為烏有……也對,流牙第一次「成熟」,當然是什麼都不懂的啊,而自己是他最親近的人,有什麼問題找自己詢問也是很正常的,因此,因為第一回「成熟」而導致有些控制不住地在自己身上蹭……也沒什麼太奇怪的……吧。 阿洛雖然沒有經驗,可他看書多了總是有常識的,在很多普通人家裡,男孩子的成長也都是有男性的長輩來進行教導的呀∼這只不過是自己所承擔的角色中不可避免的責任而已,對啊,是責任,不是早就這樣告訴自己了嗎…… 想好了一切,也總算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設,阿洛對著流牙終於恢復了最初的自然。他放鬆了身體,和以前一樣靠在流牙的胸前,然後對他說起自己的想法:「流牙,我很喜歡紅狼傭兵團,這裡的人、這裡的環境都不錯。」 是的,卡爾加和自己比較投緣,法爾非這個人雖說有那麼點……嗯,表裡不一,不過對待卡爾加卻是非常真誠的,對流牙也算盡心,而謝爾是自己第一個覺得可交的朋友,還有其他的幾個大隊長,也都是人品不錯的人,流牙在這裡跟他們多多接觸的話,不僅積壓在體內的鬥氣能夠隨著每天的比鬥而發洩出來,還能一直使用另一個對自己而言亦師亦友的藥劑大師卡密贈送的十分有用的清醒藥劑——而且,卡密十分有才學,如果自己能夠跟隨他多學習一段時間,當摸通了一些流牙需要的藥劑的使用方法之後,就不用完全只靠靈力為流牙中和鬥氣了。畢竟,那種險些被吸乾的情景太恐怖,不光是自己,流牙處在那種不可控的狀態也是十分危險的!而且如果對吸收他人的力量上了癮……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至於欠下的人情……阿洛心裡緩緩地歎息,他總也是不會忘記的。 流牙隱隱覺得阿洛是要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就安安靜靜地聽他說,一點也沒有打岔,連手也只是安分地擁住阿洛的肩,而沒有亂動。 阿洛頓了一下,又說:「我們在這裡也住了十多天了,流牙,我現在有兩個想法,需要我們在其中選擇一個。」 「第一,是繼續留在這裡,我會繼續向卡密大師學習藥劑……這個對你的身體也是很有用的,但是呢,我們也不能總是在別人家裡當客人一樣白吃白住,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希望讓你跟隨法爾非他們一起去出任務,甚至如果有必要,會讓你掛在紅狼傭兵團的名下。」這條路當然有好處,可同樣的也就跟紅狼傭兵團有了不可分割的聯繫,而不像是從前,即便是朋友,但也不用共同承擔命運……要是加入了這個傭兵團,那可就不同了。 阿洛有預感,如果他真的願意讓流牙進入紅狼,卡爾加和法爾非都是不會反對的,自己也會留在這裡,但多半卻是以藥劑師學徒的身份了……他早已發現,這個傭兵團裡不但只有戰士,而且連女性也沒有。 流牙的金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洛的臉,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阿洛知道,流牙的確是用心地在聽,而且也在想問題。 所以阿洛微微笑了笑,開始說第二條路:「如果流牙你不願意留下來,我們就要離開了。我會在接下來的三天裡,盡量請卡密大師多教我一些東西……」比如關於鬥氣緩解藥劑和清醒藥劑的配方,他一定要記下來,而且還必須請卡密在他面前製作一次鬥氣緩解藥劑,好讓他把過程刻在靈識裡,方便以後慢慢回顧研究,「但是流牙,你身體裡的那個漩渦……你現在是能看到的吧?」 流牙點點頭。 「那個漩渦很危險,我很擔心它會給你的身體帶來不好的影響。」阿洛皺一下眉。雖然現在還彷彿一直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畢竟鬥氣不如靈氣溫馴,天知道現在自己的靈力和清醒藥劑都是能夠對它中和的,但是以後呢?可以保證一直沒有問題嗎? 「如果離開,我就要帶你去一趟拉法爾莫城,據說那裡有最大的圖書館,會對所有擁有鬥氣或者魔力的人開放,在那裡,我想或許能夠找到一些資料。」 「好了,流牙,你要選……」哪一條? 還沒等阿洛把問題說完,他就被聽完了話的流牙猛然收進了懷裡,還用了很大的力氣,就像要把他勒進身體裡一樣。 「流牙……怎麼了?」阿洛一怔,掙了一下問道。這種讓人窒息的抱法…… 流牙彷彿沒聽到似的再次收緊手臂,良久,才放開來,不過還是要把阿洛圈在懷裡的。 「不知道。」流牙開口說道,他低垂的眼讓阿洛看得一清二楚,裡面的確透出的是茫然和一些不自知的疑惑情緒。 阿洛也沒有多想,就笑一笑:「好了好了,剛說你長大了,就別像小孩子樣了。」 流牙讓阿洛跟自己再靠近一些,才彷彿安心了一樣。他想了想:「我們走。」 阿洛有點意外流牙可以這麼快選擇:「流牙不是挺喜歡這裡嗎?我看到流牙跟法爾非戰鬥的時候很開心啊。」 「戰鬥,很喜歡。」流牙好像有點苦惱,「但是,洛不是我一個人的。」他說儘管還有點斷斷續續,可竟然也說出八個字的句子了,「每天洛都不在,我打完了,會想,就去找……很難找。」他似乎在絞盡腦汁地尋找能夠表達的言辭。 「洛在那個,很亂七八糟的地方……」阿洛知道,他這是在說那個遍佈藥劑的實驗室,「門很重,奇怪的東西,很多。」這又是在說藥劑師們為了不影響藥劑的成功配製而隨手為自己佈置下來一些干擾魔法陣。 「很煩。」流牙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洛跟很多人,說話。」然後眼裡閃過一絲戾氣,「流牙來了,都看不到!」 說到後來,嗓門都不自覺拔高了一個調。 「呃……」阿洛沒想到流牙積累了這麼多不滿,他想起流牙從自己撿來那天就與自己一直在一起,而自己這些天因為某些不應該產生的羞窘感而任憑自己陷入對藥劑的瘋狂學習中,對他有一點疏離……果然還是傷害到他了嗎? 再想起自己承諾過再也不會冷落他的事情,阿洛突然覺得有點心虛。 在阿洛仍在反省的時候,也就是流牙剛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後,就一把將阿洛抱了起來,胡亂抓起浴巾把兩個人的身子都擦乾了,連一件衣服都不給兩人披上,就這麼光溜溜地竄到那張大床上去了。 「我們,睡覺!」流牙斬釘截鐵地說道,一拉被子,把兩個人都裹了進去。 流牙沒有對阿洛說起的是,在看到阿洛溫柔笑著詢問自己選擇哪一條路時,不知怎地心裡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莫名的情緒,一會兒黑暗,一會兒溫存,跟著就不自覺地弄痛了阿洛了……那一瞬間,他不想讓阿洛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離別 三天以後,阿洛終於在卡密大師手裡拿到了清醒藥劑和鬥氣緩解藥劑的配方,也得到了一塊曾經卡密大師親手配製鬥氣緩解藥劑的影像水晶——這當然與卡密大師對流牙的喜愛和對阿洛一直以來的努力的讚賞有關。雖然沒能看到配製藥劑的現場——畢竟鬥氣緩解藥劑的配製藥材太珍貴了,但是有個影像水晶能夠一直查看細節,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向卡密大師道過謝以後,阿洛笑著壓下流牙的頭,讓他對準卡密大師行了個禮,而卡密大師雖然素來是板著臉給人以十分嚴苛形象的、卻在流牙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老臉倏然發紅,下一刻,就趕蒼蠅似的把兩個人趕出去了。 期間,就連其他一直醉心研究、從來不管這邊事情的其他藥劑師們也回頭看過來,使得卡密大師更加惱羞成怒、大聲咆哮…… 紅狼傭兵團最核心的帳篷裡,空蕩蕩的只站了兩個人。 卡爾加對於阿洛突然的辭行感到很意外。 「怎麼突然要走了?在這裡住著不好嗎?」他的聲音陰測測的,臉色也是陰沉沉,看起來不像是挽留客人,反而更像要趕人走一樣。 不過阿洛當然不會這樣認為,卡爾加陰鬱的表面下的確有著誠摯的關切,不過似乎也有幾分瞭然。 「在這裡住著很好,只是我必須走了啊。」阿洛微笑著說道,他的眼睛瞥向流牙,含著一些可見的溫柔。 卡爾加皺眉:「你的流牙在這裡,對他的身體會很好。」 「嗯,我知道。」阿洛笑了笑,「不過,流牙好像覺得有點悶了……」因為他把卡爾加當做了好友,說話間就不會過分客氣,也沒有拐彎抹角。 卡爾加很滿意阿洛的直白,但又覺得他對那個叫做「流牙」的小子有點太縱容了一些:「埃羅爾,你不該什麼都依著那個小子的。」 「流牙還小。」阿洛笑道,隨即想到了什麼,又有些歎氣,「不過現在也長大了,再過一段時間,大概就更能給自己拿主意了吧……」 他還沒發現自己這不捨的模樣像極了捨不得雛鳥離巢的雌鳥,但是卡爾加發現了,不禁撇了撇嘴,覺得自己這位朋友前途堪憂。 怎麼看,那只叫做流牙的傢伙的發展趨勢也跟自己身邊的這只沒兩樣,但自己可不會任他爬到自己頭上來,而這位朋友再這麼心軟下去,恐怕就什麼也剩不下了……真是的,明明就不是個喜歡跟人接近的,卻讓人幾乎把距離弄得絲毫不剩了。 這時候,一顆紅色的大頭冷不丁擱上了卡爾加的肩膀,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嘿,你們兩個在這裡說什麼呢?都不讓我和流牙過來!」幾場架打下來,他倒是跟流牙混熟了,而流牙對他也不排斥。 卡爾加一邊為自己新朋友未來的遭遇惋惜,一邊看這個突如其來的傢伙不順眼,一下把那顆大頭扒開,不去看他腆著臉的笑模樣。 「也沒什麼,就是在這裡叨擾太久了,過來辭行而已。」阿洛露出溫和的笑容。他在面對法爾非的時候,就沒有面對卡爾加的隨意了——儘管法爾非總是笑容燦爛,他卻對法爾非有著莫名的警惕與防備。 同時卡爾加也白了法爾非一眼:「我在留客,你看不到嗎?」 「現在看到啦!」法爾非接收到白眼,但是也不見受半點打擊。 阿洛看兩人的互動,唇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法爾非,流牙還在外面嗎?」其實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麼流牙沒有跟進來,這實在不太像他以往的作風。 「那小子在外面蹲著,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耐心了。」法爾非改摟住卡爾加的脖子,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利齒。 「看來是等急了……」阿洛失笑,接著一抬頭,「卡爾加,那就這樣說定了吧,流牙身體裡的小毛病還需要解決,我得跟他盡快上路了。」 「可是流牙他現在不要緊嗎?」卡爾加正色道,「埃羅爾,你可以不用隱瞞我,你們要去哪裡?我也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拉法爾莫的圖書館。」阿洛回答,「那裡有幾乎囊括了一切的知識,我想我應該可以在那裡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最大的圖書館嗎……的確還算個好選擇。」卡爾加沉吟道,「卡莫拉魔法學院也在那個城市,那裡鬥氣強悍的老師很多。」如果圖書館查不到,就近讓流牙入學也不錯。 「是的。」阿洛和卡爾加的想法一樣,只不過,他更希望的不是流牙去學院學習,而是能夠尋找一位優秀的導師對他進行教導,順便自己也要旁聽,把鬥氣的系統知識與在圖書館裡尋找到的資料結合起來,看是不是能找出流牙身體裡漩渦的由來。 卡爾加看著阿洛篤定的神情,想了一下,才點頭說道:「好吧,這個時候你們離開……也好。」 阿洛不太明白卡爾加的意思,但是卡爾加卻緊接著拍開法爾非的手臂說:「喂,你去寫封信。」 「你知道應該寫給誰對吧,法爾非?」 法爾非心領神會,走到桌子後面,抽出一張看起來很昂貴的羊皮紙,而且居然還拿出了很貴重的魔法墨水和一支金筆。 阿洛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安靜地站著等待。 不一會,法爾非就在羊皮紙上寫滿了字,然後在兜裡掏來掏去,然後朝黑髮的男子燦爛一笑:「卡爾加,我找不到我的印章了!」 卡爾加沉默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扔了兩塊硬硬的東西過去,被法爾非一抬手接住:「順便把我的也蓋上。」 「好,沒問題!」法爾非答應著。 這是……魔法印章?倒是阿洛吃了一驚。 不過他驚異的不是兩個人有這個,雖然魔法印章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才能申請的,且必需經過其職業所在公會——至少兩個——的共同認證才能頒發,但是像法爾非和卡爾加這樣八級以上的戰士,通過戰士公會和傭兵工會雙方認證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只是這種印章正是因為十分珍貴,所以只有印章的主人本人才能使用它,可是現在,卡爾加卻如此隨便地讓法爾非幫他印? 還在狐疑間,法爾非已經大咧咧地蓋好了章子走過來,攤開了往卡爾加和阿洛兩個人面前一擺。 阿洛看到末尾處,那裡並排有兩個小小的章子,都是血紅色的狼型圖案,只不過一個凸顯了紅狼的爪,另一個凸顯了紅狼的牙,正好代表兩個人的身份。 而這封信抬頭的提名是「老師」,落款則是法爾非,信的內容不外乎如果看到了前來的兩個人——並且略略描述了阿洛和流牙兩人的相貌,就請老師多加照顧之類。 卡爾加見阿洛看完,就把羊皮紙捲成卷,再用一根金色的絲帶綁在上面,只見金色的光芒一閃,絲帶變成一圈魔法咒文,緊緊地束縛了這封信。 「埃羅爾,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滿意的人選或者合適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去找卡莫拉魔法學院的一個鬥氣原理教授,送上這封信,他會給你們幫助的。」卡爾加把羊皮紙卷遞過去,慣常陰森的面上掛上一絲笑容,「不過,你要對他恭敬一點,他的脾氣不算太好。」 「……好。」阿洛接過來,收到儲物戒指中,然後對著卡爾加也真誠地笑了笑,「卡爾加,從現在起就要分道揚鑣了,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呢?也許我會帶著流牙四處走,說不定可以遇到。」 投桃報李。阿洛只要轉動金丹就能看出法爾非身體中能量的飽和,想來應該是突破在即,而且,這大概也是卡爾加說「離開也好」的原因之一吧?緊跟著恐怕卡爾加也要走到那一步了……阿洛發現紅狼傭兵團最近接受的任務多半與藥材有關,或者就是在為兩個人搜刮能夠在提階時過度流失的力量和血氣吧。 「百葉草。」卡爾加說,「這個是我需要的,但是不需要埃羅爾你刻意去尋找什麼,只是如果遇到了,就幫我留下來吧。」朋友之間應該有來有往,他的確做了些事情幫助阿洛,所以阿洛現在提起幫忙,他就算沒抱太大信心,也會接受這份好意。 「好,我會幫你注意的。」阿洛笑著點頭,「謝爾他們都出任務去了,我也不多做打擾,這就和流牙一起離開,等他們回來了,卡爾加,還要勞煩你替我道別。」 「這個當然沒問題。」卡爾加一抬眉。 結果法爾非卻大笑起來:「哈哈哈,還是我去說吧,卡爾加會因為離愁而嚇壞人的!」 卡爾加剛起了點離別的情緒,馬上被徹底打斷,隨即一抬腳,又一次把法爾非踢了出去。 阿洛也笑了:「那麼,也請法爾非一併幫忙吧。」 剛說完,就全不顧卡爾加郁卒面色地轉身往外走去:「卡爾加,我們以後再見!」 帳篷外的流牙的忍耐已經要達到極限,剛好想要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銀髮的溫潤少年快步走出,他一高興,猛然撲了過去。 阿洛笑著揉揉他的頭,主動拉起他的胳膊,映著明媚的日光朝前走去…… 之後,就要真正踏上兩個人的旅途了。 背著趕路 一條還算寂靜的大道上,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帶著凜冽的風直刮了過去,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頭髮更是被吹得滿天亂舞,都不自覺地發出「咦」的低呼聲。 不過即便是撐起眼看過去,也是瞧不見那影子的真身,反而被捲起的黃沙滲到眼睛裡,流出好大幾滴眼淚來。 「慢……」點。 而那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嗓音,就這樣消散在風裡。 良久,黑影倏然停了下來,在一處偏僻的林子外面,頓時風和沙也靜止了。 這才看清了那黑影的本來面貌,是個有一頭散亂黑髮的高壯男人。 這個高壯男人停住時,滿身的剽悍氣息卻是停不下的,依然震得人心裡發怵,這男人本身也不是像正常人那樣僅用雙足奔跑,而是四肢並用,呈野獸伏地之狀,而更讓人詫異的,是他的脊背上居然趴著個銀色長髮的青年,正摟著他的脖子喘氣,看起來似乎挺不習慣的。 不用說,這就是離開了紅狼傭兵團的阿洛和流牙了。 阿洛呼吸均勻了,就支起身體,從流牙背上跳下去,而流牙也一跳起來,趁著阿洛落地不穩,一把把他抱在了懷裡。 「流牙,你太胡鬧了……」阿洛揉一揉額角,很無奈地歎氣。 話說當日,阿洛在揶揄了卡爾加幾句話後,就頭也不回地拉著流牙跑路了,後來被追上來的法爾非兩人送出去,就踏上了前往拉法爾莫城的道路——然而,他們忘記了帶上之前買的代步的多羅獸,只好一路步行。 走了一個半天以後,兩個人之間也沒太多話說,但是流牙卻突然開口了。 「洛,累不累?」流牙的手按在阿洛的肩頭,讓還在往前行路的阿洛停下腳步。 阿洛微微愣了下,隨即搖頭笑道:「不累啊。」這個是真話,因為有靈力傍身,他是真沒覺得多累。 流牙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金色的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阿洛的。 阿洛明明白白地從裡面看到了不贊同。 「好吧,我可能有一點累。」為了不辜負流牙的一片關心,阿洛就只好點點頭。 流牙眼睛「噌」一下更亮了,跟著慢慢蹲到阿洛身前:「上來。」 啊?阿洛看著那片寬闊的背脊——流牙果然長大了,不過下一刻,又覺得有點哭笑不得:「這個就不用了吧……」 流牙姿勢不變,回頭理所當然地說:「洛累了,所以流牙背。」 問題是我不是真累了……再說就算真累了,也不至於大白天的被人背在背上吧……阿洛有點苦惱了。 「流牙不累嗎?其實我們可以慢慢走,要不然休息一下也行。」阿洛嘗試著對流牙講道理。 流牙在某些方面很執拗:「流牙要背洛!」 「……」阿洛盯著流牙的脊背,一時無語。 等了一會,流牙有點不耐煩了:「洛,上來!」 「……好吧。」阿洛再次妥協,矮下身,伏在流牙的背上。 可沒想到,他剛剛上去,流牙就身子往前一弓,「咻」地一聲竄了出去! 阿洛一驚,沒來得及做什麼,只反射性摟住流牙的脖子,才勉強讓自己沒掉下去,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而流牙就像是進了林子的野獸一樣,撒著歡兒朝前跑,那速度、那動作都凌厲得很,一眨眼就奔出了很遠。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阿洛只好挨近了流牙的背,癲狂的風帶走了流牙身體上的溫度,阿洛擔心流牙會因此受罪,就用運起靈力在兩個人體表附上了薄薄一層,總算是多了幾分暖意。流牙感受到阿洛的心思,更是興奮,這一跑,就是一天一夜沒有停歇…… 當流牙的情緒終於發洩完了停下來的時候,阿洛的靈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趴在流牙的背上一時緩不過氣來,這靈力有出無進的,直到能站起來了,他也覺得身上有點疲憊了。 所以,等流牙也站起來把阿洛攬住的時候,阿洛也就放鬆了靠上去。 他想著,如果下一次再出現這種情況……其實「縮地成寸」也是很好用的,而且以自己金丹期的實力,絕對可以帶動流牙一起走……可不能再讓流牙這樣了。 而就在前方不遠處,已經隱隱能看到城市的影子,阿洛歇了會,拍拍流牙又埋在他肩窩裡的毛茸茸的腦袋,微微笑了笑:「流牙,你的速度倒是很快啊,我們晚上不用搭帳篷了。」 流牙被誇獎了很高興,他蹭了蹭阿洛的掌心,悶聲說道:「我不喜歡洛睡帳篷。」 所以才跑這麼快的嗎……阿洛失笑,跟著又有點感動。 「好了好了,那我們就快快去前面的城市吧……還要給你再買幾件皮甲,不能再穿一樣的了……嗯,也許還要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武器適合的,一些必要的藥材也需要備下一切,還有坩堝什麼的……」 阿洛輕柔的聲音迴盪在流牙的耳邊,流牙滿足地聽著這讓他無比愉悅的嗓音,牽著阿洛的手,什麼也沒有說地大步朝前走去。 喀麥爾城,一個中等的城市,還算繁華。 作為一個處於去三個著名魔武學院的樞紐——或者說交叉點的城市,這裡的人流量是很多的,基本上所有有點名氣的商會都在這裡有自己的店舖或者商行,主要做的也就是求學者的生意。還有一些稀罕玩意兒也不少,甚至還能在這裡見到一些有智慧的類人生物,讓人嘖嘖稱奇。 這一天,城裡來了同行的一個戰士和一位魔法師,從他們的衣袍和年齡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們的級別不高,而這樣的人,在這個到處都是求學者的地方,真算不上多麼出奇的,所以他們的到來也同樣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是其中那個戰士的個頭確實不凡,身上流露的氣息也剽悍了點,看起來是見過血的,因此有些時候,又會讓人多看一眼。 阿洛和流牙進了城,直接找了一家酒館吃飯。 酒館的店長是個很魁梧的壯漢,敞露的胸膛上還有幾條明顯的刀疤,看起來應該是早年做過傭兵的,後來有了點積蓄就開了這個店,想過一點安穩的生活——從他身後那位忙來忙去的雖然年紀有些大了卻依然婉約女子身上就能看出。這大概,又是個英雄美人的故事? 魁梧的店長說話也粗聲粗氣,但是態度卻是很和善的,有一種經歷時光而積澱下來的穩重與平和:「嘿,兩位要吃點什麼?」 「流牙?」阿洛朝店長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高壯青年——流牙在紅狼傭兵團待了這麼些日子,因為總是跟人比鬥,種種刺激下來又拔高了許多,從他現在的外形來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他為「少年」了的。 流牙側頭想了想,說:「洛說了算。」 阿洛有些好笑。 流牙這傢伙雖然從以前起就見識過許多魔獸,也跟它們進行了很多次戰鬥,可估摸著到現在都還是一種魔獸的名字也不記得,問他吃什麼,還真是為難他了。 於是阿洛回頭看向店長,溫和一笑:「全熟的塔拉拉野豬,要……」考慮到流牙現在的食量,阿洛頓了頓說,「六頭。」 也許是見過的人多了,魁梧的店長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情,而是居然很粗獷地笑了兩聲說:「年輕人長身體,多吃一點好啊!」 阿洛看流牙一眼,深以為然地點頭,而後才報出自己要用的飯食:「一杯白水,外加一碟水果,一盤素飯。」這個是一般魔法師的標準食譜,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出有什麼不同。 「好,一份套餐。」店長用筆在紙片上記下來,又朝流牙齜牙一笑,「這位漂亮的小伙子不要來一杯嗎?」 流牙的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向阿洛。 阿洛笑容很溫柔,但是流牙的目光卻一點一點黯淡了。 因為流牙的酒品問題,阿洛是堅決不准流牙再在大庭廣眾之下喝酒,所以這個無論如何也不會心軟,他別過頭不去看流牙的眼神,而是對著店長一笑:「酒就不用了,多謝店長的好意。」 魁梧店長的笑容更大了一些,視線在阿洛和流牙身上左右看了幾遍,直到阿洛有點微微的不自在了,他才轉過身亮起嗓子喊起來:「要六頭全熟塔拉拉野豬和一份魔法師套餐!」 櫃檯裡的婉約女子柔柔一笑,就走進裡面報菜去了。 在等待食物烤好的時候,流牙有些無聊地擺弄桌上木筒裡的鐵勺,發出清脆的叮叮聲,阿洛看他玩得高興,就帶點無奈地笑笑,隨他去做了。 這時候,酒館的門又被人推開了,接著走進來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彼此交談著,帶來一陣活潑的氣息。 魁梧老闆又過去迎接客人了,阿洛只往那邊看了眼,就沒有多做注意了。 沒過多久,有幾個穿著廚師衣服的健壯男人抬出兩頭烤好的塔拉拉野豬,剩餘的還在火上溫著,要等客人吃完了才送過來,以免飯食冷卻。 流牙二話不說地抓起一隻大口啃食,兩手抓著烤肉嘴角的油脂不斷地流下來,阿洛微笑看著流牙吃得滿處狼籍,但是一點責備的話也沒有。 現在正是大多數人都吃過了午飯的時間,整個酒館裡只有兩桌客人,流牙這邊吃得很高興氣氛很溫馨,可另一邊,卻不知怎地突然發出了很大的嘈雜聲。 酒館爭執 「嘩啦——」那是桌子被掀翻的聲音。然後又是「彭」地踢桌腳聲和「轟」地砸椅子聲,乒乒乓乓鬧哄了一場。 流牙現在除了對手裡的烤肉感興趣以外什麼也不在意,但是阿洛卻抬起頭,往那邊看了一眼過去。 「做我的弟弟!」這是個嬌蠻的女聲。 「你自己都還沒長大呢,怎麼能當人家的姐姐?應該讓古瑞伊跟我回去的。」另一個女聲輕輕柔柔,但是語氣裡的嘲諷是怎麼也少不了的。 「你又有多大啦?還不是只比我多兩個月而已!」嬌蠻女聲繼續叱道,火氣似乎很大。 「兩個月也是大,再說了,想做人家的姐姐就要有個姐姐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哪裡像個『姐姐』?就是別人家的妹妹都不像你這樣……嗯。虧你還是……呵∼」輕柔女聲故意在「姐姐」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她倒是沒有發脾氣,也沒有吐出一句難聽的話,但就是能讓人火上加火。 「兩位……不要吵了……」其中還有一個弱弱的聲音被遮掩,如果不是阿洛身具靈力,恐怕也是聽不到的。 這麼大的動靜在屋子裡迴盪,當然也驚動了那位魁梧的店長,他「霍」地一下站起來,大步就往那邊走去。 「四位客人!!」那聲音洪亮,簡直就像雷鳴一樣,震得桌子上的刀叉都抖了三抖。 正在爭吵中的人也都齊齊看了過來。 擁有嬌蠻聲線的少女長相十分艷麗,一頭金色的長髮紮成了馬尾高高豎在腦後,膚色雪白,圓圓的眼睛湛藍而又明亮,殷紅的嘴唇豐潤而又飽滿,正兩隻手握緊拳頭瞪著她前面的另一個人——雖然現在好像要噴出火來似的,但看起來卻沒什麼心機的樣子。 而另一位少女則有一頭淺褐色的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身後,皮膚一樣白皙,五官也很清麗,但是有一雙略顯凌厲鳳眼,就一下子破壞了這種柔軟了。她此時端坐在一張完好無損的椅子上,手裡捧著一杯熱飲,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與嬌蠻少女的火氣正盛剛好相反。 而被夾在中間的,是一個翠綠短髮翠綠眼睛的少年,年紀看起來比兩個女孩子還要小上一些,長相比起她們而言居然還要更勝一籌,但是氣質稍顯柔弱,在兩個女孩強勢的爭奪下,有一些怯怯的感覺。 另外一個少年翹著腿,距離這個戰圈頗遠,大概年紀也和兩個少女差不多,只是五官冷硬,不太愛理人的模樣。 在魁梧店長的大嗓門之下,之前的吵鬧似乎也進行不下去了,兩個女孩子的目光「嗖」一下瞟過來,狠狠地紮在店長的身上,碧眼少年彷彿鬆了口氣,冷硬少年撇一下嘴,口中嗤笑一聲,馬上地,兩個女孩子的目光又齊齊刺在他的身上。 魁梧店長見多識廣,當然不會被兩個女孩子的眼神嚇到,反而像個金剛一樣的杵在他們前面,粗聲說道:「四位客人!請問是不是對小店有所不滿?!」 也許是怕自己的男人惹到不該惹的人或者讓店裡的聲譽受損之類,店長的妻子也快步走過來,輕言細語地說道:「幾位客人,是我們招待不周,如果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還請一定要指出來啊。」 「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只是有點小小的口角而已。」還是淺褐色長髮的少女先開口了,她對著店長夫妻輕柔地笑著,「店長和夫人請不要介意,至於造成的損失,我們一定會有所賠償的。」 「是……是啊。」碧眼少年有點結巴地說著,「我們不是故意的……您……您……對不起。」 少年的身上透著股很安寧的氣息,阿洛竟然覺得有點熟悉,仔細看過去,卻發現少年的耳朵與尋常人不太一樣,是尖尖的,而且在這樣說話的時候還有小幅度的顫動,加上臉上的一抹嫣紅……看起來很害羞很靦腆。 ……精靈? 店長夫妻顯然這下也看出來了,在歐亞大陸上行走的精靈雖然不少,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精靈們從來都與世無爭,愛好和平,可能有的時候有一點高傲,但還是很受大眾喜愛的。而這個精靈……按照人類的年紀來看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小小的還是個幼崽,又是這樣弱弱地道歉,讓人真不忍心為難他。 所以,就連看起來很生氣的魁梧店長也不自覺放低了音量,說一句「那客人們慢用」,就和妻子重新回到櫃檯後面去了。 阿洛對那個精靈有點在意,不免多看了兩眼,但是正在沉思的時候,卻覺得有人拉了自己的袖子。阿洛收回注意力,就看到一隻油乎乎的手正扯住自己的袖擺——是流牙。 流牙的另一隻手裡還抓著一條豬腿,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洛。 「怎麼啦?」阿洛看他這樣子,不禁有些失笑。 流牙看到阿洛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就沒說什麼,放了手繼續吃。讓阿洛一時有點啞然。 不過好景不長,沒多會,那邊就又傳來了劇烈的響聲,緊接著而來的是一聲不容忽視的呼痛。 「嘶……」 還有兩個女孩子更加激烈的爭奪聲。 「做我的弟弟才是最好的!」提高了一個調的嗓門。 「哼,你說笑的吧?憑你要怎麼當姐姐啊,當然是我。」這是已經拋棄了之前的「文雅」的另一個嗓音。 「不要爭了……」至於精靈……他的聲音已經被兩個女孩子的全盤壓住了。 阿洛微微皺了下眉,略轉頭,就看到兩個女孩子都站了起來,一人拉住精靈少年的一隻手,竟然都在努力地把他往自己方向拽。 精靈精緻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似乎是痛得很,但是又不好掙開的樣子。 阿洛再看向另一個始終沒有加入這場鬧劇的少年,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到另一張桌子前面,正把自己的大劍拿出來慢慢擦拭,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不過這是屬於朋友之間的玩鬧,在場的每一個跟他們熟悉的,所以雖然店長妻子眉目間很有些不忍,但是也不能強自上去做些什麼。 阿洛也搖搖頭,沒有多管閒事的意思。 兩個女孩子越發能鬧了。 「我是姐姐!」 「我才是吧∼」 「我是!」 「我才是。」 你一拉我一扯的,精靈的眼睛裡已經泛起了淚花,可兩個少女還是沒準備放過他,在彼此爭執不下的時候,冷不丁都湊到他面前:「古瑞伊,你說,你比較喜歡誰做你的姐姐?」這句問話,倒是有驚人的默契了。 精靈左看看,右瞧瞧,一個也不敢得罪。他現在很後悔,實在不應該剛遇到對自己友善的人就隨便跟人做朋友的……好可怕…… 那邊的冷硬少年看精靈這個樣子,冷冷哼了聲,精靈明顯是聽到了的,可奇怪的是明明這麼難受了,卻一點也沒有向那個少年求助的意思,反而因此抿起了嘴,顯得有些倔強起來。 「我不知道。」精靈鼓起臉說。 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隨即都不屑一顧地扭頭,在酒館裡到處打量,同時把視線落在了正在有一勺沒一勺吃素飯的阿洛身上,但很快又因為兩個人的目標一致了感到不爽,雙雙對瞪,才拉著精靈的手,三兩下越過地面上的一片狼藉,跳到了阿洛的面前。 阿洛察覺到有人來了,就抬起頭笑了笑:「幾位……有什麼事嗎?」 淺褐色長髮的少女很淡定,金髮的少女臉蛋漲紅,而精靈少年則滿眼委屈。 阿洛不知道這幾個人用意,就站起身,很禮貌地再次詢問:「如果有事的話,請直說。」 一直走過來了才發現自己有點冒昧,可是在看到彼此的時候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這大概就是這兩位少女最近的心情了。 金髮少女的脾氣果然更壞一些,她馬上就拋棄了無用的情緒,指一指淺褐色頭髮的少女,再指一指自己:「你幫我們看看,我跟她,誰做他……」又指一下精靈少年,「……的姐姐比較好?」 我覺得你們兩個誰也不好……阿洛帶點同情地看一眼精靈——他的手腕上已經被摁出了幾個紅色的指印,尤其以金髮少女為甚,看起來,她們的力氣並不小。 就在阿洛還在措辭準備婉拒的時候,淺褐色頭髮的少女就發現不對勁了……剛才被挑釁了所以沒注意到,一時衝動地跑過來,可眼前這個人,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輕言侮慢的。她在這時候清楚地看到了,面前這個看起來很清秀的青年穿的是黑色的屬於魔法師的長袍,而且,從他微微抬起的袖口可以看到裡面的好幾個金色斑點……四級魔法師,而且是年紀這麼輕的四級魔法師! 淺褐色頭髮的少女一時猜不到阿洛的來歷,在做出了這麼失禮的事情之後,不自覺地就有些後悔了。 可是金髮的少女卻沒有注意到這麼多,她看阿洛一直不回答,覺得有些惱了,伸出手,就要再抓阿洛的手腕。 然而,在她剛伸出手的剎那,就被另一隻手打了出去。 「啪!」很大的一聲脆響。 一閃身時間,流牙已經擋在了阿洛面前,惡狠狠地盯著金髮的少女,而且他的拳頭早握了起來,正一下打出去—— 阿洛一驚,急忙阻止:「流牙,住手!」 強迫的報恩 流牙的拳頭,堪堪停在金髮少女的鼻尖,凜冽的拳風吹起了她的頭髮,讓她的臉色有一剎那的煞白。 拳速太快了,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阿洛鬆口氣,流牙這傢伙,總是行動比思考快……還好,這回還算克制住了。 流牙收回手,直愣愣盯著阿洛,不知怎地,眼睛裡也現出了一點委曲——阿洛但見的委屈。 阿洛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臂安撫一下,才轉首沖金髮少女點一下頭:「這位小姐,失禮了。」 金髮少女緩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捏緊了拳頭……她好歹還是識時務的。 淺褐色頭髮的少女上前一步,微微屈一下膝,充滿了貴族小姐的風範:「很抱歉,打擾到您和您同伴的用餐了,魔法師先生。」希望能夠及時補救,魔法師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位很高,即便只有四級的水準,但是看一看年紀,她也是不敢輕慢對待的。 金髮少女被怒火沖昏了頭的腦袋清醒了一點,當然也立刻看到了阿洛的不尋常之處,忍了忍之後,行禮表示自己的歉意:「魔法師先生,剛才真是太抱歉了。」 因為要行禮所以放開了手,掙脫了束縛的精靈少年迅速後退了兩步,致力要讓自己縮小到人看不到的角落裡。 阿洛見狀,搖頭微笑:「沒什麼,既然兩位小姐沒事的話,就請自便吧。」他說完,拉著流牙重新坐回去。 流牙有點不情願,但是聽到阿洛在耳邊說了句「聽話,烤肉冷了就不好吃了」以後,也就安分地回到了座位。 見到自己運氣好,遇到的是個講道理也不太傲慢的魔法師,淺褐色頭髮的少女和金髮少女同時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精靈少年已經不在她們兩個之間了。這怎麼可以?她們雖然不敢再打擾那位四級魔法師了,可是兩個人的勝負還是要爭出來的,於是,當她們的目光搜尋到牆邊的精靈少年身上的時候,就都身形矯健地撲了過去—— 「誰先抓到古瑞伊,誰就贏了,怎麼樣?」金髮少女驕傲地笑著提議。 淺褐色頭髮的少女不遑多讓,笑得矜持,但是內裡的自傲也同樣不少:「我不會輸給你的。」 可憐的精靈少年即便是躲在了牆角,好像也逃脫不了被搶來搶去的厄運。而兩個少女卻彷彿動了真格的,她們的身上爆發出淺淺的紅光——這正是身具鬥氣的表現,速度霎時間就增強了很多!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前行,一邊跨步,一邊用手格擋對方,試圖給對方造成更多的阻礙,那模樣氣勢洶洶的,看起來很有些嚇人。 精靈少年顯然沒見過這個陣仗,作為一個只有弓箭技術尚且過得去,但其實身體素質偏低的精靈……幼崽,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然而,如果那充滿了鬥氣的手——即便它屬於兩個美麗的少女,也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不過事實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不好,兩個少女的目的終究只是爭個輸贏,而並不是對她們喜愛的精靈做出什麼壞事來,因此,她們抓向精靈手腕的手是沒有用鬥氣包裹上的——然而,事實也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包裹了鬥氣的兩隻嫩白的小手狠狠地撞到了一起,衝擊出來的火熱的能量則把旁邊的桌椅全部炸成了碎片,而其中最大的一片,正好朝著精靈美麗的眼睛飛去! 櫃檯裡的店長夫妻一直關注著那邊客人們的動向,見到這種情況都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來!只可惜,以他們的速度絕對無法在那之前解救精靈……就連離得不太遠、一直淡漠旁觀的冷硬少年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把手裡的劍重重地扔了過去——只可惜,只堪堪把那塊碎片斬成兩半,但還有一部分沒能被阻止,依然去勢不減。 原本已經坐下來的阿洛沒有想到剛剛平息的爭鬥會以更加惡劣的方式重新開始,但是目前的局勢也容不下他想太多,所以,他只是極快地動了兩下嘴唇,舉起右手,就有一道藍色的光從掌心噴薄而出,化作一股水柱,直接將那塊碎片打到另一個方向。 當碎片越來越接近的時候,慌亂的精靈少年死死地閉上了眼睛,他可以想像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慘狀。 就在這個時候,「梆」地一聲脆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中碎片之上,而他自己也明顯地察覺到,那個即將到來的危險感消失了……精靈少年睜開眼,看到有湛藍色的水光從面前緩緩落下。 跟著,他把目光投向酒館裡唯一可能使用魔法的黑袍青年。 阿洛接收到精靈的目光,衝他微微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 兩個少女差點傷到精靈,這才心中後怕,急忙散了手上的鬥氣走過去:「古瑞伊,你沒事吧?!」 精靈少年——古瑞伊臉色蒼白,但是在看到少女們同樣飽含內疚的眼神時,嘴唇蠕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可是另一個人發話了:「貴族的小姐總是這樣不顧人生死的,古瑞伊,我記得我對你說過了。」語聲冰冷,還帶著明顯的嘲諷和隱藏於其下的不可見的擔憂。 五官冷硬的少年走過來,漆黑的眼裡目光如刀,在兩個少女身上一個來回,少女們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頭火起,但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對,所以硬是忍了下來。 「修利亞……」古瑞伊顫抖著叫出冷硬少年的名字,隨即閉上嘴,深深恐懼卻又不想示弱的姿態。 「愚蠢的精靈。」被稱為「修利亞」的少年沒有多麼強大的耐心,只是給了他一個清晰的白眼——雖然這已經算是他比較難得的情緒反應之一了。 「古瑞伊,我很抱歉……」淺褐色頭髮的少女反應過來,急急打量著精靈的身體,直到沒有發現任何傷痕,才鬆了口氣,「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想過給你造成任何傷害的。」 金髮少女臉上的嬌蠻之氣也即刻褪去,繞著古瑞伊轉了好幾圈:「古瑞伊!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 「雷蒂亞,還有茱莉雅,我沒事。」古瑞伊搖搖頭,又對著冷硬少年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他留下還在擔憂和心慌的少女們,往阿洛這邊走來。 「魔法師先生,我是精靈一族的古瑞伊,在此由衷感謝您的幫助。」精靈少年一隻手臂放在胸前,深深地鞠躬,「如果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地方,請您儘管開口,我將竭盡所能。」 精靈一族熱愛生命,熱愛和平,同時也知恩必報。 阿洛受到稀有種族的大禮,就只好再次站起身說:「古瑞伊先生,請不必在意,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他看到精靈少年顫抖的指尖,不禁歎了口氣。 古瑞伊維持著鎮定:「精靈一族沒有忘恩負義的人,魔法師先生,請您一定要有所吩咐。」 阿洛看著這個明明一點也不堅強的少年,對對方的固執有些無可奈何。他仔細打量了精靈一番,發現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熟悉感是來自於他內部散發出來的濃郁的木行靈氣……這大概與精靈一族的聖物精靈母樹有關。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古瑞伊先生應該是要去魔法學院求學的吧?」阿洛微笑,「在剛才的情況下,任何一個有能力阻止的人都會採取行動的,所以古瑞伊先生不必太在意,如果因此而耽誤了學業,就是我的過錯了。」 「可是如果沒有您,不要說耽誤學業,我恐怕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活生生地站在這裡了!」古瑞伊在這一點上毫不讓步。 他說得一點也不假,那塊碎片直刺精靈的眼睛,而精靈的眼睛,就是精靈最大的弱點之一,如果真的損傷了,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阿洛與精靈對視了一會,再次歎氣:「可是古瑞伊先生,我真的沒有需要您幫我去做的事情。」 「那麼,就請讓我跟隨您做一個僕從,直到還清了您的恩情為止。」古瑞伊無視任何借口,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阿洛忽然覺得很傷腦筋。 那邊一直在注意情況的少女們齊聲發出呼喊:「古瑞伊!你怎麼能……」 古瑞伊回頭,衝她們彎彎腰:「雷蒂亞,茱莉雅,很抱歉,接下來的路程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說完這些,他又深深地看了修利亞一眼,但是沒有道別。 這時候,流牙也剛好吞進去最後一頭塔拉拉野豬,正拿著阿洛遞過去的白布擦拭手嘴。 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精靈的阿洛回過身付完款,沖流牙輕聲說著:「我們走吧。」 流牙點頭,站起來把手搭在阿洛的肩膀上。 古瑞伊看到對方對自己沒有明確的安排,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阿洛的衣角,但是馬上地,他看到另一個比自己高出兩個頭以上的俊美男人瞪了自己……的手一眼。 他連忙收回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體兩側。 不過阿洛已經發現了他的舉動……以及流牙的小動作,他無奈地揉揉額角,說:「好吧,那你暫時跟著我們。」 精靈細嫩的小臉上頓時綻放出一個美麗的笑容,小小的上前一步。 流牙凶狠的目光再次看過去,精靈怯怯地後退,再後退,直到距離阿洛足足一個歐羅長之外以後,流牙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眼神。 阿洛笑一笑,低聲笑道:「好了好了,流牙,我們走吧。還有……古瑞伊。」 -------------------- - - - 精靈的來歷 大街上—— 身高足有一百九十多個歐亞長的青年攬著個穿著黑色魔法袍的年輕的魔法師,兩個人隨意地在路上行走著,從容而自然,他們好像是在散步一樣邁著平緩的步子,在他們之間,有一種親暱而不顯膩味的淡淡氛圍。 在他們身後大概五步處,還有個翠綠色頭髮的嬌小少年緊緊跟隨,他皮膚白皙,眼睛水汪汪的透著濕氣。 然而前面的兩個青年似乎並沒有對這個少年施加太多的注意力,只是自顧自地去幾個店舖購買了一些需要的東西,然後就朝一家旅館走去——這是城裡最大的旅館了,裡面擁有各種讓人滿意的設施。 「店長,我向我們需要一個獨立的小院子。」年輕的魔法師——阿洛這樣說道。 「當然,親愛的客人,我會給您足夠滿意的服務的。」店長這樣回答。 有侍者走過來,把三個人帶到裡面的一個獨立的院子外,並且送上了一把擁有強力防禦力量的魔法鎖。 阿洛接過來,輕聲道了謝,隨即就在流牙不容違逆的強勢中走了進去。順帶的,還有今天剛剛賴上來的那只精靈幼崽。 進了院子以後,流牙把院門上了鎖。 阿洛微微一笑,看著空氣中的某個位置:「既然來了,就不要請躲躲閃閃了吧。」 精靈少年,古瑞伊有些驚訝,他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事實上也的確沒有什麼情況發生,在阿洛呼喚之後,院子裡依然是一片寂靜。 阿洛但笑不語,而流牙出手了。 他的拳頭對準阿洛目光所視之處,一拳轟了過去——「彭!」 爆裂聲響起,空間忽然發生了詭異的扭曲,下一刻,灰髮的少年帶著碎了衣角的破布狼狽閃出。 「修利亞?」精靈少年的口中發出一聲驚呼,跟著他馬上用手摀住了嘴。 灰髮少年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依舊冷硬,但是阿洛卻從中看到了一抹微妙的尷尬與不自在。 「修利亞先生嗎?」阿洛沖那個少年笑了笑,聲音柔和,「請問您到此有何貴幹?」 修利亞很快地彎一下腰——他還算是個有禮貌懂規矩的少年,然後他把目光投向了阿洛身邊的青年,流牙的身上,眼睛裡迸發出某種可以被稱之為「狂熱」的色彩:「我是來找你的!」 流牙眨一下眼:「我?」 「對!」修利亞說話非常簡潔,但是也非常堅決。 流牙「」了一聲,伸出手拈起阿洛一縷銀髮把玩,並沒有跟修利亞說話的意思,修利亞皺一下眉,卻也沒有顯現出太過不滿的神色。 阿洛歎口氣,開口打起圓場:「修利亞先生,那麼您來找流牙有什麼事情呢?」 「他很厲害!」修利亞眼睛一亮,開始明白對面的兩個人之間究竟誰才是擁有發言權的人,「我希望能夠跟他進行一次比鬥!」 少年的意志不可動搖……阿洛看著灰髮的少年,婉言拒絕:「修利亞先生,我想,在我們的行程中並沒有這一次比鬥的打算。」 修利亞眸光一凝:「我以為,作為一個戰士是不會拒絕關於戰鬥的邀請的。」 「雖然如此,可是也不是每一次的邀請都需要接受。」阿洛微笑著反擊。 修利亞不說話了,但是從他有些閃動的目光來看,應該是在想其他的說服理由,而大概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艱難的邀請的緣故,導致他現在短時間內想不出合適的來。 阿洛有些感歎,不過馬上問出了最初的問題:「修利亞先生,您一路跟隨到這裡來,就只是為了找流牙提出比鬥的邀請嗎?」 修利亞回過神,眼角的餘光在精靈少年身上一掠而過,快得讓人察覺不到它的存在:「是的,只是為了提出邀請。」 「那麼剛才一直隱藏在扭動的空間裡不出來,也只是為了觀察我們的實力?」阿洛似乎有些疑惑地開口,「其實如果只是需要提出邀請的話,我認為,您只要跟隨著來到這家旅館外面,就可以很禮貌很光明正大地上門拜訪了,而不是採取躲藏的方式……就我看來,這並不符合您現在所顯示出來的性格特徵。」 修利亞的臉上飛快劃過一絲異色,然而他只是點點頭:「嗯,這回是我太冒昧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古瑞伊是您的同伴吧?」阿洛沒有理會對方彷彿要立即否認的態度,而是微微一笑,「古瑞伊既然決定要跟隨我們,那我也會對他進行一些照料的,如果您很擔心的話……」 「我沒有擔心!」修利亞極快地說道,「他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只是過來提出邀請而已。」 「既然這樣,是我搞錯了。」阿洛瞥到精靈少年從期待到失望的神色,心中暗歎,「修利亞先生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嗎?」 「沒有。」修利亞說道,「不過,接下來我希望能夠跟你們一起上路,直到流牙先生肯與我進行一場比鬥為止。」一說完,他沒等待阿洛的拒絕,就直接消失在空氣之中。 阿洛搖搖頭,之後轉身,朝還盯著灰髮少年消失地方的精靈笑了笑:「古瑞伊,我想,我也有一些問題希望從你這裡得到解答。」 古瑞伊顫了顫,低下頭:「我想是的,魔法師先生。」 房間內—— 阿洛坐在床沿,示意古瑞伊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精靈照做了,而流牙則坐到阿洛身邊,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古瑞伊看到流牙的動作,露出一點點羨慕的神色,但是很快消失。 阿洛給了古瑞伊一點時間沉澱心情,然後就直接發問了:「古瑞伊,我想既然你說要跟著我們,那麼,你應該不介意說一下你的來歷吧?」 「其實……其實我是被踢出精靈森林的……」古瑞伊不安地用手揉搓著衣角,雪白的臉蛋上不自覺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阿洛有點驚訝,但馬上露出一個笑容:「可據我所知,精靈一族只有在經過了成人式的以後,才被允許走出精靈之森。」他唇邊的笑容始終溫柔而讓人信任,「古瑞伊你看起來還是個幼崽,應該還處在父母的保護之下才對。」 「是……是我母親踢我出來的……」古瑞伊蠕動著嘴唇,低聲說出他走出森林的真相。 「我的全名是……古瑞伊?托比拉斯?……?賽沃賴夫……」 古瑞伊的身世比較離奇,他的母親身份高貴,是精靈一族的現任女王,也就是說他擁有非常高貴的血統,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精靈女王對此也沒有任何交代,只能從他表現出來的純粹的精靈相貌推測,他的父親最大可能也是精靈。 嚴格說來,精靈族總是由王女繼承王位,如果古瑞伊還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的話,他就可以做一個普通的王子進行快樂的生活,然而他是女王唯一的子嗣,而且他的母親根本沒有尋找另一個伴侶的打算,這樣,就只能由他來繼承王位了。 作為儲君他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他擁有最好的血脈,卻沒有最好的身體素質。精靈的身體遠遠不像外面人所認為的那麼柔弱,要知道,他們能夠射出最完美的箭矢,而所謂的箭技,也需要非常強大的身體力量才能完成。而古瑞伊則完美地表現了外面人對精靈的印象,他的身體幾乎可以用羸弱形容,沒有力氣,也不能長時間堅持射箭,可他的箭卻擁有很高的命中率,這又讓他顯示出了一定的天分……只可惜,二者不能結合。 精靈女王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十分擔憂,然而古瑞伊的身體成長竟然要比一般的精靈更加緩慢,眼看一年年時間過去,他都還沒有任何成熟的預兆,就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定格為十三歲的年紀,已經經過了好幾年,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在精靈長老們的認真商討下,終於認為是過於單純的環境和他父親的血脈導致他的成長遲緩,在女王聽到這個結論之後,流露出十分複雜的情緒……接著就在第二天,女王在為他帶上足夠使用的金錢後就把他扔出了森林,並且要求他去選擇一間良好的學院進行深入地學習。 走出森林的第一天,古瑞伊就遇到了修利亞。修利亞是個看起來很冷漠的少年,也在最初的時候認為他十分麻煩,不過在他鼓足勇氣的接近中,卻答應和他一起走上求學的道路,這個時候,兩個人的關係還算融洽——如果忽略掉修利亞對他智商的懷疑的話。又過了幾天,他們遇到了之前那兩個少女,從同一個階層中出走的彼此相識的貴族少女,雷蒂亞和茱莉雅,只是修利亞對兩個少女並沒有任何好感,一路走來,古瑞伊致力於調節修利亞和她們的關係,卻得到修利亞不屑的冷哼,而雷蒂亞和茱莉雅每一天都有爭吵,最後居然在越來越喜歡古瑞伊的情況下,爭著要做他的姐姐…… 而後發生的事情,就是阿洛所見到的了。 聽完古瑞伊所說的一切,阿洛對精靈女王的動機仍舊有所懷疑,不過也沒有深想,就讓古瑞伊回到了屬於他的房間——在之前古瑞伊可憐巴巴的眼神攻勢下,給他安排了隔壁的那間。 古瑞伊走出去之後,流牙靠上來,將頭埋在了阿洛的頸窩裡。 阿洛感受到熟悉的溫度,還有流牙這樣撒嬌的動作,不自覺笑了笑,他揉一揉流牙的頭髮:「又怎麼啦?」 流牙的聲音悶悶的:「我不喜歡他。」 獨一無二 關於流牙嘟囔的「不喜歡誰誰誰」的話阿洛早就有了應對的法門,只要揉揉他的頭,最好還能主動地給他一個擁抱,就能很快地解決問題。而這一次,也同樣不例外。 流牙被阿洛溫柔的撫摸安撫,很快就把渾身的鬱悶變成了渾身的愉悅,然後抱起阿洛鑽進浴室洗了個澡,就安安分分地一起睡覺了。 第二天,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流牙直覺地反應過來,睜開眼,金色的眸子裡閃動著無機質的光——他很討厭有人打擾他和阿洛的相處時光,尤其在相擁而眠的時候。 以阿洛的敏銳當然也不會察覺不出來有人到了,於是他推開流牙,披上自己的袍子——雖然這個動作讓流牙更加不爽,而後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果不其然,門外是那個以「報恩」名義一定要跟隨在自己身邊的碧眼精靈。 精靈少年穿著輕柔料子的衣衫,帶著屬於精靈一族的特有風情,翠綠色的手環纏繞在他那瘦弱的手腕上,而他那雙瘦弱手腕支撐著的纖細的手,此時正捧著一個造型很不錯的鐵盆——裡面盛放著熱氣騰騰的水。 「早……早上好,魔法師先生。」古瑞伊有點膽怯地開口。 阿洛這才想起來自己始終沒有與對方通報姓名,所以他溫和地笑了笑說:「早上好,古瑞伊。嗯……你可以叫我埃羅爾,這是我的名字。」 「好的,埃羅爾先生。」古瑞伊顯然還不敢直呼「恩人」的名字,而是稍稍把鐵盆舉了舉,「我是過來送熱水的,先生,我想您們需要一些熱水洗漱。」 阿洛有點訝然,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答?然後他接過鐵盆,先是道了謝,隨即很委婉地說道:「古瑞伊,以後不用做這個……」 還沒等他說完,另一個聲音響起:「浴室裡有熱水,不用你。」 「流牙……」阿洛聽出了這個嗓音裡的排斥,知道是流牙的領地意識又犯了,只好無奈地叫了他一聲,但也沒有太多指責的意味。 古瑞伊倒是被嚇了一跳——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直直映入他眼簾的赤|裸胸膛,讓他冷不丁地紅了臉,而後他慢慢抬起頭,對上流牙冰冷的金眼,又是一個哆嗦:「對……對不起……」 阿洛見狀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流牙,不要嚇人啊。」 流牙充滿了戾氣的目光從古瑞伊身上收回來,在後面環上阿洛的腰:「我說的是實話。」 「是是,是實話。」阿洛輕聲哄道,又對古瑞伊笑笑,「古瑞伊,謝謝你的好意,我為流牙剛才的無禮向你道歉。」 「不,不用了。」古瑞伊的聲音低如蚊蚋,「是我忘記了,在旅館裡都有魔法用具隨時提供熱水的,只是我們以前在精靈之森的時候,很少有人用魔法用具的,出來以後,因為我不太喜歡跟很多人接觸,修利亞也總是和我一起在野外露宿……」不知不覺地就解釋了這麼多。 阿洛聽著古瑞伊慌亂地念叨,目光也漸漸柔和下來:「這不是你的錯,古瑞伊,好了,現在你可以出去呆一會,你要給我和流牙一點時間把衣服換上,對不對?」 古瑞伊蒼白的臉色這才恢復過來:「當然,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品嚐一下我的手藝吧?我已經做好了精靈一族常吃的果子餅,希望您們能夠喜歡。」 「好的,我們一會兒就來品嚐你的手藝。」阿洛笑著回答,然後輕輕地關上門。 一回頭,對上流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 「洛,你不准對他那樣笑。」流牙面無表情地說道,週身的氣場很壓抑。 阿洛好笑地點點頭:「流牙,我只是想起最開始撿到你的時候,你也只是這麼大的年紀……不,應該說,你比他還要小一點。」 但是流牙並不想就這樣輕易地揭過這個話題:「如果,洛一開始遇到的,是他,也會撿回來嗎?」 看到流牙認真的表情,阿洛也不自覺認真起來:「流牙,你還記得我撿到你的時候是什麼情形嗎?」 「我在跟一頭魔獸打架。」流牙顯然記得很清楚,「我輸了。」 何止是輸,根本就是瀕臨死亡……阿洛微微地笑著:「如果是古瑞伊被魔獸快要殺死,我也許還是會出手相助,但是不會撿回來的。」 短短一天的接觸,他已經可以看清那個精靈少年的個性,雖然善良且並不愚笨,但是也並不堅強,從他的身上,阿洛看不到能夠從流牙身上看到的勃勃生機,看不到那種讓自己目眩神迷的澎湃的生命的力量,所以不能引起阿洛「撿回」的衝動。 看著流牙似乎稍微平息了一點焦躁,阿洛很真心地說道:「流牙,你是獨一無二的,除了流牙你以外,我不想再多撿一個人回來了……如果有一天流牙你離開了,再過去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流牙你不再存在的時候,我才可能再去嘗試尋找另一個人陪伴在我的身邊……」 在聽到阿洛前半句話的時候,流牙身邊的氣氛很明顯地平靜了許多,但是在聽到後半句的時候又好像豎起了渾身的刺:「流牙不會離開洛。」 「如果不離開,我的身邊就一直只有流牙。」阿洛的手輕輕地撫上流牙的臉,微笑著說道。 只是,就算流牙一直到恢復記憶之後仍舊願意陪伴著自己,漫長的生命也會成為彼此的阻礙,現在的金丹期,有千年的壽數,而阿洛有著不容忽視的預感……有現在這具身體優良資質在,他能在這千年之內絕對修成元嬰,到時候不老不死,而流牙,即便是能夠登上這個世界的頂峰,也終究有壽命結束的一天,而或許在這難以計數的時限裡,時間就首先消磨掉流牙對自己的依賴了…… 而此時的流牙並不知道在阿洛心裡有多少的歎息與傷感,他只是在得到了阿洛的承諾以後感到了滿足,同時,以為分開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餐廳裡,古瑞伊已經在餐桌上擺放好溫熱的牛奶和麵包,還有精心烘焙的小餅乾和他之前所說的果子餅、特製果醬等等,看起來十分豐盛。 而在看到阿洛與流牙並肩走過來的時候,古瑞伊趕快動手,為兩個人拉開了椅子,用一種侍者的姿態站在兩個人的旁邊,隨時準備聽候吩咐。 「古瑞伊,你可以跟我們一起用餐的。」阿洛對著精靈少年微微一笑。 古瑞伊堅持地搖搖頭:「不行,我是來報恩的,請一定要讓我為您做些什麼。」 對於精靈的倔強早有認知,阿洛只是彎一下嘴角,沒有多說什麼。 而流牙盯著滿桌子的香氣四溢的食物,臉色卻變得很難看。 「我不喜歡這個。」流牙聲音帶了些冷酷的味道,但他的目光卻是投注在阿洛身上的。 「不喜歡的話,就不要吃了。」阿洛柔聲說著,他手指動了動,就有一大盤肉脯出現在桌子上面,「我知道,流牙最喜歡吃肉食的,對不對?」 流牙眼睛亮了亮,點一下頭,用手抓起食物放入口中:「唔。」 而作為準備了這頓早餐卻沒有察覺到主人心思的古瑞伊則急忙彎腰行禮:「非常抱歉,我應該先瞭解流牙先生的喜好再作安排的。」 「沒關係。」阿洛笑一笑,「古瑞伊,你的同伴修利亞應該就在隔壁,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請他一起過來用餐。」 古瑞伊的眼睛由於驚詫而微微張大了些,但是馬上有一絲欣喜掠過:「是的,謹遵您的吩咐。」 阿洛微笑:「那麼,我就等你帶著客人回來了。」 古瑞伊再度行禮,匆匆離開,步伐有著壓抑的歡快。 流牙看到精靈遠去的背影,用不解的目光看著阿洛。 阿洛拍拍他的胳膊:「有些時候表面上所顯示的並非真實,就像古瑞伊與他的同伴一樣……而且,流牙你不是不喜歡古瑞伊嗎?我幫你找個人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不好?」 流牙毫不猶豫地點頭,阿洛的笑容溫柔。 另一邊,古瑞伊一路輕快地走到隔壁的院子外面——他不確定修利亞是不是在這裡,畢竟,在之前一起旅行的時候,修利亞總是選擇在野地紮營而不是住進旅館,讓他一度懷疑修利亞的財產是否足夠負擔,當然,那個時候在修利亞冷酷的表情下,他也不敢提出多餘的意見就是了。 然而,沒有等他糾結太久,就有一個男聲在他頭頂響起。 「愚蠢的精靈,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古瑞伊抬頭,正好看到灰髮少年蹲坐在圍牆上,挺拔的身影逆著光,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修利亞……」他呼喚著少年的名字,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如果你只是過來發呆的話,我沒有興趣在這裡陪你。」修利亞的語氣很冷淡。 古瑞伊很熟悉修利亞的態度,但是卻在此時顯出了一種委曲:「修利亞,我不想跟你吵架。」 修利亞冷哼一聲,站起身,準備跳回院子裡去。 古瑞伊有些著急:「修利亞,等等!」 灰髮少年站在圍牆上,雖然是背對著他的,卻讓古瑞伊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以至於剛剛提升起來的氣勢又在瞬間降了下去。 「古瑞伊……我只是代替魔法師先生過來邀請你過去共進早餐的……」 「是我的手藝……」 脫離 餐桌上很安靜,被邀請而來的灰髮少年擁有足夠優雅的舉止,讓他每一個進餐的動作都好像一幅美妙的畫卷一般。 碧眼的精靈乖巧地站在餐桌的一側,隨時為桌上的人添加紅茶或者牛奶。 流牙恍若未決,依舊保持著大口吃肉的狀態——他是絕對的食肉動物,除了肉食以外幾乎不願意取用任何其他種類的東西。 阿洛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狼吞虎嚥的吃相,再看一看客人規範的禮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幾個人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灰髮少年用餐完畢,才接過精靈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角:「感謝您的招待,魔法師先生。」 「叫我埃羅爾就行了。」阿洛微笑著說道,「很高興您對餐點的滿意。」 客套過後,精靈少年——古瑞伊收走了盤子,流牙大喇喇地把手伸到阿洛前面,阿洛拿起柔軟的白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為他擦乾淨,其中所帶上的淡淡寵溺讓修利亞的眼裡光芒一閃而過。 這兩個人…… 修利亞還在揣測阿洛之所以邀請他過來共進早餐的原因——他可不認為對方會僅僅為了表示住在相隔的兩個院子的友好而做出這個舉動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阿洛開口解答了他的疑惑:「修利亞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和我們一起上路嗎?」 修利亞記得,這是昨天他剛剛向對方提出的想法,但是他很明白,面前的兩個青年——尤其是更加強壯、戰士打扮的那一位,其實並不喜歡有太多人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因此他一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且完全不預備接受這種拒絕——是的,他原本想要一直在身後跟隨他們的,這對他而言一點也不困難。 可是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同意了這個請求。 「當然,我很樂意。」修利亞不動聲色,「這樣我就能隨時向流牙先生請教了。」 阿洛笑一笑:「不過,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順路。」 「魔法師先生所想要前往的地點是?」修利亞問道。 「我早就嚮往拉法爾莫的文化,所以這一次,流牙是陪我過去遊覽的。」阿洛微笑回答。 「那就正好了,我原本也是要去拉法爾莫求學。」修利亞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是也要做出個笑容來的,可惜不太成功,「您應該知道,卡莫拉魔武學院,那裡關於鬥氣的教學非常出名,對我而言是個很好的去處。」 「這樣就真是太好了。」阿洛也彷彿為此而高興著,他轉頭看向精靈少年,「古瑞伊,那你……」 「是,我也要去那裡求學!」古瑞伊蒼白的臉上透著一點嫣紅,眼睛裡也點起了明亮的光彩,為他增加了許多生氣。他的眼睛不自覺地掠向修利亞,但是馬上就收斂了起來,而修利亞的目光始終沒有在古瑞伊身上停留片刻。 「古瑞伊如果能跟修利亞在一個學院,相信也會很高興的。」阿洛注意到古瑞伊和修利亞之間的小小彆扭,笑了笑說道,「既然我們已經達到了共識,就請盡快做一下準備吧,就在下午,我們將要離開這裡。」 修利亞其中沒有太多的行李,總共加起來也就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而已,而古瑞伊雖然是兩手空空,卻總能夠在不同的時候換上不同的衣物,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是否也有一個能夠儲存物品的魔法用具在手裡。 剛剛吃過了午餐,阿洛就帶著幾個人一起出城了,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因此也沒有多做休息,而是彷彿趕路一樣地,一直地向前走。 直到天色漸暗的時候,阿洛才首先停下來,他回頭一看,儘管修利亞和流牙依舊是毫不費勁的樣子,但是古瑞伊已經為了趕上他們而出了滿頭的汗了。 「就在這裡露宿吧。」阿洛衝他們說道,「古瑞伊和修利亞,你們有帳篷嗎?」 「有。」修利亞點頭。 「嗯,有的……」而古瑞伊的聲音很虛弱。 「那麼,就讓我們開始為今天能夠獲得一個好眠而努力吧。」阿洛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搭帳篷當然要力氣大才行,流牙早就一手包攬了和阿洛在一起時候的所有力氣活,所以從支起帳篷到往帳篷裡鋪獸皮,全部都是他來完成的。 修利亞也動作迅速地做好了一切,唯獨古瑞伊,因為身體條件的限制導致很久也無法完成,阿洛沐浴在流牙充滿了戾氣的目光裡,不能為他提供任幫助,而流牙本人就更不可能……於是,最終還是修利亞冷哼一聲,三下兩下地給古瑞伊解決了問題。 在預備解決晚餐的時候,阿洛取出了儲存在戒指中的鮮肉為流牙烤上,修利亞則在不遠處的小河裡抓來了十多條魚,收拾好了串起來灼考,作為他們的食物。 在跳躍的火光前,阿洛拿出一個鮮艷的水果——薩多森林的特產,伸手遞給旁邊一直精心照看火堆的精靈,精靈接過來,有一點受寵若驚。 「吃吧,我記得精靈比較偏好水果一類的食物。」阿洛自己也拿出一個,放在口中示範似的咬了一口。 古瑞伊感激地笑了笑,也小小地在水果上咬了一口,頓時,鮮甜的果汁順著喉嚨滑下去,帶來無比舒適的感官享受。 「很好吃……」他驚喜地低呼一聲。從精靈之森走出來以後,他就再沒有吃到過這樣天然的好吃的水果了。「它叫什麼?」 看著似乎大了一點膽子的精靈,阿洛微微地笑:「愛瑪拉,這個是它的名字。」 「嗯,很特別。」可能是已經有些熟悉了,古瑞伊說起話來也不再那麼怯生生的了。 阿洛手裡的果子正好吃完,他拿過古瑞伊手裡的木棍,接手了撩撥火堆、翻烤食物的工作。這時候,流牙正老老實實地蹲在一邊,以免打擾到阿洛的動作、烤壞了食物。 古瑞伊離得很遠,他的手裡還抓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他把它摁在地面上,用匕首剖剮魚鱗,就好像永遠也做不完這個一樣。 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以至於除了燃燒的木材在發出輕微的「辟啪」聲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精靈少年很滿足地吃完了果子,那果子的汁水是一種漂亮的殷紅,給他單薄的嘴唇也染上了一些亮色來。 「古瑞伊,現在已經夠遠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她們會追上來。」正在一片安靜中,阿洛忽然對古瑞伊說道。 「啊?」古瑞伊被戳中了心事,猛然張大了眼睛。 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讓阿洛覺得有趣,就放輕了聲音:「你不想再跟那兩個女孩子搭伴走路,所以才會一定要跟著我走的,不是嗎?」 「我……」精靈顯然沒有太多說謊的經驗,在阿洛說穿了事實的時候,他已經慚愧地低下頭,嘴唇蠕動了兩下,「我說『報恩』的,也是真的……」 「嗯,我知道,只是除了報恩以外,你也想要不太傷害那兩個女孩子顏面地和她們分路而行。」阿洛看著那個小腦袋越來越低,幾乎要鑽到地下去了,就搖頭笑笑,「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然的話,也不會讓你跟上來了。」 「謝謝……」古瑞伊稍微高興了點,抬起頭,誠摯地道謝,「魔法師先生,您又一次幫助了我,真是非常感謝。」 「好了好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這些,你也就不用再……嗯,這樣過分拘謹了。」阿洛伸出手想拍一下精靈的頭以示安慰,但馬上被旁邊虎視眈眈的金眼給瞪得收了回去,「就像我說的,幫你只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在面前死去,而且,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而如果你想要報答的話,就隨意一點吧,你跟我們一起上路,隨便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你不用太在意。」 「是……」古瑞伊感激地看著阿洛,「遇到您真是太好了,魔法師先生。」 「嗯,你也很可愛。」阿洛笑道,然後看一看另外一邊似乎一直心無旁騖做事的灰髮身影,「雖然不願意和那兩個女孩子一起走,但是古瑞伊也不想離開修利亞的,對吧?」 看到古瑞伊「刷」地一下紅了臉,阿洛唇邊的笑意加深:「看起來,修利亞其實也是很關心古瑞伊的。」他的聲音也更加柔軟,「所以,既然是好朋友,就不要隨隨便便地吵架了,總是要有一個人先低頭的,對不對?」 害羞的精靈終於還是慢慢地向灰髮的少年挪過去,而阿洛,則在吃完第三個果子以後,被一雙粗壯的手臂迅速抱起,風一樣地竄進帳篷裡去了。 深夜,帳篷裡一片寂靜。 身材瘦削的青年被另一個人緊緊地勒在懷裡,隱隱帶著一點被禁錮的味道,可又有另外一種安然與平和的氣氛在其中,讓這一切顯得不那麼難受。 原本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但是在某一個時刻,他們忽然同時驚醒。 「洛,不管他。」身材更加健壯一些的青年在懷中人耳邊低語。 「流牙,我們得跟新的『同路人』打個招呼。」瘦削的青年輕輕摸了摸後面人的手,柔聲勸慰著。 帳篷外,四處都是一片漆黑,似乎十分安靜,然而又彷彿有某種很細碎的響聲,在不經意間掠過人們的耳膜。 溫潤的青年抬頭看了看天幕,微微地笑了:「天色已經很晚了,為什麼還不休息呢,修利亞先生?」 激戰 少年的身形在空間的空隙中很快地閃出,眼神裡帶著強烈的警惕與戒備:「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如果說上一次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跟隨,被人察覺也不奇怪,但是這一回不同,這一回他充分利用了天生的血統內的優勢,用了他所能夠使用的藏匿身形的最佳技巧,他原本有著充分的把握能夠躲避一切想要追尋他下落的人——除了已經跨越鬥氣九級,擁有領域的人以外。 而面前的這兩個人,明顯都沒有達到能夠產生領域的層次。 阿洛看到了對方的懷疑,只是笑了笑而沒有解釋。他利用的是金丹期才能使用的靈識,可以輕易探測方圓千里每一寸空間裡的氣息,無論它們隱藏得多麼仔細,都無法瞞過他的觸覺——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上的巔峰人物也是一樣,體內能量的不同循環系統導致了他們對阿洛修行法門的完全不瞭解,當然也就不可能對其作出任何的防備措施。 「修利亞先生,你好像遇到了一些小麻煩。」阿洛迴避了這個問題,目光掠向另一個方向。 是的,在這寂靜的夜晚,即便是很細微的破空聲也能給在場的幾人極為敏銳的感官帶來深刻的影響。修利亞察覺到了,阿洛和流牙也同時察覺到了。 修利亞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他手指動了動,指間就立刻出現了兩把線條流暢的黑色的匕首,尖端發出森寒的光。隨後他身子一扭,消失在空氣之中。 「流牙,我們跟上去。」阿洛輕聲說道。 流牙抓住阿洛的手,要把他拉到懷裡來,而阿洛卻搖搖頭,反手握住流牙的手臂:「放鬆一點,我帶你走。」 道家的「縮地成寸」永遠是好用的,但是在這裡,阿洛用的卻並不是它。早在走出帳篷的剎那,阿洛已經注意到四周還算茂密的叢林,所以這也同時能讓他使用他最擅長的、極快速的功法——五行遁術之木遁。 只見一陣淡淡的青色光暈在阿洛身上柔和地打了個旋,就讓他整個身子——包括被他緊緊抓住的流牙在內,都漸漸變得影影綽綽起來,而後兩個人身形越來越淡,只一眨眼間,就化作了一道青芒,鑽進了最近的樹木之中不見。 對於流牙而言,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領略過的奇妙的感受。他的手臂被一隻修長的手搭上,有一種奇異卻不可違逆的「抓握」力量,讓他覺得無論他使用多麼大的力氣都絕對無法將之掙開——雖然他也絕不會這樣做。而後,是耳邊輕微的風響一掠而過,讓他幾乎都沒有什麼感覺,只有一片茫茫的青光在他眼睛裡沉澱著,眼前的事物就在接連不斷地發生變化。而他稍微偏一下頭,就能看到旁邊青年溫柔的側臉,在他的視線裡定格,與他一同行進,仿若永恆。 在朦朧之中,這些時間似乎轉瞬即過,又彷彿亙古不變,當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流牙站直身體,直覺性地重新攬回了熟悉的青年,意識卻有一瞬間的恍惚。 「流牙,你要好好地看一下這個……」阿洛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反應過來,把視線投向青年所指的方向。 就在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上,有好幾個黑色的影子在空氣之間不斷地穿梭——與平常的戰鬥不一樣,它們若隱若現,像是飛快彈射的彈丸不停地撞擊,並且讓氣流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有兵刃交接時候閃現的火星,在每一次爆鳴後突兀地迸發,幾乎是全無停歇地不斷地飛濺著,每一次都能夠讓人感受到空間因為那些兵刃的彼此磋磨而產生的顫動,以及那些因為無數細微的能量混在一起或者碰撞而引起的小型的紫色的閃電。 阿洛仔細地觀賞著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屬於一個人與一群人的群擊。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修利亞的身影,矯健而勁瘦,但是舉手投足間都有著讓人不可忽視的力量……,還有速度。 修利亞表現出了他那個年齡應該無法達成的水準,每一個動作——無論是使用匕首還是肘擊,都無比流暢以及優美,就彷彿他不是在攻擊、而是在舞蹈一般。 戰鬥的雙方互相交錯,劃出一道道淡淡的殘影,有時是手腳、有時是身體,從空間的夾縫裡不小心露出,讓人明白那不僅僅是虛空的能量碰撞,還有屬於種族的特殊技能不斷地重現、不斷地整合與對抗。 他們的技巧,從某個方面來看是很相似的,那樣繁複的讓人眼花繚亂的華麗身法,還有在戰鬥到了酣暢時,他們眼睛裡爆發的奇特光彩,都昭示著一點——他們不是純正的人類,而且,也許他們屬於同一個種族。 修利亞佔著上風,他的戰鬥風格比起他的對手來更加犀利且順暢,帶著一種殘酷的美感,他匕首的尖端不斷有鮮血滴下,而與之相配的是雖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卻一個個向下墜落的沉重的軀體。 「流牙,想不想去感受一下它們?」阿洛看著灰髮少年游刃有餘的表現,側頭對身邊的高大青年微微地笑,「如果再晚一點,修利亞就要把它們殺光了。」 阿洛從修利亞的對手身上,看到的是濃濃死氣包圍的**,沒有自主控制的意識而全憑某種指令機械行動,所以,他用了「它們」來形容。 流牙搖搖頭:「比起這個,我可以跟……」他頓一下,阿洛笑著說出「修利亞」的名字。 「對,修利亞,我可以跟他打。」流牙眨一下眼,「他比它們強,而且想跟我打。」 「嗯,這也是個好主意。」阿洛摸摸流牙蹭過來的腦袋,帶著寵溺地笑著。 流牙神情滿足地再蹭一下,就重新把視線投到了「戰場」之中。 包圍著修利亞的黑影逐漸減少,到最後只有四五個仍在負隅頑抗,阿洛看著加深的夜色,決定在天亮前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包括留下活口,以及對修利亞身上一些存在的問題的答案的尋獲。 阿洛抬起手指,指尖青色的光芒流轉,他輕輕張口,念出「疾」字,就有一道青光竄出,化作一條靈動的繩索,一下子縛住了那僅剩黑影中的一個,而繩子的另一端,就牽在阿洛手裡——這是他第一次使用修真的法門對付人。 然後他手臂揚起,青色繩索瞬間收回,直直地把那個被縛的黑影拉了過來,五花大綁地栽倒在他面前的地上。 另一邊,修利亞的動作也更加輕鬆起來,他轉動身體,伸手狠狠地刺穿了後方一個偷襲者的心臟,而後左手變動成彷彿爪子的形狀,擰斷了前面撲來的敵人的脖子,最後,他一腳飛出,逕自把斜向而來的人踩到地上,一直踩斷了那人的頸骨……至此全部解決。 然而,他身上被戰鬥所激起的堪稱暴戾的冰冷殺氣並沒有消散,還縈繞在他的周圍,仿若實質,而後他緩緩收回了自己沾滿血肉的右腳,轉過身,一步一步朝著面帶微笑的青年走來。 流牙感受到來自於修利亞的危險的氣息,喉嚨裡不自覺發出「嗚嗚」的威脅聲,他張開手臂把阿洛圈進自己的懷中,雙眼霎時轉換為純金——無機質的、鬥獸一樣的純粹的顏色,死死地盯著慢慢走來的灰髮少年。 他幾乎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如臨大敵一般。 阿洛當然也察覺到空氣裡瀰漫的彷彿凝固住的強大壓力,但是他也只是掛著面對外人時候的溫和笑容,把自己的氣息釋放出去……柔和而且平緩,與屬於流牙的剽悍截然相反,卻又互不干涉、甚至彼此融合。 終於,灰髮的少年在兩個人面前站定,在慘白的月光之下,阿洛看清了少年的樣貌,是與他們已經熟悉了的完全不同的——不是五官不同,而是他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氛,以及他臉上明明白白顯示出來的奇異的紋路。 紫色的,仿若籐蔓一樣,從少年的額頭,一直蜿蜒到他的右頰上,精細複雜,詭異而瑰麗。 就好像不願意打擾到少年一樣,阿洛的聲音很輕:「修利亞先生,我想,你現在可以從戰鬥的狀態解放出來了……」他安撫著流牙繃緊的手臂,把屬於水系魔法師的魔法——「水之安寧」緩緩釋出,讓魔法元素漂浮在三個人的周圍,「而且,我覺得,我們應該有一次比較深入的談話。」 「……為了不打擾到還在沉睡的另一個少年,也為了修利亞先生能夠更好地解釋一下今晚的所作所為。」 他說完,慢慢地轉過身,用一種看似毫無防備的姿態往回處走去,而流牙則以一種強烈的保護姿態守在他的身邊。 灰髮的少年在後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籐蔓變幻不停,縮短——又在下一刻拉伸,恢復到原本的長度,隨後再次收回。最終,籐蔓停留在那個固定的、阿洛之前見識到的狀態上,不再發生其他變化,他自己也抬起了腳步,像一縷輕煙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跟隨前面的人而去了。 濃黑的夜色中,兩個偌大的帳篷依舊安放在月光下的空地上,被叢叢灌木所包圍,屬於精靈的紋絲不動,精靈安然沉眠,彷彿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而另一個帳篷的主人歸來,抬步走了進去,在很短的時間裡,另一個人影也閃身而入。 灰妖精與黑妖精 「為了以示誠意,請修利亞先生恢復原本的形態進行談話……我相信這樣是對我們彼此的坦誠。」坐在帳篷中間、被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攬在懷中的銀髮青年微笑著說道。 明明就不是威脅的語氣,卻讓人聽起來無法反駁。 在帳篷的角落,陰影之中緩緩走出肢體柔韌的人影,每走一步,就長高一些,而從身形上的各個方面都發生顯而易見的變化,直到站在光明的魔法燈前,已經呈現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形態。 灰色的及腰的長髮,灰色的完全顯現不出瞳仁的眼,攀爬了半邊臉龐的籐蔓印記,以及晦暗到不可思議的濃濃的死寂之氣。但更出人意表的是,明明應該是暗淡無光的人,卻能夠在安穩站定的剎那顯出另一種低調的華麗之感,略略看去也許會忽視,然而一旦真正地將目光聚焦於其上,便再也無法移開。 這不再像是那個他們已經認識了的冷淡的少年,而是長成了成熟的青年的形貌,瘦削而且頎長。他臉部的五官雖然仍舊顯得不太柔和,但更多的不是堅硬,而是犀利,薄唇、削尖的下巴、上挑的眼角,以及挺拔卻像鋒刃一樣的鼻尖。 他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或者說是將原本收斂在他體內的氣息全部釋放出來,使得他的張揚和內斂完滿結合。 「重新自我介紹。」這個似乎熟悉可看起來無比陌生的青年說道,「修利亞?凡多爾海威?亞歷克斯,暗行者,率屬於灰妖精一族。」 阿洛仔細地打量這個人——他在走出薩多森林後近距離接觸的第二種異族,擁有他從未見過的外表特徵。在有限的時間裡,阿洛並不能瞭解這個大陸上的種族分配,他僅僅知道除了佔據了最多位置的人族以外,也有其他一些種族或者友好或者不友好地共同生存在大陸之上,尤其是一些不喜愛暴露於人前的種族,他們通常樂意用人類的外形偽裝自己,而面前這個,顯然就是其中的一位。 「鑒於我們已經初步地打過交道,因此我希望仍舊沿用之前我們彼此熟悉的稱呼,修利亞先生。」阿洛唇邊的弧度很柔和,「那麼,我現在想要請教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是暗行者。」 「這是作為替我保密的交易嗎?」自稱灰妖精的青年表情紋絲不動,問出這個問題來。 阿洛點頭,而後溫柔地笑:「是的,我必須保證我和流牙的安全,至少,我們不願意捲入任何麻煩之中。」 修利亞平靜地看著阿洛的眼,他在裡面並沒有看到他曾經以為的善意——或者說,他看到的是一種好像隔離了阿洛本人與外界的奇妙氣氛,完全偏離了他因為這個青年收留了無家可歸的精靈而對其做出的「溫和、心軟」的印象。 他看走眼了,所以他同時也明白,為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而不發生任何差錯,他必須做出他的交代,以獲取信任。 於是,他開口做出了詳盡的解釋:「暗行者,是黑暗公會中一類人的職稱,屬於特別僱傭兵之列,通過公會接受任務,然後按照僱主的要求執行任務,而任務的種類多數是刺殺,當然,有時候也會接下暗地裡保護的工作。」他頓一頓,「我接受了精靈女王發佈的任務——保護她的獨子古瑞伊,直到對方順利從一個魔武學院畢業 ——無論是哪一個學院。」 「似乎是一個長期任務……」阿洛看著那一雙冰冷的灰眼。 「是的。」修利亞沒有帶上任何私人感情地說道,「據我們搜尋的資料顯示,精靈之森裡有兩種不同的勢力在爭奪政權,作為王儲卻實力弱小的古瑞伊在森林裡顯然已經不合適了。所以精靈女王趁機將他趕出森林,一是為了讓他遠離戰爭,二是為了讓他能夠通過這一次的歷練,獲得真正配得上王儲身份的力量。」 「而作為母親的精靈女王並不放心讓自己的獨子毫無準備地投身於人類世界,所以,就請了人對他進行保護……對嗎?」阿洛微微地笑。 「是的。」修利亞點頭,「異族不喜歡把自己或者重要家人的性命交付給人類,因此,精靈女王找上了黑暗公會——基本上所有的暗行者都是異族,而且暗行者行蹤不定,能夠更好地掩飾身份和保守秘密。」 阿洛耐心地聽完,笑容不變:「那麼,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很想瞭解一下有關於修利亞先生種族的詳情。」 「既然以後要一起上路的,我不希望會做出什麼有可能洩露修利亞先生的事情,所以……」 修利亞並沒有在這個方面推拒,只是冷冷地繼續解釋:「精靈一族愛好和平,是自然女神的寵兒,有精靈母樹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來的溫和力量滋養,使得精靈們能夠擁有長遠的壽命、以及難以媲美的容貌。他們不喜歡人類,也不喜歡爭鬥,所有的可能滋生的陰暗一面,都無法從他們身上找到。」 聽到這裡,阿洛垂下眼瞼。 這是不可能的,在這個世界上,有善即有惡,兩者必須達到某種平衡,才能讓天地之間的規則正常運行。精靈代表著光明一面,有著所有讓人驚歎的美好的特質,那麼,應該滋生的黑暗一面又到哪裡去了呢?如果沒能正確地導出它們,這個種族也不可能延續下來——必定會在無數年的進化與繁衍中,因為被天地規則懲罰而消失。 這個人的思慮比想像中更加敏銳……修利亞看到了阿洛的神情,但不動聲色:「因此,堆積起來但是不能凝聚在精靈身上的黑暗就衍生出另一種生物,黑妖精。它們的外形與精靈相似,只有更加細長一些的耳朵和黑髮黑眼能夠證明它們的身份,而從外形看來,雖然它們與精靈同樣美貌無比,但是氣質卻截然相反。」 「黑妖精墮落而魅惑,能夠熟練地使用暗系魔法,它們的**直白而且強烈,這是不能被容忍的——所以,原本與精靈共同生活在精靈之森的黑妖精,就在一次『溫和』的長老會中,被那一任的精靈女王下令移出森林,另尋地方繁衍生息。」但是因為並非驅趕,而是給黑妖精們尋找了另一塊生存地,所以精靈與黑妖精沒有反目成仇,只是彼此之間互不來往、有些隔閡罷了。 「可是灰妖精?」阿洛似是不經意地開口。 修利亞勾一下嘴角——一下子打破了他給人的那種刀鋒一樣的銳氣感,霎時變得驚心動魄起來:「灰妖精?我們是夾縫之中的倖存者,也是血統污穢的證明。」 這樣彷彿嘲諷一樣的說辭,讓阿洛微微地皺了下眉。 修利亞的神情恢復了冷漠:「灰妖精是被黑妖精引誘了的精靈誕下的孩子,不被精靈所承認卻被黑妖精所利用,擁有黑妖精的速度以及精靈柔韌的身體,能夠使用黑妖精的暗系魔法,也能感受精靈母樹的生命神力,是天生的暗行者。」因此,總是有一些黑妖精會去引誘精靈,然後囚禁她們,讓她們生下自己的孩子。 成熟的灰妖精,只有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才能重獲自由,而因為沒有歸屬地,往往最終會呆在黑暗公會,依靠接受各種任務生存。安靜下來的灰妖精有著精靈的優雅和完美的儀態,而刺殺時的灰妖精,又有著黑妖精華美的技巧與宛若舞蹈的身法,凜冽,且讓人不敢侵犯。 這是如此好笑,明明是不被接受的,卻有著這樣美麗的姿態,讓人迷惑,也讓人迷戀。 「黑妖精無時無刻不想要重歸精靈之森,但它們卻無法與精靈共存。」這是修利亞對自己身世的最後一句解說。 注意到修利亞帶著淡淡殺意的語氣,阿洛側頭問道:「所以,現在的精靈之森裡,是黑妖精挑起了戰爭?」 「是的,黑妖精經過多年的準備,抓住了精靈女王沒有完美繼承人的弱點,想要奪回森林,斷送精靈王族的傳承。」修利亞點頭。精靈王族是守護精靈母樹的最後一道屏障,每當繼任,都有生命女神的祝福降臨,如果後繼無人,將給母樹帶來極大的危險。 「那麼修利亞先生對古瑞伊所要進行的保護,主要就是來自於黑妖精那一邊的吧……」阿洛沉吟著。 「沒錯。」修利亞並不否認,「接受任務以後,用特有的藥物和技巧假扮成與王儲年紀相仿的少年,並且針對王儲不諳世事的特點,與他同行,然後順理成章地進入同一家魔法學院,滲透在王儲的生活裡,全面進行保護。」 從此時的修利亞身上,再也看不到那個表面上的帶點彆扭的灰髮少年影像,而是一個絕對強大的暗行者——曾經對精靈少年似有似無的關心,也全部消失無蹤。或者,那根本也是偽裝? 阿洛在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露出柔和的笑意:「不早了,修利亞先生,我想,我會保守秘密的。」 修利亞等到了這一句承諾,就不再逗留,他微微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待到屬於灰妖精的最後一絲氣息消失,阿洛放鬆了身體,慢慢地靠在了流牙的身上:「修利亞的實力很強大,對吧?」 他身後的俊美青年——流牙抱住阿洛的腰:「嗯,很強,他說要跟我打,不是真心的。」 「流牙,如果你想跟他打……」阿洛的聲音很輕。 「我不想。」流牙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進了阿洛的頸窩,「我不喜歡他,不想跟他打。」 不僅如此,而且,他分明感覺到了,當這只灰妖精顯現出真實相貌的剎那,他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斷地叫囂著,叫囂著對它的強烈的排斥感…… 戰士公會 黑妖精們的手段總是變幻莫測的,在那晚之後的旅程上,它們又進行了不下五次的偷襲和刺殺,阿洛和流牙當然也察覺到了,但並沒有插手,而是全部交給修利亞處理——這本來也只是他的責任。在場的四個人中,大概也就只有古瑞伊完全沒有覺察到任何東西,依然當做是一個普通的、求學的旅途,安安穩穩地前行著…… 拉法爾莫城,下午。 這是一個陰涼的城市,卻不是由茂密的樹木製造出來的,而是因為籠罩在城市上空的一個極為強大的魔法陣——據說是在很多年前由十數個大魔導師——在同一時代可以找到的所有的最頂級的魔法師們共同繪製魔法陣、並且灌注了幾乎全身的魔法力才成功激活了它,並且經久不衰,只要定期地填補晶石,這個魔法罩就永遠不會消失。 在這裡來的人大多崇好鬥氣的緣故,經常性會造成一些破壞,這個魔法陣的作用除了防禦這個城市本身以外,就是用最快的速度修補這些損害——畢竟在這個城市裡擁有大陸上庫藏最為豐富的圖書館,不能讓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對它進行傷害。而鬥氣性質暴烈,所以魔法陣就總帶著沁涼的氣息,因此在這個城市裡,永遠只有適宜的溫度,而不會過冷或者過熱。 在阿洛踏進這個城市的剎那,就有一種全身心被洗滌了的舒適感,就連流牙也不例外,一直在他體內叫囂著翻騰的鬥氣,猛然間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限制住了,沉澱下來。 覺得很舒服的流牙摟住阿洛的肩,金色的眼睛裡帶上了明顯的歡快來。 阿洛當然也感受到流牙瞬間好起來的心情,他拍拍流牙的手臂,覺得自己決定來到這個地方尋找線索真是太對了……就算找不到線索,在這裡也能讓流牙身體裡的鬥氣得到良好的控制。 修利亞——現在重新恢復成灰髮少年的身形,正和古瑞伊並肩走在一起。在這一路上古瑞伊終於還是忍不住跟他搭話,於是順理成章地兩個人和好,在到了這個城市以後,古瑞伊也就第一時間對著修利亞發出心中的感歎來。 「修利亞!這個城市好大……」精靈少年一掃平日裡的膽怯,聲音裡透出一種跳躍的活潑來。 修利亞點點頭,照舊半冷淡地答應著:「嗯。」 還算幸運,在這個城市裡,灰妖精的力量並沒有受到壓制,也就是說,這個城市對各種力量都很包容,而且,沒有完全站在黑暗對立面的光明教會在這裡……對在幾乎每一個稱得上「城市」的地方都有駐紮的光明教會而言,在這裡居然一個都沒有,也算是比較大的奇跡了。 這個城市兼容並包,它是自由的…… 在經過一番感歎之後,阿洛和修利亞同時看向對方。 「修利亞先生?」阿洛彎唇而笑。 「我們就同行到這裡。」修利亞表情淡淡的,「我需要去求學,就不跟你們同路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阿洛笑道,「古瑞伊,你的『報恩』也差不多完成了,就按照你原本的計劃去魔武學院吧,不用再跟著我們了……正好,你與修利亞可以一起過去。」 「可是……」古瑞伊看一眼修利亞,再看看阿洛,有點猶豫。 「好了,我只是舉手之勞,你一路上照顧我們的衣食住行,已經是很好的報答。」阿洛笑容不變,「再說了,我和流牙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辦,不方便帶上你啊。」 聽到阿洛這樣說,古瑞伊皺在一起的秀麗眉毛舒展了些,他絞了絞手指:「嗯……那我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再偷偷看了一眼修利亞,「我的身體不好,所以會去報考鬥氣分院,如果埃羅爾先生你有什麼吩咐,可以去那裡找我……我……我就跟修利亞一起走了……」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好。」阿洛含笑答應,「如果我有需要,一定會去找你的,古瑞伊。」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古瑞伊才好像放下了心頭大石一般,走到了修利亞的身邊:「那,我們告辭了。」 修利亞沖兩人一頷首,就快步離開,柔弱的精靈趕緊跟上,還不忘回頭揮揮手。 就看他們現在的情景,誰能相信灰髮的少年其實是個強大的暗行者呢?阿洛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如果被精靈發現了真相……他搖搖頭,感受到腰間越收越緊的手臂,他抬起頭輕輕笑了一下:「好了流牙,他們離開了,所以,現在跟我一起去測試一下你的鬥氣好不好?」 流牙定定地看著這個人溫柔的笑顏,良久,把下巴擱在他頭頂蹭一蹭:「好。」 拉法爾莫不愧是最大的城市之一,裡面的戰士公會分會比起之前所遇到的來說,規模也更加大上很多。 從外觀看來是一座圓形的建築,只有一層,可這一層卻能抵得上一般建築的三層高,佔地面積很大。 走上長長的百多個階梯以後,才是一扇圓形的拱門,上面鑲嵌著堅硬的魔晶,看起來是非常透明的,但實際上只能讓裡面的人看到外頭,而外面的卻不能看到裡頭。 阿洛和流牙站在拱門前,伸手朝那門推去。 在手觸到門的前一剎那,拱門自動分成兩片,朝兩邊劃開去。 很精妙的設置……阿洛面色平和,與流牙一同進入。剛進門,就有人迎上來問道:「兩位先生是過來測試等級還是訓練的?」 阿洛本來想說「測試等級」,但很快再想一想,轉而問道:「……訓練?」 招待他們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頭髮披散在身後,相貌清秀,在聽到阿洛的問題之後,很甜美地笑著回答:「在中型以上城市的戰士公會分會中,會有一些訓訓練室,每一間訓練室裡都有相應級別的鬥氣指導師,如果繳納一定的會費,就能按照自身標準選擇訓練室,在鬥氣指導師的指導下自主地選擇長時間的訓練,增強自己的實力。」 是對完全靠自己摸索鬥氣的人的一種幫助行為嗎……阿洛沉吟著,如果早點知道有戰士公會裡有這樣訓練室,也許一開始他就不用為流牙的事情這樣發愁了……可是,現在流牙身體裡出現了詭異的變化,而且流牙本身的鬥氣級別也早就穩固在七級以上,而訓練室,恐怕只是針對鬥氣初學者的吧…… 仔細想了一陣,阿洛抬起頭,微微笑道:「測試等級。」 「兩位嗎?」年輕的女侍者笑容繼續。雖然眼前的青年穿著的是屬於魔法師的長袍,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們可以憑借自己的臆測而忽視任何一個可能壯大戰士公會的人才。 「不,是我的這個朋友。」阿洛指一下身旁的流牙,「不過,在進行測試以前,我們是否需要做什麼準備工作?」 「是的,請先去前台登記。」女侍者從容有禮地指引兩個人來到登記台前,找了一個前面空無一人的領過去,「在這裡就行,寫上名字,繳納一個銀幣會費,就可以領取屬於你自己的徽章。」 「謝謝。」阿洛禮貌地笑笑,然後側頭看向流牙,「去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吧,流牙,你應該是一個天生的戰士。」 「嗯。」流牙應一聲,做好自己的等級,很快地,他手裡多了一塊火紅的牌子——代表著鬥氣常見顏色的牌子。 阿洛就著流牙的手打量,這塊牌子似乎是金屬質地,沉甸甸的手感,但是又有晶體獨特的透明感,看起來很奇特……在通體火紅的牌子中間,有一個水泡一樣鼓起的空洞,裡面燃燒著一抹紅色的火焰,給人以強烈的灼熱感……真不愧是代表鬥氣的徽章,看起來就讓人心神動盪。 也許是見多了第一次領取徽章的戰士的讚歎與訝異,女侍者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直到阿洛打量完畢,才上前一步笑道:「請兩位跟我去測試室。」 阿洛看著不知為什麼進了公會以後一直顯得有點呆愣的流牙一眼,拉住他的手腕,跟了上去。是緊張嗎?照道理,流牙是不會因為測試等級而緊張才對……短時間想不出來,阿洛就暫時把問題擱到一邊,安心陪伴流牙走進那個漆黑的走廊之中…… 女侍者停在一個寫著「二十五」的金屬門前,她按了一下最上面的紅色按鈕,然後,門開了。 「流牙先生,請您獨自進去。」她笑容完美,聲音婉轉,「而這位先生可以選擇在門外等待,也可以選擇去大廳等待。」跟著,她用詢問的眼光看向阿洛。 阿洛笑一笑:「我在這裡等就行了。」 女侍者禮儀完美:「那請您稍待,流牙先生,請進吧。」 阿洛看著流牙冷峻的側臉,想開口叮囑什麼,但轉念一想,又沒有說話,而流牙也有些奇怪地沒有和以往一樣癡纏,他只是看了一眼阿洛,就直接走進門去。 門在流牙的身後緩緩合上,阿洛靠在牆邊,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 趁著流牙還沒有出來,現在應該可以想一想了,流牙他,到底是怎麼了……從進公會起,就一直好像陷入了某種情緒中,為什麼呢…… 嗜血之狼 流牙站在一塊火紅色的水晶前面,眼中帶了一點困惑的神色。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他能夠感覺到水晶裡面所蘊含的澎湃的魔力,讓他心馳神往,更想要……得到?然而,這似乎又並不是單純對於力量的渴求,而彷彿是更加深刻的某種情感——他沒有這個記憶,意念卻無比清晰。 流牙定定地看著那塊水晶,慢慢地伸出手…… 「嘿,小子,你要幹什麼?」這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流牙回過頭,看到一個亂糟糟棕髮的男人歪七扭八地走了過來,帶著一臉懶散的笑容。 那人挑著眉,捏著劍抱在手臂上,斜著眼暱向他:「來這裡的人都會被它所蠱惑,不過,如果碰到了,可就是死路一條!不想找死的話,還是離它遠一點兒吧!」 「那是什麼?」這是流牙第一次在沒有阿洛的陪同而與一個陌生人說話,可是奇異的,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為難之處。就好像曾經應該屬於他卻不知什麼時候遺失了的交際能力,在這一剎那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個男人有點驚訝,對於這個新人毫不客氣的態度。不過他性子隨意,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你認不出來嘛?那是個魔核。」他看流牙的目光還在「水晶」上流連,不禁扯了一下嘴角,「我說,你快點退下來,我可是一點也不想被你的蠢行拖累啊。」 流牙聞言,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高處——在這個房間裡,正對門的地方有一個高台,在踏上十數個階梯以後,就有個像是祭壇一樣的金屬的檯子,檯子上有高高的支架,支架頂端是兩隻合攏了的手,而那顆紅色的美麗水晶,就被這雙手捧在手心之中。流牙的手指,幾乎已經要觸到水晶的邊緣。 「這是什麼的魔核?」流牙收回手,發出第二個問題。 這麼強力的魔法力量,無疑是強大的魔獸才能擁有,而從裡面輻射出來的熱力來看,這應該是一個火系的魔核——在流牙的狩獵中,曾經多次俘獲到相似的東西,只除了……沒有一顆像面前這個這樣強大。 「什麼的魔核你不用管,小子,這不是你應該打聽的問題。」男人閒閒地笑了兩聲,「我說,你是過來測試等級的吧?別尋根究底了,你只要知道,像我們這樣修行鬥氣的人,只要觸碰到那顆魔核就會發生爆炸就行了。」 流牙的目光沉了沉,沒有多發表意見,而是按照他所說地走了下來:「怎麼測試?」 「很簡單,分兩個部分。」男人慢慢地走到流牙的對面,左手探到身後摸了兩下,就掏出個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白色晶體來,「先把鬥氣輸入。」 「我不會調動鬥氣。」流牙看著晶體,沒有伸手去接。 男人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鬥氣都不會調動就敢來測試等級?你可真是……」 流牙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男人大大歎氣:「好吧好吧,我就當日行一善。鬥氣其實就是本能——當然我不是說使用鬥氣的技巧,只是調動、調動!而這個晶體本來就有幫助調動鬥氣的能力,就算不不輸入,只要把手放上去,想著將身體裡的熱能集中在手上,就差不多了。」 點一下頭示意自己明白,流牙兩隻手包住了白色晶體,然後閉上眼。 早在跟法爾非戰鬥的時候,就有了一些莫名的感覺,在有時候戰鬥正酣,身體裡會有灼熱的力量噴湧而出,充盈在四肢百骸,彷彿在叫囂著破體而出…… 白色晶體逐漸變成艷紅,顏色越發濃重,漸漸地似乎讓人產生了一種粘稠而腥熱的感覺,就像是鮮血一樣。 原本懶洋洋看著這個新人第一次輸送鬥氣的男人見到這種情形,不自覺地睜大了眼。 流牙覺得自己的手掌在發熱,有一種力氣被抽空的強烈感覺,那個水晶不斷地吸取屬於他的鬥氣,彷彿永遠都不會饜足。 下腹之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 阿洛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雙手背在身後,想讓自己舒服點。可是很快地,他卻感覺到皮膚的凹陷。牆壁上,有東西? 他稍稍站遠一點,回頭向後看去。 滿滿的壁畫。 旁邊的女侍者察覺到阿洛的視線,微笑著為他解說:「埃羅爾先生,您是一位魔法師吧?」 「是的。」阿洛把注意力投給她。 「我想,您大概不太瞭解有關戰士公會的一些情況。」女侍者繼續說道,始終保持著親切而有禮的態度,「不知道您是否對此有些興趣呢?」 阿洛笑了笑:「希望您能為我解惑。」 女侍者禮貌地笑:「戰士公會是現存最古老的三個公會之一,就連魔法師公會,起源都比戰士公會要更晚上一些。」 「這個略有耳聞。」阿洛點頭。 見到這位魔法師對戰士並沒有有強烈敵意與輕蔑且能夠保持謙和的態度談話,女侍者的笑容也真誠了一分:「在當年,戰士公會的建立並不容易,有很多人付出了鮮血,才能換來它的成立,所以,在戰士公會總部,以及這個由古老魔法陣保護、不加入任何一方勢力的拉法爾莫城中的最大的分會裡,每一個巷道裡都會刻上有關於那些功臣們的浮雕,讓所有戰士都知道,我們從來沒有任何人忘記他們所做出的貢獻。」 功德碑嗎……阿洛相信,在這些傳承了多年的圖形上,應該也凝聚著非比尋常的力量——是這麼多年來戰士們的信仰、驕傲、勇氣所集合而成。 「當年的人們把功臣們的主要事跡一筆一劃地雕刻在牆壁上,所以,總公會和這裡的這些牆面,都是我們珍貴的財富。」女侍者顯然為自己的公會自豪著,同時也對先輩們有著最為虔誠的敬仰。 「真的很厲害。」阿洛再後退一步,首先觀賞原本被他靠在身後的浮雕——那是一組接近動態的圖像。 是一個男人,還有一頭猛獸。 周圍的背景是很多長相奇特的異族,將那個男人包圍在中間,異族們的形態很詭異,都分別亮出了利爪或者獠牙、以及一些現在已經很久沒見過的武器,做出的是攻擊的姿態,而從他們的神情和一些微妙的動作來看,又能瞧出他們對中間那個男人的駭怕與恐懼之情。 而那個男人長相十分野性,他好像也發生了什麼變化,有了一點異於常人的形態顯出,比如他咆哮時口唇外凸出的尖牙,還有忽然暴漲的指甲。那個男人的薄唇抿成一條線,似乎嘴角有些微上挑,儘管弧度非常小,可就是因為這一點動作,而讓這個男人整個面相裡都透出了濃烈的嗜血味道。 而男人的身邊,總是有一頭野獸在與他默契地配合,無論他怎樣改變戰術,野獸都彷彿一體般地補上任何他可能被人鑽到的空子。 男人的眼睛,和野獸的眼睛好像在某一時刻詭異地達成了共鳴,讓人看到的是一摸一樣的獸性、以及瘋狂。 「這個人是……」阿洛認真地看著這幅浮雕,總覺得似乎有血氣撲面而來,直直沁入了他的鼻子裡。 女侍者深吸一口氣:「他的全名已經在歷史的流逝中喪失,所有人都只記得他的稱號——『嗜血之狼』,而那頭野獸,是他終生的夥伴,一直到他死去,也從來不曾背叛過他。」 「那頭野獸……我從來沒有見過……」阿洛還沉浸在震撼之中,喃喃地自語。 「事實上,沒有人能認出它來。那隻野獸外形類似於魔狼,可是卻能夠使用鬥氣!要知道,沒有任何魔獸能夠使用鬥氣!除非是能夠化為人形的超階魔獸!可是,它是不能化形的……因此,我們只能稱其為『獸王大人』,以示尊重。」女侍者敬畏地說道,「而『嗜血之狼』這個稱號並不指代他一個人。」她崇敬地看向那個男人, 「而是包含了野獸一起,這是屬於他們兩者的共同稱號。『嗜血之狼』在當年建立公會所遇到的所有艱險中始終衝在最前方,浴血奮戰,但也因為戰鬥時候太過於血腥……和瘋狂,讓人無法忽視的同時,也對他十分懼怕。他的功績十分驚人,但他沒能成為第一位會長。可儘管如此,他仍然一直守護著公會,而在他衰弱至不能行走的時候,他的野獸代替了他,直至兩者雙雙死亡。」 阿洛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一下牆壁,又馬上收回。 「僅僅是挨上一下,都像是要被血煞之氣侵入身體一樣……」 「七級。」當流牙的手挪開的時候,棕髮男人奪回水晶,扔出句話來,「把你的徽章給我。」 流牙忍住下腹還在翻騰的感覺,把徽章扔過去。 棕髮男人手指在徽章上摸了幾下,將徽章還回來,流牙低頭一看,發現「水泡」裡的火焰顏色更深,而在徽章的角落,也寫上了一個赤紅的「七」字。 「鬥氣測試已經完成了,下面,我要看看你的戰鬥技巧。」男人不在意地抓了抓頭髮,「當然,你要是沒學過技巧也無所謂,我只是看看你的潛力和爆發力而已……反正,戰士的等級主要還是看鬥氣的容量來定。」 說完,他勾了勾手指頭:「來吧,放心大膽地攻過來!」 大預言師 「埃羅爾先生……」 「……埃羅爾先生?」 阿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面浮雕之上,感受到身心不斷的衝擊,甚至連神智都有一點恍惚了。以至於,他根本沒能聽到來自外界的任何聲音。 「埃羅爾先生!」終於,一個放大了好幾倍的女聲拉回了他的意識。 「嗯,是。」阿洛心驚,但是馬上反應過來,回過頭的時候,已經掛上了平和的笑容,「對不起,我失禮了。」 女侍者自己也明白這些貫穿了歷史的浮雕會讓人失神,並沒有在意:「這邊還有其他圖像,埃羅爾先生還想看一看嗎?」 「是的,當然。」阿洛微笑著點點頭,跟著她往前走了幾步。 女侍者的聲音裡帶上憧憬,還有屬於女子的獨特的嬌羞:「下一位我要介紹的,是至今還活著的,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兩位大預言師之一,月靈大預言師陀羅姆?拉薩斯維爾,算是大陸上最強的預言師了,哪怕是另一位後來崛起的星靈大預言師,也比不上他的言力。」 「陀羅姆大師已經活了很多年,我們幾乎無法計算他的年紀。」她完全掩飾不了對那位大預言師的愛慕,「尤其是,他還那樣英俊……」 早在在這個男人勾起手指的剎那,流牙就已經是挾著難以阻擋的凜冽攻勢而去,沒有給他任何一點反應時間,也不曾讓他有絲毫準備。 「喂,你也該打個招呼吧……」話是這樣說,但男人還是在瞬間做出了反應,他抽出手裡的大劍一擋,就把流牙的攻勢攔住——強大的衝擊力死死地壓向他,讓他的腳步不自覺地長長倒退。 唔,好大的力氣!男人心裡這樣想著。 然而流牙沒有去留意男人的想法,他在這個房間裡,在看到男人挑釁神情的剎那,就只認定了一件事——對方是敵人。對於敵人應該怎樣做? 進攻,撕裂他! 完全忘記了身後背負的長長鐵劍,流牙保留了在薩多森林中時野獸一樣的戰鬥方式,用自己多年與魔獸混戰而鍛煉出來的手指的強大抓合力,去分割對手的軀體! 高台上的水晶閃爍著妖異的光,波影搖曳,讓漆黑的暗室裡有黑色的火焰在牆壁上漂浮而起。 流牙忽然有些恍惚,在朦朧中,他只覺得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直衝而上,彷彿就要燃燒起來! 同一時間,原本好整以暇地等待下一波攻擊的棕髮男人覺得不對了……他發現,他以為的這個鬥氣雖然達到七級、但是實際技巧拙劣且毫無優點的青年,突然就爆發出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那雙金色的眼睛——的確是從未見過的特殊的雙瞳——可還不至於讓他產生不安,卻在這一刻,猛然爆出一團濃郁的光芒。 他覺得,這一剎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飢餓了很久的,迫不及待等候著覓食的野獸! 這樣強烈的、讓人震撼的嗜血之氣…… 接下來,就是他很久沒有遭遇過的,幾乎是一面倒的戰勢,對方似乎失去了意識,但是迸發出來的力量卻排山倒海地傾瀉而來,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面對不可逾越的高峰的錯覺—— 許久後,高台上的艷紅水晶煥發出明麗的光芒,流光溢彩,映得整個房間裡水波盈盈,讓人不敢逼視。 同時,也倒映著躺倒在地上的棕髮男人。 「陀羅姆大人是嗜血之狼的好友,他們與另一個歷史上唯一能將鬥氣轉化為魔法的戰神一起,為了抵禦當時肆意殘殺人類的怪物而建立了戰士公會,把所有的力量集合起來……」女侍者顯然對傳說中的月靈大預言師有著不可抑制的崇拜,在說其他的時候,也顯得有些滔滔不絕,「而據說那個只要能夠排除萬難而建立公會,就一定能夠驅逐怪物的預言,就是陀羅姆大人不眠不休地觀察月之軌跡而做出的,為此,他尋找到了嗜血之狼與戰神這兩個親密的夥伴,為了那片大陸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 阿洛的耳邊一直傳來有關於月靈大預言師的介紹,但是他所在意的重點並不在於這個人身上——畢竟對於修真者而言,只要實力達到一定的境界就能夠對天地軌跡做出一定的預測和判斷,所以大預言師的言力體系,對他而言並不算太過陌生。他所在意的是,那個怪物……他看著浮雕上的圖像,覺得那些頭上長角、皮膚赤紅的非常熟悉,而且,有一些還明顯有三隻眼和六隻手的…… 等女侍者洋洋灑灑地發表完她對月靈大預言師的仰慕,阿洛微微笑了笑,投其所好地問道:「您剛才說,陀羅姆大師還活著?」 「是的!」女侍者興奮了,雖然還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但臉上已經禁不住浮出了紅暈來,「陀羅姆大師早就脫離了生與死的禁錮,他是現存世界上最年長的人!他能夠對未來的事情做出精確的預言!他是我們戰士公會所有人的驕傲!」 脫離生死禁錮?阿洛皺了皺眉,要想窺破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修道人是因為逆天而行,所以才能在茫茫天道中尋獲一絲破綻,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到,而且,很多時候即使得窺天機,也不能說出來,否則將有禍報,甚至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比如說,讓天地大劫提前爆發,或者讓大劫中原本的生機徹底斷絕。而這個世界,居然可以這樣隨意地洩露天機嗎?還是說,大預言師本身付出了什麼其他的代價?如果真是這樣,就有必要去瞭解一下了……阿洛雖然不願意與人有太多的牽扯,但是「天機」之事,非比尋常,將可能影響他修行之路的順利。 阿洛自己還在擔憂中,那邊的女侍者說到這裡又有一點沮喪了:「只是從很久以前起陀羅姆大人就很少出來了,他一直把自己關在公會總部中,每十年才出來一次,而且,除非遇到攸關公會安危的大事,他都不會輕易預言的……」 阿洛聽到,心裡微微放鬆了些,姑且無論是什麼原因,嚴格地限制預言的數量,的確能減少給這片大陸帶來「大劫」的危險了。 無疑,在阿洛有意無意地迎合下,他與女侍者的交談很愉快。 在某個時候,沉重的金屬門悄然無聲地打開,有一個頗具壓迫力的影子忽然出現在阿洛的身側。 阿洛唇角勾起個柔和的弧度,結束了與女侍者的談話。 「流牙,你出來啦。」他的目光也溫柔下來,稍稍地側過頭,看向身邊的青年。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倏然縮了縮。 怎麼回事?為什麼氣息這麼紊亂! 阿洛一把抓住流牙的手腕,就要把靈力透入進去查探,卻被流牙用另一隻手按住了,阿洛這才反應過來,眼下,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已經測試完了。」流牙低頭說道。 阿洛勉強笑了笑,點點頭:「做得好。」他看著流牙把手裡的徽章在女侍者眼前亮了亮,盡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焦慮,「既然我的同伴已經測試完畢,我們就不打擾了,請恕我們先行離開。」 「當然,埃羅爾先生。」女侍者彎一彎腰,「與您交談非常愉快,祝您一路順利。」 「謝謝。」阿洛丟下兩個字,就著被流牙牽住的姿勢,飛快地走出大門。而後在不斷加快的步伐中,找了最近的旅店走進去,迅速登記、進入房間。 才一進門,他就把流牙推倒在床上,兩隻手抵在了流牙的腹部:「流牙,怎麼回事?你的鬥氣怎麼好像又出問題了?」就是一連串的發問。 木行靈力很快地闖入流牙的身體,然後很快地發現,在流牙的丹田處,那一片初具雛形的丹海,結構竟然不再穩定了! 阿洛早已想到沒有一套好功法的流牙丹田里即便出現丹海,也只會是個隱患,卻沒有想到,會以這樣快的速度爆發,一下子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洛,不要擔心我,我沒事。」流牙看到焦躁的阿洛,不禁開口安慰。 「怎麼會沒事?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丹海一旦衰敗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可怕情況?」阿洛的聲音裡失去了尋常時候的平靜,那種擔憂幾乎是直接地顯現出來。 「丹海是什麼?」流牙感受到面前的青年正把一股非常溫暖的能量輸入自己的身體,而每輸入一些,就能讓自己的躁動平穩一些,說不出的熨帖舒服。他看著青年掩不住焦急的側臉,就不自覺地詢問起來——用一種十分直白的方式。 而阿洛,卻在流牙問出問題的剎那僵了一下。 是了,他從來沒有對流牙說過有關於修真界和修真法門的事情,流牙不知道丹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與此同時,另一個想法急劇地佔領了阿洛現在的思想。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衝動地提到丹海?為什麼自己居然無法控制情緒了?流牙身體的隱患自己並不是現在才知道,以往也能夠用理智去思考、去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以往的自己明明不想讓流牙知道有關於他身體裡的異狀,不想讓他產生不必要的恐慌的…… 可是今晚,情緒真是太直接了…… 阿洛看著自己還放在流牙身上的手——指尖有些遏制不住地顫抖,這種感覺是害怕,他明白的。 在真的看到流牙身體裡丹海彷彿將要崩潰的時候,某種情感衝擊了他的大腦,讓他一瞬間心神動盪! 也許,他受到之前感受到的那股血煞之氣的影響,遠遠比他想像中更加強大…… 想要什麼 在不知灌輸了多少靈力進去之後,阿洛的臉上也顯現出一種蒼白的顏色,他看著流牙的面色越來越好,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地持續動作——他是知道的,也曾經親眼見過,從前那些並不怎麼太多交往的外門弟子們是怎樣因為沒有師父的教導而自己摸索從而導致了在沖關的最後關頭功虧一簣——自爆而亡。 沒有人會對一個修行失敗的外門弟子多說什麼,因為修道之路本身就充滿了各種危難險阻,每一年每一年,以同樣理由而失去生命的不計其數。 阿洛在感覺到流牙丹海崩潰的時候,幾乎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即便是心裡有過準備,但他畢竟沒有直面過流牙這樣壞的身體狀況,而他也遠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能夠保持鎮定…… 機械地把靈力輸入,極力地為那搖搖欲墜的丹海做出一點什麼努力,阿洛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他只想著,如果一旦鬆手,如果一旦稍有懈怠,也許,後果就不是他所能想像。 不知過了多久,阿洛覺得自己好像要把身體裡每一分靈力都抽出來了,而流牙的丹海卻仍不知饜足,不,即使流牙的丹海拒絕了,他也不會妥協的——是的,他絕對不會妥協,在這個問題上。時間流逝,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洛,我沒事了……」有什麼聲音在他的耳邊低喃,溫熱的吐息拂上了他的耳廓,也溫暖了他冰冷的耳垂。 「不要再浪費力量了,洛,我已經安全了。真的。」還有那雙很熟悉的手,一點點地撫上他的手背,然後覆上,輕柔地摩挲。 有人在嘗試著讓自己暖和起來……阿洛的腦海裡,朦朦朧朧地出現這個想法。而在這個房間裡,除了自己,就只有另一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阿洛終於醒了過來,他定定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屏住呼吸了很久:「……流牙?」他這樣呼喚著。 「洛,你再不放手,難過的就變成我了。」熟悉的嗓音。 阿洛眼睛重新對準了焦距,之後對上一雙金色的眼瞳。 果然是流牙,而且是臉上已經有了血色的流牙,周圍氣息已經穩固下來的流牙——沒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看著完好無損、又一次度過了難關的流牙,阿洛的手指緊了緊,最終還是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頰,歎息道:「沒事就好,流牙……」 在最後一個尾音消失的時候,將靈力消耗殆盡的阿洛身體疲憊異常,再也熬不住地陷入了沉沉的夢境……被一個寬闊的胸懷包圍著。 天幕在緩緩流動的時間裡逐漸染上濃黑,天地之間的光也漸漸暗了下來。房間裡的魔法燈在第一抹黑色進入的時候就自發地燃燒起來,倒影出活潑的影子,在牆壁上歡快地跳動著,而緊挨著牆壁的大床上,正安穩地躺著兩個人——兩個氣質迥異的青年。 有著粗硬黑髮的青年也有著極其俊美的面容,雖然沒有什麼外露的表情,但那一雙沉靜的金眼,卻讓人見之難忘……冰冷的,無機質的,卻又在看向懷中銀髮青年的時候顯得如此溫柔。 而這個銀色長髮的青年,呼吸平穩綿長,看起來,正是一番好眠。他完全不知道周圍所發生的任何變化,是的,他太累了,以至於多麼敏銳的靈覺都全部被封閉。所以,他自然也無法感受到黑髮青年在撩起他那長長髮絲時無比輕柔的動作,以及他一直致力於看見,卻一直沒能讓黑髮青年做到的,那嘴角一點極淺極微弱的弧度。 「洛……」黑髮青年,流牙緩緩地低下頭,甚至是虔誠地在懷中人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無數短促的畫面在腦海裡匆匆劃過,但又馬上在什麼力量的阻止下被生生地扼斷,讓他在即將追尋到的剎那失去它們的蹤影。流牙知道,這是過去的記憶,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引發了之後趁著他的虛弱而忽然闖進了他的身體——或者說,這些記憶原本就烙印在他的靈魂裡,只是一直尋找不到那個讓他找回的契機。 流牙很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他在朦朧中猜到自己可能並不僅僅是「洛在森林裡見到的半獸男孩」這麼簡單的身份而已,在記憶碎片急速掠過時的匆匆一瞥中,流牙也能窺見自己曾經並不是那麼好的過往……至少,那絕不是懷中的洛喜歡的過往。既然這樣,還是否應該恢復記憶? 懷裡的青年熟悉的是現在的自己,流牙隱約明白,在自己恢復記憶的時候,恐怕有很大幾率會讓現在的這個自己消失掉——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撿回了自己的人還會允許自己留在他的身邊嗎?對於一個有熟悉樣貌卻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流牙從來不擔心自己在恢復記憶以後會忘記他的洛,可他會擔心好不容易認同自己陪伴的洛,會不願意去重新熟悉真正的自己。 如果不去尋找記憶能夠讓一切都不發生變化的話,流牙其實也是願意的,可是,身體裡喧鬧著的力量和機能都在告訴自己,如果不去主動尋找,那麼,記憶可能會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候到來……與其這樣,不如掌握主動權? 流牙不是笨蛋,他的一切異常都是在踏進戰士公會之後開始的,尤其是,在那個房間裡鮮艷的水晶——有一個聲音在心裡催促著一定要得到,流牙知道,這就是讓自己將記憶碎片串連起來的必不可少的工具。 也許,內心還有另一個聲音叫喊著絕不滿足——那麼,是不滿足什麼呢?流牙的目光長久地定在懷中人柔和的側臉上,他沒有發現自己眼裡的貪婪。 一點一點地湊近了銀髮青年的臉,終於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流牙深深地汲取熟悉的草木清香和那一些淡淡的卻讓他極為舒適的味道。不,還有什麼事情是一定想要去做的,是必須恢復了記憶才能學會去做的……如果不等到恢復記憶就貿然憑借本能行事,流牙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一定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在有記憶以來最複雜的情緒裡面徘徊,流牙下定了決心。是的,從剛才他的洛所顯露出來的那樣惶急的神色裡,讓他看到了一些希望。 會有很大的勝算。他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著。 阿洛冰涼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回溫,流牙始終將他擁在懷中,用雙臂極其穩固又極其霸道地圈住了他。 在沉默了良久以後,流牙明顯地感覺到,懷中人身體裡的力量在慢慢回復,這也就說明,他不再危險了。 不捨地再度摩挲著阿洛的臉頰,流牙閉閉眼,輕輕地把阿洛枕在他胸口的頭抬起,放在方便柔軟的枕頭上,而他自己則輕巧地跳下了床,無聲地落地。在最後眷戀地看了阿洛一眼之後,他掠出房門,悄然把門掩好。 他的洛會一邊恢復身體一邊做個好夢,而他會在他的洛醒來之前歸來,他不會讓他的洛再有半點擔憂。 流牙的身體很快地消失,然而,在他的背影看不見的剎那,床上的青年虛弱地支起了身子。窗外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那長長的銀髮仿若流水一般瑩潤光澤,而他的臉上是一個無奈的微笑,就好像他無數次對他所養大的孩子妥協之後所作出的一樣。 「流牙……」 「要快點回來……」 「要……安全回來……」 流牙的身形在夜幕中不斷地奔馳,他感受著厲風割面的快感,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 越是接近戰士公會,就越是有這種感覺。 在接近的剎那,他單手撐地,瞬間跳躍而起,沒入了高大的魔法牆之內——沒有受到半點阻攔,這讓他進一步地明確了一點:這裡,果然是他尋找記憶的歸處,是屬於他的地方。 兩邊的魔法燈依舊灼灼發亮,各種禁制和魔法陣瀰漫著依稀的彩光——一旦不小心,就會引發整個陣勢的動盪,讓來者有來無回。 流牙站在魔法陣的邊緣,不自覺地瞇起了眼。 很熟悉的力量湧動……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流牙覺得,這樣危險的魔法陣能夠驅逐甚至一個魔導師,卻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 不是由於力量,而是由於自己能夠操控。 流牙發現自己的心底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這不是屬於他的情緒。 ……那是為什麼? 努力地壓抑住自己,血液開始在每一根經脈裡歡樂地歌唱,迫不及待地好像要破體而出。 劇烈的疼痛。 流牙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好像有另一個人,他彷彿自我剝奪了意識一般地,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然後手指忽然變得鋒利起來。 自己能夠這樣做,在撕裂魔獸的時候就曾經做過,但是真的不能自如控制,可是現在的自己卻能夠熟練地掌控,流牙認為自己甚至可以在人手與獸爪之間肆意轉換。 流牙看到自己的喉嚨裡發出幾聲嘶啞的笑聲,右爪狠狠地一揮,魔法陣就為他讓出了一條能容下一人進入的直路。 他毫不猶豫地跑了進去。 無需任何指引,流牙聽憑體內深處的呼喚,逕自進入了白天進行試煉的房間——這裡已經沒有一個人。 瑰麗而詭異的水晶在他進入的瞬間綻放明亮的光,流牙感覺自己好像著了魔一樣,快步地走上去,將右爪伸入了水晶之內。 記憶 靠在床頭靜靜地休息了一會兒,阿洛才抬起手,軟軟地揉了揉額角的穴道。 ……果然還是去了。 就算不用思考,他也知道那個正逐漸長成成熟男人的「孩子」去了哪裡。 戰士公會啊…… 慢慢地把腿盤起來,阿洛閉上眼,兩手搭在膝頭。流牙出現的狀況終於挑動了他腦袋裡的敏感神經,而從他自己剛才的反應來看,他的心境已經出現了波動,他必須盡快把讓心境重新穩固下來,不然的話,會給他之後的修道之途產生莫大的阻礙,而且,剛剛消耗的靈力,他也必須盡快補回來——他不能懈怠,他更不能忽視掉心中隱隱的不安感。 所以……只有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恢復到最佳狀態,才能應對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修行,心無旁騖地修行……阿洛強行地驅趕了所有的情緒。 他知道,流牙去了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的地方……這在他們離開森林以後還是第一次,那麼,那個地方應該能夠帶給流牙一些他所缺乏的東西,讓流牙找回完整……可是,找回了完整的流牙,還是不是自己的流牙?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發生變化的,但是記憶和經歷會讓他們發展為不同的人,也許在某種強烈的衝擊下,流牙將不再記得自己——阿洛汲取了經脈中僅剩的靈力,在丹田里緩緩地運轉——而改變了的流牙,是否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最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劃過,阿洛沉默地入定。 流牙親眼看到自己的「右爪」伸入了艷紅的水晶之中,不帶有絲毫遲疑地。而後,那水晶倏然融化,就好像變成了流動的鮮血,瞬間將右爪染成通紅,他可以感覺到,一種讓他打從心底躁動的力量——強大、熱烈、帶著衝鼻的味道,直直地沿著手掌進入身體。 爪子上的紅色一點點滲入皮膚內層,能量也霎時間遍佈全身,流牙忽然產生了一種狂喜,就好像闊別多年的夥伴終於回到了自己身邊一樣,讓他無法抗拒! 緊跟著,那狂喜戛然而止。 澎湃的信息好像洪流一般沖刷著他一直單純的腦袋,不停歇地為它塗上各種顏色,龐大的信息量讓他的精神不堪重負,他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響——他立刻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自己恢復如常的手掌,身體的控制權又恢復到他的身上。又立即消失。 ====================== 在魔獸與人爭搶土地的年代,猛獸四伏,人與魔獸互為食物,血淋淋的爭奪到處都是,人們在艱難與生存的威脅下不斷地進步著,壓搾出他們所有的潛力。 如果沒有實力,會死。 如果心不夠狠,會死。 如果不敢見血,會死。 如果拋棄自我,會死。 死亡的氣息瀰漫在整個世界之上,而正因為如此,人類短暫的生命為此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無數的強者如同流星一般劃過,他們剖開超階魔獸的身體,用它們的魔核培育出更多強大的戰士與魔法師,將人類的火種燃燒,生生不息地綿延下去。 「想要變強嗎?」 「想!」 「想要活著嗎?」 「想!!」 ======================= 流牙躺倒在地上無聲地呻吟著,忽冷忽熱的感覺在他身上輪迴。 強大的力量衝擊著他身體裡每一根血管,疼痛襲遍全身,讓它們飛快地斷裂,又飛快地被修補完整,就這樣好像永不停歇地反覆割斷與修復,而每一次地衝擊都能讓他的身體更加強悍幾分,讓他的經脈更加能夠承受衝擊。血液在他的身體裡灼燒著,讓他的手指深深地嵌入皮膚,留下無數殷紅的血痕。 流牙能夠感覺到那道龐大的力量在身體裡歡快地運行,他知道這能夠給他帶來莫大的好處——如果他能夠保持清醒一直煎熬的最後的話。 不能輸…… ======================== 「嗨!男孩!我們一起上路吧?」一雙大手朝還略顯單薄的肩膀拍來。 「我不認識你。」謹慎地躲開。 「沒關係,我只是看你順眼,願意邀請你一起活著而已。」一個沒有任何陰霾的笑容。 「……你強嗎?」懷疑的態度。 「比你強。」露出雪白的牙齒。 「那麼走吧。」沉默。 「今天我帶你去認識一個人!!他可真是個美人兒!」色迷迷地笑。 「他?」疑惑。 「放心放心,就算我看到了他,也不會拋棄你的啦!」大笑。 「我不會帶上拖累的。」冰冷的殺氣。 「你小子!」想砸頭,被躲過,「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放心,他會有用的。」笑容忽然變得深邃起來。 ========================== 蠢貨…… 流牙無聲地詛咒著,身上開始散發出濃烈的血氣。 力量在他的身體裡橫衝直撞,皮膚皸裂,他感覺有腥熱的液體從身體裡流出,而每一寸肌肉都被漲得滿滿的,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樣…… =========================== 「你好,我是拉薩。」一個憂鬱而溫柔的笑容。 「嗯。」點點頭,但不代表接受對方的存在。 「哎呀拉薩,你不要太小心翼翼了,這傢伙就是這個個性,別在意別在意∼」一手攬住一邊的肩膀,「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如果你拖累了我,我不會去救你。」冷漠的語氣。 「我會提前做好預測的。」看著另一個人微笑。 「哇!你笑起來真是太漂亮啦!拉薩!」另一個人捧腹大笑。 「……蠢貨。」冷哼。 =========================== 預言無法拯救性命,只能給出一個拯救性命的機會,而做出預言的人,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可那又怎麼樣?只要能活著…… 流牙在地上翻滾著,腦子裡卻有連續的圖像不斷出沒。 下一幅是什麼……很重要……非常重要…… ============================ 「媽的,這是什麼怪物?」怒吼聲,然後是明亮的火焰,彷彿可以灼燒一切。 「我會努力去追尋星與月的軌跡的。」輕柔的嗓音,「你放心,維拉希爾。」 「那就交給你了!西西,我們上!」回頭一個安慰的笑容,轉身喊住另一個人。 「……早晚有一天要殺了你!」殺氣一閃而過。 「不行,怪物太多了!」大喊,「它們居然有這麼強的繁殖力!」 「安靜!」暴躁。 「維拉希爾,聲音小一點,會把它們都引過來的。」憂心的男聲,「還有西琉普斯,我為你預測過,這本書,如果你學了,會讓你的未來變得一片模糊……你確定還要學嗎?」 「這本書很強。」不容置疑的語氣。 「西西好厲害……別打我別打我,西琉!西琉可以了吧?」抱頭求饒的聲音。 「是很厲害,可是……」還是擔憂。 「我很好,從來沒有感覺這樣好過。」壓抑著興奮的冰冷嗓音。 「我也會變強的!」那個人也很興奮,「現在的西琉有了這麼厲害的力量,就可以召喚其他強者一起過來了!這種怪物太可怕了,我們不能孤軍奮戰!我們集合起很多力量,用西琉的名義讓他們聚集起來!然後,我們一起商量好對策去把它們斬盡殺絕!」 「麻煩的事情我不會去做的。」聲音越發冷酷的。 「放心放心,都由我來做,你只要展現出你的力量就可以了!」越發活躍的聲音,「拉薩也會支持我的吧?」 「是的……」歎息的聲音。 ============================= 書……什麼書? 奇怪的字體在頭腦中盤旋,而後忽然形成了一些奇怪的結構。多麼熟悉…… 流牙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異常的變化,他的下腹處有熱流湧動——是的,力量全部集中於此了! 對嗎……不,不是這樣的。 以前做過……但以前錯了! 現在呢……我相信…… 相信誰?相信……相信……洛…… 動搖的丹海隨著力量的進入而穩固,流牙好像聽到耳邊傳來的溫柔嗓音,一點點讓躁動的心緒平靜下來。 是的,這一次不會有錯,即便是錯,我也會讓它變為正確! 暴戾的能量開始聽話了,它們擠在丹田里,漸漸有條不紊地旋轉,圍繞著某一個中心的…… ============================= 「殺!哈哈哈哈哈!」瘋狂的笑聲。 「真是讓人炫目的力量啊……」悠長的歎息,隨即無比興奮地,「不過我也不差啊!而且我做出來的可沒有你這樣難看!」 「維拉希爾,你可以少說兩句的。」無奈的男聲。 「我又用爪子去撕裂敵人了?」沉靜下來的聲音。 「……嗯。」遲疑地,「西琉普斯,你真的變化很大。」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選擇。」聲音重新冷酷起來。 「是,你是為了我們。」安撫的笑容,「我們很感激你。」 「不必了,去看著那個蠢貨吧,他又把魔力耗盡了!」聲音微微上揚,「我去訓練了。」 「……要小心。」微笑。 「喂。」披著滿身的鮮血低聲叫道。 「西琉,你是不是到現在都還不記得我的名字?」抓頭髮,「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可真帥!」 「你已經是魔導師級別了吧?」冷淡的語氣。 「啊,對,不過我覺得,我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再突破了!」興奮的男聲。 「那等你突破了,就幫我一個忙吧。」說完轉身。 「啊?當然可以,西琉你可從來沒找我幫忙啊這可是第一次我得留個紀念!」更激動了,看著背影招手,「喂餵你別走啊!」 ============================ 然後呢?然後怎麼樣? 流牙滿腦子裡都塞滿了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東西。他的丹田里仍然有能量在瘋狂地運轉,他原本應該安靜地呆著,等候它們安分下來的。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不能再停留了。 我要去找他……一定要去…… 流牙哀嚎一聲,翻身坐起,他伸手一揮,就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他在無數魔法陣中穿梭,極快地奔出了公會之外。 他在夜色中急速地奔跑,直到回到那個房間裡。 房間裡,銀髮的青年抬起頭溫柔地笑:「流牙,歡迎回來……」 他呆愣了一瞬,然後猛然撲過去。 青年抱住他的頭,輕輕地撫摸著。 星之軌跡 高塔之上,透明的罩子在塔頂閃爍著微微的白芒,無數幽紫色的魔法陣遍佈其上,暴露於夜空之下緩慢而規律地旋轉。 長髮及地的男人手持權杖,靜靜地站在罩子的邊緣,抬起頭,仰望漆黑的夜幕——仰望那點綴著的無數或明或暗的星子。 「大人!這麼晚了您還在這裡?」在一片寂靜之中,有人快步上前,輕柔地將一個厚重的白色披風為男人披上肩頭,聲音裡充滿了敬畏,可手下的動作卻堅決無疑。 「嗯。」男人的聲音醇和,似乎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蘊含其中,聽在人的耳朵裡,使人不自覺地感覺心靈被洗滌,「不用顧著我了,你去休息吧。」 「大人,您的身體對我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後面的人恭敬地垂首,站到旁邊耐心地等待,「我會陪伴您、護送您,直到您回到您的房間為止。」 男人低緩地笑了:「你明知道我在房間裡是無法觀測天象的……」 「即便是星象,也沒有大人您的健康更加重要。」後面的人毫不動搖。 「我知道了。」男人悠長地歎息,「再讓我看一會吧……」 ============= 阿洛看到了滿身虛汗趕回來的流牙,詫異地張大了眼睛。 怎麼狼狽成這個樣子?明明是氣息穩定了才出去的,現在卻如此躁狂起來。 阿洛本想對流牙不顧安危的行為說點什麼,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流牙閃動著驚慌的眼——從見到流牙的時候開始,他就從沒見過流牙流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也從沒見流牙這樣暴躁不安過。 ……不是一個教育的好時機。 阿洛幾乎是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他的目光柔和下來,張開雙臂,對歸來的少年——不,應該說是男人了,露出一個最溫柔的笑容。 「流牙,歡迎回來……」是的,歡迎回來,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在。 ============= 「大人,也很深了。」旁邊站立著的人輕聲地提醒著。 男人就好像一根雕刻精美的石柱,永遠眺望著遠方,永遠不肯停止,永遠不肯回頭。 「大人?」那人稍稍加大了一點音量。 「你跟我很久了,應該理解我的,艾弗。」男人的聲音幽幽傳來,「別讓我失望……」 「您……今晚又看到什麼……了嗎?」被稱為「艾弗」的人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天象發生了不可知的變化。」男人一動也不動,更沒有回頭,「艾弗,你記得吧,我曾經對你說過,在十一年前,大陸的天空裡多了一個新星。」 「是的,您也說過,那顆新星雖然奇異,但並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不好的變化。」艾弗應和著。 「不是不好的變化,而是根本不會帶來任何變化。」男人好像笑了一下,「那顆新星順應著大陸上所有星星的軌跡,雖不尋常,但十分安穩。」 「是的,您說過,它不是隱患。」艾弗恭順地說道,隨即帶了一點疑惑的,「難道,是它現在發生了什麼變化?」 氣氛倏然一滯。 「不,不是它。」男人輕歎道,「只是在它的旁邊,又出現了一顆星星。」 「大人,您說過,如果一顆星星有了伴星,那麼,它就有了一種羈絆。這種羈絆可能是伴侶,可能是親人,可能是一生不離不棄的摯友,但無疑,都是對它們無比重要的人。」艾弗仍舊低著頭,「新星有了伴星,也就是對這個大陸有了更加深刻的牽絆,這應該是好事吧。」 「果然只有艾弗你,才會將我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男人微微地笑了,「新星的確有了伴星,而我所在意的,也正是那顆伴星。」 「那顆伴星是不好的嗎?」艾弗疑問。 「不是不好,只是讓我不能不在意。」男人的眼裡也帶上笑意,他回過頭,輕聲說道,「好了艾弗,今晚就到這裡吧,送我回去休息。」 「是,大人。」艾弗看見男人眼角難掩的疲憊,走過去,扶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塔,長長的紫發在地上一點點地拖曳著。 那顆伴星不是不好,而是……那明明是一顆已經熄滅了的星星,卻忽然從暗轉明…… ============= 流牙趴在阿洛的懷裡不斷地喘息,濕潤的冷汗涔涔而下,幾乎打濕了阿洛的衣襟,阿洛手指慢慢地撫摸流牙的背脊,試圖讓他更加好受一點。 而現在的流牙,身體裡的每一處都在卯足了勁兒地跟他作對,丹田處的漩渦飛速運轉,紅色的鬥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和壓縮著,而這一過程無比暴虐,完全沒有絲毫考慮過他的承受力。 流牙咬緊牙關,卻還是沒能控制住牙齒咯咯作響。 阿洛感受到流牙忽冷忽熱的體溫,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 這分明是……凝丹的前兆! 流牙到底去做什麼了?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無數個疑問在阿洛的腦海裡爆炸,讓他剛剛穩固的心境倏然再次震盪起來。 「流牙,讓我的力量進去吧……」阿洛把手指輕輕觸碰上流牙的腹部,卻在下一瞬被彈回。 「我控制,不了。」流牙的聲音打戰,阿洛明白,以流牙的忍耐力,如果不是痛苦到達了極點,是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 阿洛苦笑,是他太著急了。明明就知道的,在凝丹的時間裡,原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予幫助,如果不能自己突破難關的話,就會失敗……而失敗,會爆體而亡。 伸出一隻手讓流牙抓住,阿洛不敢使出自己的力量干擾流牙身體裡的能量體系,他只能用**的力量吃力地把流牙扶起來,讓他安穩地靠坐在床頭。 這裡的環境不好,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閉關。阿洛心裡這樣想著,然後,他看到流牙臉上抽搐的肌肉,就好像有無數氣流在那裡肆虐一樣。 情況不妙…… 阿洛把流牙的兩腿盤起來,並且將流牙的手擱在了他的膝頭,而後走下床,站到流牙的對面,緩緩地運起了靈識,仔細探測流牙身體裡的情況。 還好,因為流牙完全不懂得屏蔽,所以在安全距離以外,他還能探查。 所以,他清楚地看見了丹田里那些擠成一團的瘋狂鬥氣,它們以靈力的形式旋轉,在四肢百脈裡亂竄。經脈不斷地毀滅與重生,給流牙帶來了一線生機,但更多的則是危險。 這樣子,不要說是在凝丹將要完成的時候渡過心魔了,恐怕就連上天劈下來的雷電小劫也不能安然抵擋。 不能幫忙,流牙又沒有接觸過修道法門,該怎麼辦……阿洛終於覺得後悔了,如果當初不要考慮那麼多,讓流牙直接修真就好了!哪怕是只能吸取木行靈力修真,哪怕是木行靈力跟流牙的體質完全不符,也總比因為全無所知而斃命得好! 可現在無論怎麼想都沒用了,事已至此,阿洛只能在旁邊無比焦慮地等待。阿洛深吸一口氣,將靈力佈於眼上,更加仔細地區查看流牙丹田的情況。 良久……阿洛手指一緊,看到了! 在暴戾的鬥氣接連不斷的衝擊下,流牙的丹海卻也自發地運轉起來,也許是阿洛曾經不間斷地為流牙檢測身體起了作用,漸漸地,有一些零散的鬥氣居然循著阿洛曾經讓靈力旋轉的軌跡運動起來——阿洛又開始慶幸了,他還好只是用了最基本的靈力運行方式,而沒有使用自己青木訣的法門,才能讓暴躁的鬥氣以靈力的形式轉動,然而並不被法訣影響。 就這樣一直觀察,流牙丹海的狀況,似乎有向好的方向發展的趨勢……而後忽然地,鬥氣的運轉偏向了某個規律……是陌生的法訣?! 一道金色的光瞬間把阿洛探測的靈識打回,阿洛掩不住地震驚。 這明明就是法訣的自我防禦能力! 每一種法訣都有它們不同的運轉規律,這些規律導致了靈力運轉的些微差別,也導致了修行不同法訣的人日後收到的不同效果。而因為每一個法訣都是包含了各種隱秘的,通常除了弟子以外絕不外傳,因而每一道法訣在正式運轉之後,就能夠抵禦一切想要對它進行探測的靈識或者其他力量。而且,越是強大的法訣,它的防禦能力越強。 流牙現在不過是個初成丹海、且丹海根本不穩固的初學者,卻能夠彈回金丹期的阿洛集中所有靈力所進行的探測,這就說明,那個法訣非同小可! 阿洛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流牙他,曾經接觸過修真的法訣? 應該跟他的記憶有關吧……閉了閉眼,阿洛有些緊張,也稍稍鬆了口氣。 如果真的是曾經學過、只是後來忘記了的話,再次進行的時候,就會簡單很多……雖然沒有靈力,但是既然這個法訣能強行收納鬥氣,就說明起碼這法訣需要的靈力跟鬥氣有相似之處。 既然如此,流牙的生機,似乎又能增加許多了…… 長長地吁了口氣,阿洛定下神,嚴肅地開口:「流牙,你聽我說。」 「你現在需要一個靜室閉關修行,就按照現在的方式,穩住自己,不要稍有懈怠……」 「在此之前,我不會進來打擾你,你要認真地收攏身體裡的鬥氣,讓它們安分守己地聽從你的吩咐……」 「還有,在鬥氣都理順的時候,也許你會感覺到強大的震動,這時候,你會發現自己處在一個似曾相識的或者奇怪的地方,你要堅持你心裡最真切的想法,要記得,我在外面等你……」 「那麼流牙,你一定要安全歸來。」 受人指點 拉布拉多圖書館,作為整個拉法爾莫、甚至是整個歐亞大陸最大、藏書最全的圖書館,每一天都有成千上萬人出入。任何想要尋求知識的人。 穿著黑色袍子的銀髮年輕人慢慢地走了進去,在門口稍稍地停了一下。 正門上方,有一道紅色的光芒籠罩而下——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只是確認你的身上是否存在違禁品。比如能夠製造出爆炸的人為難以控制的不穩定的魔法用具,以免對館裡的書籍造成損壞。 在紅光過後,並沒有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銀髮年輕人微微一笑,踏出了那個圈子,走向前方的登記台——長長的一直綿延到兩側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這大概是魔法陣的作用,只要經過初步的檢測就會被腳下的魔法陣直接傳送到最近最空閒的登記台前面,以節約時間。 「您好,魔法師先生。」台前坐著個身材窈窕的少女,聲音悅耳,笑容親切。 「您好。」銀髮年輕人看一眼少女手腕上帶著的晶牌,上面寫著「艾爾莎」三個字,「艾爾莎小姐,您可以叫我埃羅爾。」 因為受到尊重,艾爾莎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幾分:「那麼埃羅爾先生,您是第一次來還是……」 「我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埃羅爾,也就是阿洛微笑說道,「這一回也同樣,只在館內借閱書籍,需要五個歐羅時在館時間。」 「好的,不過還是需要提醒您,在九樓以上是禁區,當然不是不能進去,但是那裡的藏書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非常危險,只有達到了六級以上的水平才能進入。」艾爾莎對面前溫和有禮的年輕魔法師很有好感,「這是您的計時器,請一定帶在手腕上,在快要到達時間的時候,它將會提醒您。」 「謝謝。」阿洛耐心地聽完注意事項,把一塊與艾爾莎手上晶牌相似的牌子纏在手上,並用它在橫於他前方的金屬棍上面劃了一下。 金屬棍自發地朝旁邊挪開,阿洛保持著笑容很快走進去,站在那個他面前的紫色光圈裡:「三樓。」 光圈上頓時有紫色的雍容字體流轉,下一瞬,阿洛的身體就消失在光圈之中。 這時候,與艾爾莎靠背而坐的另一個登記少女回過頭,衝她曖昧地笑:「嘿,艾爾莎你運氣真不錯,能接待這樣年輕有為又毫不浮誇的魔法師大人!」 「別亂說。」艾爾莎回憶青年之前的笑容,微微地紅了臉。 「真的真的,我剛剛偷偷看了他的袖子,裡面繡著有六個金色斑點呢!」那個少女聲音更多打趣,拖長了音調的,「二十多歲,英俊而且尊重女士的六級魔法師——」 艾爾莎笑一笑,看看阿洛剛剛利用過的紫色光圈,跟著搖搖頭:「菲拉,你真是想太多了……」 是的,阿洛已經是一個六級的魔法師。 在流牙入定以後的第二天,他就去了拉法爾莫的魔法師公會做了六級魔法師的認證——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裡所能容納的最多魔法力。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他的「水木相生」已經踏入了門檻,但魔力與靈力畢竟是兩種不同的力量,就算都是同屬性,也總會有微妙的差別,因此,水系魔力與木行靈力之間如果想要真正地結合,還是需要更多的契機才有可能。而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他不過是個金丹初成的修真者,手裡沒有靈藥相輔,還加上要為流牙護法,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讓他心無旁騖地去試驗。他這個身體是天生的水靈體,先天親水魔力雄厚,不過因為有木行靈力的干擾,為了不讓他身體裡的水木之氣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他就只好壓制他還不太熟悉的魔法力的運作,而是將它們盡可能地轉化為木行靈力——直到有一天他的水與木能夠自由轉換、融為一體為止。 在流牙閉關的這些時間裡,他把自己的靈識留了一絲在房間之中,能夠及時通報他流牙的任何情況,而他自己則來到這個拉布拉多圖書館,希望能夠多補充一些大陸上的知識,充實自己,也為自己在大陸上更好的生存加大籌碼。 紫色的光華之後,阿洛的身形出現在圖書館的三樓,也就是放滿了草藥和藥劑學書籍的樓層,他需要在這裡更多地瞭解這個大陸上的各種奇異植物,以及嘗試著尋找一下關於卡爾加和法爾非所需要的「百葉草」的信息。 他這些天一直沒有忘記尋找,但所得到的也不過是隻言片語而已——這些書都有強大的魔法力進行保護,他無法在不驚動它們的前提下用靈識去大規模搜尋,就只能在浩如煙海的藏書中,憑借自己的力量一本一本翻尋,因而效率實在不高。 抽出上一次沒有看完的書,阿洛坐在閱覽室裡的角落處,這裡最安靜,也最難受人打擾。 《各類珍稀草藥的用法》第三百五十八頁,多米拉之花,葉有百重,果實紫色,三年成熟,五年開花,花色純白,果實有毒,花葉能入藥。並附上圖片一幅,下面仔細註解在這本書產生之前這種植物已知的能夠參與熬製的藥劑種類以及用量,並且詳細描述了過量或者少量使用可能產生的後果。 阿洛左手小指動了動,剛要從裡面掏出一塊玉簡用靈識把他認為有用的部分刻錄上去——他特意購買了許多上好的白玉灌注靈氣滋養而成的,這時候,他忽然察覺到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來。 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停下動作,將目光持續停留在這一頁上。 「我沒想到現在有這樣年輕的人會看這本書。」來人的聲音很醇厚,聽起來,大概是個中年的男人。 是因為這本書來的嗎……阿洛調整好面部表情,抬起頭,露出個禮貌的笑容:「您好,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坐?」他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來人也回以一個笑容,拉開椅子,坐在下去。 阿洛看清對方的長相。比他想像的要更加年長一些,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如他所想,但對方有一雙充滿了閱歷的眼睛,這透露了他的年齡。 阿洛昨天剛剛取到這本書,從這本書古老的封面來看,它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久了,而它裡面如此豐富而詳盡的內容,也更昭示了它的不凡……尤其是,這還是一本手寫稿。 「這本書我剛看到不久,但裡面的內容的確很吸引我。」他不疾不徐地說道,順便等候對方的來意。 「古勒拉姆大師的著作,你不知道嗎?」來人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點驚訝。他還以為,這個年輕人之所以會注意到這本書,會是因為對方的導師推薦或者因為著書者的名氣呢。 阿洛把書翻過來,果然在書脊上看到了「古勒拉姆」四個龍飛鳳舞的草字,所以他笑了笑回答:「是我孤陋寡聞了,不過,從這本書體現的價值來看,這位大師的成就一定非凡。」 的確,要把這些藥材包括用法和注意事項甚至是熬製和處理手法都說得這麼清楚,至少說明這些草藥他都是認識並且能夠使用的,那麼,這位著書者至少也該是一位非常高階的藥劑大師,甚至草藥學家。 來人顯然為阿洛的話而更加驚訝了,但是很快卻轉變為一種喜悅:「年輕人,你真的很不錯,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你選擇這本書是全憑自己的意願,並且……能夠看懂這本書裡所記錄的知識?」 「嗯,大致上能夠明白,不過還有些細節不清楚,需要在其他的書籍裡進行查詢。」阿洛微微地笑,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來人的笑容裡帶上了一些見獵心喜的意味,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的鑽研精神,直言坦白有不懂之處是好事,這證明他在看書的時候是真用了心在思考,如果他毫不猶豫地說能夠全部明白的話,反而說明他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可以幫你一點兒小忙。」來人唇邊的笑意加深,「也許我有些唐突了……」 「不,一個人摸索難免會有不到的地方,您願意幫助我真是再好不過了。」阿洛急忙站起來,欠了欠身,表示願意聽從對方的指教。 在任何世界裡都永遠不要認為自己是萬泉莊正確的,學無止境,總有比你更加高明的人。而且,關於這片大陸上出名的藥劑學與草藥學,阿洛雖然在紅狼傭兵團裡受過卡密大師的指點,但在那短短的日子裡只能用填充式的全部記住,很多地方不能理解,而因為體系的不同,想要將之與煉丹術結合起來,所需要花費的工夫更不是一點半點……因此,當阿洛起了心想要先將草藥學弄通的時候,在查閱和學習方面,他遇到了不少小困難——如果由導師教導只要一點撥就能明白的,但是自己琢磨卻會非常繁瑣。 來人——中年男人很高興,他的臉部線條更加柔和,並且毫不介意地把椅子搬到了阿洛的身旁,然後開口說道:「那麼好吧,你可以把你不懂的地方從第一處開始講起。」 阿洛點了點頭,把書翻到第二十三頁:「首先,是關於月羽草的藥性,我有一點疑惑,書中所說,它將在月光最為慘白的時候綻放光彩,然而,卻沒有說明什麼時候才算是『最為慘白』,我想,如果採摘的時候不對,應該也會對藥性產生一定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我不知好壞。」 中年男人沉吟了一會,整理語言侃侃而談…… 時光很快劃過,阿洛手腕上纏著的晶牌發出藍色的光,幽幽的冷氣倏然拍打在他的皮膚上,讓沒有運用任何靈力保護的他不覺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 「我的時間要到了。」阿洛頓了頓,衝他的臨時導師頷首。幸好的是,他剛聽完了上一個問題的所有答案。 中年男人也有點意猶未盡,不過很遺憾,如果在接到提醒之後還不主動離開的話,會由一個魔法陣在時間到達的時候直接將人扔出館外。 「今天下午非常感謝您的指點,讓我受益匪淺。」阿洛把書遞到對方的手中,「我猜想,剛才您之所以會過來,也許也是因為需要這本書?」他帶著抱歉的語氣說道,「希望沒有因此而耽誤您的事情。」 「年輕人,和你的討論讓我久違地開心,跟這個比起來,我原本想做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中年男人笑道,「接下來我大概還會在這裡逗留幾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還可以接著討論。」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阿洛也有些高興,對初步接受這個世界大體系草藥知識的他而言,有人指點會事半功倍,「那麼,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中年男人揮了揮手。 阿洛快步地跨入魔法陣離開圖書館,拐入了旁邊街道的一家藥材店中,購買了大量的草藥,再行色匆匆地趕回了旅館之中。 旅館裡,阿洛回到了他和流牙的房間。 流牙正盤腿坐在地上——地上空無一物,而原本那裡擺放的大床,也早就被阿洛收進了儲物戒指之中。 這個金眼的青年雙目緊閉,呼吸一吞一吐,之間自有規律。而在他的前方,被阿洛以各種手段布下了無數禁制,使他彷彿置身於一層隔膜之中,膜裡是他,而阿洛再膜外。 阿洛本來是準備自己重新訂一個房間的,但是考慮到流牙的狀況特別,他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承擔風險——在這個房間裡,他用禁制隔開兩人,而他只要不使用任何靈力,就不會觸動禁制,並且能夠時刻關注流牙的情況,這樣他也就放心多了。 尤其是,當他在夜晚嘗試著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流牙週身的氣流,竟然會有一些不安的變化。 阿洛走進房門,在門上打了禁制,而後慣例地走到流牙的前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他把戒指中的藥材全部取出,架起坩堝,開始煉製藥劑,而在他旁邊的桌子上面,已經擺上了好幾個裝滿了液體的瓶子…… 求職 任何事情要想做好的話,過程都是從難到易的,熬製藥劑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在進行熬製之前的第一項準備工作就是——處理藥材。也是最基本同時也是第一個必須攻克的難關,如何清洗,如何切割,如何蒸乾,如何萃取,如何選擇想要的部分,這些都是學問。 就像阿洛之前以為如果要辨明各類藥材的話,藥劑學就是全部了,後來才發現,原來還有一門草藥學裡面所述的知識更加系統,它也是在學習藥劑學的同時必須掌握的另一門學科。 在紅狼傭兵團裡跟隨卡密大師學習的半個多月中,阿洛其實接觸藥材的處理並不多,考慮到這需要非常強力的基本功以及長久的練習才能成功,卡密並不想就這樣讓他浪費材料,還是在後來感受到阿洛虛心學習的精神、開始對他產生好感以後,才勉為其難地讓他做了些最簡單的清洗工作——即便如此,阿洛依然時常在卡密嚴厲的目光下返工。 而現在阿洛想要製作的,是能夠瞬間化解暴亂鬥氣的「鬥氣緩解藥劑」,為了以防萬一——畢竟流牙從來沒有接受過修真的系統教育,凝丹失敗的話,鬥氣會立刻外洩,一旦全放空了,流牙之前的努力也就全毀了——阿洛希望能夠用這種藥劑為他收攏四散的鬥氣,讓他能夠盡快地恢復實力。 但是,單單只有這份心意是遠遠不夠的,鬥氣緩解藥劑作為只有少數人能夠準確配置的高難度藥劑,遠遠比想像中更加艱難,光是所需要的數十種材料的搜集就已經比較麻煩了,而且這些藥材又都是比較難以處理的一類,光是每一類的切割手法就不下十種,而且清洗的部位又比較困難,還加上有些蒸乾和萃取的程序……更別說在配置時候的繁複手法了,阿洛認真地研究過影像水晶,裡面卡密的手速極快,各種藥材如行雲流水般進入坩堝或者試管,姿態曼妙而優雅,卻因為無數手勢而讓人眼花繚亂…… 配置藥劑是一門極考驗人的學問,要有大耐心、大細心和大恆心才能入門,好在這三點對百年修道的阿洛而言一點也不困難。 在流牙入定的這幾天來,他天天跑去圖書館三樓學習草藥相關知識,一些淺顯但是基礎的書籍已經全部都被他印在腦子裡了,他漸漸開始學習比較高深一點的……他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朝著「鬥氣緩解藥劑」這個目標前進著。 阿洛拈起一柄小銀刀,在特製的防魔砧板上快速而均勻地切割——它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藥液的不流失,哪怕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阿洛也花費了相當的時間練習才能做到。 架在火上的黑色坩堝裡已經開始冒出熱氣,裡面灰色的粘稠的溶液鼓出一個個的小泡泡,自下而上,到了接近水面的時候,就「啵」地一聲炸開,再由下面的替補,如此循環往復。 掐准了時間,在銀刀落了最後一下的時候,阿洛袍袖一揮,就把切成了薄片的根莖類藥材投入了坩堝之中,然後瞬間激起一片紅霧,他抬眼看過去,發現液面上點綴了一圈圈淺紅色的條紋。 阿洛現在配置的是清醒藥劑,過程相較於鬥氣緩解藥劑來簡單不下於數倍,而其中又有幾味稍微尋常一些的草藥與鬥氣緩解藥劑的重疊,正好拿來練手,而且,即便是最終無法配置鬥氣緩解藥劑成功,清醒藥劑也有些微弱的作用——聊勝於無的。 而現在的狀況是,再加入五次藥材就能夠徹底結束了。 大約工作了三個歐羅時以後,阿洛把今天的成品——淺綠色的清醒藥劑裝瓶冷卻,然後洗涮坩堝擦拭試管整理各種器材,才吁了口氣,把目光投向禁制中的流牙。 還好,流牙的氣息很平穩……做完每一天的最後一道工作,翻身躺在了旁邊的小床上。他不能打坐修行,因為會對流牙產生干擾。 由於不知道流牙的入定究竟需要多久,阿洛決定就一邊學習一邊看著他,而不願意錯過任何事情。 在圖書館的三層,雖然沒有特別地約定過,但是幾乎每一天下午,阿洛都會與那位精通草藥學的中年男人相約於角落的書桌,進行一些小聲的討論和長時間傾聽中年男人的講述——隨著時間的推移,男人教導的東西由粗略到複雜,又淺顯到精深,到後來簡直是拚命地灌輸了,就像是恨不得要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教給阿洛知道。如果不是阿洛本身的靈識比起記憶來好用幾百倍,恐怕還真挨不下來這樣恐怖的教學。 然而,正是因為阿洛表現得太出色了,中年男人發現自己無論教授多少,對方都能如同強效吸水劑一般地全部吸收以及融會貫通,並且經過第二天的考核後完美無缺地給出答案……這種種的一切勾起了男人的好勝心和一些奇妙的欣慰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探知這個銀髮年輕人的底線——於是就一天天地過來,一天天地增多知識的教導量,然而,始終未能如願。這讓他有一點小小的沮喪。 這一天,阿洛照舊拿出一本正在閱讀的草藥學書籍,走到早已恭候許久的中年男人身旁坐下。 「今天我的疑問是關於日色草的……」阿洛在打過招呼之後,直接進入了主題,在這些天的相處中,兩個人的關係已經相當熟稔了。 中年男人也習慣了阿洛的好學,也依舊詳盡地解釋了這個問題,其間佐以不同大師級草藥學家的著作作為參考,並且對相關的內容作出推薦,旁徵博引,足見他本人的知識淵博。 不知不覺地,一下午時間又過去了,阿洛看看天色,覺得應該回去。 這時候,中年男人卻喊住了他。 「年輕人,等一等。」兩個人雖然一個教一個學、建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但是卻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彼此刻意忽略,直到現在也沒有互通姓名。 不過,阿洛還是停下腳步:「先生?」從開始學習的時候,他就選擇了用這個稱呼對方,表示對知識與傳授知識之人的尊敬。 「我們相處已經很久了,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交換一下姓名?」中年人笑道。他的長相比較平凡,但是在解說和微笑的時候,就會帶上學者特有的儒雅風度和知性氣質。 「當然,是我疏忽了,先生。」阿洛躬躬身,「我的名字是埃羅爾,非常感謝您的教導。」 「我叫普羅休爾?托蘭斯洛夫,是卡莫拉魔武學院的一名草藥學導師。」中年人忽然整了整臉色說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對你說。」 看到對方那麼嚴肅,阿洛心知此事重要,就重新拉開椅子,端坐在中年人對面,以示自己洗耳恭聽:「請講,托蘭斯洛夫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普羅休爾。」中年人這樣說道,「我與你接觸已經有一個月了,在這期間,我充分見識到你的學習能力和勤勉的態度,也很樂意繼續與你探討下去,不過卡莫拉魔武學院即將開學,雖然我只是教授其中並不太重視的草藥學科,但是也無法再像現在一樣每一天下午到這裡與你相見了。」 「是嗎……我很遺憾。」阿洛垂下眼,「您知道,在您的幫助下,我能夠更有效率地進行學習。」 「我曾經很希望你能夠進入卡莫拉學習,到時候只要選修草藥學,我們依然可以保持這樣的交往下去,可是,經過我的觀察……埃羅爾,你已經在魔法師公會做過認證了吧?」普羅休爾歎口氣說道,「在卡莫拉,儘管不計較年齡,但要想選擇魔法學院的新生必須是沒有做過等級測定的人,而這一條,你是不符合的。」 阿洛保持微笑,知道他還沒有說完,就靜心等待。 「再過幾天就是卡莫拉學院招生的日子了,而在此之前,卡莫拉還會招收一些教育各門學科的導師。」普羅休爾唇邊泛起個溫和的笑容,「我想,也許你願意做我的助教?這個只要經過一定的考核就行了。」 「助教嗎……」阿洛屈起手指沉吟著。 普羅休爾並不催促,反而提出另一個問題:「埃羅爾,你的魔法師等級是?」 阿洛笑笑,抬起袖子直接給他看。 六枚金色斑點。 「六級魔法師啊……」普羅休爾想了一下,「在我們的學院裡,魔法學院的導師一直是供不應求,而基本的標準,也是達到五級以上就可以了,像埃羅爾你這樣年輕的六級魔法師,相信校長一定會很高興地聘用你的。」他頓了頓,「我是說,如果你不是會很快離開這個城市的話,在卡莫拉成為一名魔法學院導師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導師的薪水比助教要高上很多,當然,課餘時間我很樂意與你一起度過,而且,如果你認為生活可以更充實一些的話,在成為魔法導師之後,也依然能夠擔任我的助教。」 對方的提議真的很讓人心動,修道無歲月,流牙既然已經入定,又是在從未接受過指導的前提下踏上了修真一途,那麼他究竟會在什麼時候醒來,真是一個未知數。阿洛現在的生活很規律,除了看書就是熬製藥劑,所需要的花費也是很大的,而如果在此同時能夠進入卡莫拉,這不啻為一個好主意。 要知道,卡莫拉也是非常古老的魔武學院了,它與索蘭魔武學院的成立也不過是比歐亞魔武學院略晚一些罷了,年代十分久遠,這也就說明,在這個學院裡,他可能有機會瞭解到更多在外面無法瞭解的東西……而正因為卡莫拉重鬥氣而輕魔法,所以以他六級魔法師的認證水平也能夠有機會應聘,而且他也許可以去拜訪一下卡爾加提到的那位鬥氣原理大師。 更何況,他原本以為的臨時教導者普羅休爾向他拋出了橄欖枝,加上學校裡肯定會有的實驗室等等……這也就說明,他之後對鬥氣緩解藥劑的研究也能比現在更快一步了。 想到這裡,阿洛再沒有猶豫,他點點頭,露出個誠懇的笑容:「我會盡我所能地去試一試……如果,學院裡還缺一些水系魔法師導師的話。」 從普羅休爾口中得到了應聘導師的時間,阿洛匆匆道謝後,回去了流牙身邊,在這個晚上,他同樣熬製了藥劑,可他卻沒有睡眠,而是依靠在窗戶邊上,一面感受這個世界的月光中的力量,一面陪伴著那個不知道意識正沉在何處的孩子。 時光流逝,他不知不覺地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呆了十多年了,而且,也有了以前決定要盡力避免的羈絆——他看了一眼流牙安靜的側臉。 阿洛忽然想起來,他曾經百般猶豫在何時對流牙說明自己的情況,又在何時讓他自己做出是否修道的選擇……但是現在,似乎命運直接給出了他答案。 他完全沒有準備好,然而在這樣熬製的工作完成以後、空氣倏然靜謐下來的時候,他才會產生這樣的擔憂:如果流牙成功地凝丹,成功地醒來了,那麼,他以後的人生,還願意陪伴在自己身邊嗎……尤其是,在醒來後就可能恢復記憶的現在。 想到這裡,阿洛投向流牙的目光就忽然變得複雜起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流牙對他的依戀,很大部分是因為,他是他在失去記憶的時候、收留他的第一個人…… 卡莫拉魔武學院正式招生前三天,是想要在這個學院得到一份工作的戰士、魔法師或者其他一些職業的人來應聘的日子。 天氣真的很好啊…… 阿洛帶上自己的魔法師徽章——上面有著水流一樣的紋路,並且閃爍著湛藍的光芒,不用過多詢問就來到了這所學院的大門口。 光是正面就有不下十扇大門,除了正中的最大的一扇上面頂著個「卡莫拉魔武學院」的牌子以外,其餘幾個上頭也都不是空蕩蕩的——由一個透明的晶體盛放著獨屬於卡莫拉的金紅雙色火焰,只要卡莫拉存在一日,它便永遠不會熄滅。 學院上方籠罩著巨大的魔法陣,在不斷地盤旋著,綻放出奇異的彩色光芒,這是卡莫拉的防禦陣,用來保護學院不受外來勢力的侵犯。 大門都是敞開的,但是從外面卻不能窺見裡面的情形,只能看到漣漪一樣的水紋在上下穿梭,昭示著學院的嚴密和實力。 可儘管如此,僅從最外層可見的輪廓也能推知,如果一旦走進這所學院,將見到多麼龐大的建築群,和多麼廣袤的空間。 在上輩子,阿洛是外門弟子,因而只有在被收入門中的第一天,他有機會在總管的引領下去內門最外層的大堂中聆聽門規教誨,他還記得自己在短短的一炷香過後,就必須從那裡出來,然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卻依然能夠感受到那澎湃的靈氣,以及為那隱藏於飄渺雲霧中的亭台樓閣而深深震撼……即便那裡是內門弟子和諸位長老、門主居住的所在,也是他永遠無法踏入的地方。 而現在他所見到的這所學院,似乎勾起了他那時的回憶,不過在如今已經有了金丹期的阿洛眼裡,已經不再如當初一樣「求而不得」,心境的提升使得他能夠在想起的下一刻如輕塵一般將它揮袖拂去,他現在所需要的,只是不斷地充實自己,並且,等待流牙的醒來。 種種心緒一晃而過,再不能給他造成什麼桎梏,正當這時,有一位褐色長髮的男人走了過來。 阿洛回過神,自如地衝他微笑:「您好。」 男人也笑著示意,而後問道:「這位魔法師先生,您是……」 阿洛今天穿著魔法師的袍服,銀色的長髮用一根金色的綢帶鬆鬆的卻很整齊地束在身後,再配上他溫文有禮的笑容,顯得很有親和力:「我聽說,可以在這裡找一份工作。」 男人恍然大悟:「是的,卡莫拉歡迎所有優秀的人加入我們之中。」他說著側側身子,「請跟我來做考核吧,如果通過了,您恐怕會是我們學院裡最年輕的導師之一。」 阿洛笑著點點頭:「多謝指點。」 引路的人叫做艾格,是專門來接引到此尋求工作的各職業人士的,據他的自我介紹,是卡莫拉三年生的鬥氣理論導師,本身也有著六級戰士的實力,在這個學院的鬥氣學院中,他的實力只能算是中下,不過因為他非常具有耐心,所以往往能夠很好地傳導知識,因此,他在這裡已經持續工作了十年,並且似乎有持續下去的可能。 一路上,他介紹了許多有關於卡莫拉學院的常識,想必是為了讓阿洛有更好的瞭解,以便於他對想要教授的課程進行選擇,也同時緩解他因為將要接受考核而可能有的緊張心理。 在這不長不短的路程中,阿洛收穫頗多,也明白了卡莫拉的大體構成。 分為魔法學院和鬥氣學院兩個學院,分別有必修的魔法原理課程、魔法演練課程、魔法實戰課程和鬥氣原理課程、鬥氣演練課程、鬥氣實戰課程,另外還有草藥學、藥劑學、召喚學、治療學(分魔法和鬥氣兩者不同)、鍛造學、魔法陣原理學、鬥氣領域知識講解、煉金術入門、魔紋原理……等一系列學科。是非常龐大的體系,而且有些學科必須在另一些學科達到某種層次以後才能選修。 而且,雖然這些課程看起來似乎魔法類更加多一些,但是實際上因為學院的宗旨更加偏重於鬥氣,因此,鬥氣方面的導師要比魔法方面的導師強上許多。 阿洛沒有像太久,他剛剛整理個脈絡出來,就到了考核處的門口。 求職與選擇 卡莫拉魔武學院既然是個古老的學院,那麼作為選拔在學院裡教書的場所也不會小到哪裡去。阿洛穿過魔法門走進去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一陣溫暖的力量從身上流過,卻帶著一股強大的排斥意味。 阿洛笑了笑,運起水系魔法力在週身繞了一圈,果然,排斥力立即減弱,而他也能夠成功地進入了。他的料想沒錯,這應該就是測試的第一關,確定他有五級以上的魔法力水平。 這是一個面積很廣的大殿,但視野所及之處又很狹窄,好像只能看到負責考核的幾位魔法師而已——光、暗、風、水、火、土、自然、空間八系。作為分類詳細的魔法科目而言,總是要麻煩一些的。而現在這樣奇特的彷彿很大又彷彿很小的殿堂,當然也是因為空間魔法的緣故,也為了給人一個直觀的感受——為了顯示學院擁有足夠的實力庇護裡面的每一個人。 阿洛在通過了魔法陣以後,手上就自動出現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數字二十七,也就是說,他還需要等候二十六位測試者。 競爭果然很激烈啊……他在心裡這樣想道,然而很快地走到一旁的休息區裡,那裡為每一個找工作的人提供了座椅便於他們等候。 阿洛很安然地坐下來,發現周圍的人身上都散發著與自己身上相似的魔力波動,好像有同系的魔法師們很容易被與自己相同的力量吸引,然後彼此接近。 水是一種很溫和的力量,所以,阿洛在周圍的人臉上所看到的,也多數是平和安詳的神情……至少,是表面上的平和安詳。 沒有太多想法,阿洛閉上眼,開始讓體內的魔法力緩緩流動起來,這樣也方便他等一下能夠更好地發揮。 這個時候,旁邊忽然有森森的寒意傳來,而這股力量,竟然停在了他的身邊,然後就不動了。 阿洛有點詫異,睜開眼,看向身旁,果然多出來一個人。 深藍色的短髮,雪白的臉龐,還有削尖的下巴,臉上一片冷漠的表情,看起來拒人千里之外的……而且年齡不算太大。 阿洛一瞬間恍然大悟,這個人是水系魔法的衍生魔法的魔法師,冰系魔法師。 皮膚雪白的青年很敏銳,他感受到阿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就立即瞥眼看過來,得到阿洛表示友好的溫和微笑一個。 青年雖然身上寒意凜然,但顯然家教好、並且懂禮貌,於是他沖阿洛點了點頭表示回應。 阿洛彎彎嘴角,繼續他的熟悉魔力過程。 測試的速度很快,不過看起來通過的人並不多,阿洛看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乘興而去敗興而回,心態並沒有什麼變化。卡莫拉本來就是極出名的魔武學院,對於導師的考核當然非常嚴格,只是不知道並非十分重視的魔法學院導師的淘汰率就這樣高,鬥氣學院那邊的考核又該是何等高難度啊…… 不過沒等阿洛想太久,已經輪到他了。 他看著自己手上的號碼牌發出水藍色的光芒,知道是考官在提醒。 快步朝考官走過去,阿洛才發現那看似很長的通道,居然才在上面走了幾步就來到考官面前了……看樣子,應該是空間魔法的作用。 也許是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被考官留意到了,那位考官——大約四十歲左右的溫柔的棕髮女子和藹地笑了笑說:「是空間折疊術。」 阿洛也回以一個笑容,說了聲「多謝指點」後,撩起長袍的一角,坐到了她的對面。 他清晰地看到在他兩邊其實都有水藍色的屏障擋著,雖然在很遠的地方看起來彷彿是所有的考官都坐在一排,但其實走進了看才發現,原來是看不到兩邊的人的。而且,在坐下的剎那,他的身後也豎起了一個屏障,這應該是為了避免在等一下演練魔法的時候,會可能有任何的失誤造成這個大殿的損壞。 而考官的安全……阿洛感應到,在他面前的女子身上強烈的魔法波動,她所故意釋放出來的,九級的波動。 九級魔法師,這樣的實力,哪怕是在整個大陸上,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二十八號求職者,你好。」棕髮女子先開口了,她的聲音就像水一樣溫柔,儘管不是特別好聽的聲線,卻能夠沁人心田。 「您好,女士。」阿洛微笑。 「現在,你可以說一下你的求職意向。」女子的態度不疾不徐,完全沒有高位者的傲慢,使人如沐春風。 「我希望能夠擔任水系魔法的導師,教導的年級隨意,具體是理論課還是實踐課也聽憑安排。」阿洛就也不慌不忙地回答。 不過,從女子的提問方式來看,這個考核其實是很耗時間的,那麼,之所以之前的幾位接受考核的人那麼快出去了,其實也是因為魔法的作用吧。 女子顯然很欣賞阿洛的態度,但是對於提問方面卻一點也沒有留情:「你確定,你有實力接受任何安排?」只有有真才實學的人,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然的話,總是有側重的。 阿洛在這個時候也表現出自己的信心:「我相信,我的考核成績能夠說明一切。」 接著,女子婉約地笑了,她雙掌合攏,然後慢慢打開,而隨著她這個動作,兩掌之間出現了一張雪白的羊皮紙。 「埃羅爾先生。」她看一眼自己登記表上阿洛的名字,「請將這張羊皮紙拿在手裡,然後念誦你所知的至少三百條魔法咒語,時限是半個歐羅時,如果在這段時間裡你沒能念完,我們就沒必要進入下一步了……當然,如果你念出了超過規定的咒語,你將會以一個不錯的成績接受下一個考核。」她頓了頓,補充道,「對了,請不要在念誦咒語的時候同時疏導魔力,否則的話會引起爆炸,這樣一來,你依然考核失敗。」 阿洛接過羊皮紙,不覺有些莞爾。 這的確是個頗為嚴苛的考核,魔法咒語蘊含著很強的力量,只要與魔力共振,就能釋放出魔法咒語想要的效果,然而,如果想要在念誦魔法咒語的同時也不會釋放效果,那麼,對自身魔法力的控制要非常精細才可以。另外,半個歐羅時的確能念完三百條咒語,但前提是,這三百條都是最簡潔的,很多咒語都能造成相似的效果,可如果對它們不足夠熟悉的話,也是根本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挑選出來的…… 「埃羅爾先生,你可以開始了。」棕髮女子不準備讓阿洛想太久,幾乎是阿洛的手指剛接觸到羊皮紙,她就迅速激發了羊皮紙上的魔法。 阿洛微微笑著,輕輕觸碰著羊皮紙,嘴唇立時翕動起來。 如果說對於魔法阿洛最熟悉什麼,那恐怕真的就是魔法咒語了……他曾經在魔法師總公會的五年裡,抄寫了咒語無數,而那無數的咒語,早已讓他爛熟一心,並且分類整理出他最習慣使用的組合了。 湛藍色的雋秀字體不斷地在羊皮紙上閃現,以極快的速度不斷地蔓延著……是的,這已經不叫「寫」了,而是幾乎潑墨一樣地灑上去。 棕髮女子初時還帶著笑意準備看這個年輕的六級魔法師表現,她雖說很讚賞這個年輕人在這樣的年紀就能夠達到這樣的成就,然而,她還是覺得,因為魔力的增長,這個年輕魔法師的基礎可能並不是十分扎實。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對魔法咒語這樣熟練,熟練到幾乎連她也及不上……對於一個九級的魔法師而言,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半個歐羅時很快過去,棕髮女子的表情從平淡到詫異到驚異最後幾近瞠目的,好在在阿洛停止動作的剎那,她馬上恢復了過來,保住了她的形象。 阿洛輕輕呼出一口氣:「……請考核。」他這回可是絕對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棕髮女子接過來那摞羊皮紙,對,就是「摞」,早在阿洛的速度太快而有限的紙張裝載不下的時候,羊皮紙也自發地伸長,一直垂到地上。她有些幾不可見的顫抖的手掌在紙面上劃過,就立即有水柱湧上,在紙面上方形成了一串數字——一千二百五十八。 這真是個驚人的數字。 棕髮女子暗自心驚,表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地收起了羊皮紙:「埃羅爾先生,這些魔法咒語你都能夠正確使用嗎?」 「我想是的。」阿洛保持微笑點頭,「雖然有些還不算太熟練,但基本上都是能夠使用的。」 「……那好吧。」女子沉吟了一下,「我們進入下一步,我將在你默寫的咒語中隨意點中十條,由你來為我演示……嗯,幾乎沒有任何要求,但有一點,你要謹慎地輸出你的魔力,在使用完這十條咒語之後,我希望看到你還是清醒的。」 也就是說,除了考核對魔法咒語使用的熟練度以外,還不能脫力,畢竟作為一個老師,有些時候要為魔力不穩定的學生處理後續事宜,如果沒有足夠的魔力可怎麼行?一個僅僅放出十個魔法就脫力的導師,即便是還剛入門的學徒,也絕對不會認同他的實力的。 阿洛再一次感受到了卡莫拉的嚴格,但他欣然受之。不管怎樣,他察覺到了這個學院並不是浪得虛名,至少,他在導師的選擇上具有極高的水準,這一點也同時讓他這個明明只是為了來古老學院尋求不可知資料的局外人,忽然也有了或許真的能在這裡收幾個弟子的想法……沒有一個修真者是不想傳下衣缽的,即便不能將學生引上修道之途,但自己到達這個世界之後所習得的東西,還有通過與修道相似的原理修改的一些東西,他也希望能夠留下來。 於是他垂下頭,恭敬地說道:「那就請您開始吧。」 水爆術、水龍術、水愈術、水之屏障、水流爆破、水瀑術、水龍卷、水之淨化、水幕天降、水牢術。 這十個魔法咒語都不算太難,但其中有兩個——比如水之淨化和水幕天降,一個是大面積的治癒魔法,一個是大面積殺傷力魔法,都需要消耗很多魔力,不過因為阿洛天生水靈體,在保證六級水平不繼續向上增長的前提下,幾乎是源源不斷的,因此,在用完十個魔法以後,他還能從容地笑著,一點也沒有疲憊的樣子。 對此,棕髮女子很滿意:「你的實力真的很不錯,尤其對於像你這樣年紀的年輕人來說,要想做到這樣紮實的基礎,真是相當好了。」她用了非常難得的態度去讚賞面前的年輕魔法師,「接下來,我們進入最後一步的考核。」 「魔法原理。」 魔法原理是很枯燥的東西,可任何一個魔法學徒在走上學習魔法的大道上的時候,都必須先明白這些,而如果一位導師不能對此清清楚楚,那麼,他當然也無法真正地去教導學生——那是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如果阿洛一開始所希望的職業方向是魔法實踐課的話,也許這第三關對他的要求不會那樣嚴格,但他偏偏說的是「聽從學院安排」,因此,他必須在各方面都盡善盡美才行。 棕髮女子未必沒有想要打擊一下過於狂妄的年輕魔法師的打算,但是在她看到了前兩關這個年輕人的驚人表現之後,又產生了一種可能挖到人才的爽快感,讓她不由得期待起對方能夠以很完美的表現渡過第三重考驗來了。 最終的結果,阿洛沒有讓他失望。 在那段不能使用任何力量的時間裡,他為了日後找回了力量能夠將修真與魔法互為補充,就把幾乎所有的魔法理論——甚至不僅僅是水系魔法都全部咀嚼了無數遍,差一點成為駐公會的學者,因此,無論棕髮女子提出的問題如何刁鑽,他都能給出完善的答案。 在棕髮女子終於認為可以了的時候,饒是阿洛心性堅定,也被對方的「熱情」弄得長吁一口氣,順便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冷汗。 「埃羅爾先生,你合格了,我正式宣佈你成為我們卡莫拉魔武學院導師中的一員。」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阿洛的心裡忽然升起了某種詭異的成就感。 「三天之後是卡莫拉學生報名日,埃羅爾先生,請你也在當天來到學院,到時候將會有一位耐心的導師陪同你徹底瞭解我們學校的制度和教導方式,以及將有魔法學院的院長跟你討論薪水以及其他生活方面的問題,由你們兩人直接商討,如果你滿意的話,就可以直接就職了。」 這是棕髮女子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有禮地告別以後,阿洛身後的魔法屏障自然打開,他走出去,正好與那位冰系的冷漠青年擦肩而過。阿洛看了看自己測試的時間,果然也只是一會兒而已。 學院外一派陽光燦爛,阿洛心情很好地拐去草藥店買了許多材料,也去了衣飾店,再次給流牙買了一些當下時興的衣衫,雖然流牙還在沉睡,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醒了,所以,提前準備下來是很必要的——如果不是那個意外,阿洛原本應該帶著流牙出來一起購買。 沒有讓壞心情佔據自己,阿洛調整好心態,很快地回到了旅館的房間中。 先看了一眼閉關中的流牙,並沒有發現他有任何變化。 阿洛想了想,還是在地上墊了個蒲團,而後盤膝坐在禁制的外面。 「流牙,我今天去卡莫拉魔武學院求職了,之前之所以沒有對你說,是因為不能保證一定成功,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成功了,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說到這裡,阿洛輕輕地笑:「如果你沒有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話,今天原本應該你陪我一起去的……」他略偏一下頭,「也不對,如果流牙你還醒著,說不定還不會同意讓我去學院做導師呢。」 而後他歎了口氣:「不過,既然你這孩子傻乎乎地這樣了,你當然也就沒辦法阻止我了,這樣等你醒來的時候,我說不定都教了很多年了。」 阿洛看著禁制中流牙安靜的臉:「你啊,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說的話……不管在裡面看到了什麼場景,那都是幻境,你知道嗎?不要相信它,而且,要做出你最想要的選擇……那樣的話,無論能不能凝結金丹,我相信你也能找到之後行進之路的方向,而不會悔之不及……嗯,千萬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啊。」 阿洛把手掌抵在他親手所下的禁制之上,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禁制裡面屬於流牙外放的力量所造成的波動,一點點地在禁止上擠壓……他再次微微地笑了笑。 流牙,等你突破金丹期的時候,就親自衝開這個禁制吧! 與此同時,入定中的流牙其實一直處在一片磅礡的白霧之中,迷茫而不知歸途。在這偌大的天地中只有他一個人,他伸出手,卻只能看到白霧從他的指縫溜走,無法留住任何東西。 他徘徊了很久,漸漸感覺到無比冰冷,然而他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讓他如此厭惡,卻又擺脫不得。 終於,有一道明亮的白光在前方點燃,爆發出亮麗的光彩,刺眼,灼熱,但也同樣讓人想要接近。 流牙也彷彿被迷惑了一般吶吶地朝前走了幾步,可是下一刻,他又停了下來。 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他忽然有種預感,如果他走上前去,就能獲得強悍無比的力量,但是同時他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個代價是什麼,他沒有預料,也不知深重,更不知,如果他做出了這個選擇之後,等待著他的是不是偌大的永遠無法追回的懊悔……因此,非常艱難。 那一團白光如此明媚,跳動著閃爍著誘惑著他靈魂深處的東西,他遲疑地又走了一步,頓時覺得那裡產生了更大的吸引力。 他好像忽然知道了那團白光究竟是什麼,那是能夠讓他完整的東西。 現在的他其實並不完整嗎……他心裡猛然跳出這個想法。如果完整了,我會損失……我會損失什麼呢? 抱住頭,流牙感覺到一下一下的抽痛,金色的眼裡暴戾和平和不斷地交錯互換,似乎在做著劇烈的掙扎。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另一件東西,這個很公平……冥冥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而後,流牙捏緊了拳頭。 失落的記憶 學院招生當天,整個爾城裡好像突然出現了很多人,將整個城市都擠得滿滿。 阿洛從一家雜貨店裡走出來,頗為驚歎地看著滿大街少男少女,覺得似乎這個清涼城市這一瞬間變得燥熱起來……因為這格外年輕而活潑氣息。 他今天只穿了件普通青色袍子,並沒有昭顯出他六級師身份,加上他格外年輕相貌……因此,多數人見到他時候也只把他當做普通求學學生,甚至有幾個還特意上前詢問通往路徑,或者說,捷徑?以便於他們能夠更快地去報名——天知道,如果去得太晚了,會不會排上老長隊伍甚至乾脆進不去呢? 阿洛當然是微笑著回答了,但是這樣和藹態度只是為他招來了更多問題——除非是古老貴族世家裡出來學生,大多數人都是不太瞭解這個學校,他們通常只知道這個學校廣袤名氣和悠久歷史,哦,還有每一年從學校裡出來畢業生,他們幾乎都有了鬥氣三級或者二級認證資格。以他們平均二十歲畢業年齡來說,這是非常不簡單事情。 眼看著自己週身包圍圈越來越大,不太愛與人近身阿洛實受不了這過分熱情,不由自主地使出了靈力。是,靈力而不是力,力波動太惹眼,他完全沒必要這個時候暴露自己師身份不是?而同理,這個大陸上幾乎沒人知道靈力是個什麼東西,所以即使他用了,也不會輕易讓人查出痕跡。 只要一個小小障眼,他蹤跡熱情求學者們眼前消失了,而他們會以為他仍那裡,只是因為過於擁擠而不能解答疑惑,到後來,擁擠人群會讓他們徹底失去他下落,並且以為他是他們無意之中失散了。 終於回到旅館時候,阿洛吁出一口長氣,他開始感慨,他第一次發現這個異世有多少人存……要知道,他原本世界裡,修真者世界,雖然人也是很多,但地方更是廣闊,而且,修真者從來不喜歡扎堆,即便是有很多修真者要聚會一起,他們選擇地方也會更加寬廣,讓他們能夠保持著輕鬆而充滿了靈力氛圍,至於如果要交談時候該怎麼辦——這根本不是問題,無論是千里傳音還是稍有實力修真者一定會有聰敏耳目,都能讓他們輕而易舉地彼此溝通。 阿洛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寧靜沁涼爾城,居然也會有這樣嘈雜時候,不過,或許每一年只有這樣一天兩天吧,他這樣想著。 流牙禁制裡安安靜靜地盤膝而坐,與往日不同是,他神情不再安詳了。他周圍鼓蕩著強大力量,阿洛即使隔著禁制也能感覺到,那股力量裡面所蘊含著爆炸式攻擊力。 如果成功了,會很可怕…… 阿洛有點苦惱,但更多則是無奈。 流牙到底是學習過什麼樣功,才會導致這樣情況?絕對不是什麼溫和東西,因為溫和東西與狂暴鬥氣根本無兼容,而鬥氣屬金,原本是五行中攻擊性最強靈力,它代表破壞,代表戰爭,代表尖銳,代表堅硬。如果是與普通金行功結合話,是不可能讓僅僅只是游離外微末力量都顯得如此危險……於是,唯一可能,與流牙鬥氣結合功,本來是相當可怕、甚至是毀滅性門。 可越是強大功,凝丹時候也越是困難啊…… 流牙他現這樣不安而且力量雜亂,恐怕他識海深處幻境裡,他正面對著什麼不一般選擇吧。 靜靜地陪著流牙坐了很久,阿洛歎口氣,終於走了過去。他輕輕地把手和臉都靠那透明禁制上,然後他溫柔地笑了起來:「流牙,你一定要撐過去,無論將來如何,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現能做,也只是依靠著這已經被流牙所接受了、唯一可能能夠傳達影響禁制,把自己希望以純粹聲音傳達,並且但願他能夠有萬分之一可能聽到它。 次日,阿洛再一次來到,這一回,他是要去辦職手續,以及談論所教科目和薪酬問題。 屬於學院豪華院長室裡,一位看起來才五十多歲微笑著長者正等候著他。 「年輕人,你來了啊。」阿洛推門進來剎那,他抬起頭,推了推架鼻樑上眼鏡,然後他拿起桌面上一張紙看了看,「埃羅爾先生,水系師六級水平,擅長咒語和理論,而似乎實踐也不錯……另外,我學院裡最出眾草藥學大師、現兼任五年級和畢業班九年級最受歡迎同時也最嚴厲草藥學導師普羅休爾?托蘭斯洛夫也極力地向我推薦,希望你能夠擔任水系導師時候也成為他助教。」 很快地,他把他所獲得阿洛信息全部說了一遍,阿洛仔細聽完,發現毫無遺漏。 「是。」阿洛有禮地欠欠身,而後坐他們準備好那位長者書桌對面沙發上,「普羅休爾先生曾經對我有過提議,當然,我也十分樂意能夠力所能及地去給他幫一點忙,要知道,他對我幫助非常大。」 「既然你們雙方都有這個意向,我當然不會反對,不過,這樣對你而言任務將比較繁重,希望你兩者之間能夠有所把握。」那長者點點頭,「我是武學院中分院院長埃德溫?托爾夫,你可以叫我埃德溫或者托爾夫院長,當然,我比較希望是前者。」 「好,埃德溫。」阿洛從善如流。 埃德溫對阿洛態度表示滿意,隨後,他開始進入正題:「愛彌兒——也是為你考核那位女士對我說,與水系有關任何一個課程你都擁有足夠知識去承擔它,而且本身沒有對課程要求,考慮到你是新人,那麼,我認為你可以從一年級教起……嗯,今年水系學生有一百二十人,分作三個班級,班級號為水系A班、B班和C班,你將教導這三個班級原理課程和演練課程,前者一周有兩節,後者一週三節,這個你可有異議?」 也是每週十五節課,均分七天之內,也不過是每天兩節左右。阿洛安靜地聽完,笑了笑說:「我沒有異議。」 埃德溫輕咳一聲:「下面,是薪酬問題。」他看看阿洛臉色,發現對方表現很穩重,「每一年工作十個月,六月和十二月是休假,工作時間……你是新進導師,我們還需要觀察你教導方式是否適用,因此,你進學院第一個年份裡,每個月薪酬是十枚紫晶幣,到了第二學年,我們確定你是個優秀導師了,薪酬會提升到每個月二十枚。」 即便是試用時間裡,這個薪水也是相當高了。阿洛當然沒有意見。 「那麼,明天你可以正式工作了。」埃德溫笑道,「你還有其他要求嗎?你可以居住學院裡,這裡我們有專門為導師準備房間,足夠寬敞。」 「我想,我暫時還是不學院裡居住了。」阿洛婉拒,流牙不能行動現,他根本不可能拋下他自己獨自到學院裡居住,「外頭還有一些事情要解決,等到事情了結以後,我會重新申請住學院……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當然沒問題。」埃德溫肯定而溫和語氣中結束了兩個人這次會面,「你可以隨時申請。另外,你所做助教事情可以直接與普羅休爾討論,而助教薪酬是每個月十枚晶幣……從撥劃給普羅休爾研究經費中扣除,事實上,他早需要一個助教了,但他一直也看不上。」 「最後,希望你生活中足夠愉快。」 流牙終於開始選擇了接受力量。 他腦海深處似乎銘刻著某個根深蒂固思想……如果沒有實力,什麼也做不到,只有擁有強大力量,或者才能獲得想要東西。 這樣觀念,彷彿流淌他血液裡,好像曾經被他遺忘了,但他明白,儘管那遺忘時間裡他意識不到,但本能依然會為他做出選擇。 沒有強大力量話,我不是我。 所以,流牙目光很快地堅定起來。 如果說,只有接受了那團白光裡帶來一切副作用才能找回力量話,那麼,無論將要付出什麼,都是他心之選擇,絕不後悔……可是,為什麼要說「找回」而不是「獲得」? 這個問題答案也許蘊含璀璨白光之中,既然如此,他有更加充分理由去得到它了。 不再有任何動搖,流牙站直身體,朝著白光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白色光團對他沒有任何阻礙,他只是平穩地站了它下面,它直直地墜落,從他頭頂,進入了他身體。 剎那間,光團碎成了無數光點,把他戰士公會分會裡得到記憶碎片全部串聯起來,並且讓殘缺變得更加完整。 而伴隨著記憶而來,還有一股他無比熟悉卻駭人聽聞澎湃力量,只一瞬回歸了他體內。 他下腹處有什麼東西飛速旋轉,這也是萬分熟悉感覺,可他同時也察覺到,這比起他久遠以前發生這種變化那一次,要穩定許多,而且還要強大許多。他敏感地發現,他經過這一次蛻變以後,將比他那時同期更加完美,也更加能夠把握住自己。 或許,曾困擾他許多年問題,今時今日已不再成為問題。 力量與記憶同時沖刷下,他感覺到自己記憶恢復。 他感覺到,他回來了。 他想起來數萬年前,他出生一個荒僻族群,那時世界獸縱橫,要想活下去,必須有遠勝常人力量。他早早明白了世道殘酷,從幼年起,已經開始不擇手段地提升實力。 他想起來他族群終一天被獸踐踏,只有他一個人僥倖逃生,帶著那獸帶血獸角,和獸腥臭核。他吞下了那個核,而竟然經歷了十多天折磨後,活了下來。 他想起來他從此孤獨地一個人旅行,他通過生吞核得到力量和尖銳獸角,再度斬殺其餘獸,漸漸地,他力量更加強大。 他想起來他某一天時候,遇到了仿若火焰一樣紅髮青年,第一次有人對他伸出了手,邀請他成為同伴,他厭惡那青年愚蠢輕言輕信,卻也看到了青年身上火一樣燃燒著力量。他接受了青年成為同伴,卻也要忍受青年再度好心撿回另一個人。 他想起來而後忽然出現除之不盡怪物,紅髮青年成立了一個組織,他們艱難地與怪物對抗。 他想起來他堆積成山屍體裡撿到一本書,他欣喜若狂,哪怕是被能預言所謂新同伴告誡,也阻擋不了他決心。 他想起來他因為這本書越發強悍,遠遠超過了其他人,包括原本讓他仰視紅髮青年,他用這本書力量讓更多怪物灰飛煙滅,但同時,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瘋狂…… 他想起來他名字,他叫西琉普斯。 那個弱肉強食世界裡,他們都沒有姓氏,他們只能用隨意發音為自己命名,以便區分自己與他人不同。 他腦海裡最後記憶是紅髮青年燦爛到讓人想打笑容,以及另一個存感微弱「同伴」擔憂目光。但是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 記憶仍有殘缺,他記得他曾經那個荒誕而冰冷夢,他知道,那也是記憶一部分。 他想要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現他需要做,是先融合自己取回這一部分力量。 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何他力量遺落此。 阿洛精心設下禁制中,金眸青年周圍擠滿了暴亂力量,然而很快地,它們開始有序地旋轉,仿若實質一般凝聚那裡。 細小電光漸漸地空間裡流竄,發出輕微「辟啪」聲。 70丹成 當進入卡莫拉魔武學院大門之後,就會見到極為壯觀建築群——但那僅僅是教學樓、實驗室以及若干學生宿舍而已,各幢建築之間都有很大間隔,中間會有草坪、或者是一些露天娛樂場所,比如鞦韆、射箭場、馬場等等。而在建築群側面,則有更加寬闊草坪,上面綠草如茵,還有許多休閒椅子安在邊上,為學生提供了許多便利。 在很多設施邊緣處都有魔法陣跡象,它們是為了學生和諸位導師而服務,能夠在你需要幫助時候提供最可靠保證。 教學樓在前面十餘幢建築群裡,雖然學院本身是分作魔法和鬥氣兩個分院,但那只是名稱區別和宿舍樓分區,實際上教學樓卻不是如此——通常情況下,第一幢教學樓屬於魔法分院話,那麼第二幢就是屬於鬥氣分院,這也是為了讓同一個學院學生們能夠更好地交流。 今天是開學日,天晴氣爽,新進來學生們剛在昨天晚上體驗了宿舍樓舒適和華麗,現在更要體會一下學習美好。 他們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想要體驗新東西了,這是他們期盼了很多年才剛剛達成願望。 阿洛大清早地來到學院,準備體驗他第一次教學——在第三幢教學樓二樓,水系魔法A班。 用無數魔法陣包圍建築是很便利,它只有唯一入口,但入口內十分廣闊,最左邊角落處有傳送魔法陣,是導師專用,能將他們傳送到整幢教學樓裡任何一層上。而在右邊角落裡有一排魔法陣,每一個都能傳送二十人,但它必須要等學生擁有一定資格才能驅動,比如說,一年級學生是不能使用,但是如果你所學習每一個科目考核都合格了話,那麼,你就能夠跳級,就能夠使用魔法陣傳送到你所考級別那個樓層——也就是說,通過了二年級學生水平考核就能上二樓,以此類推。 至於水平不足,想去某個樓層話,就只能自己爬樓了——就在正門對面,環形、似乎永遠看不到頂點豪華長梯。 阿洛走進去,站在左邊渾圓藍色光圈裡,說一句「二層」。 魔法陣湛藍色光芒環繞,深紫色魔紋在光柱上若隱若現地打轉,然後一瞬間,他身影就消失了。 阿洛雙腳落在了實地,他抬起手掌看了看,隨即微微一笑,將最近那扇木門推開一條縫隙。 同時,他也聽到了裡面傳來竊竊私語聲。 「啊,不知道卡莫拉導師怎麼樣,我家裡請幾個都太差勁了,所以父親才讓我到這裡來學習。」略帶驕傲。 「是啊,真緊張,不知道會不會很嚴格,我入學測試時候遇到那位導師板著臉,好像脾氣不太好。」謹慎。 「聽說卡莫拉導師都是院長分配?不知道會不會分到不太好導師,如果那樣話,一年級時間可就白費了!」擔憂。 「應該不至於吧,我聽說導師考核比我們入學測試還要難,就看是分配資深導師還是新來了,如果是新來話……」懷疑。 「肯定是新來啦!我們是新生,新來導師一定會在我們這裡練練手!」有些尖銳。 「哼,那可未必,說不定因為新來導師因為沒經驗,所以會去帶一些比較不需要指導班級才對,我們剛來,可要有經驗導師引領我們入門才行。」針鋒相對。 最後是一個得意洋洋聲音:「諸位諸位,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我們是由一個新導師教導,不過,我聽說那位導師受到了愛彌兒大人好評,實力是很不錯。」 靜默一下,嘩然。 「那位九級大魔法師???」震驚。 「假吧……」夢囈一樣。 「嘿嘿,聽說愛彌兒大師看起來雖然只有四十多歲樣子,其實真實年齡三百多了……」神秘兮兮。 眼見話題要往不可控方向發展了,阿洛輕輕咳了一聲,加大了推門力度。 門無聲地打開,阿洛站在門口,眼光在四十個學生身上一掠而過,跟著露出個平淡卻溫和笑容:「上課了。」 他看到了兩個「熟人」,曾經在喀麥爾城酒館中遇見兩名少女。 金髮那位,兩手撐著桌子瞪向另一邊,而被她瞪著,那位淺褐色長髮少女,唇邊正勾著一抹淺淡笑容。 而其他人,同時在阿洛聲音中回神,幾十雙眼鏡齊齊地定在他身上。 拉法爾莫城,正午,城中一間普通旅館中。 整個房間都充斥著驚人壓迫感,某種尖銳力量突然迸發,「呲——」地一聲長鳴後,跟著就是爆破聲音—— 「乒!」 之前阿洛設在流牙前方保護用禁制碎裂了。 可是馬上又有另一道力量捲過來,在禁制碎裂剎那捕捉了微末青芒,沒讓它鑽出屋外去,再一瞬,青芒被那力量吸收,徹底化為餌食。 然後鼓動風猛然漲開,「啪!」 牆壁上掛著飾物紛紛掉落下來,摔在地上斷成幾截,但是很快地又被席捲能量流掃過,化為齏粉。 很快地,房間裡就半點傢俱也不剩了,只留下一個端坐在房間正中高大青年,神色肅穆,眉心裡含著隱隱戾氣。 正是接受了紅色水晶中記憶與能量流牙。 在流牙週身,有細如尖刺金光不斷地吞吐收縮,並且向外延一點點地輻射,逐漸包裹了他整個身軀,讓他彷彿坐在一團金色之中,兒臂粗紫色電芒如蛇一般在亮金光芒裡遊走穿梭,又彷彿光鞭抽打在地上,帶出無數焦黑痕跡。 不多時,地面上就一片慘不忍睹。 流牙眼觀鼻鼻觀心,極力地控制著暴漲力量,他能感覺到自己下腹處能量高速運轉,也能體會到那種渾身充滿力量極致快|感,他很清晰地「看」見,自己實力在呈幾何倍數增長。 屬於我……他雙目緊閉,堅毅唇角挑起極小弧度。 屬於我,只能是我。 與此同時,在圍繞著這個普通旅館方圓幾百歐羅長距離天空裡,忽然有墨色滾滾雲層洶湧而來,很快地凝聚在旅館上空。 翻騰雲海之間,金色電光交錯,紫色雷轟然作響,它們彷彿在宣告著什麼一樣,煥發出熾烈、像是要讓人融化一樣澎湃生機……以及這生機中隱含極深更為可怖破壞力。 壓力越來越大,幾乎所有經過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讓他們不明所以同時心驚膽寒,紛紛退避。 自然也有躍躍欲試或者冷眼旁觀,但他們都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後續。 不知雲層彼此傾軋了多久,終於,一道紫黑色雷電倏然降下——如此陣勢浩大,卻在下來時候變得無聲無息,彷彿只是一幕動態圖畫一般!可眨眼間,那旅館上頭就被劈出了個偌大口子——不,與其說是口子,不如說是直接被融化掉了,讓那雷電輕巧地貫穿了屋頂,不知打落到哪裡去了。 金色光芒忽地爆開,明亮光晃花了每一個人眼睛,讓他們再看不到那裡所發生事情。 屋內。 紫黑雷電直直地打在流牙頭頂,他渾身一陣痙攣,卻又彷彿享受無比地瞇起了眼睛……每一個毛孔都無比舒適地舒張開了。 下腹內金色溶液終於在飽吸了雷電力量之後抱成一團,隨後一個爆響,便又一顆滴溜溜旋轉金丹懸掛於丹田正中,渾圓,而且還隱約有電光流轉。 強大能量沖刷著身體裡每一分肌肉,四肢百脈都充盈著強勁活力與奔放、爆炸性力量。流牙能夠確切感應到自己是這個身體主人,能夠精確無比地控制這具身體上每一個部分。 他張開口,一道灼熱氣自口中噴出,逕直衝到牆上,打出個深幽穿孔。他緩緩收攏雙臂,收縮雙腿,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現在站起來男人,早已沒有了屬於流牙真實年齡那一點尚未長成稚氣,而是俊美到令人屏息成熟男人,他原本及肩粗黑碎發已經長到了腰背,渾身肌肉也更加緊實……手足伸展間,他通身都釋放著強大張力、甚至是跋扈特殊氣息。 他稍稍動了一下頸項,就有細微辟啪聲從脖頸一直傳到脊椎往下,包括他四肢,所有關節都全部活動過了。 他睜開眼,眼中依然是金色瞳孔,依舊冰冷、無機質,卻在深處蘊含了比之以前無比複雜情緒,而終究又把它們沉澱下來。 他低下頭,看一眼自己因為修行破關而赤條條身體,伸出手掌捏了捏拳——剎那間,一身厚重墨色長袍就裹上了他身子,他手一揮,前方門扇應之而開。 隨即他大步走出旅館,直朝有著他熟悉氣味地方而去。 他要找到那個人。 在他身後,旅館上頭早被劈出了偌大孔洞,那因著下落雷電而激起紛揚塵灰終於全部落了下來,而肇事者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尋找他 流牙,不,現在應該叫他西琉普斯了,正走在那一條有著熙熙攘攘人群街道上,他衣袍並不華麗,但每一根頭髮絲都似乎傳達出強烈存在感,讓人難以忽視……以至於,不自覺地為他讓出了一條能夠通行大路。 西琉普斯步伐不慢,但即便如此,他也尚有餘裕去觀察周圍情況——一如他多年前養成習慣。 拉法爾莫城變了很多,當然,這是對他而言。 在很多年前,具體多久他也不記得了,那記憶變得十分模糊,這個地方也造起了很大建築,用來保管一些東西和囚禁一些兇猛但是想要利用魔獸——這是維拉希爾想法——維拉希爾,那個總是對人缺乏警惕心蠢貨。而負責馴養魔獸,則是另一個對他而言印象相當淺薄人,一個占星者,名為拉薩。 在他們那個年代,所有人都只有名而沒有姓,沒有家族,沒有歸屬,而哪怕這名字,也不過是為了彼此之間容易區分而自己喊出來,或者取自高山,或者取自自己征服過魔獸之族名,或者有各自意義,或者沒有。 而這麼多年過去以後,西琉普斯找回了曾經與兩人結識記憶,但卻再也回憶不起他們容顏,只記得一個有火焰一樣長髮,另一個有永遠帶著憂傷目光……就好像總在惋惜什麼、追悔什麼。 西琉普斯不喜歡拉薩,也未必對維拉希爾有什麼好感,但他起碼是信任維拉希爾,而對拉薩,他想起這個名字,心中就有想要撕裂欲|望升起,然而每當有了殺意,又會在下一刻打消,十分矛盾。 雖然記憶大部分找回,但還是有所缺失,那缺失,恐怕就是導致他現在成為這種狀態原因。 當年有一場十分慘烈爭鬥,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大陸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奇特怪物,說是魔獸,但它們又擁有與人類相似形態——卻不是超過九階頂峰以上魔獸幻化,而如果說是異人一種,但它們卻又沒有異人族群中溝通文化,而是赤|裸裸獸性……嗜血,酷愛爭鬥,喜好殘殺,以人為食。 維拉希爾組織了很多人一起對抗它們,他記得好像是叫做「戰士公共聯盟」,他當然也是其中一員,因為他撿到了一本書,讓他實力很快地成為所有人中最強。 但是那本書有後遺症,在他練習沒多久以後就逐漸有所感覺,不過,儘管如此,力量誘惑還是超越了一切……以至於他力量越強,精神就越崩潰。到後來,戰場幾乎變成了他一個人戰場,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在他之前出手,他用這種力量可以輕易地消除掉那些原本除非砍掉腦袋否則無法死亡怪物們——把它們直接蒸乾。 他清醒時間越來越短,但在他有意識時候,他分出了另一個自己——他不記得具體是怎麼做,只知道朦朧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能夠做到,他就真做到了。分裂出來,是一頭奇異狼型猛獸……他不清楚哪一個才是本體,但他可以在兩個形態中任意轉換,也能感受到對另一個身體如臂使指感覺,兼具獸性與人性……不,人性所佔份額是很少很少吧。在後來,他力量更加滿溢,哪怕是分出了另一個身體也無法容納,而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盡力,都不能更多地進行分裂,那麼,為了不會因為自己能量而爆炸,就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那時候,他決定是讓維拉希爾幫忙。 維拉希爾當時已經是達到了戰神級別超級強者,在聯盟裡僅僅比他差上一線,而他又是唯一一個能夠將鬥氣轉化為魔力人,而魔力不像鬥氣那樣暴戾,魔力可以形成魔力結晶。 他所想,就是把身體裡過半力量交給維拉希爾,讓維拉希爾把那力量轉化為魔力結晶,保存在一個絕對安全地方,讓他神智能夠恢復,而等他徹底弄清楚他之前學習那本書謬誤之後,就能夠找出辦法解決問題……再把力量取回。短暫清醒讓他想不到更好辦法,不過幸好,維拉希爾仍舊是那個樂天到極點傢伙,所以儘管工程量浩大了一點,他也樂岑岑地答應了,並且,似乎因為自己第一次求助而感到愉快。 對這樣維拉希爾,他是放心。 魔力結晶終於凝結出來之後,他把結晶放在了這個城市建築中,與那些被關押魔獸們在一起,他力量獨特,所以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看穿它真貌——他們只會以為這是個火系魔核而已,沒有任何人能夠得到這個晶體——任何想要觸碰人都會被永不熄滅火焰焚燒,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利用它裡面力量——因為狂暴力量、與任何人身體都不兼容力量會把膽敢染指它人炸成碎片! 而到了今天,這關押魔獸囚牢竟然變成了總公會以外最大分會,而曾經在法蘭之城建立戰士公共聯盟,也經由歲月發展變成了「戰士公會總部」,轉眼間,所有熟悉事情都變得陌生了。 西琉普斯看著自己手心,不怎麼用力地握了握。 力量還沒有全部歸來,他之後必定還做了其他魔力結晶,而那枚結晶,最可能所在地就是公會總部了。維拉希爾這個戰神級別蠢貨,原本應該有足夠力量活到現在,可居然已經死亡,難道是他從不改變天真宰了他?還有,他確信他現在狀態應該與占星者拉薩有關,但未必仇恨深重……他從來都相信自己直覺,因此,他針對那個人而產生複雜而厭惡情緒,絕不是空穴來風。 這不是他身體,也不完全是他熟悉力量——裡面有微妙不同,但就是因為這一些不同,卻明顯讓他意識往更加理智和清醒良好方面發展。 一切應該都與另一個人有關,一切改變都與那個人出現有關。 「流牙」記憶裡無比重要那個人。 西琉普斯眸光暗了暗,更加大步地往熟悉味道飄來方向行去——唯獨他能夠嗅到味道。 「該死,是他!」淺褐色長髮少女低聲啐了一句,當然,她已經把聲線壓低到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到音量了。 而與他針鋒相對金髮少女也收回了挑釁態度,悻悻坐好——她顯然也還記得這個人。 其他學生也是一樣,在看到阿洛,他們新導師進門剎那,就端端正正地坐好。在卡莫拉魔武學院中,導師對學生權力是很大,所以,無論私底下有什麼揣測,都不該在開頭就給導師留下不好印象,不是麼? 而阿洛在進門剎那,就將靈識放出,無聲無息地遍佈了教室裡每一個角落,自然地,他也「聽」到了任何有關或無關於他竊竊私語。然而他面上仍舊帶著溫和而得體笑容,完全沒有任何異樣情緒透出。 「我是埃羅爾,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埃羅爾導師』或者導師。」他聲音很柔和,不大不小,但又能讓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水一樣聲線流淌,水也能包容萬物,因此,在聽到他聲音之後,所有人態度都認真些了。 能夠把水魔力活用到這個地步,想來也不會是太差水準。 「我不太喜歡說多餘話,所以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在我課堂上,不允許交頭接耳,不允許走神,不允許做其他事情,如果有疑問可以先記錄在紙上,在我講完每天課程之後留下空餘時間裡提問。提問必須舉手,上課時間保持安靜。」 在阿洛提出了自己課堂上要求之後,學生們都有些驚訝。 以這位新導師充滿親和力外表和表現出來溫潤氣質來看,他們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個比較寬容導師,可沒想到,在教授課程方面,他卻用溫柔語氣顯露出了比較嚴格態度。 阿洛目光掃過他學生們,發現他們雖然都有些訝異,但是沒有半個提出異議,倒還算滿意了。 平時講究禮貌和態度平和,不過他可沒打算在教學時候依舊如此。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若是沒有個嚴厲態度怎麼行?那只會教出個不孝弟子來!在修真界,無論師父對弟子多麼疼惜,但只要是有些底蘊,都不會在對弟子教導上有半點馬虎……修真原本就是在逆天與順天之中尋得一線生機,若是不嚴厲一些,到時受害,便會是自己心愛弟子了。所謂嚴師出高徒,便是如此。 而阿洛既然有了可能會在學院裡找出幾個能傳下自己經驗弟子打算,當然就把標準提高了些,他雖說沒有真正收過徒,但他身為外門弟子,平日裡聽到消息倒是很多。 比如哪一些師父寵弟子寵得過了卻讓那弟子在築基後便寸步難行,又或者哪些天分不算最佳弟子,卻在自家師父嚴苛中很快達到了接近金丹期實力,成為內門弟子第一人……之類。 因此,阿洛對自己擇徒要求,也就變得很是嚴格了。 他看學生們態度都還不錯,就準備進入第一次授課。正在這時,他心裡忽然傳來了一陣細微壓抑感——因為太過細小,反而像是因著緊張而產生幻覺一般。阿洛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就略過去了。 之後,他開口講道:「所謂魔法原理,就是對魔法一個系統瞭解,而我們要講,主要是水系魔法相關……」 試探 「對於有成為魔法師潛質人來說,他們身體天生都有魔法力,而魔法力多少,則是因為天賦不同在程度上有所區別,而魔法天賦,除了表現在天生擁有魔法力多少上面之外,還有對魔法元素親和度。至於魔法元素,就是構成魔法力基本成分。」 短短幾句話,就交代清楚最基本常識,讓剛進入課堂氣氛學生們稍微愣了一下……這也太淺顯直白了一些。 尤其是一些貴族孩子們,他們在家族就已經通過家庭教師而學了部分,是為了接受更加正統完整教育才來到卡莫拉,可以說基礎很好,所以,他們因為接受了學前教育,就以為在這裡聽講時候也會跟在家裡時一樣——比如,在講述魔法力構成之前,先要引經據典、甚至是誇讚前人一番,更甚者,還要學習一下歷史。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導師,只用了最簡潔語言給他們授課,雖然甚至更有重點也更清楚,但難免讓他們有點微微不適應。 與他們相反,平民出生則很快瞭解到自己想要知道東西,並迅速用筆記了下來。 「我不知道大家對『冥想』這個詞是否有所瞭解,不過你們需要記住是,冥想也就是增加自己對魔法元素親和度、並且把魔法元素匯聚在一起為己所用精神修行,每一個魔法師都必不可少。如果無法進入冥想狀態,就絕對不可能成為魔法師。」阿洛看著態度認真學生們,繼續他第二個知識點教授。 對阿洛口中嚴重後果打了個哆嗦,學生們再次記下新內容。 總來說,第一節課還算成功,沒什麼人挑戰阿洛提出要求,即便是有點蠢蠢欲動,也在阿洛異常溫柔微笑中被鎮壓,就此老實下來。 而與此同時,阿洛心裡那一點微妙壓抑感再次襲上心頭……這一回,他無法忽視了。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或者已經發生。 剛剛入學,彼此都還在適應階段,學生們並沒有提出什麼問題,所以當魔法鍾報時下課時候,阿洛揮一揮手,就走出了教室。 然後腳步不自覺地轉向了一個方向——他原本應該回到他辦公室裡去。 在那麼多年以前,拉法爾莫還沒有卡莫拉,西琉普斯在那恢弘建築群前面,仰頭看著正對著大門側門無數色彩繽紛魔法陣,目光不禁沉了沉。 除了身上佩戴者學院徽章學生和諸位導師們,卡莫拉從來不會溫和地歡迎所有人進入。 不過,並不是進不去……只要你力量達到了一定階層,那麼為了不要觸怒這個等級強者引起麻煩,你就可以強行通過了。 事實上,這些魔法陣能夠阻止一切八級以下魔法師或者戰士,而找回了部分力量西琉普斯,現在正好擁有九級巔峰力量。 他安靜地站在這裡,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剽悍霸道氣息,西琉普斯——作為在遠古與魔獸之間無數廝殺後活下來戰士,他能夠清晰地認出這些魔法陣名稱。比如各系混合驅逐魔法、空間疊加魔法、時間回溯魔法,每一個都能夠在不傷人前提下將人扔得遠遠地……當然,如果反抗越是激烈,那麼就不能確保不受傷害了。 西琉普斯感應到那熟悉氣息就在這個學院之中,安穩並且安逸,對自己而言是不容錯辨清晰……絕不能讓他溜掉。 稍動了一下腿部神經,眨眼間,他就已經出現在魔法陣群近前,只要再前進一個腳背長度,就會被陣群擠壓——但他還是跨前了一步。 無數魔法陣擊打在他身上,他每一分肌肉都在空間或者各種力量推擠下變得戰慄起來,然而,這種程度痛苦對他而言也不過是早就習以為常罷了。他依然穩若磐石,所謂防禦系統沒辦法給他造成一絲困擾。 他就這樣抵著壓力向前走著,不疾不徐,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魔法陣存在一樣,如此輕鬆態度使得監控陣法把他影像逕自傳達到校長室以及兩個分院院長室裡——告訴他們,有一個值得忌憚強者進入了學院。 而西琉普斯顯然也並不準備隱瞞自己實力,以至於,當他跨入大門剎那就看到三個人並肩而立地看著自己時候,他半點也不覺得驚訝。 力量與力量在空中輕微地碰撞,一觸即分——雖然只是一個打招呼方式而已,卻也同樣是彼此試探。 「日安,年輕人。」中間那位看不出年齡但是明顯已經頭髮花白很老很老大概只有一個歐羅長出頭高老人說話了,「我是卡莫拉校長,弗耳曼?卡斯托裡亞,這位是魔法分院院長,埃德溫?托爾夫。」 右邊那個推一推眼鏡,笑得與他極為類似:「你好。」 「這位是愛芙羅莉亞?洛蘭女士,鬥氣分院院長。」他又介紹。 「你好。」左邊那位身材豐滿動人,個子比另外兩位男士還要高。 九級巔峰戰士、九級戰士、九級魔法師,西琉普斯掃眼過去,就看穿了三個人實力。 卡莫拉魔武學院並不簡單,不僅在於面前三位,還有幾股隱藏在學院深處強悍氣息,似乎也都不比這三位來得弱小。 如果是搏殺,西琉普斯相信自己能夠留下他們性命,但是搏殺並不是他來到這裡目。 於是他點一下頭說:「我來找人。」直接說出要求。 在場三人也未必真如他們表現這樣輕鬆,當西琉普斯視線在他們身上滑過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這是被人看清了底細反應,危險反應。 卡莫拉校長,弗耳曼手背在身後,笑得很和藹:「年輕人,你要找什麼人?」 西琉普斯搜尋了他重生以後短短十多年記憶,開口道:「埃羅爾,他是一個水系魔法師。」 「原來是我們學院導師訪客啊,真是失禮了。」埃德溫笑容如同複製,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變化。 「他在哪裡?」西琉普斯皺一下眉。 他不喜歡這種從裡到外虛假笑容,但偏偏他需要以比較文明態度繞過這些人,以免引起麻煩。 「埃羅爾是今天剛來就職,看起來,這位先生不知道?」因為西琉普斯沒有自我介紹,埃德溫只好用一個籠統稱呼,「不過現在正好是下課時間,他應該已經回到了自己辦公室了。」 「我來看看他。」西琉普斯簡單地說了一句,剛要問辦公室所在,不過馬上地,他察覺到那個熟悉味道是往自己這邊移動,就止住了原本問題。 他現在只需要等待就好了,一、二、三……他在心裡默數。 下一刻—— 「院長先生?」一個柔和好聽嗓音傳來,帶著猶如春日般令人舒適氣息。 「埃羅爾,我不是說叫我『埃德溫』就行了嗎?」魔法分院院長回頭親切地說道,「你下課了啊,正好,你有一個朋友過來探望你。」 且說阿洛,在經歷了一節成功課程之後,他順應著自己預感而讓自己往某一個方向移動……還包含著淡淡不安。 而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接近學院大門,跟著,他看到了三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存在感背影——是,如果不是處於戒備狀態,是不會顯露出這樣姿態來。他認出來其中一位,是他所處分院院長,於是出聲。 接下來,他就聽到了分院院長對另一個人介紹。 阿洛把目光投向正與三個九級強者對峙男人,是,一個成熟男人。 及腰長髮囂張地散開,發尾微微上揚,就彷彿每一根髮梢都凝聚著力量,柔韌四肢和高大身材,就好像山林裡伺機進攻獸,充滿了異常危險感。 金眼、極致俊美容顏與粗獷氣質混合,還有那滿身張揚氣勢……他應該覺得陌生,但他卻能從這份陌生中認出那一絲熟悉感來。 阿洛看著這個人,在他身上嗅到了強烈血腥味……蘊藏在骨子裡,無數浴血奮戰中積澱於靈魂中味道。 但阿洛不會認錯,他是流牙,改變了……不,恢復了記憶以後流牙。 「埃德溫,他確是我朋友,打擾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帶他回我辦公室,可以嗎?」阿洛沒有想太久,他幾乎是直覺性地看向自家分院院長,微笑詢問。 「哦,當然可以。」這回是校長先生回答。 「那麼校長,還有另一位女士,我們告辭了。」阿洛頷首為禮,而後朝西琉普斯點點頭,但並沒有招呼,也沒有說話。他只是轉過身,逕自往前走去。 他把後背敞給了身後那個人。 沒有防備……西琉普斯看著前方人背影,心裡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點微末喜悅。 他原本應該在心裡譏諷這個人不謹慎,可當他想到如果對方真表現出對自己戒備以後自己心情——那無疑會非常不爽。 看著青年柔順垂在身後銀色長髮,他幾乎可以看到陽光在上面跳躍,銀色應該是冰冷,可在這個時候卻映得青年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如此……溫暖。 愛戀 在卡莫拉,每一位導師都有他們獨屬辦公室,並且設定了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密碼——用強力魔法陣。 阿洛站在一扇墨綠色大門前面,手指輕輕在上面觸動了幾下,隨即湛藍光芒閃過,大門一下子打開。 兩個人走了進去。 也許是因為來不及佈置,房間裡有些空蕩蕩,正如阿洛本人簡單與樸素,除了一張極大辦公桌和靠牆書架以外,就沒有其他東西存在了。 阿洛背對著西琉普斯,在書桌前站了一會。 西琉普斯也靜靜地站著,一句話也沒有說,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沒有忘記和這個人在一起所有記憶,但因為那時自己根本不完整,所以導致那份記憶也好像霧裡看花,隱隱約約有隔膜一般,讓他很沒有真實感。現在他,能夠認定真實只有那很久以前生活,那是他親身經歷過,淌過了血與火而活下來證明。 而背對著西琉普斯阿洛,此時正閉著眼,心緒震動。 一路上,他靈力都在丹田里持續不休地運轉著,緩慢,但是能夠壓抑住他原本不穩心境。 阿洛知道後面那個人一直將目光定在自己背上,裡面所蘊含有警惕有打量,但那都不是屬於流牙目光。 ……他不知道流牙還在不在。 西琉普斯覺得自己應該要開口說話,最起碼,也不能在這裡傻站著,可他卻看到了前面那個人手指幾不可察顫抖。 他在緊張?為什麼緊張?西琉普斯想到可能與自己有關,畢竟,「流牙」是「洛」一手養大,感情足夠深厚,他可以從記憶中「流牙」每一個動作發現他對「洛」依戀。但「流牙」畢竟不完全是「西琉普斯」,他只是「西琉普斯」一部分而已。 西琉普斯甚至知道「流牙」自己根本不懂對「洛」另一種感情……太蠢了,他在心中嗤笑。這樣軟弱情感和依戀,如果在當年那個時代裡,一定會死無全屍,他怎麼會想要這樣情感呢? 是,西琉普斯不需要……不需要「流牙」對「洛」——愛戀。 阿洛感覺到身後人悄無聲息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體貼——這個大概不太可能,還是只是以靜制動,但他基本上已經將心境穩定了下來。 稍微動一動手指,地面上就出現了一排他早準備好、想要放到這個辦公室裡東西——極大舒適沙發,他原本為流牙準備;一盆綠色植物,放在窗台上;一張堅硬桌子,上面擺放著水壺和茶杯。 在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阿洛走過去,斟滿一杯溫熱水,轉過身放到那個張揚男人面前,然後微笑:「請坐,先喝杯水吧。」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叫他,就乾脆不叫了。 西琉普斯正好看到了這個柔和笑容,不由恍惚了一下,然而馬上反應過來,手裡卻已經接過了茶杯坐在了沙發上,甚至已經開口說了聲「謝謝」,之後他抿起嘴,吞下可能說出更多話。 這種不受控制感覺,讓他非常不悅。 「不客氣。」阿洛笑笑,也坐在他對面。 沉默。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阿洛手裡也有一杯還冒著熱氣水,指尖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著……他在緩解面對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人忽然再次產生緊張之情。 「……西琉普斯。」坐在沙發上男人說道。 西琉普斯嚴格地控制了自己嘴,只吐出一個名字來,同時,他忽視了在說出這四個字時候心中忽然升起不安。 阿洛點點頭:「西琉普斯先生,你好。」 非常謙遜有禮態度。 西琉普斯心裡有一點憋悶,但很快甩開這些無用情緒:「嗯。」 他打不準是應該詢問還是制住對方以後拷問。按照習慣應該是後者,但是按照心情卻會是前者。 阿洛把茶杯舉到唇邊啜了一口,溫熱水汽氤氳,模糊了他臉,但他確是一直在微笑著——完美地微笑著:「是有什麼事嗎?請直說無妨。」 西琉普斯看著對方猶如面具一樣溫和笑臉,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對方疏離。 「這具身體不是我。」他也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嗓子說道。然而在喝完後他猛然想起,他忘記檢查這杯水是否有問題了……如果在以前他這樣不小心話,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他不禁微微一僵。 阿洛則好像完全沒有發現一樣點點頭:「嗯,請繼續。」 西琉普斯看不出這銀髮青年任何情緒波動,又皺了下眉頭,如果是在以前,這個人不會這樣對自己說話,也不會用這樣冷漠態度對待自己,是,就是冷漠,就像對陌生人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以前撿到了一本書,按照上面所說方法修行,但是後來我發現自己精神出現問題,變得暴躁易怒,而且身體也不能過多地容納力量。」西琉普斯壓住從見了阿洛以後就一直翻騰心緒,沉聲說道,「但是這一次我醒過來,發現不僅完全收回了那一部分留在這裡能量,而且精神上沒有半點問題。」 聽他說了這些,阿洛已經明白了。在流牙,不,在西琉普斯先生重生之後遇到人只有自己,而自己確為他經常梳理身體裡散亂鬥氣,所以,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當然也就是自己帶來,現在之所以急忙過來,肯定也就是為了詢問這個吧。 阿洛有一個猜想,西琉普斯當年可能是撿了一本非常厲害修真秘籍,他照著上面修行,但因為不知道修真者修行方式,所以只能靠自己摸索,而鬥氣雖然跟金行靈力有所相似,但畢竟也有微妙不同,也正是因為鬥氣本身暴戾不穩定導致了即使他找對了修真方向和靈力循環方式,但依然因此而走火入魔,雖然勉強也結成了金丹,但是整個丹海都不穩定。 而遇到自己以後,自己因為擔心而時常用靈力去滋潤他經脈,自己擁有本來就是生機最蓬勃、但同時又很溫和木行靈力,所以不僅讓他經脈保持了活力,而且因為靈力溫和與生氣,同時中和了部分鬥氣戾氣,西琉普斯雖然失去了記憶,身體潛意識中,應該是記得當年功法,所以在自己靈力與他鬥氣結合以後,就不自覺地按照那種方式循環起來,每逢要衝關時候就表現出一些異樣,而自己也正好在那個時候大量地輸入了木行靈力,讓他穩固了丹海,等到丹海越發強健時候,暴亂鬥氣已經不能再對它有所損傷,接著他找到了曾經留下強大力量,借此一舉沖關,成功凝結了金丹,因為以前已經經歷過一次,而功法本身也有特殊性,所以他凝丹很快,並沒有受到太多阻礙。 「如果我沒有料錯話,西琉普斯先生撿到應該是一本修真功法,而且非常強大。」阿洛把腦中猜想說了一遍,又說,「但現在應該穩定下來了,之後一直按照習慣去運行法門就行,而每一門修真法訣都有些不同,我所修行與西琉普斯先生不同,是無法提出再提出什麼建議了。」他說著習慣性地要伸手掐住對面人手腕檢查,但在半途忽然停下了,有些尷尬地收回來,「抱歉。」 西琉普斯也捏了一下差一點伸出去手掌,搖頭說:「沒事。」沒錯,就算這個人不收回去手,他也不會任憑對方觸碰,而他收回去了,也算對方有眼色。他這樣想著,但心裡不悅感卻在加深。 阿洛反倒是一帶而過地笑道:「所以說,只要留心一點,按部就班地修行,再注意一下度劫時候心魔問題,之後路途也不會太危險。」想了想他還是提醒了一句,「但是千萬不可以急躁,修真也是修心。」 「我知道了,多謝。」西琉普斯應道。 話說到這裡,他應該就要走了,來找這個人目已經達到,他沒有任何再留下來理由,而且,他也根本不需要留下了,不是嗎?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發現對方沒有什麼表情,他也揣摩不出對方想法,就抬起頭笑了笑:「西琉普斯先生,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西琉普斯「霍」地站起身,渾身力量一放一收。 阿洛把被吹開銀髮撩到耳後:「那……」 「告辭。」西琉普斯點一下頭,「之前多謝指教。」 「不客氣。」阿洛微微地笑著。 西琉普斯不再說話,大步朝門口走去。 阿洛看著對方離去背影,也靜靜地回轉身,臉上保持著輕柔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流牙……再也見不到了吧,那個自己養大孩子。早就想清楚了啊,如果流牙要走,就會放他離開。他閉上眼,有些難過。 但是下一刻,一道凌厲身影重重地從後面撲了過來,阿洛極力轉身,卻被兇猛地壓倒在地上。 那個眼睛裡充滿了戾氣男人用手狠狠掐住了他脖子,有句話一字一字地從牙縫裡逼出:「你、不、要、我、了!」 「……你居然不要我了!」 和好 阿洛愣了。 他感覺到脖子上傳來強大壓力,就好像要把那裡捏碎一樣,然而,他更能看清楚身上男人那噴火一樣目光。 說起來,還從沒看過流牙這個樣子呢……他還有心情這樣想著。 西琉普斯渾身燃燒著戾氣,眼裡只盯著這個哪怕是被掐住了命門也仍舊沒什麼反應銀髮青年,翻滾情緒幾乎讓他要爆炸了! 居然毫無反應,居然那麼輕易就讓我離開,居然不要我了! 這樣想法一輪輪地轟炸著他思想,他理智在這一瞬間不翼而飛,他只覺得腦子裡「嗡」地響了一下,就已經衝了過來。 西琉普斯瞪著面色平靜阿洛,終於忍不住俯下身用力地咬在他白皙頸側——要留下記號,一定要! 也許是因為以前就跟這個人接觸得多了,阿洛在被撲倒時候並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是有點感慨,也有點詫異,但很快地,他就被頸子上傳來劇痛驚醒,還有溫熱液體順著流下感覺…… 不過這是怎麼了?恢復了記憶流牙不是想要離開嗎? 是,在他眼裡,流牙始終都是流牙,只不過恢復了記憶流牙有了另一個名字而已。而流牙想要做事情,他從來都不忍心拒絕。 「說話!」西琉普斯口中嘗到了鮮血甜腥味,幾乎是快意地勾唇笑了。 在發洩了最初情緒之後,他眸光暗了暗,心裡忽然又湧起了一種異樣感覺——他覺得仍在流淌鮮血很礙眼。 既然礙眼,那就不應該存在。西琉普斯想法慣來如此,所以他更湊近了一些,用他舌頭慢慢地舔過,一點一點地把那鮮紅液體吮到口中……多麼令人著迷味道,甚至還透著草木清香氣味,是以前噴濺在身上血液中所沒有。 非常甜美……他加大了**動作。 阿洛先是被那種麻麻癢癢觸感勾起了熟悉回憶,然後又居然從西琉普斯那簡短兩個字中聽出了委屈,於是很習慣地撫上對方頭,輕輕地揉了揉,而西琉普斯也反射性地蹭了蹭——兩人都呆住了。 阿洛手還停留在西琉普斯腦袋上,粗硬觸感基本上沒什麼改變,就是頭髮長了點,也更刺人了一點,西琉普斯則是被阿洛手掌上傳來溫暖感覺迷惑,不自覺地抬起頭,看著阿洛臉。 「怎麼啦?」在這一刻,西琉普斯眼神跟流牙一模一樣,那種明明平淡無波但蘊含著只有阿洛才能看出來情緒目光——依賴甚至依戀——讓他安慰話脫口而出,還露出了一個只有流牙才見過溫柔笑容。 而西琉普斯只得到過疏離彬彬有禮。 西琉普斯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炸開了,讓他情緒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動作,只一低頭,就覆上了阿洛唇。 柔軟,溫潤,讓人無比舒適觸感…… 西琉普斯輕柔地舔過那雙淡紅唇瓣,感受上面無以倫比清甜滋味,慢慢地吮吸,慢慢地以舌勾勒著它們每一點弧度,根本捨不得放開……漸漸地,他原本掐在那修長脖頸上手也緩緩下移,攬住了阿洛肩背,後來一個用力,幾乎是把他抱在了懷裡,用力地擁緊。 對,就是這樣,哪裡都不能去,只能在他懷裡……他也許意識到了這個念頭,也許沒有意識到,但確是把銀髮青年越勒越緊,恨不能揉進血肉之中。 當舔舐也不能滿足胸口叫囂怒火和**時候,西琉普斯有了進一步動作。柔韌舌頭撬開了阿洛唇齒直接探入,極快地掃蕩了他口中每一個角落,貪婪而強勢,西琉普斯勾起阿洛軟舌纏在一起用力吸吮,像是恨不能搾乾他每一滴津液,再將他吞進肚子裡去,而那雙緊摟著阿洛大掌也更加深刻地揉進他身體,就彷彿要刺破他、把他串在他身上一樣。 阿洛徹底地懵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流牙會做出這樣行動來,直到自己口唇已經被佔領了個遍,他也依舊恍惚著,撫在西琉普斯頭上手指倏然抓緊了他頭髮,卻又在下一刻鬆開手,似乎不忍心般僅是輕輕地攏著。 穩固心境動盪不休,阿洛覺得身上好像著了火,再也沒辦法運轉靈力,只能虛軟無力地任憑西琉普斯抱著、緊擁著,全身上下只有唇齒間才觸感最為清晰,火熱、熾烈、彷彿被焚燒一般。 從來沒有過這樣經驗,在阿洛已經混沌了腦子裡再找不出任何想法,所有言語都被這席捲而來灼熱感沖飛灰湮滅,只知道有一個人,在用一種強硬態度宣洩不滿……以及存在感。 西琉普斯持續地侵佔著,彷彿永遠不知饜足,懷裡身軀安然地嵌在那裡,用自己手臂圈著,永遠也不可能逃離。 強烈滿足感。 不知經過了多久,當西琉普斯終於稍稍冷靜了一點時候,才不甘願地放開了阿洛唇,甚至仍然留戀地在那唇上好一陣流連,才勉強移開。 他再低頭看向懷中人,滿意地發現阿洛再也保持不了安穩恬淡神情,而是臉上帶了些飛紅,眼裡也蘊著些水汽,顯得十分好看。 「你不能不要我。」西琉普斯脫口而出。 「不准用冷淡態度對我,不准叫我『先生』,不准對我那樣笑,笑得很難看!」跟著又是一串不受控制話從口中迸出,但是出奇地,西琉普斯卻沒有後悔感覺,之前所想什麼不需要不想要之類全部被不知道什麼東西衝走了,剩下只有那種強烈不安。 阿洛還在微微地喘氣,因為在剛剛那些時間裡全然忘記了靈力作用,導致皮膚和鼻子一起忘記了呼吸,讓他有些眩暈。 「……流牙?」抱住自己男人熟悉語氣讓他不自覺開口。 「是『西琉普斯』。」西琉普斯說道,一邊把阿洛抱起來,兩個人一起滾到那寬大沙發上。 這一回,是讓阿洛趴在自己胸口。 他名字是自己取,是那麼多年以前自己為自己找出來唯一稱號,到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忘記,而記得人,又多半早已死去……這應該是他與那個時代唯一聯繫了。 「不是流牙嗎……」阿洛斂眸,有些失望語氣。 「流牙」是阿洛給他撿到孩子所取名字,是他們之間牽絆開始,而對於修真者而言,這也是他們之間緣分連接,是有靈力蘊含其中。 可是現在流牙似乎不喜歡…… 西琉普斯沒有錯過阿洛表情,他應該毫不妥協,他應該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他決定,可他在看到阿洛下垂眼瞼時候,卻禁不住說出這樣話來:「我是你流牙。」 阿洛一怔,抬起頭,對上是那雙他看了很多年金色眼眸:「流牙?」 西琉普斯到底還是抵不過心中洶湧情感,有些挫敗地把頭抵在阿洛額頭上:「……對,流牙。」 其實這個名字也沒什麼不好,每被對方呼喚一次,就好像彼此間聯繫更加深刻了幾分,就好像彼此之間更親密了幾分。 阿洛唇邊泛起了柔和笑容。 他其實是捨不得流牙,這十幾年陪伴,已經讓這個孩子成為了他生命力極為重要部分,他曾為他穿衣梳頭,也曾為他身上隱患耗盡心力——直到前一天,他都沒有放棄過。 而當流牙最終醒來,帶著那樣陌生眼神和氣息找到他時候,他心裡湧出是難以割捨情感和比他想像中更加難受情緒。 之後他看著最熟悉人,卻只能用最陌生態度去說話,去呼喚最陌生名字。他不能再理所當然地去關心流牙,甚至不能問一下流牙現在身體裡狀況怎麼樣……這樣感覺,他從未有過,卻異常壓抑。 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在談話中說了些什麼,他只是忍著一直動盪心境,直接回答對方問題,而忽視了基本禮數,最後,他只想以最不拖沓態度和最合適表情與流牙告別——畢竟他早在一起走出薩多森林時候就做好了準備,如果有一天流牙想要離開了,他會微笑著送他走。 他做到了,即使他笑容就快要掛不住了。 但他沒有想到是,他會在轉過身剎那被流牙撲倒——就跟從前他們親如一人時候一樣。 過多驚訝讓他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接下來流牙舉動又讓他更加詫異…… 想到這裡,阿洛臉又染上一點薄暈。 西琉普斯看到阿洛神情,把臉貼過去,在阿洛臉上蹭了兩下,隨即,他為自己太過直白動作僵了僵。 阿洛緩過神,搖搖頭:「流牙,剛才你……」他不太明白剛才那個動作含義,總覺得有點窘迫,但又不知道跟流牙以前所做有什麼區別。 西琉普斯微訝,居然不知道?但他馬上理直氣壯地說道:「宣示主導權,誰讓你不要我了?」 阿洛失笑:「流牙你都長大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你現在嫌棄我了?」西琉普斯危險地瞇起眼。 阿洛沒有回答,反而定定了看了西琉普斯一會,堪稱愉快地笑了:「流牙,你現在表情比以前可豐富多了……」他說著,溫柔地抱住了西琉普斯臉。 75剖白 掛著那麼好看笑容臉就在自己近前,西琉普斯感受著面上阿洛手帶來柔軟觸感,極快地拉下阿洛脖子,用鼻子蹭了蹭他。 兩個人呼吸一瞬間交融,阿洛不自覺地微紅了臉,但更高興是流牙到底還是回來了,所以也就很自然地跟他膩在一起。 「我其實以為流牙不想跟著我了。」既然確定了對方不會走,阿洛現在說起來就不再是之前那樣強忍著不開心心境了,「我沒有不要流牙,只是以前就說過了,如果流牙長大了、想離開了,我就會讓流牙離開。」說著他安撫地摸摸西琉普斯頭,「所以流牙,不要生氣了。」 「我並不是想走,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留我。」西琉普斯帶點控訴地盯著阿洛,「結果你真沒留我,我還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恢復記憶了,你就覺得我陌生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阿洛失笑:「怎麼會?我還擔心流牙你因為想起來以前事情,就覺得我不好了呢。」 「所以我們都白擔心了,對不對?」西琉普斯看著阿洛溫潤眼,認真地問道,「洛尼說過,如果我不離開,你就不會撿回別人,我就一直會是你最重要,對吧?」 阿洛笑笑:「當然啊,我只跟你親近過,你跟我在一起這些年了,早就變成親人了,如果流牙你真走了,我說不定會有多難過。」 「那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原諒你。」西琉普斯正色點點頭,「那麼,做個記號。」他貼住阿洛臉,舔舔他唇。 阿洛無奈地笑,倒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來:「你不是剛剛做過記號了嗎?」他脖子上現在還有些發疼,不過因為自家養大孩子那時分明很惱火,他就沒用靈力消除掉這個傷口。 西琉普斯唇邊勾起個淺淺弧度:「再做一個也不要緊。」 阿洛眨一下眼。西琉普斯在作為流牙時候可是從來不會笑,這時突然一笑,就讓他因為凝丹而變更堅硬了幾分線條柔軟了一些,顯得極其俊美,讓阿洛不禁看得有些發呆。 西琉普斯看到阿洛這樣子,唇裡溢出低低笑聲,略帶沙啞,卻又十分磁性,聽起來很是悅耳。 看到西琉普斯開心了,阿洛也很高興:「流牙,你以前從來做不出來表情,我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你笑了,果然像我想像中一樣好看。」 西琉普斯用唇摩挲一下阿洛臉,金色眼裡都是愉悅:「你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阿洛目光也柔和下來。 兩個人靠在一起,愈發親密了。 西琉普斯原本真是想走,雖然他確沒有失去跟這個自己呼喚為「洛」銀髮青年之間記憶,但是這些記憶跟他在遠古時候經歷事情比起來,又太少太少了,而且也因為失憶之後他與青年在一起相處情形實在不符合他原本性格,讓他根本沒有真實感,更是自然而言就想要摒棄了。也因為如此,他忽略了自己在醒來剎那直接產生尋人衝動,並且在即將到達卡莫拉魔武學院大門口時候以自己慣常行事風格找到理由。 之後,他很快地見到了「記憶」裡銀髮青年,才一見面,青年那種看陌生人眼神就把他觸怒了,可他又覺得沒有理由發火,於是按捺了不悅情緒,把他想好問題一一提出,他得到了完整答案,但心情卻更差了。 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感情笑容,到後來彬彬有禮態度,更甚者是客套語氣,以及好像打發人一樣盡量簡潔說法……每一項都與記憶中不同,讓西琉普斯跟他接觸得越久,心裡就越是冰冷。 不滿……非常不滿。 與不滿同時而來,還有某種激烈情感。不屬於自己委屈以及被拋棄預感,給他帶來了他不想承認但是絕對無法欺騙自己恐慌。 而這種恐慌,在他說出告辭卻只得到了宛如面具般疏離微笑時候瞬間化為熾烈怒火,燒得他整個人都發狂了。 他又一次感覺到以前那種不受控制暴躁感,讓他毫不猶豫地撲了回去,就好像魔獸捕捉獵物一樣,要把獵物壓在掌下,盡情撕咬。 在撲倒了銀髮青年之後,看到對方帶點疑惑眼神,他心情忽然好轉。 那麼,這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無論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西琉普斯畢竟不再是那個頭腦單純流牙了,他與這個銀髮青年糾葛雖然不是刻意,但是已經不可分割。 他很清楚,以他自己對外物懷疑和他自控力,是不可能對一個人信任親暱到這個地步,只是因為失憶了,才讓人看到了自己最軟弱姿態,才與人如此接近,以至於即便恢復了記憶也無法把人從生命中摘出去。他同時也明白,他放不下銀髮青年也只是個看起來溫和但實際上跟所有人保持距離冷漠人,自己之所以能夠隨意與他貼近,也正是因為曾經失去了記憶——那個時候自己如同一張白紙,才不會讓他生出任何防備。 像這樣關係,讓兩個無比警惕外物人對對方卻毫不設防,在他們原本計劃中應該是從來沒有過,可卻因為種種巧合而給他們生命中增添了這個一個人,是負擔,但也是誘惑……那麼,既然扔掉會讓自己不好過,就牢牢抓住吧! 與阿洛順應天命絕不強求不同,「想要就一定要弄到手」——西琉普斯天性如此。流牙喜歡阿洛,西琉普斯也喜歡,所以,阿洛也必須喜歡西琉普斯。 在忍不住親吻了阿洛之後,西琉普斯事後還是有一點後悔,首先他其實並不知道阿洛除了在意「流牙」以外,是否還會接納「西琉普斯」,畢竟兩個人之間差別頗大,第二,就是他覺得自己太過衝動也太過魯莽了,即便是阿洛接受了改變之後「流牙」,這個舉動會不會又在兩個人之間造成隔閡呢?不過既然已經做了,西琉普斯也只能等待審判。 然而事情發展再一次證明,死了以後還能活過來西琉普斯,眾神都是站在他面前。這個銀髮青年,明明懂得高深功法而且也瞭解人情世故人,居然不知道接吻是什麼,更不知道其中所包含意義所蘊含感情,自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西琉普斯對他接觸已經不再是如流牙那樣單純,而是帶著更深欲|望……如果說流牙只是懵懂,那麼,西琉普斯就是真切地知道自己渴求,並且不懷好意。 在確定對方對自己態度與之前毫無二致之後,西琉普斯在心中暗自定下了計劃,他會用「流牙」態度——阿洛最熟悉態度,一點點去探知對方底線,更加深刻地增加兩人親密度,他會弄清楚阿洛對情|事有多少瞭解以方便他更大程度地佔有對方,他更會在阿洛沒能瞭解世俗情|欲之前,先掌握對方身體上所有弱點。 習慣是最難以察覺,所以,「流牙」以前在阿洛身上磨蹭劃地盤什麼,其實對西琉普斯真很有利,不是嗎? 而且,有時候,銀髮青年喜歡卻在以前很難看到,也會是自己籌碼——比如說,被青年認為「好看」自己笑容。 想到這裡,西琉普斯唇邊弧度更加深了一些。 阿洛心情很好,他所擔憂事情沒有成真——比如流牙失去記憶從此與自己形同陌路什麼,雖然以前做心理建設時候很平靜,但事到臨頭了還是非常緊張,還好流牙只是性格和行為方面有一點變化,對自己態度倒還是跟以前差不多,甚至更好溝通一些,讓阿洛覺得流牙只是長大了而已。這些年來流牙與自己形影不離,要真走了,他恐怕有相當一段時間必須處在閉關中,以彌補流牙離開後給自己心境造成傷害…… 第二個讓他高興就是,在他把靈力探入流牙身體裡檢查之後,發現流牙金丹很穩固地呆在丹田,而且身體裡鬥氣也像靈力一樣,平和地圍繞著金丹循環著,不斷對金丹金行滋補,那麼穩定狀態,也不至於再讓他擔心有一天鬥氣會爆發了,那顆結識金丹足夠壓制它們了。也就是說,流牙隱患徹底解除! 於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快了阿洛趴在流牙身上,兩個人在辦公室裡膩了一個下午——全憑自己摸索就能凝結金丹流牙可真是死裡逃生啊,更何況今天下午本來就沒有課∼ 西琉普斯很滿意阿洛無意間顯示出來對自己在意與不捨,而從今天開始,他將抱有一百個耐心、以及追捕獵物絕對恆心,一點一點地把阿洛攥在手裡——他們都有金丹,他相信未來還很長,他不會缺乏時間。 晚飯前,阿洛帶著西琉普斯來到了魔法分院院長室外,獨自一人走了進去。他已經沒有後顧之憂,所以他將去申請一個屬於導師專用宿舍,他要和他「流牙」一起搬進去。 西琉普斯抱臂在外等候,不過一會兒,他就再次看到了獨屬於他溫柔笑容。 同居 兩個人一起往最裡面宿舍走去,路上學生三三兩兩經過,看到身材高大西琉普斯,都會不自覺地瞅上兩眼,不過因為西琉普斯收斂了自己張揚氣息,也就只是這樣了。 阿洛被西琉普斯摟著肩膀,覺得很踏實:「流牙,院長給我分配是兩人間,我對他說過了,你要和我一起住。」 西琉普斯點點頭:「嗯,我沒什麼關係,有一張床就行了。」最好只有一張床。 阿洛沒有往別處想,他笑一笑說道:「床肯定有啊,就算沒有話,我戒指裡也有很多獸皮,我們和以前一樣也行。」 西琉普斯聽到,他可不像流牙一樣一無所知,就問道:「你戒指好像可以裝下很多東西,是空間魔法嗎?」 「嗯,這個是空間戒指,以前一位故人給我。」阿洛像是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 西琉普斯眸光閃了閃:「故人?我怎麼不認識?」 阿洛解釋:「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離開……」他想了想,現在流牙已經能夠聽懂他話,他也就不再有所隱瞞,「我九歲時候曾經被人當成祭品抓過,後來被人救出來送到魔法師總公會,那裡有一位女士一直很照顧我,在我十四歲準備離開時候,送給了我這枚戒指,幫了我很大忙。」 既然稱之為「女士」,年紀應該要比他大很多……西琉普斯心裡這樣想著,但面上則不動聲色:「洛,你好像很喜歡那位女士。」 阿洛笑笑:「那是我接受到第一份善意,我是天生水靈體,但是因為做過黑暗祭品,所以雖然撿回一條命,體質也被污染了,不能使用水系魔法,在總公會被很多人排斥。只有尼瑪……就是那位女士,她一直照顧著我,也從來不用異樣眼光看我,所以對我而言,尼瑪也是不一樣。」 「可是,我好像沒聽你提過……」西琉普斯狀似不經意地說著。 「沒辦法,這些年我只顧著提升自己實力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足夠力量話,也沒辦法做成想做事。」阿洛微微苦笑,隨即抬起頭,看著西琉普斯,「流牙,過段時間,等學院放年假時候,你陪我回去探望一下尼瑪吧?」 「嗯,我當然會陪你。」西琉普斯聽到自己也被安排在將來行動計劃中,滿意地答應了。 兩人走了一段,交談聲音不小,但是有靈力隔離,所以也沒人能夠聽見。這時候,有幾句清晰話語飄到了他們耳裡。 阿洛覺著不對,就放慢了腳步。 「哎,你知道嗎,聽說中午時候,城裡有一家旅館被雷劈了!」 「我也聽說了,說是有強者在那裡突破了?但是後來卻沒找到人。」 「那旅館還挺慘,聽說屋頂上被劈出了好大個洞,而且明顯洞口帶著力量痕跡,如果不先淨化那些能量話,就連修復都不可能!」 「這可要花很大一筆錢吧……」 話題止於其中一個學生唏噓聲中。 西琉普斯原本不解,但也配合了阿洛動作,等聽明白了這些話,心裡也有了底了。果然,阿洛動了動嘴唇,就要開口。 而西琉普斯先承認了:「洛,是我。」 「……渡劫確是有雷降下。」阿洛歎口氣,「流牙,你沒給人看見吧?」 「沒有,那時落雷激起了很多灰塵,正好遮掩了我行跡。」西琉普斯淺淺勾唇,「我還以為洛會責怪我。」 「不會,雖然對那位旅館老闆有些抱歉,但我不會要求你回去補償,頂多留意一下,在旅館有麻煩時候暗中幫一下忙就是了。」阿洛搖搖頭,「渡劫畢竟是太奇異了,引起別人注意不好。」這個世界上強者那麼多,被盯上了話以後就太麻煩了。即使身具長處,但永遠也不能小瞧任何人。 「洛,你真好。」西琉普斯眼裡含著笑意,伸手把阿洛摟得更緊了一些,「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阿洛失笑:「你也別太妄為了,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過,不過看起來是不像現在這樣平靜,你以前做習慣了事情,在這個時候可能有很多不能做,所以,要小心一些。」 西琉普斯心中一暖,這樣話,從來沒有人為他叮囑過,可也是這些話,他知道對方是真切地信任著自己,哪怕自己跟他認識那個「流牙」有著明顯區別,可他還是一如既往……他說,自己當然都明白,可畢竟是不一樣。 「嗯,我知道了。」西琉普斯忽然停下來,把下巴擱在阿洛頭頂蹭了一下,而後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重新變回摟著他肩膀樣子,「以後我有做不對地方,洛你要記得提醒我啊,我也不知道現在大陸變得怎麼樣了,如果做錯就不好了。」 「好。」阿洛笑著答應,他覺得,流牙長大了也沒什麼不好。 又繞過幾幢建築之後,才來到了導師所屬宿舍前面,這是在學院中比較偏遠地方,隱蔽而且安靜,是專門辟出來,不會受到太多打擾,也能讓諸位導師做自己想做事情。 這建築是由八個樓圍成個矩形,裡面四個,兩邊各兩個,都有百餘層高,為串聯形態。而中間那片空地處有八個圓形魔法陣,顏色各不相同,能分別傳送到每一個樓中,阿洛拉著西琉普斯,站進了水藍色那個裡面。 進了魔法陣,阿洛胸前徽章閃過一抹藍光,兩人就消失在陣中了。 西琉普斯眼前一花,有略微不適應。 在遠古,所有魔法都應用在戰鬥中,像這樣利用了空間魔法傳送陣,他們從來都沒有精力去開發。 阿洛倒是習慣得很,他也是身子被晃了晃,就站在了一塊空白平地上,而前方就是一閃有水藍色波紋浮雕大門。 「流牙,這一層都是我們。」阿洛沖西琉普斯微笑,「據說這個是卡莫拉學院導師福利,我覺得挺不錯。」 西琉普斯點頭:「比我們以前安逸多了。」不論是遠古時,還是之前在薩多森林時。 「所以,我沒有跟你商量就來應聘做了導師事情,流牙就原諒我吧?」阿洛抬頭一笑,神色很溫柔。 西琉普斯愣了一下,才想到如果兩個人是生活在一起「家人」,確有很多事情不能私自決定……他在心裡暗暗加上這一點,乾脆大力擁抱了一下阿洛:「那好吧,我原諒洛了。」他側了側頭,「看在這麼大宿舍份上。」 卡莫拉果然夠大方,這一層樓空間可以說是相當大,而且因為同層沒有其他住客,也不會擔心被人打擾,十分清靜。 套房裡包括有一間主臥,兩間客房,一間實驗室,一間書房,一個廚房,一個餐廳,一個大客廳,兩個盥洗室,一個浴室。傢俱全部是配套,但是如書房和試驗台之類上面卻沒有擺放東西,應該是讓導師隨著自身所教導課程準備了填進去,而沒有越俎代庖,整個房裡很整潔,應該有除塵魔法陣日日不休地打掃,牆面和地上磚都是新,想必是更換過了,或者乾脆這裡就沒人居住過,而房裡各種顏色也很清淡協調,看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兩個人很快看完了房子,西琉普斯低頭:「洛,我們把地上都鋪滿獸皮吧?我記得,在森林裡獵來獸皮還有很多,應該是足夠。」 「可以是可以……不過流牙,為什麼?」阿洛不太明白,這個房子裡除了廚房和洗漱地方之外,幾乎每一間裡都有極長柔軟沙發,應該是夠舒服了。 「太規矩了。」西琉普斯皺眉,「鋪好獸皮話,就可以更隨便一點。」 「……其實是因為流牙喜歡隨便在地上打滾吧。」阿洛覺得好笑,他算是明白了,流牙雖然是恢復了記憶,可看起來生活習慣還是很不羈,所以看到太規矩東西就受不了,寧願亂一點……不過,這不算什麼問題。 西琉普斯也笑了:「也可以這樣說,不過既然是我們『家』,還是輕鬆最重要,對吧?」 聽到「家」字,阿洛微怔,不過馬上帶著寵溺地笑了:「是,流牙說得對。」 西琉普斯心情很愉悅。如果地上鋪滿了獸皮話,那麼,無論怎麼撲上去,應該都不會疼痛了吧。 費了很大功夫,兩個人終於把每個地方都鋪滿了柔軟皮子,並且也把一些阿洛需要藥材和坩堝等實驗器材放到實驗室裡分門別類地放好,這樣一來,就又花費了不少時間。 饒是阿洛身具靈力,流牙也力大無窮,也因為各種繁瑣小事而有點疲憊,於是接下來很自然地,兩個人去浴室洗澡了。 作為西琉普斯第一次與阿洛共浴,他沒有做任何多餘事情,只是幫阿洛洗了頭髮,也順便跟他靠在一起泡泡熱水解乏,才跟他一起換上了浴衣。 西琉普斯喜歡坐在阿洛身後,也喜歡枕在阿洛大腿上,只是時間不能過長,所以難免有點倉促。 阿洛並不以為意,他靈力足夠為他隔絕一切贓物,所謂泡澡洗漱之類,原本就是他為了流牙而保持作為「正常人」生活習慣,久而久之就一直這樣了而已。而西琉普斯當然不會去提醒他。 洗完以後,西琉普斯抱著阿洛滾到了客廳裡最近獸皮上,兩條大腿兩根胳膊將他摟得緊緊,而後,他盯著阿洛近在咫尺清秀面容,有點嚴肅地開口。 「洛,我覺得,你還有事情瞞著我……比如說,你真正來歷。」 坦誠 阿洛愣住,隨即垂下眼。 其實,從流牙開始問他關於金丹事情時候、當他說起修真到時候,他就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被詢問了……只是,在那個時候,他原本以為流牙會不屑於問他、會離開罷了。 「我本來沒想瞞你,流牙。」阿洛想好了,就抬起頭,微微笑了笑,「以往我總是想著要給你自己選擇機會,所以沒有逕自把你引上修真之路,那時我總覺得,等你再長大一些,真正通曉世事時候,再對你詳細說一說……沒想到,之後事接踵而來,不知不覺,你突然就長大了。」 西琉普斯被那句「長大了」噎了一下:「……洛,即使這個身體比你小一點,但是我實際上年齡,真很大了。」 「所以我說『突然』啊。」阿洛輕笑,「讓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不許轉移話題。」西琉普斯看到阿洛笑容,忽然產生了從未有過「無奈」情緒,他開始瞭解懷裡這個人在面對曾經自己時候是多麼不容易了,「不管怎麼樣,今天你都要告訴我你真實身份。」 作為「流牙」跟隨了阿洛這麼久,西琉普斯壓根不會相信,一個當年只有十四歲孩子能夠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情況下明白那麼多知識和道理,更不可能認為一個十四歲孩子能夠面不改色地在薩多森林——擁有那麼多危險魔獸地方好好地生存,還救下了自己。 「真實身份啊……這個沒什麼好說,不過如果流牙想要知道話,也沒什麼大不了。」阿洛慢聲說道。 西琉普斯安靜等候,他知道,如果真如阿洛所言沒什麼大不了話,他跟自己說話時候是不會來這些開場白——開場白作用,也就是拖延時間、緩解緊張心理。 阿洛很緊張。 西琉普斯兩腿收緊,把阿洛往自己懷裡更擁緊了一些:「你看,我們現在一樣了,以後會一直在一起,你不能總瞞著我,對不對?」他其實也有點緊張,因為畢竟是這個人最大秘密了,如果自己錯估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地位怎麼辦…… 可是阿洛卻「哧」地笑出聲來:「流牙,用你口跟我說這樣話好奇怪……」明明以前說話時候都是幾個字幾個字蹦出來,現在居然還學會迂迴了,即便是知道現在才是流牙真正面貌,阿洛覺得,自己還是會感到很奇特啊。不過,拜流牙所賜,他現在不緊張了。 「是真沒什麼大不了啊。」阿洛聲音柔下來,「我與流牙一樣,也是兩世為人,不過與流牙不同是,上一世,我並不降生在這個世界上,而是很遙遠另一個地方。」 西琉普斯有些微震驚,但又覺得理所當然,阿洛所顯示種種異常其實都昭示了這個問題,他從未刻意隱瞞過「流牙」,只是以前流牙察覺不了而已。 阿洛目光又一瞬間恍惚,不過很快回過神,看著西琉普斯微笑:「流牙,你身體裡那顆金色珠子,在我世界裡被稱之為『金丹』,而它周圍繞著金丹旋轉氣流以及氣流中隨之運轉顆粒,整個所形成漩渦被稱為『丹海』,而丹海所在位置……」 阿洛微微掙扎了一下,西琉普斯稍稍放手,但腿部卻沒有放鬆,阿洛只好無奈地用手臂支起半邊身子,另一隻手臂則抵在西琉普斯腹部……「就是這裡,被我們稱為『丹田』。」 長長銀髮有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有幾縷垂落在西琉普斯臉側,搔得他有些發癢,西琉普斯眸色暗了暗,用手抓住了阿洛。 阿洛正在給西琉普斯講解修真基本常識呢,沒想到被捉住手,不由側頭問道:「怎麼啦,流牙?」 「沒什麼,只是洛你不是要給我講你來歷嗎,怎麼突然又講起我身體事情來了?」西琉普斯攬住阿洛腰,在柔軟獸皮上翻了個身,改為側躺,順便也讓阿洛枕在了他手臂上。 阿洛只以為西琉普斯是覺得累了想換個姿勢,就縱容地任他作為:「因為一切起源都在這裡,所以我得從這裡講起。」他說著。 「嗯,好,我不會再打斷你了。」西琉普斯沒放開阿洛手,而是把那手貼在自己臉上磨蹭著。 「沒關係,有不解地方你可以問我,以免後頭你更不明白了。」阿洛笑一笑,整理一下自己思緒繼續說,「流牙,你和我現在都是金丹期修真者,丹田里金丹就是證明,而所謂金丹期,不過只是漫長修真過程中一個步驟而已……雖然,它是很關鍵一個步驟——昭示著我們擁有了漫長生命,在修真途上略有小成。」 「可以仔細講講嗎,洛?」西琉普斯神情自然地看著阿洛,那身體上小小不自在也淹沒在他從容動作中了。 「當然。」阿洛完全沒有發現異常,「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渡劫……這是我們修真路途,煉氣不過是基本,築基才算入門,金丹壽數千歲,元嬰則不老不死,再往上,化神後就有各種奇異變化,到煉虛時,即便有人捅破了我們丹田,但只要元嬰從頂竅逃脫,就能夠奪人肉身重新活過,而渡劫是最後一關,若是能在九天劫雷中活下來,就能夠成仙了。」 說到這裡,阿洛歎口氣:「在我那個世界裡,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修真之事,但真正能入門人卻是很少,加上天地間靈氣稀少和修真者本身身體素質限制,能達到金丹期就很不錯了,至於成仙……已經數萬年沒有聽說過了。所以,成仙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會去哪裡,除了古老宗派長老宗主,他們能夠通過一些法器溝通仙人,知道一些,其餘眾人,都很少得到仙人消息。」 「洛是奪人肉身活過來?」西琉普斯壓制住身體蠢蠢欲動,有了些興趣。 「我哪有這樣本事啊。」阿洛失笑搖頭,「別說是煉虛期讓元嬰出竅了,我上輩子連築基都沒能達成……我是死過一次人,不知怎麼,居然在這個世界重生了。」 西琉普斯敏感地捕捉到一個字眼:「死?」如果只是因為遲遲無法破關所以壽終正寢還好,可如果不是…… 阿洛臉上笑容僵了一瞬,但還是被西琉普斯看得清清楚楚。 「洛,你不要瞞著我。」西琉普斯大腿壓在阿洛身上,腦袋也轉過來埋在了阿洛頸窩裡,帶些委屈語氣說道。 阿洛果然永遠對這樣「流牙」沒辦法,他歎口氣:「沒什麼好說……」但馬上,頸子裡傳來個微痛感覺,是西琉普斯在他裸|露皮膚上咬了口,沒有用力,可是又不鬆開,持續用牙齒夾住一塊輕輕碾著。 「好吧,」阿洛伸手拍了拍西琉普斯頭,示意他鬆開,「我是被內門師兄用飛劍刺死,他曾經想要對內門師姐用強,師姐不從,被他打成重傷,我正好會模仿人語,就嚇走了他,救了師姐,後來師姐給了我內門功法了斷我跟她之間恩義,但是內門師兄害怕我說出去,就千方百計找到了我下落,殺死了我。」他說到這裡,早就沒有了那個時候不甘和自嘲,而是平靜了許多,「等我醒來,就到了這個世界,躺在一個祭壇上,後來才知道我是被作為幾個祭品之一,也許因為這個身體靈魂已經被抽出來了,才被我撿了便宜……」 「這個身體是天生水靈體,只是被污染了,我被魔法總公會會長救回去,但是因為不想被他利用,就假裝無法驅除身體裡黑暗元素,直到我十四歲後,去了薩多森林,之後才重新踏入修真之途,逼出了黑暗元素。之後,就撿到了你。」 阿洛緩緩道來,原本眉目清冷,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但絕不喜歡事情,可在說到最後一句時候,神色卻倏然柔和了下來。 西琉普斯自然把阿洛所有表情都收入眼底,心裡劃過一絲喜意,他舔舔在阿洛頸子上咬出印子,又問:「洛,你不恨那位師兄嗎?是他殺了你!」 「本來當然是有,但是恨意對於我們修行正道修真者而言,並不是一種好情緒。」阿洛心平氣和,「可是我轉念一想,如果不是師兄刺死了我,我也許現在還在築基關卡徘徊,可是我在這裡來了,有了這樣好素質身體,修為竟然一進千里,達到金丹期……這原本是我想也不敢想事情。」 雖然如此,但被刺死疼痛猶自纏繞,他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麼另一個世界事情應該早已成為過眼雲煙,即便是他想要追究,也是做不到了,倒不如把心放寬,安心修行。 西琉普斯當然也看出了阿洛一點心緒,他再翻身過去,整個又把阿洛抱在懷裡……柔軟獸皮墊在身下十分舒服,懷中人溫熱身軀同樣柔韌趁手……西琉普斯和阿洛面對面,蹭著他鼻尖說道:「洛,以後我會保護你,再不會讓你被人傷害。」 「我會一直陪著你。」 分歧 「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樣類似話流牙以前也說過很多遍,但那個時候畢竟與現在不同,那個時候流牙神智未開、天真未泯,饒是阿洛明白他真心實意,卻不能當真……但是現在不同了。 找回記憶流牙,曾經活過了比兩世阿洛加起來更加悠長生命,所以阿洛雖然有點不適應,但也不能完全把他當孩子看待了——儘管在潛意識中,他依舊是這樣做。 西琉普斯篤定神情讓阿洛心中一暖,阿洛一時興起,也跟著蹭了蹭西琉普斯鼻尖:「好吧,我相信流牙。」 看著完全沒有自覺銀髮青年,西琉普斯眸色更深,腰腹下火熱也不能自制地更加強烈起來……他覺得有點不妥,但轉念一想,又乾脆放任,反而與阿洛更靠近了些。 阿洛那邊還在感動,忽然感覺到一個堅硬物事抵在腰側,熱熱突突地跳動,他有點不舒服,就低下頭。 然後,他看見西琉普斯袍子下面凸起了一塊。 阿洛霎時間尷尬了,他道家學就是煉化精氣,兩輩子加起來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但凡感覺精氣充盈,就全部吸納體內、提純靈力了,可他也知道,如果是凡俗人,精氣滿溢時就會形諸於外,變為身體上變化……有些無奈地扶住額頭,阿洛還記得,在前不久流牙也這樣過,那時候他還被迫給流牙解釋,弄得好幾天不敢跟流牙照面。 想得出神,阿洛沒有發現自己一直被西琉普斯握住手正被拉著一直下移,慢慢地……直到五根手指握上灼熱柱體,才清醒過來。 「流牙!」阿洛惱羞成怒。以前流牙不懂就算了,可現在怎麼還這樣? 西琉普斯在那修長手指扶住欲|望時候就長吁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些享受神情來,後來聽到阿洛怒聲,不但不放開,反而將握住阿洛手更收緊了一些。 「洛,很舒服啊……」他聲音帶上點低啞,半瞇著眼看向阿洛。 阿洛手被高溫燙得抖了下,又被西琉普斯毫不掩飾語氣搞得有些羞赧,但到底還是沒有甩開……或者說,因為西琉普斯力氣太大,讓他不好動作——只稍微掙扎一下,就聽到西琉普斯更加舒適呻吟。 頗為享受地握著阿洛手上下滑動,感受那種溫熱柔軟絕佳觸感,西琉普斯沒來得及想別,只覺著被包裹快感一**湧上腦海,讓他有些克制不住。 阿洛和西琉普斯原本就挨得很近,耳裡傳來他一聲聲暗啞低吟,讓阿洛覺得手裡火燙似乎一直傳到了心裡……卻又不知道這是什麼感受。在毫無自覺間,阿洛臉紅了。 手指被人拿住機械地運動,是絲絨包住鋼鐵般觸感,阿洛被渾身而起熱氣熏得不敢輕舉妄動,不知過了多久,才在一聲微微上揚尾音中感覺到手心被噴濺液體,同樣是火熱,並且黏膩。 西琉普斯有些微喘,他剛剛釋出了自己欲|望,但這欲|望是釋出來了,他那衝上頭情緒也冷靜了一些。 糟糕……他以前從來沒有忍過,因為實力足夠強大,所以總有貼上來,而現在明明知道應該要忍、要慢慢來,還是被屬於「流牙」記憶中那種美好感覺沖昏了頭,只知道一定要發洩出來,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動了手……這樣毫無理智行為,一點也不像他。 但這時候他也來不及想著自己自制力問題了,他更擔憂是,這個草率舉動會把他以前良好形象全部抹消,甚至是……會被懷裡這個人防備。一想到這裡,他居然害怕了,以至於甚至不敢低頭去看阿洛表情。 「……放手。」不過還好,阿洛聲音裡雖然有一點怒氣,但是並不冰冷……也就是說,其實是沒有真正生氣吧? 西琉普斯手一顫就鬆開了,有點忐忑地去偷瞧懷中人,卻發現,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阿洛竟然把臉一點點撇開……這可是從來沒有事情。 西琉普斯有些不安——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會不安,就顧不得那麼多了,急忙也把身子下滑,空著手也很快扶住了阿洛頭,想要把他臉轉過來……結果,阿洛把臉埋得更深了。 「洛……你不理我了嗎?」西琉普斯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亂了陣腳,開始用帶著委屈語氣撒起嬌來,「洛,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會很難過……」 阿洛不吭聲,西琉普斯更急了點,手上連忙用起了力氣,硬是把阿洛腦袋從懷裡挖了出來——結果,他看到了緋紅臉頰,紅艷顏色好像是染了血一樣。 臉……臉紅了…… 阿洛敵不過西琉普斯力氣被拉出來,又被看到了好像滴血一樣臉,他黑色眸子裡水光溫潤,似乎是想生氣,但完全沒有任何威力,反而困窘更多一些。 西琉普斯有些愣了,阿洛這個樣子,很好看。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直接抱過去:「洛,你不要生我氣。」 阿洛臉上溫度終於慢慢冷卻下來,但剛才被迫幫……事情還是沒法忘記,但如果要責問流牙,他又覺得開不了口。 「我不是生氣。」他最後還是這樣說,「只不過流牙,這樣事,以後不要做了……」他想了一下,「你長大了,這個不適合我們之間做。」 「為什麼不適合?」西琉普斯側頭,他試著抱住阿洛腰,發現沒被拒絕之後就更蹭了上去,「洛討厭我?」 「不是。」阿洛現在冷靜下來了,他皺一下眉,「我不可能會討厭你,流牙,只是……」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來,「但凡是人,都會有精氣充盈之時,不過我們道家修真從來不會讓自己出現這種狀況,有了精氣,也都是立刻被化入體內,從不會形諸於外,而流牙,你不是也已經凝結成金丹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情形?」 西琉普斯真不知該是為自己能夠輕易過關一事竊喜,還是繼續感歎自己道路漫長,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這人居然只是稍微羞惱了一下,就馬上想到了別事情上去了?不過這個事情是關於自己,又讓西琉普斯覺得很滿足……這樣一來,他就更應該把這個人抓在手裡了,不是嗎? 當然,他不會蠢到持續之前話題,而是順著回答:「我也不知道,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是這樣。」 阿洛不知道西琉普斯在心裡做出決定,反而認真思考起來,就如他剛才所說,正道修真,像阿洛所修青木訣這種就是名門正道法門,規規矩矩、順應天命,從最初修行時候講究清心寡慾,直到到了金丹期,才能尋找道侶,否則就要承擔因為陽氣外洩而修為再無所進後果,而就算到了金丹期,如果只是尋找尋常道侶而不是要以雙修之法讓道侶雙方齊頭並進話,對房中之術也是並不在意……所謂道侶,講究更多是陪伴以及彼此相護,而絕不會像「流牙」這樣,只是磨磨蹭蹭,就會激動到這個地步,更不會將精氣釋出,讓其白白流失……想到這裡,冷不丁,他忽然一驚。 流牙他,撿到那本書可能並不是正道修真法門,而是……修魔。 阿洛在書中看過,修魔者肆無忌憚,講究隨心所欲,崇尚欲|望,嗜好殺戮,能將負面情緒轉化為輔佐之力,促進對靈氣吸收,而所修法門也往往暴戾霸道,與正道之人更多用法寶法器共抗天劫不同,魔器來之不易,他們更喜歡以肉身對抗天劫,哪怕是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修魔者天劫,是修道者遠遠比不上強大,魔氣越濃,天罰更重。 也正因為如此,成功修魔人比起修道者更加困難,但金丹期修魔者,往往也比修道者厲害許多。 阿洛仔細回想西琉普斯表現,越想越像,越想越心驚,細數種種,竟然都是貼合!這一剎那,他也有點驚慌了。 「流牙……」他臉色有點泛白。 西琉普斯不明所以,他只看到阿洛一瞬間呼吸紊亂,神色也有些不對了,他趕忙握住阿洛手,才發現他指尖冰冷。 「洛,你怎麼了?」西琉普斯著急了。兩人相處了十多年,阿洛從來都是溫和、平靜,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阿洛也會發抖。 到底是怎麼了……是想到什麼了嗎? 修魔者……修魔者與修道者不能共存,修魔者天性桀驁,與修道者不睦,修魔者任性妄為,修魔者對修道者不屑一顧…… 從前看過修魔者與修道者之間不和在阿洛腦海裡不斷翻滾,讓他忽然覺得心裡冰冷。 流牙如果是修魔者話,而自己是修道者,是不是這些年相處,也不過只是過眼雲煙? 西琉普斯不願意看到銀髮青年這個樣子,但他所做唯一一件事也不過是大力把阿洛抱緊、試圖讓他安穩下來:「洛,到底出什麼事了?!」 阿洛被擁入溫暖懷抱,是,溫暖,並且熟悉。然後他突然就鎮定了。 真是,他在想什麼呢?自己原本就不是悲天憫人之人,無論流牙是誰,無論流牙是否修魔,與他有什麼關係?他不會因為流牙修魔事情就這樣當他是邪門歪道與他保持距離,而流牙即使恢復了記憶也選擇用同樣態度呆在自己身邊,那麼……他還在害怕什麼? 灼熱 不知什麼時候,西琉普斯唇抵上了阿洛額角,溫熱觸感帶著溫柔味道,不像西琉普斯,但確也是西琉普斯。 阿洛在回過神來時候,第一時間感受到這樣氣氛。 「流牙,我沒事了,不用擔心。」阿洛感覺到自己被一種寬廣力量整個包裹住,也許這個力量帶著重重危機、甚至有著他原本應該不喜戾氣在其中,可對他而言,卻也是平穩,能夠讓他全心信任——他流牙味道。 「洛,你不要瞞過。」西琉普斯皺一下眉,剛剛那樣表現,哪裡像是沒有事?能讓他情緒出現這樣大波動…… 阿洛聽出西琉普斯語氣中急切,微微一笑:「只是忽然想到了流牙修行功法跟我不同,一時鑽了牛角尖罷了。」 「怎麼不同?」西琉普斯仔細觀察,發現阿洛確氣息已經平和下來,是想通了表現,就也安下心,摟著阿洛繼續躺在柔軟獸皮上面。 「嗯,多半是修魔吧。」阿洛回答,「在我們那個世界裡,除了正道修真,還有魔道修真、鬼道修真、佛道修真、妖道修真……種種不同。之前我一直想得太理所當然了,以為流牙你當年撿到功法是與我一樣,而通過剛才你反應,才發現原來大相逕庭,忽然沒有反應過來而已。現在想明白了,也就沒事了。」 西琉普斯手指把玩阿洛長長髮絲,繼續問道:「修魔不好嗎,所以洛反應才會這麼大?」 「呃,也不是。」阿洛搖頭,「在我上輩子世界裡,道魔自古相爭,兩者不能共存,我剛知道流牙你修魔了,再一想我是修道者,就忽然擔心起來。」微笑,「然後我又想到,我們並不是在那個世界,在歐亞大陸上,修真者據我目前所看只有你我,那還擔心什麼呢?」他說著,半開玩笑地看向西琉普斯,「還是說,流牙會因為修煉功法不同就要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西琉普斯斬釘截鐵。 西琉普斯倒是沒想到原來修魔與修道是這麼個關係,當然,他在聽到第一反應就是,阿洛會不會因此排斥他。對於他這個……好吧,隨心所欲修魔者來說,就算是在阿洛世界裡,按照特性他也應該是順從自己欲|望抓住一切想抓住東西,對吧?而阿洛就不同了,阿洛是從修行最初就被灌輸了與修魔者敵對觀念,而那個世界大方向也是道魔對立,他想法,照理說才會比較敏感……不過現在聽起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 阿洛顯然還沒有適應以前腦子空空「流牙」會在轉瞬間想到這麼多東西——就算他明白西琉普斯就是流牙,也不可能才剛接觸新流牙一天之內就把他瞭解得和原本流牙一樣透徹呀∼於是,他只是很輕鬆地笑了笑:「我也知道流牙不會。」然後揉了揉西琉普斯頭。 西琉普斯很「流牙」地蹭了蹭他掌心:「洛,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這個是真心話,作為遠古大陸上最強者,哪怕是第一次面對「愛戀」這種情緒,他也不會失去對自己控制力——就好比魔獸守護自己珍寶,不容旁人覬覦,而自己百般呵護珍惜。 阿洛覺得很溫暖,在認識了他流牙以後,在他和流牙對彼此放下戒心以後,這種感覺就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哦,也許在流牙剛剛恢復記憶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會失去了,但很快流牙又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其實他從未離開。 人類體溫永遠都在一個恰到好處溫度上,既暖和,也不燙人,能給與親暱,卻不用擔心被灼傷——在阿洛前世今生一百多年壽數中,從來沒有過人對他釋放過這樣充滿了獨佔欲、但絕不會弄疼他擁抱——當然,他也從來沒有心甘情願地不戒備地接受旁人——在被師兄偷襲刺死之後就更加謹慎小心敏銳體質更是讓他如此。 而流牙是不同,這個被他賦予了名字少年,從一開始就用依賴態度給他安定感覺,讓他覺得,他也有如此溫柔情緒去面對另一個人,而腦海一片空白流牙,能夠直白地感受到這樣關切,並且回報過來……一天天他們更加親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流牙喜歡上與他黏著感覺,無論是擁抱還是沒有間距地貼近,皮膚與皮膚毫無阻隔接觸在一起……阿洛可以感覺到流牙靈魂密密實實地包圍著自己,讓他們成為彼此一部分——這也許是錯覺,但也是最真實感受。 想到這裡,阿洛唇邊慢慢溢出了個愉快笑容:「我也永遠不會傷害流牙。」是,流牙是最重要。「我也會保護流牙。」 西琉普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樣話,沒有人想過要保護他,就算是記憶裡那個樂觀開朗到愚蠢紅髮蠢貨也沒有說過這樣囂張承諾……對,就是囂張,甚至是奢侈。一直以來他都是最強,哪怕是後來腦子壞了也一樣,只有他庇護旁人性命,而從不需要旁人庇護——他驕傲也絕不容許自己像一個懦夫一樣躲藏在其他人身後,看他們去拚命而自己苟延殘喘——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高傲自尊心與毅力,給予了他無人可比力量。他飛快地趕超了所有在他前頭人,他有了可以讓他目空一切絕對實力。 可是,如果這句話是阿洛說出來,那麼他心甘情願地領受,並且在心裡猛然激盪起狂喜情緒……阿洛是他除了力量以外唯一想要,他很高興。 西琉普斯雙臂收緊,臂彎裡柔韌軀體讓他身體又開始發熱起來,某個難以啟齒物事不自覺地茁壯起來,直直地抵著那與他密切相貼修長大腿上……唔。 阿洛霎時間愣住了。 西琉普斯暗道不好,好不容易才讓懷中人忘記了之前自己不妥當舉動,怎麼現在又不爭氣地……其實這不能怪他,這個身體還在血氣方剛年紀,修又是魔道,自然不懂收斂,尤其心儀之人還乖順地躺在懷裡,怎麼可能忍得住嘛! 我只當做沒這回事……西琉普斯這樣想著,就仍舊保持抱著阿洛姿態,只是心中難免惴惴。 而後,阿洛說話了。 「流牙……」聽著聲音,似乎是和平常差不多情緒? 「嗯,洛?」西琉普斯從來不會不應阿洛話。 於是阿洛下一句話傳進了他耳裡—— 「流牙,你陽氣似乎太重了一點。」 居然是擔憂。 阿洛眉頭蹙起:「我是正道修真之人,在修行餘暇也看了很多雜書,裡面有記錄修魔者都只是寥寥數筆,我知道不多……不過在我修道者中,這精氣時常滿溢是不好,只是對於修魔者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西琉普斯屏息聽他說,除了哭笑不得,還是哭笑不得。 阿洛態度依舊很認真:「流牙,你老實告訴我,你總是這樣話,會不會不舒服?真沒辦法將精氣內收嗎?」隨即不等西琉普斯回答,又推翻自己話,「不不,流牙,你先別忙,也許修魔真是這樣也說不定……修魔講究個隨意,你就按照最舒服方法去做好了。」如果這樣後果無窮,大不了在流牙渡劫時候自己也幫他分擔一部分就是了。 西琉普斯很想歎氣,但他及時收斂住了,他低下頭,看到阿洛用心思考側臉,竟然不知道自己胸中如潮水一樣湧起感情是什麼……很陌生,讓他想要喊出來一樣。 懷中青年……很好看。 神情好看,唇角一點弧度好看,溫潤黑眼好看,瑩潤銀髮好看,因為被自己緊緊抱著而被熱氣熏紅了臉好看,因為磨蹭而鬆散了衣領露出內裡白皙肌膚好看,精緻是鎖骨好看,柔和面容好看……什麼都好看。 兩個人四條腿交疊,幾乎纏在一起。 「洛,現在不舒服。」西琉普斯感覺到喉嚨有一點發癢,在他冷靜之前,帶著沙啞嗓音已經從他口裡迸了出來。 阿洛立刻回神:「哪裡不舒服?」 西琉普斯覺得更熱了,大腦無法思考,他覺得自己又只剩下本能了。於是他毫不辜負這份本能地抬了抬胯:「這裡。」 阿洛再次覺得自己被什麼堅硬東西頂住了。 「洛,幫我……」西琉普斯有些掙扎地一下一下動著腰間,俊美臉上有一些汗水滲出。 阿洛指尖動了動:「流牙,我說過,這個不應該我們之間來做。」其實阿洛並不明白為什麼不能,他只是覺得不妥,以及自己在做這個時候心境會震顫罷了。 西琉普斯沒有放棄,他用手握住自己灼熱物事,上下滑動,可臉上表情卻變得痛苦起來。 「洛,我自己做不到……真很難受……」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臉越發紅了起來,終於由一種擔憂蓋過了另一種。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慢慢地觸碰到西琉普斯覆在那處手背。 西琉普斯一把抓住那隻手,包裹著它、牽引著它撫上自己火熱,然後滿意地發出一聲呻吟。 80搭訕 第二天清晨,阿洛在西琉普斯懷抱裡醒來——兩個人赤|裸相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衣物就不翼而飛了。 「醒了?」頭頂上傳來暗啞男聲,是屬於西琉普斯。 阿洛抬起頭,正對上一雙金色眼,裡面滿含著某種他看不明白情緒,但同樣,他又被那種情緒所包圍,仿若浸泡在溫水之中。 「流牙,早安。」他報以一個溫柔微笑。 西琉普斯雙臂環在阿洛溫軟腰肢上,感受著手下難言平滑快感,他眷戀地在阿洛身上蹭了蹭,也嘟噥了一句:「早安。」把頭埋進阿洛銀色髮絲裡,嗅聞裡面傳出沁人草木清香,真是……不想起來啊。 「好啦,別賴著,今天上午我有課。」阿洛好笑地掙出手臂,拍拍西琉普斯頭,「你要是讓我遲到了,我會被扣薪水。」 「嗯……」西琉普斯發出一聲鼻音,而後腰上一個用力,就抱著阿洛一齊坐起來。 阿洛一驚,看看周圍幾乎能埋進他們兩人獸皮,不知怎地有點臉紅。 話說昨晚,阿洛因為想到了西琉普斯修魔事情有些擔憂,在之後又看到他那麼不舒服樣子,寵著西琉普斯心思再度發作,也就隨便他想做什麼做什麼了……雖然對於一些自己不甚瞭解事情略有羞窘,但是看到西琉普斯滿足神情和終於依照心意瀉出了精氣,他還是很高興。 後來,慢慢地他手指酸軟,不知何時睏倦睡著——這些天以來,他一直憂心流牙身體裡隱患,精神上已經很是疲憊了,現在流牙凝結了金丹,除了得到一份記憶和強大實力以外什麼都沒改變,得到是最好結果,他心一鬆,就自然而然在安全地方——西琉普斯堅強有力懷抱裡安心了。 西琉普斯當然也知道阿洛想到了什麼,不過這也正是他所希望,阿洛前世今生雖說聰慧,但是對於沒有接觸過東西卻未必有什麼瞭解——僅僅是在昨夜閒談中聽到他講起修道情形,他就能想出個大概來了,加上阿洛對他沒有任何防備,他大可以利用「流牙」良好形象將自己做事情全部變成阿洛習慣,讓他習以為常,逐步適應。 當然,西琉普斯心裡並不是沒有歉意,他很明白,懷裡這個人對他抱有了最大信賴,所以才會這樣毫無警惕,說什麼信什麼,可也正因為他給了自己這樣珍貴東西,才會讓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他並不想對阿洛使用任何心計,只是如果在不傷害阿洛前提下,用一點點暗示話,應該也無傷大雅——他輸不起,更不想看到盲目坦白可能會造成後果——比如阿洛拒絕。他賭不起任何一點可能。 沒有人比他們更親密,當然就沒有人比自己更有資格得到他,不是嗎?西琉普斯原本冰冷金眼,在阿洛看不到地方充滿了凶狠獨佔欲和滿滿戾氣——「流牙」不懂我懂,「流牙」做不到我能做到,「流牙」想抓住我也一定會抓住。 兩個人膩了一會兒,阿洛推一推西琉普斯,想要站起來,忽然發現自己衣衫盡褪覺得不妥,就還是保持坐姿,只是轉過身,背對著他。 西琉普斯看著青年優美背部曲線,順著他微微躬身而略彎脊樑一直朝下……他及時收回了目光,閉閉眼,暗自平息躁動內火。 阿洛沒有發現這些,他轉過去,只是為了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一件長袍穿上而已,晃晃手指,手臂上就搭了件淡青色柔軟織物。 這時候,在他面前忽然籠罩了一片陰影——是西琉普斯無聲無息地走到他前面來了。 西琉普斯把阿洛臂彎上長袍拿起,另一手則把他拉了起來,阿洛不解,但還是順著西琉普斯力量站直。 下一刻,阿洛看到西琉普斯輕柔地把長袍為自己披上,一點一點地整理衣領和袖口,還有腰間複雜到很難系得精緻腰帶。 「流牙?」阿洛有點驚訝,不過馬上被溫情氣氛感染,微笑起來。 西琉普斯俯下身,半跪在阿洛前方,修長手指在腰帶間穿梭著,面上神情很平和:「以前總是洛幫我,現在也終於輪到我幫洛了。」 阿洛想起來,當年小小流牙還帶著野獸習性,不知禮儀,也不懂得穿衣穿鞋,是自己一手一腳地為他穿好衣物,甚至為他學習裁製獸皮,到後來,哪怕是流牙已經會簡單穿衣,也往往更喜歡耍賴讓自己幫忙……想到這裡,他唇角不禁就柔和下來。 「那時候流牙很笨拙……」阿洛輕聲笑起來,在感到西琉普斯在自己手指上咬了一口時候,他仍是忍俊不禁,「不過也很可愛。」 西琉普斯也彎了彎嘴角,站直身體:「那我現在可不可愛?」他大張雙臂袒露身體。 阿洛這才發現,原來西琉普斯竟然是什麼都沒穿地給他先忙活,不禁低呼:「流牙,你怎麼……」 西琉普斯理直氣壯:「那又怎麼樣,我身上什麼地方洛沒看過?」 「話是這樣說沒錯……」 「既然沒錯,洛,不然你也幫我穿衣服?」 「流牙……」 「好吧,我自己來。」 就這樣,一頓胡鬧之後,阿洛和西琉普斯總算是出了門,而阿洛更是踩著上課時間進了教室,堪堪抱住了身為導師尊嚴。 而西琉普斯,則在教學樓下面草地上曬太陽等著阿洛出來。 卡莫拉上空籠罩著一個巨大魔法罩,由分佈在學院正東、正南、正西、正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魔法陣交織而成,不僅能夠起到對學院強大防護作用,還能用溢出魔力及時修補坐落在學院內各個小魔法陣缺損,使卡莫拉裡一切活動都能夠正常而有序地進行。 西琉普斯靠在草坪中鐵製欄杆上,仰面感受陽光透過魔法罩而灑下溫暖感覺……想起從前時刻緊繃戰亂生活,他突然覺得,像這樣平靜而安逸也不錯——如果還在給學生上課那個青年也在自己身邊一起享受就更好了。 真是很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 等著等著,西琉普斯漸漸舒展了身子,枕著手躺在草地上。反正經過了過濾陽光一點也不刺眼。 卡莫拉上課時間並不是固定,雖然每一個班級都有各自課表,但是每節課時間卻不一定是分佈在同一個時刻,就比如,有班級上午八時有課,有是九時,有是十一時,但是每一節課要貫穿兩個歐羅時,也就是說,在A班上課上到一半時候B班才開課……因此,卡莫拉學院裡每一個歐羅時中都會有很多學生出沒。 草坪上當然也是有人,阿洛上課時間早,是早晨七時,那時學生較少,不過當西琉普斯瞇了會眼睛之後,學生就漸漸多起來了。 所以聲音也漸漸嘈雜起來。 西琉普斯並不想惹人注意,所以當他察覺週遭生人氣息越來越多時候,他也只是哼了一聲,依然閉目養神中,然而,雖然他是這樣想,但事實並不能如他所願。 很快地,有人過來搭訕了。 在這裡,我們要詳細描述一下西琉普斯外貌和卡莫拉裡男性學生素質。 首先,西琉普斯是個成熟男人,儘管「流牙」身體只有十八歲,可當金丹凝結成以後,所顯露外表就一定是這個肉身所能夠擁有最佳年齡,所以在外人看來,西琉普斯是個二十四五大好青年。而眾所周知,卡莫拉招生標準是沒有經過魔法等級或者鬥氣等級鑒定卻擁有潛質、且能夠適應離家住宿人,一般來說,比較適合都處在十歲到二十歲之間,如果超過了二十歲……倒也不是學校不收了,只是這麼晚才進行學習已經過了最佳時期,而且在好武成性歐亞大陸上,這樣人也少。不到二十歲,也就是沒有成年,沒有成年,也就代表稚嫩,於是…… 然後,西琉普斯擁有一張極其俊美容顏和絕對讓人垂涎強健身材,原本「流牙」底子就不錯,而金丹期之後,他面貌更接近遠古時模樣,只是煞氣被中和了一些,放鬆下來,就是個完美皮囊,再加上修魔者有所小成而帶來魔魅氣息,更是給他增添了許多光彩。相比之下,那些根本沒成年學生們先別說能將陽剛和俊美良好地結合了,哪怕是臉面好,但是沒有達到一定實力,身材什麼也是根本比不過。 第三,就是氣勢了。西琉普斯自血火中廝殺而來,帶著隱隱已經被控制了瘋狂,還有隱藏極深戾氣,無一不像征著強大與力量,也同時吸引著——用自然界語言來說,吸引著雌性與弱者前赴後繼,這是一種另類誘惑,而就那一般學生根本沒經歷過磨練單一氣質,差距無疑是巨大。 再加上學院裡年輕能看又強大導師也少,而那樣導師沒有伴侶就更少,這樣一來,這個陌生、學院裡沒有人見過俊美男人——無論是新招導師還是來探訪友人學院外人,更甚者是一個年紀稍微大了點兒學生,都讓人禁不住地想要接近——躺在草坪上懶懶曬太陽無害樣子足夠讓人忽略掉那一絲危險氣息了。 搭訕者 「嗨,你在這裡曬太陽嗎?」有個比較活潑少年聲線從耳旁響起。 西琉普斯並沒有理會,繼續瞇著眼養神。 跟著是一陣嘰嘰咕咕聲音,似乎在商量什麼,而後又換了個憨厚一些:「那個,你……你好,我們是……」 結結巴巴斷斷續續,西琉普斯只當沒聽到。 「哎呀他不行啦……」 「話都說不清楚,都說了不要讓他去……」 「誒誒剛才不是你說讓他去……」 「我才沒有說!」 「我想他可能是在睡覺,所以才沒聽到吧。」 「要不然……再試一次?」 漸漸聲音變大,這下就算西琉普斯是個死人,也絕對是聽到了。 於是他睜開眼,坐起來,看著發聲那邊問了句:「有事?」 正坐在他旁邊,哦不,現在是在他正對面男孩——棕色頭髮和聲音一樣平凡而憨厚臉,看到他坐了起來頓時臉紅成一片。 「你你……你好。」男孩沒忘記自己任務,努力地讓自己說話更流暢些,「我們想……跟你認識認識。」 西琉普斯覺得自己耐性就要耗盡了,這時候,一雙手從旁邊推開男孩,出現是一張笑嘻嘻臉。 「我叫馬瑞安,這個笨蛋叫弗雷,我們都是這個學校學生。」同樣是個少年,聽聲音正是最開始說話那位。 「喂喂,我們呢我們呢……」後面還有嘰嘰喳喳。 西琉普斯抬起頭,看到站在兩個男孩身後大約幾個歐羅長地方,還有一個男孩兩個女孩,都不過是十五六歲年紀,在交頭接耳地說話,尤其是兩個女孩,態度甚至有些急切。 那三個人看到西琉普斯注意到他們了,互相推搡一遍,也走了過來,分別介紹自己。 「我們是愛蓮和伊蓮。」這是一對雙胞胎,活潑火紅色頭髮女孩和安靜水藍色頭髮女孩。 「您好,我是瑟夫瑞拉?斯利維爾,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最後走來男孩有一頭齊耳銀髮,在陽光折射下顯出點點微光,是個看起來頗為高貴少年貴族。 西琉普斯原本是不打算理會這些人,但當他看到這個貴族少年時候,他改變了主意。 「西琉普斯。」他看著這五個少年少女,平淡地點一下頭。 「這人性格,好想不太好相處哎。」雙胞胎姐妹湊在一起低聲說著,憨厚男孩撓撓頭,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前面笑嘻嘻少年卻好像完全沒有接收到西琉普斯拒絕之意一般,反而笑容更加燦爛:「啊啊,西琉普斯你名字可真好聽啊。」 西琉普斯看了他一眼,支起腿站起身來。 因為想要更好地與其對話而也坐在草地上兩個男孩眼睜睜地看著他伸長軀體,而後不約而同地眨了眨眼。 好……好高…… 在作為「流牙」時候本來就已經很高了西琉普斯,在找回部分力量後更加挺拔,加上那健碩修長身材,才稍稍伸展一下,投下來陰影就已經濃重到能把兩個少年都遮蓋住地步了。 貴族少年一手一個,把兩個男孩拉起來,雙雙胞胎女孩兒也跑過來,五個人並排仰望——面前這個人比他們中間最高弗雷還要高出兩個頭左右,真是恐怖極了。 明明看起來只是個動作優雅休閒俊美男人而已,這一站起來,就彷彿忽然化作了一頭猛獸,週身力量波動張力難以言表。 比起一憨厚一過分活躍兩個男性同伴更有眼光貴族少年幾乎在瞬間就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傳來可怖力量,讓他渾身毛孔都紛紛戰慄同時,也立即後退了一步——帶著他兩個同伴一起,幾乎有些踉蹌。 然後,他很好地維持了自己風度。 一手置於胸前,貴族少年行了個標準禮節表示自己友好:「冒昧打擾,真是失禮了,您風采讓人欽慕,還請接受我們好意。」他沒有聽到回答,但當他直起腰時候,卻發現面前男人目光一直流連在自己身上……準確說,是流連在自己頭髮上。 「是否我儀容有所不整?」貴族少年有些訝異。 西琉普斯這才把視線轉回來:「沒事。」 氣氛又冷下來了,雙胞胎少女和另兩個男孩似乎也發現了有些不對勁地方,他們才發現自己可能太過於衝動以致招惹了個不該招惹人物時候,又不由齊齊出了一身冷汗。 糟糕了……這人才不是看起來好看就能隨便搭訕人物啊啊! 西琉普斯其實對這幾個人沒什麼壞印象,之前因為被打擾而引起不快,也在貴族少年銀髮中很快地消融了。 而當貴族少年發現對方目光再次停留在自己頭髮上時,終於按捺不住地開口:「西琉普斯先生?」 「嗯。」西琉普斯應了一聲,「坐下吧。」 這算是……搭訕成功了麼? 貴族少年唇邊淺笑有些僵硬了,作為一個有良好教養底蘊深厚貴族,他真不太適應席地而坐……不過考慮到對方實力,他目前也沒膽子離開,而他同伴們——尤其是雙胞胎女孩兒們,作為這次搭訕始作俑者,頗有義氣地陪同他一起坐了下來,呈扇形半包圍式,這是個比較方便防禦陣型。 他們小伎倆在西琉普斯眼裡自然不算什麼,他也沒心情跟他們計較,只是盯著對面貴族少年——瑟夫瑞拉?斯利維爾臉,視線游移,彷彿在尋找什麼。 瑟夫瑞拉覺得自己像是被魔獸盯住了獵物,渾身毛骨悚然。 西琉普斯目光從貴族少年額頭一直向下逡巡,到鼻樑到臉頰到嘴唇,說實話,這是個頗為秀麗少年,雖然尚有幾分稚氣,但明顯五官精緻,再加上少年也許與生俱來也許後天培養良好氣質,能清晰地看出他在將來會擁有如何讓人心醉神迷本錢。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皮膚可能要稍微差一點,但是嘴唇和鼻樑都很像,臉型話,果然還是那個人比較好吧,嗯,笑容也是……這是西琉普斯看著瑟夫瑞拉時候所有想法,完全沒有絲毫考慮這樣強力視線會給對方帶來什麼樣驚悚感覺。 雙胞胎中火紅頭髮那位,看到西琉普斯似乎只在盯著瑟夫瑞拉看、而沒有什麼其他行動,漸漸地膽子又大了一些,挨著水藍頭髮女孩輕聲說道:「哎哎姐姐,你說他是不是對瑟夫瑞拉一見鍾情啦?」 馬瑞安耳尖聽到,摀住嘴不要發出驚呼聲,躡手躡腳爬過去,低呼道:「不會吧……瑟夫瑞拉那麼……咳咳……人也有人會喜歡?」 「不……不要說瑟夫壞話!」弗雷不高興了,敲了馬瑞安頭一下,他力氣不小,砸得馬瑞安一哼哼。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馬瑞安揉著腦袋,搖頭歎氣。 水藍色頭髮女孩,伊蓮掩唇輕笑:「瑟夫瑞拉是個很優秀人,被人喜歡也沒什麼好奇怪,馬瑞安,就算他平時對你嚴厲了一點,但是你不能否認,他確擁有絕佳外表和風度,對不對?」她看到馬瑞安點了頭,才又說,「不過,我倒覺得這位西琉普斯先生並不是因為對瑟夫瑞拉一見鍾情才這樣……」 伊蓮向來觀察敏銳,馬瑞安幾個對她也還算信服,聽她這樣說了,也開始思考起來。 愛蓮眨巴一下眼睛,點點頭:「聽伊蓮姐姐這樣說,可能還真是哎!」 馬瑞安也仔細地想了想:「對,喜歡一個人表現不是這樣,我覺得吧,那個西琉普斯先生更像是在拿瑟夫瑞拉做個對比什麼,或者是,在他臉上尋找什麼東西?」 弗雷皺一下眉頭:「這樣不好。」 不說這幾個人在旁邊不停地討論什麼,瑟夫瑞拉在西琉普斯仿若實質目光中越來越如坐針氈了,額角也漸漸有冷汗沁出,可偏偏他又不太敢伸手去擦,只能竭力保持風度地強忍著。 同一時刻,在教學樓某個教室裡,魔法鍾發出尖銳鳴叫,昭示著上課時間已經結束事實。 收拾了教案導師留下課堂作業——一篇三指長總結整個課堂內容以及自身對魔法理論理解論文,然後跨進魔法陣,瞬間出現在一樓大廳中。 教學樓外草坪上—— 衣著雅致貴族少年正襟危坐,脊背繃得直直,用一種非常挺拔、但又彷彿隨時都會不堪重負姿態支撐著自己,而他對面盤膝坐著個極其俊美男人,一雙金色眼鏡定在他頭部以上,讓他不敢有絲毫移動。 而在貴族少年身後幾步處,又坐著四個正在竊竊私語少年少女,一邊氣氛僵硬,一邊氣氛活潑,實在讓人覺得古怪。 也許也正是因為這古怪氣氛,就沒有其他人過來打擾了。 當阿洛從大廳裡走出來時候,看到就是這樣場景。 ……交到新朋友了嗎? 他有些不解,但仍是開口呼喚:「流牙……」 馬瑞安幾人也同樣聽到了這個聲音,然而讓他們驚異是,一直莫測高深冷冷淡淡男人週身居然在瞬間升騰起一種歡快情緒,讓他們也情不自禁地和他一樣把頭轉了過去。 不遠處,有一個青色長袍青年緩緩走來,銀色長髮流水一般傾瀉而下,微風拂過,青年袖擺掀起,袍角也隨之而動,在膝蓋處翻捲起一層流雲。 82親緣 好溫柔人…… 這是五個初入學院大門學生第一反應,而後,他們發現自己眼前一花,那個原本坐在他們對面、聚精會神盯著他們同伴之一俊美男人,居然就已經出現在那個青年面前了。 「洛,你下課了。」西琉普斯當然是飛撲過去,手臂自發地攬上了阿洛肩膀。 阿洛點頭笑了笑:「是啊,流牙等久了吧,累不累?」 「不累。」西琉普斯搖頭,然後誠實地說道,「只是有點無聊。」 阿洛微笑,拍拍西琉普斯手。 五位少年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對於那個氣勢強大男人如此親切……不,更確切地說,是如此溫順表現,讓他們狠狠地吃了一驚。 馬瑞安戳戳旁邊傻呆呆弗雷,說道:「我現在知道剛才這位西琉普斯先生到底在看什麼了……」 弗雷愣愣地點頭,伊蓮和愛蓮在瑟夫瑞拉和那個剛才走來青年之間看了又看,也點點頭,伊蓮歎氣:「真是挺像啊。」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瑟夫瑞拉目光停留在那個與他同樣都是銀髮青年身上,神情是顯而易見困惑——在他認知裡,歐亞大陸上銀色頭髮人雖然有,但如同他們斯利維爾家族一樣這麼純粹卻很少見,難道是家族裡還有什麼人流落在外嗎?還是說……想到這裡,瑟夫瑞拉眼裡劃過一絲暗光,在這裡,他腦海裡閃現了很多隱秘、不能為人所知想法。 也許,在今晚回到宿舍以後,他應該給家族寫一封信? 不過很快地,瑟夫瑞拉收斂了表情,站起身來,隨意而不失優雅地拂去身上草屑,走過去露出個頗有禮貌笑容:「您好,我是瑟夫瑞拉?斯利維爾,很高興認識您,如果您不介意話……」他伸出手去,等待著。 西琉普斯很不高興在好不容易等到阿洛下課之後有人這樣打擾,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周圍威壓稍許上漲了些。 瑟夫瑞拉背後已經有冷汗流下,可是動作很堅定。 阿洛握住西琉普斯手臂安撫了他,而後看著瑟夫瑞拉溫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埃羅爾,水系一年級導師……如果我沒記錯話,瑟夫瑞拉先生你應該是我學生之一。」 他也伸出手去,但是還沒等瑟夫瑞拉握上去,就已經被西琉普斯抓住,拿了回來——這個舉動,讓瑟夫瑞拉臉上表情僵了一下。 「流牙……」阿洛歎息,但是沒有第二次伸出手了。 瑟夫瑞拉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極具魅力男人會有這樣……呃,沒有禮儀或者說幼稚舉動,但同樣地,從這個舉動可以看出,他對面前這個銀髮青年有著很強大佔有慾。 而且一個明顯擁有濃厚鬥氣,而另一個自稱是水系導師……那麼,這個男人是銀髮青年伴生戰士嗎?他在心裡這樣默認了。 從容地收回手,瑟夫瑞拉重新掛上笑容:「埃羅爾導師,我還沒有領略過您課堂,不過,如果我沒記錯話,應該是在今天下午。」 「是,我很希望瑟夫瑞拉先生能夠滿意我教學。」阿洛也衝他笑著,然後稍抬眼,看看另外四個少年少女,說道,「那幾位先生和小姐是?」 「他們是我同伴。」瑟夫瑞拉回答,然後把他們叫過來,也分別作了自我介紹,其中雙胞胎姐妹中姐姐伊蓮同樣是水系一年級學生,而妹妹則是火系,弗雷和馬瑞安是鬥氣分院學生。 兩名預備戰士和三名預備魔法師,如果在學習過程中稍微改變一下側重方向話,可能還能夠演變出盜賊、治療師或者其他,那樣就是比較標準一個冒險者小隊雛形了。 「那麼我同樣榮幸能夠教導伊蓮小姐。」阿洛微笑著點點頭,「現在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就這樣告辭吧,期待下次再會。」 瑟夫瑞拉等人當然也不會強作挽留,也都說了句「期待再會」,就看著兩個人並肩離去了。 而瑟夫瑞拉心裡還轉著其他念頭——比如說,這位導師自稱「埃羅爾」,沒有說姓氏——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刻意隱瞞,就是沒有姓氏——這樣話,他之前推測就又有了一個依據了。 在這個大陸上,沒有姓氏只有三種人:一是沒有家族之人,即孤兒;二是家族不承認之人,即沒有登上族譜或者因事被驅逐出族譜之人;三是拒絕家族之人,即主動叛出家族之人。 所以埃羅爾導師,您是哪一種呢? 與此同時,阿洛與西琉普斯正慢慢地朝學院餐廳走去,兩個人原本就沒有吃早餐,現在正好可以通過提前午餐而彌補一下。 西琉普斯環著阿洛肩,感受著已經有兩個歐羅時沒有感受到溫軟軀體帶來舒適感覺,在心底長長地、但是並不滿足地吁了口氣——如果能夠抱著,也許會更好一點。 阿洛已經習慣了西琉普斯動作,對他而言,現在「流牙」是個成熟男人了,他不應當再向以前一樣對他作出「教導」,而應該充分尊重他行為,而且,他也相信對方已經有了足夠判斷力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何況,從兩個人之前聊天中,他已經知道了他流牙實際上年紀比起他自己而言也大了許多,不是嗎? 蹭了好一會兒以後,西琉普斯勉強緩解了「思念之情」,開始有精力詢問其他了:「洛,剛才那個少年,跟你一樣顏色頭髮。」 阿洛本來在思考著什麼,現在聽到西琉普斯話,點頭笑道:「所以你剛才一直盯著他看,就是在想這個問題?」 「因為洛你上課去了啊。」西琉普斯嘴角也彎了一下。 阿洛「哧」一聲笑出來:「可是我看到流牙你把那幾個孩子都嚇壞了。」 西琉普斯撇嘴:「看看有什麼了不起,又沒有洛好看。」 阿洛失笑:「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總盯著看啊,流牙你還真是……而且還這樣說,太沒禮貌了啊。」 「在洛面前不需要禮貌。」西琉普斯完全不為所動。 阿洛微微怔了一下,歎口氣:「好吧,你說服我了。」 不管是忽略了周圍人聚焦過來眼光阿洛還是壓根就沒注意到那些眼光、或者乾脆是早就習慣那些眼光西琉普斯步子都很悠閒,但儘管這樣,兩個人也走得不慢,不多會兒就到了一個大禮堂似建築外面。 「果然不愧是卡莫拉,連餐廳都這樣壯觀。」阿洛感歎一句,和西琉普斯一起走了進去。 西琉普斯對於這樣奢華建築也多看了兩眼,不過如果說大……其實,在遠古時候人們運用魔力和鬥氣直接挖山鑿石堆成更大。 餐廳裡面也同樣非常華麗,有很多學生已經在大廳裡用餐了,不過,當阿洛走進去時候,他胸前徽章忽然發出一抹藍光。 這時候,有人迎上來。 「是新來導師吧?」這位滿臉甜蜜笑容但是頗有氣質少女走過來招呼道,「請問是在大廳裡用餐還是去包廂呢?」 「包廂,謝謝。」阿洛視線在少女身上晃了一圈——穿著餐廳配套侍者服飾身上有濃厚魔法氣息差不多十**歲年紀,看起來,應該是在這裡賺外快魔法分院裡高年級學生。 少女保持親切笑容帶領兩人走到一個魔法陣前面,微微躬身:「請從這裡穿過去就行了。」 這是一個旋轉地立起來圓形魔法陣,上面有許多紅色游動魔紋,能夠清晰地看到數字序號,應該也是包廂序號。 「請先將手指在『五』字上點一下。」少女繼續說著。 阿洛照做,頓時魔法陣心爆出一團紅光,照在阿洛和西琉普斯身上,兩人不再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及至兩人身影消失,魔法陣恢復如常,少女也回歸本來位置,等待招待下一位客人。 阿洛和西琉普斯出現在一間幾十個歐羅長見方小包間裡,中央有一張雕花大桌,桌上有一個花瓶,裡面插著一支嬌艷欲滴奇異花朵,十分美麗。 牆壁上有一個極大屏幕,屏幕下隱約有魔法陣流動。 剛落地,西琉普斯就蹭到阿洛身邊,改環肩為抱腰,順便把腦袋埋進了阿洛頸窩,滿足地汲取溫暖清新草木之氣。 「流牙……」阿洛感受到西琉普斯打在頸間吐息,拍拍他手背,「我們還要用餐呢。」 「抱著吃也沒關係。」西琉普斯悶聲說道,「你上課上了很久啊。」 「……好吧。」阿洛無奈地笑笑,隨他去了。 「請選擇。」突然間,一道清甜女聲響起,嚇了兩人一跳。 阿洛抬起頭,看到原本黑色屏幕上爆發出明亮光彩,緊接著上面依次序出現了許多菜名,且有圖片滾動。 阿洛見狀笑道:「流牙,你看這裡魔法陣似乎功能很多,挺方便。」 西琉普斯勉強看了一眼:「還好。」馬上換話題,「洛想吃什麼?」 阿洛問:「流牙你呢?」 西琉普斯想一下:「要很多肉。」 阿洛依言,點了一些烤肉和水果,而後笑了:「到了金丹期,其實我們已經不需要用餐了,不過流牙你修魔,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要滿足口腹之慾。」 西琉普斯鼻子蹭蹭阿洛皮膚:「目前還是想吃,所以,洛也一起吧。」 阿洛輕笑:「嗯,那就一起吧。」 靜默了一會兒,阿洛忽然又開口了:「流牙,你為什麼不問我呢?」 「就比如,剛才那個瑟夫瑞拉……」 殺孽與禁忌 西琉普斯正忙著在阿洛頸側舔舔蹭蹭做記號,壓根沒想什麼別,在聽到阿洛話以後,也只是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嗯」字,也就繼續舔舔蹭蹭了。 阿洛有點無奈,他這邊正有事情要對西琉普斯說呢,可西琉普斯卻沒什麼反應樣子,真是讓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流牙,別玩了啊。」脖子上傳來麻麻癢癢感覺,讓阿洛歎了口氣,阿洛對他流牙一些奇怪愛好頗有不解,可因為不礙著什麼,也不好阻止……好吧,其實他是不忍心讓他流牙有任何一點不開心地方就是了。 西琉普斯聽出懷中人無奈,才勉強分出注意力來,把自己嘴唇挪離了那片白皙溫潤肌膚——如果不是這樣話,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天知道他什麼時候這樣忍耐過?以往他素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欲|望來了從來不曾委屈過自己,想做時候就直接去做,不願意就搶過來強制了做,反正實力為尊麼!但是—— 自從認識了這個人,他就開始學會妥協、甚至是謹小慎微起來,他不願意讓對方受任何一點委屈,那麼就只有為難自己。 於是他忍耐下勃發情緒,以和平常一般無二語氣平和說道:「……洛,你說。」他該慶幸他是在阿洛背後,所以阿洛看不到他金色眼中翻騰情|欲與克制。 雖然有發現西琉普斯週身緊繃了一下氣息,不過因為那感覺太快,又是自己極為信任人,所以阿洛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以一種感歎語氣說道:「流牙,你剛剛看到那個瑟夫瑞拉,他可能是跟我有血緣關係人。」 「……什麼?」有一瞬間西琉普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流牙。」阿洛搖搖頭,「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佔據了這具身體,而這具身體我原本以為是孤兒,卻沒想到,還有血親存在。」 更沒想到是,由那個名為「瑟夫瑞拉」少年貴族姿態來看,他不僅有血親,大概血親數目還不會少。 想了想,阿洛續道:「這具身體記憶我一直沒有去尋找,也是我疏忽了……」 在剛剛寄身時候,他因為忙著要讓魂魄與肉身盡快融合、同時也盡快適應這個世界,所以一直在努力地學習著,而後又專注於修行,直到修成金丹、他能夠從這身子裡找到遺留信息了時候,流牙事情又佔據了他整個身心,讓他把這件事全數拋在腦後……這真是相當不謹慎事情,若是一直不記得這件事話,如若有一天修為更進再遭劫數,而肉身記憶跑出來作亂話,他就麻煩了。 所幸,在今日遇見了血親,驚醒了他。 聽出阿洛語氣中所含慶幸,西琉普斯皺了皺眉:「洛,這個人對你有影響?我去殺了他。」 一剎那煞氣透體而出,讓被他困在懷裡阿洛生生打了個寒顫。 「流牙,不要動不動就喊殺人啊……」阿洛微微苦笑,「殺孽是修道之途中最是要不得東西,一旦做得多了,心魔來時也就更加兇猛,會造成境界不穩,也會讓天劫之勢更加可怖。」 「這個沒關係。」西琉普斯想一下以前,「我殺過很多,不過,越是殺得多,我力量就越是強大。」 阿洛「啊」一聲:「是了,我又忘了,流牙你是修魔者,與我修道所需不同,你反而是殺得越多,魔氣就越強烈吧。」而後他頓了頓,「不過即使這樣也要小心一些,上天允許修魔者順意而為、有絕強力量,就也必定會降下天罰,阻礙這些力量,以免天地陰陽之氣失衡,因而想必修魔者可以依從欲|望,但不能過於狂妄,否則……」 阿洛想起曾經聽說在修真界幾乎修到地魔境界修魔者,卻因為犯了眾怒而使數位元嬰期以上修道者聚集將其化為齏粉,三魂七魄全數消散於天地之間,這想必也是命數,不能違背。 因此,西琉普斯可以釋放自己欲|望、順應心意去做事,可決不能超過底線,否則,就會在力量還未及之時被天地命數刻意造出劫數抹殺,成就另一些順應天道之人因緣。不過,如果真想要有一天能夠肆意妄為……那麼,就只有先壓抑著、腳踏實地地修行,直到能夠挑戰天歸、跳出三界五行之外方可。 西琉普斯聞言也回思了一會,點頭答應:「洛,你說應該對。」他之前所修行法子不對,但也有那許多力量,而他後來之所以瘋狂,說不定也與所謂「天道」有關,那麼既然如此話,注意一下也就是了。 想通了,西琉普斯牽一下嘴角,摟著阿洛手臂緊了緊,順便用臉在阿洛臉上蹭了好幾下:「我聽洛,以後會小心。」 阿洛見西琉普斯聽進去了,也很高興,就拍拍他手臂,沒有說話,兩個人之間氣氛一時十分溫馨。 過了一會,西琉普斯蹭得稍許滿足饑|渴之後,再次把腦袋埋下去:「洛,你真不要我殺了你那個親人嗎?」 阿洛一怔,歎氣:「真不用……」 是,不僅不能殺,還得好好觀察一下才行。西琉普斯不是修真界人,他是不知道,但阿洛卻很明白,他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同時也就繼承了這具身體所連接因緣,因緣是要還,還過以後,才能徹底將這具身體裡隱患拔除,使得再無掛礙。不過為了避免西琉普斯什麼時候為了讓自己寬心而去偷偷把人殺了,阿洛還是將情況原原本本地說明了。 西琉普斯不高興了:「洛明明就是我,為什麼還要去認什麼親人?」 「……不是認,是還。」阿洛柔聲解釋,「只是為了讓我之後修行之途更加順暢而已。」 「人太多了。」西琉普斯仍然不爽,「那個什麼血親,我替你殺了你就不用還了。」 「……流牙,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要人。」被西琉普斯執拗弄得很無奈,阿洛耐心地引導,「你名字是我所取,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有一半時間你都跟我在一起,而且對於我而言,無論是哪個世界都不會有人比你跟我有更深牽絆……」 西琉普斯周圍氣息緩和了一點。 阿洛正色說道:「所以,如果是流牙你殺了我血親,我非但不會就此從因緣中解脫出來,反而還會受到影響……你明白嗎?」 西琉普斯明白了,不過心情也好起來了,不過就是幾個血親麼,哪裡比得上阿洛剛才說得那一番話重要?麻煩就麻煩點,反正時間還長嘛。 而後,阿洛再說出話讓他最後一點不快都沒了。 阿洛雙手撫上他,輕聲說道:「流牙,你放心,因為我進入這具身體時候,這具身體裡靈魂早就被當做祭品送給了那個魔法陣了,所以我只能算是借屍還魂,而不是強行奪舍,而身體殘留一點因緣也並不多,無需太過在意……我只需要在那麼多血親中,從血緣最近裡面挑出一個人,還他一份情就行。不會有任何危險。」 西琉普斯總算滿意,抱住阿洛修長柔韌身軀,重新在欲|望之中掙扎去了,而這一回,打斷他是從桌上忽然冒出數個裝著肉食大盤和盛放新鮮水果拼盤…… 法蘭之城西北郊外巨大莊園裡,無數魔法陣閃爍著奇異光輝,它們有隱晦、有瑰麗、有古拙,但無疑都擁有極為強大防禦或者攻擊力量。 在莊園裡一座極寬廣建築底層,三個圓形魔法陣交錯而成凹槽中忽然吐出一張羊皮紙,墜落在凹槽下托盤裡,並且迅速消失。 同一時間,在穿過千扇窗戶走廊之後才能見到寬敞書房中,一位年老、擁有海藍色長髮嚴峻紳士正用魔法筆在一張淡黃色羊皮紙上書寫,旁邊還擺放著厚厚鑲金黑皮書,攤開了,並且不斷地在某種魔咒作用下翻動——這位紳士用筆如飛,字跡華麗而十分流暢。 這時候,外頭門被敲響了,誠實而篤定。 老年紳士不認為在這個時間——是,在他正在處理相當重要工作時間裡,這個敲門方式主人——他忠誠管家會用一些無謂雞毛蒜皮小事打擾他。 所以他放下筆,略清了一下嗓子,以某種高貴而又矜持語氣開口說道:「進來。」 進門,是個身著黑色禮服、修長而不失健碩中年人,他髮色同樣偏藍,但是相對較淺,他神情肅穆,態度認真而恭敬。 「公爵大人,家族通訊魔法陣中有信件傳來。」他進來後立即回身關上門,而後轉過來極標準地行禮,並雙手奉上一卷用魔法絲紮好羊皮紙。 會通過家族中古老通訊方式——當然,也是只有家族中直系血脈才能使用通訊方式傳遞、同時也是能夠以最快速度——無論多麼遙遠距離都能在半個歐羅時之內傳遞信件,當然不會是「雞毛蒜皮」小事。 老年紳士——被稱為公爵這位先生伸手接過來,手指上藍光閃過切斷了魔法絲,跟著他展開了羊皮紙。 下一刻,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甚至是毫無風度。 助教 陰暗地下神殿中,巨大女神雕像矗立在祭壇之上——一個擁有用藍寶石精心雕琢了每一個鱗片海藍色蛇尾、以白色晶石打磨成完美軀體絕美女人,銀白色頭髮好像絲絹披散,散發著柔和光芒。周圍同樣藍色魔法陣隱藏在牆壁上數不盡魔紋之中,只有偶爾煥發出一點微光。 整個神殿裡,似乎總有水流聲音徐徐淌過,還有水一樣輕柔也厚重力量波動著,讓人感受到強勁包容力、和隱藏在平靜之下彷彿能夠摧毀一切壓倒性能量——一旦爆發,將猶如颶風過境。 在這個廣闊空間裡,漸漸有微笑聲音嚅嚅響起,細碎然而不可忽視。聲音來源於坐在同一張長桌兩排奢華以稀有魔法木材為原料木質大椅上,那些穿著風格相似但各自細節絕然不同服飾貴族男女們小聲地說話——顯然,他們並不明白這一次被匆忙召集、甚至都沒能有時間精心修飾一下自己外觀聚會究竟是何用意。 「篤篤篤。」清脆聲響打在地板上,驚起了每一個人注意,然後他們迅速安靜下來。 視線上移,在長桌首座、有更多美妙雕琢華麗木椅上,坐著海藍色長髮老年紳士,他此刻手裡拄著一根樣式十分張揚枴杖——金色蛇頭吞咬著一枚拳頭大藍色寶石,雄壯蛇尾蜿蜒而下,一直構成了杖身,整個彷彿渾然一體——而之前喚醒了諸位貴族不那麼恰當交談聲音,就是通過它與地板親密接觸而產生。 年長者清了一下嗓子:「諸位應當正在揣測此次例會目,而我要說是——有關於血統。」 ……血統?這些貴族男女們面面相覷。 血統一直是所有上流貴族中核心問題,而作為擁有強大魔法天賦他們家族而言,血統純粹就代表著強大力量,更甚至是—— 年長者看到了其他人疑惑,但他並不準備讓這種疑惑一直蔓延下去,於是他又說道:「而第二個話題,是遺留血脈和繼承人,以及家族榮光。」 等他這句話說出來,精明貴族們忽然有了一種朦朧預感,他們開始把灼亮目光投向首座上人。 年長者很滿意他們表現,於是進入正題:「瑟夫瑞拉,我心愛小孫子,這一次在卡莫拉魔武學院看到了一個人,他擁有我們斯利維爾家族嫡系子孫才能夠擁有純粹銀色長髮,並且——」 其他人臉上開始出現一些隱忍急切起來,可他們沒有站起身,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多餘動作。 年長者很高興他族人們即使聽到了這個讓人振奮消息也依然沒有失態,於是稍稍抬高了一個音調:「並且,他是一位六級以上水系魔法師!年齡只有二十歲!」 啊,多麼年輕魔法師,多麼讓人振奮消息! 眾位貴族男女禁不住再次發出輕微細語聲,狂喜已經溢滿了他們胸腔,讓他們幾乎就要說不出話來!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我們斯利維爾家族遺留在外面子孫!」年長者高聲宣佈,眼裡爆發出明亮光彩——或者說希望。 這個希望已經斷絕很久了……從第一個斯利維爾出現時開始。 斯利維爾家族,是傳說中水之女神洛蒂斯後裔,血脈中融合了純淨水之力量,在經過無數年發展和與其他族群通婚中,演化出嫡系與分支,但儘管如此,斯利維爾家族成員依舊有著超越其餘人水系魔法天賦——這是他們尊為「母神」水之女神賜予。 而正因為斯利維爾擁有神血脈,那麼同時,他們也有機會覺醒這個血脈,從而擁有與水之女神相同形態——蛇尾,銀髮,以及上翻數倍水系魔法力。 覺醒了血脈之人,將能夠自由穿梭於海洋,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內調動海洋力量,他們能夠擁有對於水強大親和力,哪怕垂死,只要能夠補充一定水分,就能夠活下來——可以這樣說,覺醒了血脈,再經過一定訓練和熟悉,就能夠擁有接近半神力量,是,會成為大魔導師甚至以上水準,無一例外。 然而,也許是環境變化,斯利維爾一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血脈覺醒者了,事實上,即便是歷史也並不多,但毫無疑問,只要某一代有血脈覺醒者出現,那麼都必定會給斯利維爾家族帶來無比榮耀和輝煌——可是,也正因為血脈覺醒者超脫了很多人,所以並不能過分接近王權,否則,會不斷地消耗天賦,直至消亡。 但只有銀髮後裔才有可能覺醒,這是歷年來所有覺醒者共同特點,而銀髮後裔中,又往往是嫡系血脈才有更多可能——以實例說明,在所有、一共十位覺醒者之中,有九位是銀髮嫡系後裔,一位銀髮分支後裔,這就可以說明了一切。 同時,雖然銀髮後裔在歷史上並不少見,但在這些覺醒者同一代中,往往都有著兩位及以上銀髮後裔,單獨一位銀髮後裔就覺醒了絕無僅有——所謂覺醒,伴隨著強悍力量而來還有極大危險。 在這一代,斯利維爾家族一共只出現了一位銀髮後裔——銀髮後裔會比其他顏色頭髮後裔有更強天賦,並且,無論如何鑽研水系魔法,水元素也不會給他頭髮染上藍色,但這是不夠。 然而,就當整個家族都不抱希望現在,居然有了這樣一個好消息! 不過,依舊有稍稍冷靜下來人提出了疑問:「可以確定嗎?瑟夫瑞拉少爺所見那個人所擁有,確確是毫無雜質純粹銀髮?」 年長者不無驕傲地宣告:「是,瑟夫瑞拉詳細地描述了那一頭美麗銀髮——是純淨、沒有一絲雜亂,如流水一般柔潤、但也如月光一般閃動著銀輝長髮。」 之後,他們不再掩飾他們欣喜。 魔法分院院長室。 在禮貌敲門聲後,裡面傳來進入許可,而後門開了。 阿洛和西琉普斯並肩走了進去,面對正坐在辦公桌後面魔法分院院長點頭示意。 「哦,是埃羅爾來了。」魔法分院院長——埃德溫?托爾夫習慣性地托了托眼鏡,再把目光落到西琉普斯身上,「還有這位……朋友?」 「前一日我朋友因為太過急切,因而……」阿洛抱歉地笑笑,「這一次正是為此而來致歉。」 「不,沒關係。」埃德溫微笑說道,「正如埃羅爾你所說,不過是因為心情太過急切了,不是嗎?」 靜默一刻後,西琉普斯到底還是承受不住阿洛看向他溫柔目光,十分勉強地衝著埃德溫點一下頭……至於抱歉之類,很遺憾他說不出口。 但即便是這樣阿洛已經很滿意了,而埃德溫要也只是個態度而已,當然不會對這個恐怕比自己級別還要更高階一些強者採取更加得理不饒人做法,所以他繼續保持笑容:「那麼,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是。」阿洛並不訝異於對方敏銳,「哦對了,我忘了介紹,他名字是西琉普斯,是一位戰士,從我最初學習魔法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我身邊。」 「現在我成為了卡莫拉導師,但西琉普斯並沒有一個合理身份,所以我想請問是,在卡莫拉,一位魔法導師能夠讓一位戰士陪同嗎?」 卡莫拉允許導師攜帶家眷同住——只要在導師所處學院院長處報備即可,事實上,因為卡莫拉裡有許多貴族學員加入,因此不僅僅是導師,連貴族學員們也總是會帶上一些侍從或者熟悉管家之類人選一起。阿洛在申請宿舍同時就已經說明了自己將會與一位同伴同住事實,也經過了許可,然而,他現在想要知道是,他在進行課程教導、亦或是課程演練時候,能否也讓西琉普斯陪同——他實在是不怎麼放心讓他一個人呆在一邊,因為現在西琉普斯雖然擁有了知識……卻依舊沒有常識。 從之前談話來看,西琉普斯曾經生活氛圍實在是與現在格格不入,具體有些什麼差別也不能在短時間內輕易察覺,所以,還是帶在身邊最好了。 ……再說了,在經過差一點失去「流牙」情況後,阿洛也並不想跟他流牙分開。卡莫拉是個不錯地方,有安靜修行環境、有輕鬆但是能賺錢安定工作、也有足夠大實驗室和能夠共同研究學者,而在這樣情況下,流牙也能一直在身邊話就太好了,正如同當時在薩多森林裡一樣。 聽完阿洛話,埃德溫頓了頓,抬起頭視線掃過兩人,隨即微笑:「當然,魔法師身邊總是有戰士陪同。」 阿洛直覺這句話有些不對勁,但又似乎很正常,倒是西琉普斯察覺到什麼,暗自記了下來。 埃德溫話沒有說完,於是繼續:「其實埃羅爾,你不是也成為了普羅休爾助教嗎,作為草藥學?那麼,西琉普斯先生同樣也可以成為你助教,所付出薪水,會從學院撥給你研究經費中給出。」 一個助教位子不算什麼,尤其是,對於能夠把這樣一個高手以合理理由留在卡莫拉而言。 討厭的人 什麼是助教?顧名思義,助教也就是幫助導師教學助手。而一般來說,助教分為兩種。 其中一種,是普羅休爾曾經邀請阿洛,這種助教其實更類似於半個學徒,導師在教學過程中順便指導他助教,讓助教對於導師所教授課程有著更為深刻理解,而助教則幫助導師處理一些力所能及事情……在很多時候,導師會在自己學徒中挑選最優秀成為自己助教,除了對學徒進行進一步知道以外,也給學徒提供一個賺取零用錢機會。也就是說,這樣助教其實是學徒中學徒,導師所有成果指定接班人。 而第二種,則是因為瑣碎事情太多導致教學工作過分勞累,因而通過學院招聘導師機會同時招收助教,為了減輕自己工作壓力而存在,只是僱主與被僱傭人關係,通常錢貨兩訖,如果不滿意,就會辭退他。 不過無論哪一種,歸根究底都是從打雜做起,區別只在於一個只是打雜,一個還可能升級——出師以後也成為一名導師或者另尋前程。阿洛偏向前一種,可又有所不同,他與普羅休爾並沒有正式師徒名義,只是普羅休爾愛才心切,而阿洛急需補充知識罷了。 而助教最大特點就是,他可以與導師同住甚至可以和導師形影不離——當然,也可以不必。 埃德溫提出建議毫無疑問地被阿洛採納了,這確是一個非常好辦法,能夠讓西琉普斯時時刻刻都在他視線範圍之內。於是阿洛微笑道別,和西琉普斯一起走出了院長辦公室。 走廊上灑滿了陽光,經過魔法陣過濾陽光溫和而不焦躁,給人以舒適與溫暖感覺。 阿洛腦子裡正在思考著今後怎樣把西琉普斯加入他課堂方法,卻沒發現西琉普斯已經很久——對他而言很久沒有說話了。 等到阿洛感覺到自己肩膀被某個戾氣很大人越捏越緊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側頭笑了笑:「流牙?」 西琉普斯知道自己怒氣是沒有理由,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洛,你在想什麼?」 阿洛笑道:「我在想院長剛才建議啊。」他抬頭看看西琉普斯,「剛剛決定要讓你做我助教,但是我又沒有想好讓你做些什麼,總不能讓你名不符實吧……」 他在想我事。西琉普斯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緊繃心弦放鬆了一點:「這個不用想,洛,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過能做助教話,就是說能一直在一起了吧?就算是上課也不用在外頭等著了?想到這裡,他有帶點期待地看向阿洛。 「是啊,就算是上課也能在一起了。」阿洛溫柔地笑,「流牙不願意嗎?」 「不,我當然願意。」斬釘截鐵語氣。 阿洛當然是開玩笑,他知道自己喜歡流牙陪伴,也明白流牙對自己需要……事實上,從他們在一起之後,除了流牙入定時間以外,他們根本從來沒有分開過,就算是阿洛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和流牙一樣,不希望兩個人之間有任何距離存在。 達成了共識,阿洛準備繼續思考,然而,西琉普斯卻按捺不住早有疑問了:「……普羅休爾是誰?」 「誒?」阿洛沒聽太清楚,反應有點愣愣。 「你要去做他助教?」西琉普斯腦海裡瞬間呈現出一連串畫面——比如他洛要對著別人笑了、他洛要跟別人形影不離了、他洛要去陪著別人上課但是自己卻不能一起去了、他洛要……不知不覺地,他眼睛有些泛紅。 阿洛並沒有察覺這一點,也或許是西琉普斯為了得到答案而掩飾了自己殺意,所以他只是和往常一樣毫不隱瞞地回答他流牙問題:「原本是有過這樣約定,不過當時說法是,如果沒辦法通過導師考核或者成為了導師以後還願意讓課外時間更加充實話,可以去做他助教。」說到這裡,阿洛又笑了一笑,「說起來,自從流牙你醒了以後,我原本準備去及時拜訪普羅休爾計劃就全被打亂了啊……」他似乎有點惋惜,「希望普羅休爾不要計較我失禮。」 被阿洛提到那個人時候帶點熟稔語氣徹底充紅了眼睛西琉普斯,在聽到對方因為自己而忽略了那個人之後,眼睛又稍稍褪了點色。 不過,不爽還是不爽。 「……洛。」西琉普斯聲音悶悶,成功引起了阿洛注意。 「嗯?」阿洛已經很習慣西琉普斯時不時小鬱悶了,所以他只是拍拍他手,同樣很習慣地安慰。 西琉普斯腦子裡有兩種聲音在不停地交戰,一種叫囂著「洛是我給那群小鬼上課已經很麻煩了憑什麼還要讓其他人分去他課餘時間注意力」,另一種則極力忍耐著「如果我逼得太緊了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再說洛也有自己想做事情我也許應該讓他去做」,最後,終於還是極度自我意識佔了上風,西琉普斯放棄了所有自己規勸自己聲音……原本就沒有忍耐過人要壓抑現在某種欲|望已經耗費了足夠精力了,他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再度……於是,他直白地開口要求:「洛不要去。」 是,他討厭他洛跟除了他以外任何人產生非「陌生人」以上聯繫,所以他繼續說著:「我不喜歡他。」 阿洛不解:「為什麼?」他流牙應該從來沒跟普羅休爾見過面才對,這樣排斥…… 「洛你跟他做了約定。」 「洛你之前一直沒跟我提起他。」 「洛你瞞著我跟他相處過很久。」 西琉普斯委屈了。 「而且洛你還叫他名字這麼親密……」 聽完西琉普斯抱怨,阿洛一時之間有些無言。 跟普羅休爾相處是為了幫西琉普斯找到一些有用草藥和為學習對西琉普斯有效藥劑進行理論知識儲備,沒跟他提起是因為在和西琉普斯見面之後就一直膩著導致完全把普羅休爾拋在了腦後,跟普羅休爾做約定是為了在西琉普斯入定期間能夠繼續尋找幫助他穩定鬥氣或者能在盡量不傷害他同時為他收拾失敗殘局藥物…… 阿洛歎口氣,把這段話完整地告訴西琉普斯,他知道,如果不認真說清楚話,他流牙又要鬧彆扭了。 西琉普斯聽到,心情好了一分,但很快就為沒有得到承諾而重新降低。 「普羅休爾是一位令人尊敬長者,他已經六十多歲了。」阿洛再次解釋,面對他流牙,他永遠也不會失去耐心。 然而西琉普斯仍舊皺起眉頭:「我年紀比他還大。」他想了想,又說,「洛你也比他大。」 阿洛哭笑不得:「即便如此,擁有淵博知識人也是值得尊敬。」 「尊敬可以,不要做助教。」西琉普斯堅決重複話題。 阿洛妥協,他從來都不會讓他流牙不高興,不是嗎? 西琉普斯凝結了金丹,丹海穩定,那麼草藥學就可以當做是愛好了,所以課餘時間不用再上面也是無妨。 「好吧,我不去做普羅休爾助教了。」阿洛點點頭,再次同意了西琉普斯要求。 跟著,他又歎口氣:「只是流牙,你就這樣不喜歡普羅休爾嗎……」他算是明白了,他流牙只是再一次地撒嬌了,而他總是對此毫無辦法。 「當然,洛身邊只有我一個就夠了!」西琉普斯毫不遲疑地說道。 聽到這一句,阿洛心裡忽然「咯登」一下。 明明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阿洛晃一下頭,露出西琉普斯最喜歡柔和笑容:「既然我要食言了,那麼流牙,你得陪我一起去跟普羅休爾解釋才行。」 去看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西琉普斯一瞬間想到這個。 「好!」他立刻點頭。 在詢問過經過幾位導師後,阿洛和西琉普斯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朝草藥學辦公室走去。 西琉普斯腳步在加快——去看看那個人,和放慢——不要讓他洛看到那個人之間不斷徘徊著,倒是讓阿洛覺得有些奇怪,乾脆握住他手腕,拉著他一起走。 西琉普斯還來不及感受阿洛主動,突然有個聲音闖了過來,讓他心情陡降。 「埃羅爾導師!埃羅爾導師?」清澈少年聲線帶著兩分矜持,但更多還有一些急切。伴隨著聲音而來是急促腳步聲,可腳步聲雖然快,卻完全沒有失去其特有韻律。 阿洛當然是聽到了,所以他回過頭,看到匆匆趕上來銀髮少年。 「瑟夫瑞拉?」他帶著面對所有學生都會展現溫和笑容看著他,「先緩緩吧,我等著你。」 小跑過來銀髮少年白皙臉頰上帶著點紅暈,呼吸也有點急,不過他很快調整了吐息,站直身體,微微躬身行禮:「很抱歉這樣失禮地叫住您,希望沒有對您造成不快。」 「當然不會,瑟夫瑞拉。」阿洛笑容依舊,「你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嗎?」 瑟夫瑞拉抬起頭,第一眼看到是佔有性摟住銀髮青年腰俊美男人那雙顯然充滿不悅金色眼眸,他腿告訴他應該瑟縮一下,但他心卻讓他堅持著,朝著他水系魔法導師微笑:「是,我有一些課堂上疑問想要得到您解答。」 逗弄 在此之前,阿洛已經給他三個班級學生們上了一節或者兩節魔法原理課程了,瑟夫瑞拉?斯利維爾就是其中C班一員,在課堂上,這個學生算是聽課比較認真一位,即便是課程有些枯燥,也依舊能夠全神貫注——看得出,他擁有極佳禮儀。他尊重導師,並且樂意以各種形式補充知識和完善自己。 當然,阿洛也察覺到了,這兩天來,這個銀髮少年一直在以一種隱秘打量視線觀察自己,帶著審視意味,以及一些隱晦欣喜……那麼,是發現自己與他血緣關係了嗎? 然而,即便如此,那視線所傳遞情緒卻並沒有太多親暱,而更像是發現了某種能夠為他達成願望東西——是,那是一種淺淡、卻確存在野心。 阿洛唇邊泛起了笑意,雖然尚且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但他似乎已經發現了斬斷這具肉身與所謂血親牽絆契機。 如今,只待這個少年提出就是了。 瑟夫瑞拉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已經選擇自己作為了結因緣由頭了,仍舊選擇先以學生姿態逐漸靠近對方,再尋找相認機會……到時候,他將提出自己願望。 「瑟夫瑞拉,我很樂意解答你問題,只不過現在我要去一位草藥學導師辦公室裡處理一些事情,如果問題不多話,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說。」阿洛略低頭,對上少年眼,「當然,如果問題比較棘手,我們也可以約定一個時間到我辦公室。你選擇呢?」 瑟夫瑞拉看著對方溫和表情,腦子裡飛速分析兩者利弊,但當他見到對方眼神時候,不禁微微怔了一下。 這個人眼睛,實在是太乾淨了……但是,又好像有些不對勁——就像是能夠看穿一切一樣。 心念電轉,從小經歷了各種貴族訓練瑟夫瑞拉習慣性收斂情緒,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妥,而是迅速選擇了對自己更加有利做法:「既然這樣話,我還是和導師您重新約定一個時間吧,問題稍稍有些多,如果影響到埃羅爾導師接下來要做事情就不好了。」 銀髮少年想法並沒有逃過阿洛眼睛,不過他倒是覺得有幾分有趣……在這樣再陌生不過師生關係間,這位凡俗中貴族少年,究竟想要如何達成與自己相認和接近目呢? 想到這裡,阿洛唇邊弧度擴大了些,但仍是語聲平和:「那麼,明天下午課後,也就是三點在我辦公室裡,可以有一個歐羅時為你解答問題,方便嗎?」 「當然方便!十分感激導師您撥冗為我解答疑難。」瑟夫瑞拉微微躬身,「我一定會準時前往。」 打發走了瑟夫瑞拉,阿洛才發現西琉普斯手再一次樓到了自己腰上,並且力道加重—— 「洛,他不懷好意。」西琉普斯同樣敏銳,雖然瑟夫瑞拉只是有些小心思而不是什麼惡意,但在他口中說出來時候,就直接冠上了「不懷好意」名頭。 他很討厭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接近他洛。 阿洛搖頭笑笑:「流牙,我已經選擇他來了斷因緣,因此,我會斟酌他野心,達成他願望。」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似抬起頭,「不過在此之前,我得看看他手段怎麼樣。」 西琉普斯皺眉:「洛對他感興趣?」 「姑且算是吧。」阿洛抬步朝前走去,笑道,「按照這具身體年齡和血緣來算,瑟夫瑞拉大概也算是我弟弟。」 「不是弟弟。」西琉普斯不滿,摟著阿洛腰手指不禁加了幾分力道,「他不是洛弟弟,洛身邊只有我。」 「即使是流牙你,也不能否認他與這具身體聯繫啊……」阿洛沒有看著西琉普斯,但語氣裡含著隱隱笑意。 「斬斷了就沒有了!」西琉普斯開始覺得怒火上湧。 「但現在不是還沒斬斷麼……」 「那洛就不要等他來找了啊,直接跟他交易就行了!」聽見阿洛說出這句話,西琉普斯腦子裡漸漸被怒氣漲滿,「不行,我還是要殺了他——」他說著低下頭,一張俊美臉都要被嫉妒扭曲了,卻在看到阿洛面容剎那,收回了所有理智。 因為阿洛在笑,而且是忍俊不禁那種。 「哈哈……」阿洛雙手捧上西琉普斯臉,手指輕輕往兩邊一拉,「跟你鬧著玩,流牙。」 西琉普斯眨眨眼。 「唉,好久沒看到流牙這個表情了。」阿洛感歎。 西琉普斯臉定格在那個扭曲表情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阿洛覺得好笑,乾脆伸手幫他揉揉僵硬臉皮:「流牙,我不是說過了麼,你是最重要,而且,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把瑟夫瑞拉當做了家人啊,他不過是『這具身體』弟弟,與『這具身體』有些因緣罷了。」 西琉普斯愣了一下,但立刻挑出錯處:「可是洛說,他算是洛弟弟。」 「我說是『大概』算。」阿洛被西琉普斯較真弄得有點傷腦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可愛,於是笑得更加溫柔,「誰讓流牙總是那麼認真,我忍好久了,總想逗一逗啊……」他說到開心處,伸出手指要再扯一扯西琉普斯臉皮。 西琉普斯眼睛危險地瞇了瞇,一低頭,咬住了阿洛手指。 阿洛一怔。 西琉普斯變本加厲,咬過之後乾脆用舌頭捲起阿洛指頭,還是黏膩地**,彷彿在品嚐什麼一樣。 指尖傳來熱度讓阿洛僵硬了,他看到西琉普斯眼中帶笑,神色……他不知該怎樣形容西琉普斯這時候神情,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熱,好像有些癢癢感覺順著手指一路上延,阿洛也眨一下眼,極快地抽回了手指。 「流牙,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去找普羅休爾吧。」他轉過身,目不斜視地朝前面走去。 西琉普斯舔舔唇,嘴角也勾起了個小小弧度來。 「好吧,時間確不早了。」他手臂自發地再次纏上了阿洛腰,阿洛一頓,跟著就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行走了。 草藥學教授辦公室並不太遠,兩個人很快就到了門口,在門前對著魔法陣說明了身份之後,綠色光芒閃動,兩個人眼睛一花,就已經出現在門內了。 與一般導師辦公室不同,普羅休爾似乎使用了空間魔法陣,將房間內部拓寬到數十倍廣度。 除了最外面一張辦公桌、幾把椅子和巨大書架以外,裡面竟然是一個極為寬廣透明玻璃門溫室,在溫室上空,同樣懸掛著許多魔法陣,而通過魔法陣所釋放溫暖光芒來看,它們所起應該是調節溫度作用。 一位穿著白色長袍儒雅學者正坐在辦公桌之後,手裡拿著魔法筆,不停地在羊皮紙上書寫。 阿洛剛剛站了一會,那位學者才擱下筆,長長地吁了口氣,跟著,他看到了安靜站在前方兩人,又將視線落在阿洛身上,面上露出一點喜色。 「埃羅爾,你終於來了。」學者微微一笑,語氣很熟稔,「我看到了新進導師名字,你果然很完美地通過了。」 阿洛也回以一個笑容:「普羅休爾,還要感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才能準時參加測驗。」 「好了,我們之間就不用客套了吧。」普羅休爾週身氣息溫和,「坐下說話吧。」他話音剛落,在阿洛和西琉普斯身後就分別出現一把椅子。 阿洛也不客氣,拉著西琉普斯一起坐下。 普羅休爾才把目光在西琉普斯身上流連了一下,笑道:「這位是?」 阿洛看了西琉普斯一眼,眼神不自覺柔和:「這位是我家人,名為西琉普斯。」 西琉普斯聽到阿洛對他身份認定,心情不錯地沖普羅休爾點了點頭——當然,這也是他發現普羅休爾此人年紀確很大、並且看向阿洛時候完全是長輩看出色晚輩欣賞目光原因。 阿洛同樣很高興他流牙沒有在這個時候鬧彆扭。 普羅休爾看著兩人,臉上笑容多了一分暖意:「原來是這樣,埃羅爾,你家人實力很不錯,對你也很不錯,要好好珍惜啊。」 作為一個擁有知識、並且盡心盡力好不收回報教導了阿洛很久長輩,阿洛尊敬他,同時心裡也有感激,現在聽到他這樣期許,自然是點點頭,微笑說道:「謝謝您提醒,我會。」 西琉普斯因為這句話對消弭了之前對普羅休爾所有不滿,好感度稍稍上升:「我也會。」居然破天荒主動開口。 「你們都很好。」普羅休爾神色和藹,而後拍拍手,「艾米。」 一隻綠色,頭上頂著一朵小花、只有食指長生物撲扇著翅膀飛了過來:「主人有什麼吩咐?」 「給客人倒茶。」普羅休爾說。 艾米「嗖」一下消失,而後「嗖」一聲出現,雙臂托著比它身體大上幾十倍托盤過來,抱著茶杯分別放在三個人面前。 「這個是我從溫室中取來茶葉,嘗嘗吧。」普羅休爾笑道,「難得埃羅爾帶了西琉普斯過來,就當是我祝賀了。」 西琉普斯明顯發現,這個普羅休爾是以為他和阿洛……不過也不算誤會,這是遲早事,但是,他看看阿洛,發現他有點疑惑,就摟一下他肩:「洛,普羅休爾請我們喝他種茶。」 阿洛被打斷思緒,也微微一笑:「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嘗嘗了,一定十分美味。」 87溫室 茶水清冽讓阿洛小小地驚訝了一下,自從到了這個異世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像樣茶葉了……而現在所喝這種,雖然還是比不上修真界裡靈氣四溢,卻蘊含著絲絲魔力,彷彿通過胃部直接融入血管,與自己本身魔力融為一體,讓人十分舒適。 「非常不錯。」阿洛不吝嗇地誇讚道,「而且似乎……」 普羅休爾笑笑:「埃羅爾,看起來你感覺到了,這足以證明,你身體裡魔力相當純粹。」 「是,我比較好奇是,為什麼明明看不出是什麼屬性魔力,卻與我本身魔力毫不排斥?」看到普羅休爾並不在意神色,阿洛直接提出問題。 西琉普斯也同時插話:「我是鬥氣。」一邊悄悄在底下握住了阿洛手。 「埃羅爾你對知識果然還是這樣渴求,真讓我自歎弗如。」普羅休爾很喜歡阿洛這一特點,又朝西琉普斯笑一下,「是在種植茶葉時候使用了一些小技巧,使用魔法陣為引子,讓茶樹在生長過程中不斷吸收魔力或者鬥氣,同時,一些植物融合藥劑和混合藥劑使用能夠讓茶葉中所蘊含力量帶上兼容性質,這樣一來,就能夠產生之前效果了。」 「原來如此,確獨具匠心。」阿洛微笑,他目光投向之前就一直漂浮在普羅休爾身側生物—— 個頭小,綠色皮膚,乍一看就像是飛行植株,然而仔細看過去,卻能夠發現它眉目細緻,居然是個小美人胚子,不過沒有毛髮,光溜溜腦袋上頂著是白色花朵,花瓣微微顫動,顯得纖巧動人。 阿洛可以察覺到這只生物身上所瀰漫出自然氣息,與木行靈力很類似,但相對而言純粹度差了點……倒更像是這個世界精靈了。 普羅休爾注意到阿洛目光,笑道:「艾米是木精靈,也算是精靈一種吧,但並沒有歸類到整個精靈族群裡去,因為它們是人工培育出來。」 「人工培育?」阿洛有了興趣。 前世他只知道如若是非人之物,或植株或畜類或死物,有大造化者能汲取天地精氣,修成人形,不過那便是妖,成人後稱之為修妖者;而另有一種寄托於器物,是因著法器常年日久與人為伴,吸收了人靈慾之氣,在法器中育出器靈,器靈者,不能脫離法器而存,卻能使法器更有靈力,為修真人趨之若鶩。 像這種托生於草木,卻沒有草木妖之妖氣,反而通體透出木行靈氣,跟木靈——即木行靈力充沛之處從靈力中自然孕出之靈,原身即是一團極精煉木行靈力,頗為相似。就如同幾百年人參等天地靈物靈藥一樣,沒有得道前為修真者大補之物。 普羅休爾站起身:「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看。」他說著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又回一下頭,「西琉普斯,你把你身上鬥氣收一收,你煞氣太重了,恐怕進了我溫室後會讓我孩子們吃不消。」 阿洛輕咳一聲,抬頭看西琉普斯。 西琉普斯握緊阿洛手:「好。」 收斂了週身氣息西琉普斯不再有那麼強大壓迫力,但存在感依然是不可忽視,於是阿洛站得離西琉普斯更近了些,稍稍放出自己體內木行靈力氣息,在兩個人身邊淺淺地包裹了一層。 西琉普斯心情好了,得寸進尺地伸長手臂摟住阿洛肩,阿洛原本就比西琉普斯矮上許多,這麼看來,他幾乎是把阿洛圈在了懷裡——當然,這只是旁人看來,阿洛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目光已經完全凝聚在前方普羅休爾背影上了。 溫室外頭也有魔法陣防禦,普羅休爾五指虛空極有韻律地連點幾下,那透明門就很自然地分開兩邊,無聲無息。 阿洛跨入門裡時候看了門透明材質一眼——其實並不是玻璃,他認出來,這是一種高魔防水晶,價格十分昂貴,每一個歐羅長平方就需要一個紫晶幣之多,通常是魔法防具必備材料之一,能夠以最溫和方式吸收一定程度魔法力,並且把它們釋放到空氣之中。 話說到這裡,我們需要解釋一下,在這片歐亞大陸上,有幾個職業是非常賺錢,更有幾個職業是暴利。比如說藥劑師,比如說草藥大師,比如說幻獸師。 要知道,任何人——只要能夠加入傭兵工會,或者通過自己目獵取一些東西,就能夠交換財物,這已經是大陸上最主要職業了,然而,正因為大家都在做,所以只有最厲害、成功率最高一批人,他們才有可能賺大錢。然而,無論是什麼傭兵,都不可能永遠不受傷,而受傷以後需要什麼?藥劑——好藥劑甚至能將人從死亡懷抱中呼喚回來。 同時,藥劑原材料,很大一部分來自於草藥,因此,草藥大師就是非常重要了,他們能將一些草藥培育得絕對符合藥劑師標準、並且賣得一個好價錢。而幻獸師,他們能夠馴服魔獸——馴服以後就改名為「幻獸」,那麼幻獸身上一些邊緣物質——比如糞便蟲蛻皮毛鱗角血液毒素等等,也能夠賣給藥劑師,而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給傭兵提供幻獸作為幫手,能給帝兵士提供坐騎,而且上好珍稀幻獸甚至能在各種拍賣會中獲得天價! 同樣,有些奇異植物培育也需要藥劑幫忙,而幻獸身上同理。 這三種職業彼此交叉,聯繫非常緊密,所以作為草藥學中佼佼者普羅休爾,能夠用上天價水晶作為溫室材料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水晶門又彷彿流水一樣合攏粘結,幾個人終於踏進了溫室——這裡溫度釋義,暖熱如春卻又讓人覺得相當舒適,空氣裡傳來氣息也相當怡人,撲鼻清新。 映入眼簾是一片無垠綠色,或高或矮,當然其中也點綴著些許繽紛色彩,那應該是比較特殊植株。 「埃羅爾,你是要慢慢地觀賞一下我溫室,還是由我直接帶你去生成艾米地方?」普羅休爾看著阿洛微微發亮眼神,覺得有點好笑。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青年有這樣神情。 同樣,西琉普斯也發現了阿洛注意力第一次一點也沒分給自己,目光頓時沉了下來,不過因為吸引阿洛目光不是活物,他勉強忍住,暗暗在心裡盤算。 阿洛沒發現西琉普斯情緒變化。自從他走進了這個溫室,身體裡木行靈力就頓時活躍了起來,金丹也瞬間動了動,讓他不由欣喜。自從進入金丹期以後,金丹運轉就進入了一個非常穩固境地……當然,這並不是不好,如果這樣按部就班下去,再過個幾百年,想必也能穩穩進入下一個關卡,可若是有契機能夠更進一步,又有什麼不好?而正是這一個心神激盪,就導致他忽略了他家流牙反應,惹得他心情不佳,到了晚上,恐怕又有些麻煩了。 不過這個時候,阿洛卻是剛好抬頭,對著普羅休爾說道:「就這樣一路走進去吧,我想,艾米出生地應該還在更深處才對。」 「那好,你跟我來。」正在普羅休爾意料之中,他上前一步,從左邊兩個同樣方形水晶溫室中央小道上帶路而去。 一路走,一路介紹。 「這邊,是利用時間轉換魔法陣培育植物,通常種植需要很長年份才能成熟草藥。」普羅休爾指著其中一個嫩芽說道,「比如這個,是我昨天剛種進去種子雷籐……埃羅爾,雷籐有什麼作用、需要多久才能成熟,你還記得嗎?」 他是在考校問題了,對於阿洛,他一直期待頗高。 阿洛點點頭:「雷籐是魔力催生藥劑、疤痕去除藥劑、染髮藥劑、補血藥劑材料,每十年成熟,第一次所結果實是魔力催生藥劑主要材料,而根須能配製疤痕去處藥劑和染髮藥劑,沒有經過受精花花瓣是補血藥劑不能替代材料,用途非常廣泛。」 普羅休爾讚歎道:「埃羅爾,你回答仍是這樣毫無瑕疵。」 阿洛笑笑,改問道:「這個時間轉換魔法陣時間設定是?」按照普羅休爾說法,應該轉換較大,才能在第二天就發出芽來。 「一比三十。」普羅休爾說,「四個歐羅月就可以了,不過在最後一天時候我可得一直盯著才行,不然果實成熟了卻沒有摘到,這些時間就白費了。」 對於這樣培育草藥人來說,不能把時間流速設定過快,否則可能會導致不能在確切時間採摘到合適藥材。 阿洛點頭表示理解,三個人繼續往前面走去。 經過普羅休爾介紹,阿洛大概知道了左邊水晶溫室是用時間轉換魔法陣培育長年生長草藥,而右邊則是分成若干小水晶溫室,每一個溫室裡都配置了一個溫度調節魔法陣,用來培育對溫度需求比較高草藥所用,另外還有什麼濕度調節魔法陣、除雜魔法陣等等……總而言之,這裡溫室模擬出各種不同環境以方便植物生長。 最後,普羅休爾停在了這條路盡頭,一股更加純淨靈氣飄來。 百葉草 眼前是由防禦水晶砌成有如花圃一樣小小地盤,上空以及前後左右都有小巧魔法陣包圍著,一直不停地運轉,即便是站在距離那裡好幾步之外,也依然能夠感應到那「花圃」中充盈魔法力。 「花圃」裡面栽種著幾株奇特植物,通體翠綠,瑩亮好看,大略看去每一株不過只有三片葉子,但每一片都同樣大小,呈一個穩定結構拱出中央凹槽,而就在凹槽裡,有一隻和艾米相似木精靈閉著眼睛坐著,它張著幼嫩小口,魔法陣們正源源不斷把魔力送入它口中……一眼看去,整個「花圃」只有四五隻而已,這大概也是它們所需求魔力太大,僅憑魔法陣不夠供應太多吧? 而阿洛卻能看出普羅休爾看不出東西。他看到了,魔力光輝在木精靈們體內沿著喉頭直線向下,在腹部盤旋,而那些魔力似乎又產生了某種強大吸引力,竟然將空氣中游離——是,在溫室中由各種植株製造出來蓬勃木行靈氣吸收過去,通過它們肚臍。而這些木行靈氣則更深一步地滋潤著它們身體,讓其中一些木精靈甚至還不太明顯五官更加清晰細膩。 「普羅休爾,多麼神奇……」阿洛頗為驚訝地說道。 他從沒想過魔力還能在幾乎已成生命身體裡製造出這樣牽引力,阿洛幾乎可以想像,這些魔法陣首先把靈氣吸引過來,在密閉「花圃」中通過不斷地壓縮凝結成一個實體,而魔力同樣寄居於那個實體,與靈氣共存……這似乎跟他水系魔力與木行靈力相生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在修真界,從沒有人能夠培養出木靈——他們只能早早地尋到一個靈氣充沛所在,設下聚氣陣讓陣法內靈氣更加濃郁,以待木靈出現——而這個過程,通常需要幾百年。 普羅休爾看著「花圃」裡木精靈們,眼中是顯而易見寵溺:「艾米出現和偶然,我原本只是設立了幾個魔法陣想要吸收溫室裡游離於空氣中散亂魔法力、將它們壓製成魔力結晶,卻沒想到忽然有一天,在距離那幾個魔法陣很近三脂草中央發現了一個成型小精靈,而後,我就嘗試著看能否再次做到……結果很好,不是麼?」 多麼敏銳觀察力和聯想能力……阿洛真心實意地說道:「普羅休爾,你不愧是草藥學專家,你成就讓我歎為觀止。」並且微微彎腰行了個禮。 「好了埃羅爾,你也不要恭維我了,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時候,想必成就更勝我許多。」普羅休爾笑道,「還有一邊植株你沒有觀賞,要一起去嗎?」 「當然,我不勝榮幸。」阿洛跟在普羅休爾身後,朝另一邊走去。 西琉普斯臉黑了。 「普羅休爾,這種紫色奇域花好像跟書上所描繪不太一樣……」 「這個屬於分支,與正統奇域花帶有毒性特質不同,它是能夠很方便地解除誤食奇域花中毒,用法口服,只是不算常見,所以書裡面很少收錄。」 「普羅休爾,據說龍爪木根須是呈爪狀,分為九趾凸出在地面之上,為什麼這個看起來似乎只有五趾?」 「這個是新品種,我嘗試著用龍爪木與笑面草嫁接而成,目前看來長勢良好,但不能確定以後是否成功,如果成功話,就可以在同一株植物上同時收穫根須和枝葉,只是形態略有不同,但藥性是一樣。」 「普羅休爾,這種果實與我所見相似,但又似乎有微妙差別……」 「這是因為我在控制其生長時候,用了魔法陣不時調節溫度和濕度……」 「普羅休爾,這支……」 「這是因為……」 阿洛與普羅休爾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地,阿洛已經和普羅休爾走了並排,而西琉普斯雖然仍是和阿洛手牽手,但是已經很久沒主動跟他說話了——當然,是在西琉普斯看來。 被忽視了……西琉普斯臉上越來越沉。終於,在阿洛衝著普羅休爾露出一個敬佩笑容時候,他爆發了。 其實阿洛真很無辜……如果忽略掉他對西琉普斯忽視「大罪」話。 「洛!」西琉普斯從嗓子裡逼出一個字來。他還從來沒有在他洛那裡遭受過這樣待遇呢,不管之前那個叫「普羅休爾」傢伙眼裡是不是已經坐實了自己和洛關係,可現在總是拉著洛說話就是不對! 阿洛不明所以地回頭,意外對上了西琉普斯充滿了壓抑怒火眼,他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勾勾手指讓他低下頭。 普羅休爾看著兩人,目光很慈祥,也很會意地後退一步。 西琉普斯怒火稍降,矮一矮身子,把耳朵湊在阿洛嘴邊。 阿洛悄聲說道:「普羅休爾對我們能有很大幫助。」他在「我們」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具體怎麼樣,我回去慢慢對你說好不好?」說到這裡,阿洛頓了頓,聲音更輕些,「流牙,你是最重要,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聽完阿洛解釋,西琉普斯臉色好了一點,身上壓抑感也輕了些——這讓之前由於他不小心外放氣勢自發躲開植株們都鬆了一口氣,回復了原來姿態。 阿洛看西琉普斯情緒好轉,就笑一笑,迎上普羅休爾打趣目光,再抱歉地笑笑,重新回歸兩個人討論中。 這一此西琉普斯沒有再陰氣森森了——不止是因為在阿洛寬大袖擺下兩個人手一直拉著,更是阿洛沒走個幾步總是會捏捏他手心,表示他沒有忘記他,這樣一來西琉普斯不再覺得自己被忽視,也就沒事了。 這邊阿洛一邊看著滿溫室長勢優良各種草藥,一邊詢問普羅休爾細枝末節草藥知識,心裡暗暗忖度著……他忽然想起來,他曾經還有一個人情沒還。 「普羅休爾,你是否任何植株都能夠培育呢?」阿洛開口問道。 普羅休爾停下腳步,搖一下頭:「雖然理論上也許可以,但草藥種類繁多,並且千變萬化,我不能保證。」跟著他側過頭,看向阿洛,「埃羅爾,你這樣問,是有什麼想法嗎?」 阿洛點點頭:「普羅休爾,那我就直接說了……你可以培育出百葉草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話,百葉草應該是只有戰士才需要草藥,可以在戰士突破難關時候保護戰士因為鬥氣沸騰而暴躁跳動心臟,使它能夠更好經受壓力,不至於心動過快而死亡。一般來說可以直接嚼碎服用,當然,如果能夠由技藝極其精湛高級藥劑大師萃取並且製成濃縮液話,效果會更好。」普羅休爾回想一下,「而據我所知,只有達到八級巔峰、即將突破九級戰士才會需要。」 也正因為如此,百葉草藥效極佳,但同時數量也極其稀少,且不容易成活,很難有人能夠找到它們,而即便是出現了,一般也不會拿到市面上去販賣……它能夠讓一個八級戰士安全無虞地進階九級,堪稱有價無市! 阿洛歎氣:「是,我有兩個朋友需要它。」卡爾加和法而非,紅狼傭兵團正副團長,可能正在閉關處在突破鬥氣九級大關危險之中阿洛在歐亞大陸上難得朋友。 「那麼普羅休爾,你能培育它嗎?我想,無論是我,還是我朋友們都不會介意用大價錢來購買它。」 普羅休爾在銀髮青年身上看到了一絲期待,於是他明白青年所言屬實,只是……「是,我可以培育。」他說道,然而在看到青年微喜神色時,又提出了另一件事,「但是,我目前手裡沒有成品,甚至連半成品也沒有。你朋友們需求迫切嗎,埃羅爾?」 「希望能夠盡快。」阿洛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在他離開之前,卡爾加還好一點,但是法而非身上鬥氣卻已經開始活躍了,想必沒多久就必須閉關,也不知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會給我朋友以信件聯繫,普羅休爾,如果不不介意話,可以用你最快速度將它們培育出來嗎?」阿洛說道,「至於數量,我希望是越多越好。」 普羅休爾點頭:「好吧,我可以達成你願望。百葉草培育有點麻煩,但是我嘗試過了,是可以成功……那麼,一株一千紫晶幣,具體數目,在我拿出成品以後再來計算吧。」 「好,非常感謝。」阿洛吁口氣,感覺身體裡某種重量倏然消失,這是消除了因緣現象。 普羅休爾笑笑:「埃羅爾,既然這樣就事不宜遲了,我現在就開始吧……那麼,你已經成為這個學院水系魔法導師了,還要做我助教嗎?」 阿洛也微笑起來:「說起來,我這次正是過來對你說這件事。」他抬頭看一下西琉普斯,「課務比較繁忙,就只能謝絕你好意了啊。」跟著他眨一下眼,「不過,我如果有問題話,還可以過來找你嗎,普羅休爾?」 普羅休爾意料之中:「當然,你隨時可以過來……嗯,不過最近先緩緩,你問題素來需要我打起精神回答,而百葉草培育步驟太繁瑣,還是等這件事做完以後,我們再來好好地研究一些東西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阿洛彎彎腰,「再次感謝你,普羅休爾。」 交融的氣息 無論西琉普斯原本是怎樣想著要在晚上好好地給阿洛一點「顏色」看看,卻什麼都沒做成,倒不是因為別,而是因為阿洛一回到房間裡就入定了……他在溫室裡被濃郁木性靈氣激發了金丹活性,隱隱有了提升感覺,如今,正是要趕緊打坐一下,以便於鞏固修為。 西琉普斯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打擾,所以,也只好忍耐著,等候阿洛修行結束了。 經過了整整一夜修行,西琉普斯已經在考慮幫阿洛去請假了——這是他從來沒做過事,但他知道,這對於阿洛而言卻是必須。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阿洛終於修行完畢,醒了過來。 西琉普斯很高興。 阿洛一夜筋疲力盡地努力淬煉靈力,短短一夜,就讓身體裡力量更加精純幾分,絲絲縷縷青色靈力不斷地沒入金丹之中,讓金丹上面浮起了一層朦朧白霧,如煙如渺……良久,他讓靈力迅速轉過四肢百脈,總算收功。 一睜開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金色眼眸。 阿洛愣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從前,他記起來,曾經在薩多森林裡時候,他每夜修行,但也總是會在醒來之後看到這樣一雙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而如今這雙眼眸褪去了以往不知世事,卻變得深邃起來,就彷彿只要盯著它,就要被吸進去一般…… 「流牙,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阿洛伸手撫上西琉普斯頭摸了摸,「你一夜都沒有休息嗎?」 「沒有抱著洛,我睡不著。」西琉普斯就著阿洛手掌蹭蹭,瞇起眼享受似說道。他自己也發現了,他很多下意識動作越來越趨近於他失去記憶時候模樣,但他並沒有準備改掉它——洛很喜歡,不是麼? 「你啊,還像個小……」阿洛笑歎著就要說出他以前常說話,卻在看到西琉普斯眼神時候,生生地吞下了「孩子」兩個字。這不是「孩子」眼神,但同樣親近而依戀……到底是什麼呢? 西琉普斯發現了阿洛細微變化,嘴角不自覺一彎,但他沒有多說什麼,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慢慢來、慢慢地改變,這樣才好…… 阿洛果然沒有失神太久,只抬起頭一笑:「流牙,我們得跟卡爾加和法而非寫信,告訴他們已經有了百葉草消息,好讓他們有些準備才是。」 「嗯,我來寫。」西琉普斯雖然為著「我們」二字有些開心,可這並不代表他樂意讓阿洛跟卡爾加他們交流什麼「私人信件」,不過他想了想後,加了個詢問,「好不好?」 阿洛微微地笑:「好,我跟流牙兩個,誰寫都一樣。」 信很快就寫好了,西琉普斯字體十分狂放,每一筆末端飛揚,字裡行間都透著囂張,霸氣得很,而信內容也相當簡單,不過就說了句「我們在卡莫拉,要百葉草話自己來拿」,寒暄客套問好半句也無。 阿洛看著這簡短信件,有些失笑,到底還是在信末尾寫上了自己名字,在看了西琉普斯一眼後,又笑著添上他在自己名字旁邊,才用含著濃郁自己魔力氣息魔紋封了這卷羊皮紙。 西琉普斯望向羊皮紙上阿洛字跡——它們雋秀而溫雅,與西琉普斯截然不同——幾乎要把那裡瞪出火來。直到阿洛徹底封好了信件,他才收回視線,但不知怎地,阿洛竟從那雙金色眼睛裡看到些控訴來。 阿洛歎氣,把羊皮紙放到一邊,踮起腳一隻手扶住西琉普斯肩,另一手則往他頭頂探去——可憐他曾經只需要低下頭做動作,現在要做時卻是這樣困難。 西琉普斯很自覺地低頭,但是他同樣自覺地是,他直接把頭埋進了阿洛頸窩裡,用鼻尖和臉在那裡蹭來蹭去,盡情地把吐息全噴進阿洛衣領中,熱乎乎得讓阿洛皮膚都生出些小疙瘩來。 因為西琉普斯配合,阿洛很自然地手滑下,輕輕撫摸西琉普斯頭髮:「流牙,要下午才有課,你等下陪我一起去把信寄出去好不好?」 西琉普斯不說話,只在鼻腔裡悶悶地「嗯」了聲,阿洛無奈,兩隻手抱住西琉普斯頭:「寄完信,我就陪你去吃飯,吃完飯,也許我們還可以去草地上曬曬太陽,我們也可以一邊曬太陽一邊想一想下午魔法演練課程要怎麼上啊,因為流牙是第一次跟我一起上課,我也很期待……」 柔和嗓音一點一點傳入西琉普斯耳裡,他週身因為忍耐而對除了阿洛以外事物生出殺意漸漸地全部融化在這把好聽聲音裡,阿洛身上溫和氣息一點點包容了他冷硬與狠戾,讓他不自覺迷惑,而後沉浸下去。 西琉普斯呼吸越來越平緩,阿洛卻因為總是得不到回答而停住了話,這時候,他才發現西琉普斯竟然已經是昏昏欲睡了。 阿洛有些哭笑不得:「流牙,你怎麼站著睡了啊……」 西琉普斯喉嚨裡咕嚕一聲,阿洛聽見,反而不忍心叫他了……反正才剛剛清晨,還早,還早,就讓他流牙多睡一會吧…… 兩個歐羅時以後,西琉普斯醒了,他只覺得自己被一種極其舒適氛圍包裹著,讓他一動也不想動……然而馬上地,他氣息一下子危險起來。 「流牙?」 但當西琉普斯聽到這個聲音時候,他已經感應到了他頭所枕著溫軟軀體,就立即散去了所有狠意。 「洛,你都不叫我……」他懶洋洋地咕噥一句,雙臂抱著阿洛腰不撤手。 阿洛溫柔地微笑:「好啦,醒了我們就得去寄信了。」 西琉普斯不甘不願地甩一下頭,讓因為阿洛存在而再次混沌思緒清晰了些,放開手,剛準備換個姿勢繼續黏著阿洛時候,才發現阿洛站著動也不動。 西琉普斯反應過來,這是……僵硬了吧? 「洛,我睡了多久?」他感應到阿洛運起了他靈力,應該是在舒緩被壓得經脈凝滯肩膀。 「不算太久。」阿洛笑道,「我沒事。」 西琉普斯沉著臉,走過去給阿洛捏捏肩:「下次要叫我。」 「可是流牙昨天一直沒睡,難得睡這麼安穩啊。」阿洛笑容溫軟,但並沒有給出承諾。 西琉普斯眸光暗了暗,就是因為這樣,才一定想要得到……他抓住阿洛手:「洛你現在好些了沒?我可以陪你出去了。」 「好些了,我們出去吧。」阿洛笑著點頭,「真要快些了,不然可就來不及吃午餐了啊。」 他頓了頓,還是沒有說出,其實在他流牙酣眠正香時候,他同樣覺得十分舒適,以至於他也是睏倦了會兒,只不過,他在他流牙清醒前一刻醒來。 即使是站著,也能相擁而眠,還有即使裡面蘊含著如此不可忽視危險與戾氣流牙氣息,卻能讓他覺得無比安全,無比平和……這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可是,是什麼呢…… 在卡莫拉有專門供導師寄信魔法陣,這個通道就與大陸上慣用一樣,都是表面上是一隻魔獸雕像,但實則如果想要寄信,就直接把信放入魔獸口中,再用手蒙住魔獸雙眼,默默念誦咒語,待咒語完畢,再說出信件所想要寄往地址和收信人,就完成了這道程序。而一般寄信時間,約莫在七個至十五個歐亞日之間。 阿洛現在就站在卡莫拉裡一個極大建築中其中一個房間裡——把手從一隻兩翼獸——導師專用寄信雕像口裡拿出。 而後他抬手摀住兩翼獸眼,念出了紅狼傭兵團地址所在以及卡爾加名字——他直覺地選擇了他,不僅因為他與卡爾加有某種他也許還不太明白但確實存在默契,也因為卡爾加闖關時間恐怕比起法而非要晚上一些,相信他能夠更好地、冷靜地閱覽這封信件。 做完了這些以後,阿洛不再流連,拉著西琉普斯手一起走了出去——他充分相信這封信安全程度——無論如何,卡莫拉作為年代久遠魔武學院,保密和安全措施,尤其是重要信件,總是會比尋常寄信通道要更加隱秘安全許多。 今天陽光很好,阿洛臉上也隱隱帶著輕鬆笑意,作為時時刻刻注意力都放在阿洛身上西琉普斯,當然是完完全全六留意到了。 「洛現在心情很好?」他想到剛剛他們做事情——給那兩個討厭居然跟洛比較熟還讓洛把他們事情掛在心上人傳遞能夠讓他們有更大籌碼更進一步花了很多錢才能買到草藥消息信件——忽然覺得牙齒發癢。 阿洛笑笑說道:「是啊,心情很好。」 「為什麼?」西琉普斯牙更癢了,而拳頭他覺得他也開始癢起來。 「欠卡爾加人情總算是還了,也了結了一份因緣。」阿洛一如既往地誠實回答。 「只是還人情和了結因緣嗎?」西琉普斯再問。 「流牙,還人情和了結因緣很重要。」阿洛微微皺眉,隨即認真叮囑,「我是修道者,所以因緣之說比較嚴重,流牙你修魔講究順應本性,我不知是不是也有這方面問題,你也要留意一下才好。」 看著阿洛一心為自己打算模樣,西琉普斯心情很快浮起,眼裡閃過一抹愉悅,痛快地答應道:「好!」 魔法演練 魔法演練課程,顧名思義,那就是由導師進行演示、而學生進行練習,以達到理論和實踐完美結合水平,讓學生們在雙方面完善成長。 因此,來進行魔法演練課程地方也就非常大了——他們必須保證每一個學生在練習時候都能夠有足夠空地施展並且盡量不要影響他人,不是麼? 阿洛所教導水系一年級學生總共三個班,而這三個班學生成績分佈顯示出他們實力相仿,而並不存在優等班和普通班區別……這也許是因為卡莫拉相信它所招進來學生水平,也許只是為了讓天才和普通人有著平等條件,但無論是哪一點,對阿洛而言都沒有影響。他所要做,不過是把自己學過那些魔咒教授給學生們而已,一絲不苟。 而魔法演練課程進行場所,在地下。 那是在一棵參天、幾十人合抱粗古木下面,樹身幾個側面分別有不同顏色入口,而阿洛帶著他學生們一起走了下去——三個班學生們,這一個課程通常是由該課程導師所有學生一同上課。 穿過兩邊有鑲嵌著火紅色彷彿火焰仍在跳動晶石牆壁長廊後,盡頭處是一閃鐵灰色大門,莊嚴而肅穆,門扉上有古樸浮雕,是人類戰鬥圖像,絢麗魔法從法杖中迸發,將整個天空染成了鮮亮彩色——栩栩如生。 阿洛抬手把衣領上別著導師徽章取下,安在門把手上頭凹槽裡,門開了,阿洛取出徽章,帶領眾人走進去,門無聲合上,阿洛回身,把徽章再次安在門內把手中凹槽處,這樣,就不會再有外面人能夠進來——魔法分院院長和整個學院校長等權限在阿洛之上人除外。 屬於水系魔法演練場所十分寬闊,大約能夠容納兩百人,阿洛三個班級裡總共一百二十人,這場所對他們而言,足夠他們盡情地伸展手腳了。 這些學生們分成三個隊伍站好,就如同他們進來時候一樣,而阿洛則站在室內唯一、有一個台階「高處」,輕輕擊掌。 學生們很規矩地安靜下來。 「流……嗯,站到我身邊來。」阿洛抬起頭招呼道。 還沒等學生們回頭去看,就只覺得一陣熱風刮過,再定定神,才看到他們銀髮導師身邊站了個高大男人——俊美、健壯、氣勢桀驁。 頓時,幾乎所有學生都覺得呼吸困難,氣氛凝滯。阿洛拍一下身邊人胳膊,才讓他收斂了些。 「這位是我助教,從現在開始將和我一同教導大家。」阿洛柔和嗓音在室內響起,打斷了這一片沉寂。 「可他是個戰士,不是嗎?為什麼能夠成為魔法導師助教?」有尖銳聲音這樣問道。 阿洛微微笑著:「是,所以他有一把好力氣,如果你們有誰在練習魔法時候脫力了,他正好可以幫我把你們扛回去,不是嗎?」他帶點幽默語氣說著,「另外,他名字是西琉普斯,你們當然也可以這樣稱呼他。」 底下人一片騷動,阿洛目光掠過其中一位銀髮少年,卻看到他仍然保持著禮貌笑容,神色一點也沒有變化。阿洛很快收回視線,他再次看到他曾經偶遇過兩名少女,淺褐色頭髮——茱莉雅,和有一頭燦金色頭髮——雷蒂亞,她們兩個站在距離對方較遠位置,一個仍舊笑容淺淡,另一個嘴角壓抑著一絲不屑,然而,不時地朝對方扔去惡毒視線。 這兩個人,阿洛原以為會去鬥氣分院,沒想到卻成為了自己學生……她們身體裡雖然有水系魔力,但顯然並不濃厚,那麼,水系魔法並不是一個適合選擇,那麼,究竟是為什麼會讓她們做出這樣自毀前程做法來呢? 阿洛再度輕輕擊掌:「安靜下來,上課時間已經到了,我想,大家並不希望難得第一節魔法演練課程就在我們彼此面面相覷中渡過,對嗎?」 雖然僅僅只是上了幾節理論課,但阿洛在上課時候嚴肅態度還是讓他學生們都有了基本瞭解,所以,在這種「希望有一個良好開始」暗示下,他們不再提出任何疑問。 「很好,那麼我們言歸正傳。」阿洛唇邊笑容溫和,「先各自就坐,我要求打亂班級次序,每一個學生身邊人都不能是同一個班級學生。」 「不要發呆,立刻行動。」 儘管阿洛語氣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學生們依舊打了個寒顫,他們壓下不滿極快地分散坐在演練室兩邊,盡可能讓自己坐姿端正。 「我不喜歡說廢話,那麼,第一個魔法咒語,水凝術。」阿洛攤開手掌,嘴唇動了兩下,然後虛空一抓,掌心就立刻出現了一個水球。 「水凝術,有人提前接觸過嗎?或者說,預習過?」他問道。 「水凝術是利用魔法咒語引導己身魔力將空氣中水元素聚攏起來、並且凝結成水球魔法,當然,也可以凝結成水柱、水流、水瀑布等,形態由自己魔力輸出控制。」銀髮少年,瑟夫瑞拉十分積極地站起身,準確無誤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阿洛點頭,示意少年坐下:「沒錯,回答很完整。水凝術其實就是一切水系魔法原身,無論是什麼樣魔法,第一步都是要將水元素凝結起來,而後變成什麼樣形態、發揮什麼樣威力,就是魔法咒語作用了。」他手腕一動,掌心水球立即跳了起來,憑空地消失在空氣之中。 「當這個咒語熟練之後,那麼無論如何處理這一團水元素,都可以隨心所欲、收發自如。」他清晰地解釋,「比如說,我現在和剛才所凝結水球——」他再次抓出個水球托著,「雖然是拿來作為水凝術示範,但其實也可以稱呼它另一個名字,『水球術』。這個魔法殺傷力不大,但不要小瞧它——通常情況下,圓形東西,如果想要精確完美地凝聚出來是非常困難,我們在學習魔法最初,也總是利用這個魔法來鍛煉自己對魔法力控制能力,是打牢基礎關鍵。」 如法炮製讓水球消失以後,阿洛對著學生們露出溫柔無比笑容:「下面,請大家用我剛才所說方法練習水球術,這個魔法相對容易,所以,當大多數人完成以後,我會進行下一個咒語教導,咒語在課本上有準確發音,接下來——練習吧。」 他話音剛落,已經有很多學生迫不及待地開始了他們第一次練習,比如很多平民出身那些;然而,也有一些學員表現出了不屑一顧——因為他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在家族訓練中掌握了這個魔法,比如出身貴族雷蒂亞;而另一些雖然掌握了且同樣身為貴族一份子,但仍舊表現出端正而認真態度,比如瑟夫瑞拉。 阿洛視線略高於眾人,所以他很輕易地就能看清每一個人臉上表情,還有他們各種練習或者翻書動作。 這時候,他感覺有人拉了下自己袖子。 阿洛回頭:「流牙?」 西琉普斯是第一次看到他洛工作時候樣子,只覺得很好看,另外,也很特別?所以不自覺地做出了拉袖子動作——他好歹記得,阿洛在他們進入課堂之前,曾叮囑過他一定不能做出某些在人前顯得太過親近舉動。 「沒什麼,只是覺得現在洛有點不太一樣。」西琉普斯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感覺。有時候,必要坦白能增進瞭解也能增進感情。 阿洛笑笑:「流牙,在我們世界裡,尊師重道是很嚴格要求,而一般師父——也就是導師在教導學生時候,也會嚴格些,畢竟,嚴師出高徒。」 「我知道。」西琉普斯藉著長袍掩蓋,偷偷地碰一下阿洛手,「不過,洛最開始時候教我時候,很溫柔。」 阿洛目光柔和下來,他確對他流牙很溫柔,不僅因為那時候流牙難得勾起了他惻隱之心,也不僅因為他跟流牙有賜名之緣,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時候流牙單純如白紙,他只能耐心地引導,小心地教授,就這樣,一天天成了習慣,對流牙再也嚴格不起來。 說了兩句話,西琉普斯沒有再打擾阿洛,他依舊站在阿洛身側——他不能忍受站到牆邊那麼遙遠距離,不過,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總拉著阿洛說話了。 所以阿洛很自然地,把注意力全部投入了他課堂之上。 卡莫拉大概確在招生時候有所甄選,整個課堂學生——大部分學生都能夠比較快速地掌握這個魔法,最起碼,如果一遍不能成功念出咒語話,三遍之內也都差不多了。 只不過,即使是正確地念誦了咒語,但凝結出水球依然有所差別,有只有指尖那麼大,有雖然大卻並不規則,而有則是不大不小渾圓……充分顯示了他們水平。不過,並沒有一個人一點水元素都不能凝結。 阿洛對這樣效果感到滿意,然而他沒能滿意太久,就在他視線調轉到一個看起來對手裡不規則小水「球」感到苦惱學員身上時候,另一邊忽然發出了劇烈響聲。 鏡中人 阿洛直覺地把目光調過去,正看到一顆水球——不,看那起碼有五六個人頭那麼大的水糰子,怎麼樣也不能單純用「球」來形容了——它在這一刻正好爆炸開來。 旁邊的人都是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炸開的水柱劈頭蓋臉淋下來——這時候,阿洛出手了。 只見一團藍色的光從他張開的手心爆發而出,倏然變化成巨大的水幕,柔軟無比地把那些零散水波全部收攏,而後無聲無息地包容其中,化為水幕的一部分,然後很快地,水幕又變成一條長長的藍線,逕直收回了銀髮青年的手中。 如此快速而實效的解決辦法,不由得讓滿座學生都齊齊地呆呆。 好厲害…… 也許之前只是為這位導師的理論知識和嚴謹的教學態度而對他產生了一些尊敬,那麼現在則是被這一手漂亮的鎮住了。 「埃羅爾導師,這個魔法叫什麼?」立刻就有人脫口問出來。 阿洛說一句「水幕天降的變種」後,就兩步晃到了闖禍的人面前——「縮地成寸」,空間系的魔法也可以做到,但未必有這樣從容悠閒,他這一下使出來,有幾個人暗地裡變了神色。 不過首先的,阿洛還是要解決這個課堂上的爆炸問題,而從眼前好像鬥雞一樣緊盯著對方的兩個人來看,這可不是一個「失誤」能夠帶過去的。 「那麼兩位先生,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水球術也可以出現『爆炸』這樣嚴重的問題嗎?」阿洛穩穩地站定了,面上帶著一個小小的笑容。 他看著眼前兩個少年,目光卻從兩名少年身後的兩位少女身上掠過。 怨不得阿洛這樣,首先,那兩名少年,眼睛都好像能夠噴火一樣,哦,或者說好像裡面長了刀子,恨不得將對方戳成個十塊八塊的,很明顯,這兩名少年對彼此有著很大的意見,而之前的那個「水球」,就是兩個少年力量碰撞的結果——天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兩個普通的水球術發出來,卻會在它們相遇的時候瞬間凝結成一個大「水球」,還突然炸開了? 然後,阿洛看到在其中一名少年身後,站著個捏緊了拳頭的金髮少女雷蒂亞,她的臉有些發紅……從眼神看,是氣出來的。在另一名少年身後很遠的地方,淺褐色頭髮的少女,茱莉雅卻顯得比較冷靜……就好像這場鬧劇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 真是不省心的兩個人。阿洛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從來不喜歡不尊師重道的人,他也絕不認為將私人恩怨帶到課堂上的舉動是什麼能夠輕易原諒的事情。 然而,兩名少年只顧著互相仇視去了,卻沒有留心聽到導師的對話,阿洛心裡的不快增加了兩分。在修真界,面對這樣的弟子,少不得是要做些懲罰的,只是在卡莫拉裡,卻不能用戒尺、抄書或者面壁這樣的法子了。 所以阿洛也沒有再去問這兩個少年的打算,而是叫住旁邊離得較近的一名學生:「維恩,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個子矮小的維恩膽子並不小,他是剛才面對突發狀況時少數幾個想得起來防禦的學生之一,所以當他聽到了導師的詢問後,就答應道:「好的導師。」跟著直言,「之前我們一直在認真練習水球術,突然對面的希萊先生對雷蒂亞小姐發出了嗤笑聲,雷蒂亞小姐很生氣,也回了幾句,這時候肯特爾先生為雷蒂亞小姐如此傷心而不忿,就接過了希萊先生的挑釁,一陣口角後,兩個人同時像對方發出了剛學的水球術。」 「事實如此嗎?」阿洛環視周圍,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卻能讓人不自覺低下頭來。 學生們面面相覷,就有幾個離得近的點了頭。 「很好,我知道了。」阿洛目光斂了斂,「兩位先生在課堂上私自鬥毆,影響教學,為了杜絕這種不良現象,希萊先生——」他再轉頭看向另一位,「還有肯特爾先生,在這一周以內,將《水系魔法初級》這本書上所有的魔咒抄寫一百遍,下周這個時間交給我。」他頓了頓,「我不希望有任何重複魔法的痕跡,也不希望有任何不屬於兩位先生的字跡,明白嗎?」 初級水系魔法一共一百條魔咒,一百遍也就是一萬條……這是比較嚴厲的懲罰了,至少,在獲得了這個懲罰的前提下,他們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精力去做挑釁和鬥毆這種事情了。 阿洛話裡所含的嚴肅之意讓犯錯的兩個少年不敢多話,除了對對方的印象更差以外,只好接受懲罰,雷蒂亞沒有被指名批評,可因為她的名字被維恩毫不留情地當眾說出來、一點遮掩也沒有,讓她的臉倏然漲紅了起來……忿忿地瞪了維恩一眼,她一跺腳,走到人群後頭去了。 阿洛只當沒看到這些,只是拍拍手:「繼續練習,還有,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的,導師。」這回學生們齊聲答應了,就當做之前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一樣,重新開始聚集魔力。 阿洛走回台階上,對上西琉普斯略帶擔憂的目光,於是笑了笑:「我沒事。」而後拍拍他的手臂,「剛剛你沒有衝動,我很高興。」 西琉普斯的臉色並不好看:「洛,我應該動手的。」 西琉普斯這樣說,當然不是懷疑阿洛的實力,只是不喜歡自己看中的人做事而自己卻只能袖手旁觀罷了。要不是早在開課之前阿洛就千叮萬囑說過「如果我不要求流牙你無論看到了什麼也千萬要忍住」這樣的話,他早就打斷那兩個少年的脖子了……哦,還有那個在西琉普斯看來「沒用的金頭髮的雌性」。 「好啦,如果流牙你動手了,他們就死定了啊,而且我也會失去工作……」阿洛抬頭看著西琉普斯黑沉的臉色,安撫地笑道,「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的,所以流牙你只要陪著我就很好了,等我真的有麻煩了,我一定會對說出來,到時候流牙再幫我出氣好不好?」 對流牙要用哄的,這是阿洛一早就想明白了的事。 西琉普斯畢竟不是那個當年被撿回來的單純的好像一張白紙的孩子了,他也自然明白在現在這個時代和以前是不一樣的,雖然本質上還是弱肉強食,但是卻比起以前有了一層道貌岸然的外衣,有一些勢力的力量和他們所規定的章程必須要遵守,才能保證安穩平安地活下去……而且,西琉普斯的眸光暗了暗,他現在還沒有回復全盛時期的力量,如果他恢復了力量,那麼他就絕對能夠躋身於這個世界巔峰強者的前列,到時候,再沒有一個人能夠隨意限制他……也不會再讓眼前這個銀髮的青年只想著隱忍,而是能夠痛痛快快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所以說,他還是得找個時間把剩下一個晶核找出來吸收了才行,他記得,那塊晶核是他第一次分離凝結出來的,比起這裡的這塊還要大上幾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會在戰士公會總部裡頭,也就是他們曾經建立的部落的所在地…… 晚上,貴族區學生宿舍,單人間。 房間裡燈火輝煌,整個屋子裡的擺設不多,唯有一張大床、一個衣櫃、一個小圓桌和兩個單人沙發,卻低調而不失華麗。 有人推開房門走進來,「卡噠」一聲,房門落鎖,緊接著,是一陣呢喃著的冗長的咒語,隱約的魔力波動劃過,房間裡歸於沉寂,但卻好像影影綽綽多了些什麼東西。 腳步聲響起,少年挺拔的身軀穩穩地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鏡子前面。 鏡子通體泛著淺淺的青灰色,樣式古拙,兩邊都有細密的蛇紋不斷蜿蜒而上,直到到了鏡子頂端,才由兩個蛇頭交頸相纏,其中雌性的那個直面著前方張開巨口,雄性的則把頭偏向一旁,吐出一條蛇信來。 少年看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年輕、相貌俊秀,還有代表家族優秀血脈的銀色半長髮,緩緩地勾起了嘴角。但那笑容並不真誠,反而好像一張面具,平和而虛假地掛在臉上。 斂下眼,少年整理了自己的衣裝,讓自己看上去十分妥當、有氣度,而後才抬起手臂,把手指放在雄性蛇頭的蛇信上。 蛇信在感受到少年溫熱的手指,忽然動了動,頓時有一滴鮮血沁出,被蛇信吮了進去,跟著,這面巨大的鏡子上泛出了瑩瑩的藍光。 水藍色的波紋一層層地氾濫開來,很快地,它們凝聚成了一個頎長的人形,海藍色的頭髮,雍容的禮服,嚴肅的面容,一絲不苟的裝扮,還有拄著的華麗的手杖。 「瑟夫瑞拉,你遲到了。」醇厚的聲線從鏡子裡傳來,帶著一絲責備。 銀髮的少年,瑟夫瑞拉深深地行禮:「非常抱歉,父親。」 「那麼,你的理由呢?」鏡中人微微揚起語調。 「既然已經犯下過錯,那麼無論理由為何,都只是詭辯。」瑟夫瑞拉恭敬地說道,「我承認我的錯誤,並保證日後定當更加尊重規則,牢記守時。」 鏡中人似乎滿意了些,點點頭表示揭過,而後,他話鋒一轉:「那麼,交予你的任務……」 瑟夫瑞拉垂首:「是的,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對埃羅爾導師進行了試探。」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我正好定在這個時間更新,祝大家元旦快樂~~~~ 三個家族 一說到這個話題,鏡中人的神色微微一變,瞳孔驀地縮了縮——這簡直是失態了!不過,他很快地回過神來,帶了兩分急切地開口:「怎麼樣?」 瑟夫瑞拉似乎手指抖了抖:「我在接近埃羅爾的時候,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所蘊含的強大的水的力量,澎湃、純淨、濃厚,讓我們這一類對水系魔法元素非常敏感的人感覺極致舒適,並且我發現,當我呆在他身邊的時候,好像對空氣中水元素的親和力更加敏銳,讓它們極快地吵我靠攏過來!」 「應該不會錯了……」鏡中老者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好像在掩飾自己的情緒,「那麼,其他的方面?」 瑟夫瑞拉語聲連貫快速:「今天下午課後,我應約去了他的辦公室討教問題,我所尋找的都是曾經在書本上遭遇過的疑難——是的,就是我在家中藏書室內翻閱水系魔法的時候,看到的一些非常繁瑣、對細節要求非常嚴密的魔咒,我詢問他這些魔咒將如何引導體內的力量,包括我能夠想到的任何細枝末節——然而,他相當熟練並且詳盡地為我解答了。」他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一些狂熱,「所有的、六級以下的魔咒,無論多麼生僻複雜,他都能夠剖開來解釋甚至演示!而超過了六級的魔咒,他也似乎無所不知,儘管使不出來,卻能夠在羊皮紙上進行分解分析,真是讓我歎為觀止!」 鏡中老者看到瑟夫瑞拉激動的目光,情緒也有些高漲起來,但他卻並不能和瑟夫瑞拉一樣表現,而只能壓抑地、平淡地說道:「這樣說,他的功底非常扎實?」 「何止紮實,簡直完美!」瑟夫瑞拉聲調微揚,「父親,十五年來您為我請來的家庭教師,我可以毫不遲疑地說,埃羅爾比他們任何一個都更加淵博!」 鏡中老者閉一下眼,睜開時,所有的異常和興奮都全部收斂體內:「那麼,這個埃羅爾,確是一個斯利維爾無疑了。」 「瑟夫瑞拉,你必須跟他保持良好的關係……越親近越好。」 「是的,父親。」瑟夫瑞拉恭聲答道,「我想,作為一個學生,我應該積極地請求自己的導師對自己進行指點。」 鏡中老者滿意地點頭。 「父親,還有一事需要詢問您的。」瑟夫瑞拉頓了頓,又說。 鏡中老者微微頷首。 「是關於弗萊家族的雷蒂亞小姐與艾格瑞恩家族的茱莉雅小姐的事情。」瑟夫瑞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為難。 「你如實說來。」 「是的,父親。」 瑟夫瑞拉整理一下,謹慎地說道:「首先,這兩位小姐分別是弗萊家族和艾格瑞恩家族嫡系的成員,但她們都選擇了並不屬於她們魔法天賦所在的魔法班級,想必是為了我們斯利維爾家族而來。」 鏡中老者眼裡劃過一絲嘲諷:「那麼,想必你對這兩人已經有所評價?」 瑟夫瑞拉略微點頭:「今天在課堂上,雷蒂亞小姐引起了一起小轟動,其中除了她以外只牽涉到普通的班級成員,但是茱莉雅小姐的表情有些不妥。」而後他停了一下,似乎在進行措辭,「所以我認為,這件事或許與茱莉雅小姐也脫不了關係。」 「不能忽略她們。」鏡中老者沉吟一下。 「是的,父親,請您放心。」瑟夫瑞拉站直身體,規規矩矩地行禮。 鏡中再一次泛起藍色的漣漪……沒多久,就只剩下銀髮少年孤單的影像了。 「弗萊家族和艾格瑞恩家族啊……」瑟夫瑞拉嘴角帶著一點笑容,攤開四肢仰天躺倒在床上,「遲早有一天……」 弗萊家族,火焰女神格瑞斯遺留血脈衍生的家族,與斯利維爾家族一樣源遠流長,擁有最古老的、能夠覺醒的火焰神力,與斯利維爾可能變化的銀髮不同,他們家族的所有成員都有著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就如同繼承了大地女神血脈的艾格瑞恩家族一樣——他們都有一頭淺褐色的頭髮。 數萬年來,弗萊、艾格瑞恩以及斯利維爾這三個家族,都間或性地有一些血脈覺醒,而在那一代,三個家族的對峙中,就將以那個有覺醒血脈的家族為首。因此,雖然三個家族為了獨立於王權之外而不得不集合在一起,但彼此之間也是有爭鬥的——為了讓另外兩個家族俯首聽命。 而在這一代,三個家族裡只有斯利維爾家族中有可能出現覺醒者的預兆——銀髮的瑟夫瑞拉,而另外兩個家族則沒有——比如弗萊家族額心的灰色火焰標記,如果覺醒,將與髮色同色,還有艾格瑞恩家族手背的綠色籐蔓,如果覺醒,將變為與髮色同色。 所以在瑟夫瑞拉來到了卡莫拉進行學習的時候,另外兩個家族也不約而同地讓嫡系血脈進入學院,甚至不惜讓她們放棄本身的天賦而進入水系班級。 然而,在瑟夫瑞拉通過這些天的觀察之後,卻發現了一些問題。 比如說雷蒂亞,她實在不像是被家族精心調養過的、出身於世家的貴族,她有著只有下等貴族身上才會有的驕傲以及不知內斂、好張揚的毛病,魯莽並且衝動,底蘊十分淺薄,但如果說是偽裝……眼神無法欺瞞任何人,而且即便是表演,也實在破綻百出,瑟夫瑞拉不認為雷蒂亞的表現能夠達到任何能夠有所收穫的目的。對於另一位,艾格瑞安家族的茱莉雅小姐,她倒是有些像是偽裝了,她似乎跟雷蒂亞有所接觸,但又能夠不著痕跡地挑起雷蒂亞的火氣,而在挑起了對方的火氣之後,卻又在臉上帶上一些有所隱藏、但有心人一定能夠看出來的痕跡,讓人覺得她有些小計謀,卻不堪大用——這才是貴族習慣的偽裝。 瑟夫瑞拉清晰地看到過茱莉雅眼裡從來沒有變化過的情緒——她隱藏得非常好,所有的表現也都非常到位。 因此,在看遍兩位小姐的表現以後,瑟夫瑞拉有一個猜測,很明顯,以「火焰」為名的家族不可能要一個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好的大小姐作為下一任的家主候選之一,所以她極可能只是為了隱藏另一個人而推出來的靶子——當然,這只能瞞過一些不入流的人,弗萊家族極有可能正在秘密培養一位稱職的家主——瑟夫瑞拉聽說過,在這一代,弗萊家族嫡系的血脈人數極少,據說,只有雷蒂亞一人。而茱莉雅,倒是很有可能是艾格瑞恩家族的家主候選之一,甚至是被寄予了厚望的一位,否則,不會將她安排在可能覺醒的瑟夫瑞拉身邊探測。至於學習水系魔法的事……茱莉雅絕對不會有多大的建樹,可是在她的宿舍裡,每一晚都一定會有一位家族派遣的導師以其他方法進入,教導她家族的深厚魔法…… 而瑟夫瑞拉如今要做的就是,對雷蒂亞保持觀察,而對茱莉雅進行防範,對埃羅爾進行拉攏。 另一邊,送走了銀髮的少年以後,阿洛和西琉普斯極快地穿越魔法陣,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導師宿舍裡。 剛進門,阿洛就被西琉普斯撲倒在厚厚的獸皮裡面。 西琉普斯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住了阿洛的脖子,用牙齒不斷地碾磨按壓,舌頭挨著舔吮下來,熱烈地啃噬著,好像要把這一塊皮肉全都打上他的印記,連一點空地都不想留下。 他的眸光暗沉,週身的氣息極其壓抑,就彷彿繃緊了一根弦,稍不留意就會全面爆發—— 肩上噴灑著西琉普斯溫熱的吐息,還有頸子上麻麻癢癢的觸感,讓阿洛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則是縱容。 任憑西琉普斯這樣「圈地」的行為,阿洛輕輕地撫摸西琉普斯半硬不軟的粗黑頭髮,盡可能地安撫著。 不知過了多久,西琉普斯才總算稍微緩解了一些,他看著阿洛白皙皮膚上的斑駁痕跡,滿意地舔舔唇,跟著,他開始慢慢地舔弄一些他沒控制好而咬出來的血痕——他有點後悔,還是有點失控了。 「洛,我真想殺了他。」舔完了,他把整張臉都埋進阿洛的頸窩裡,悶悶地說。 阿洛原本也沒想到,不過是給那個銀髮少年一個雙方的接觸觀察一下對方的目的,卻在後面硬是變成了學術討論——作為導師,在看到自己的學生拿出各種疑難問題尋求解答的時候,是不可能不給予幫助的。 也正因為如此,阿洛看到了這個少年對各種水系魔法魔咒的鑽研之深——他不愧是一名優秀的學生,好學、並且絕對勤勉。 然而也因為這樣,那個瑟夫瑞拉一直逗留了五個歐羅時才離開,而在這整段時間裡,阿洛不間斷地回答問題,只能偶爾拉一下西琉普斯的手以示撫慰,卻讓西琉普斯全然得不到滿足,而到了最後,阿洛也沉浸在師生互動之中了,連拉拉西琉普斯的手也忘了做,可西琉普斯卻忍住了沒有做任何事……所以,阿洛有點理虧。 歎口氣,阿洛手裡的動作更輕柔些:「今天近距離接觸了一下,我才發現瑟夫瑞拉身體裡好像有一種騷動的力量,如果擁有什麼誘因,就能夠引發出來。」 「這種力量,非常地強大……」 抬起手,阿洛抱住西琉普斯在自己脖子上蹭個沒完的大頭,溫柔地說道:「流牙,我想,我能猜到一點他這樣積極找我的原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我定在元旦的最後一秒,給大家今天的更新~ 再次祝福大家元旦快樂~~~ 93院長召喚 是的,阿洛在與瑟夫瑞拉這幾個歐羅時的接觸中,不僅感受到對方的氣息隨著自己體內的能量運轉不時發生變化,甚至也被他身體裡面的那種隱藏極深的力量勾起了自己身體中同樣力量的回應——這力量非常純淨,並且強大,蘊含著某種廣袤的包容感,然而,卻仍然有著作為強大力量的排斥性。 對任何一個水系魔法師而言,這無疑是上天的恩賜,然而對於阿洛而言,卻是一個難言的隱患。 阿洛現在的身體裡面有兩種力量,木行靈力和水系魔法力,因為在修行的最初,兩種力量就彼此兼容,及至到了此刻,它們已經能夠進行基本的循環互生,達到了微妙的平衡——無論同屬性的力量發生什麼變化,都不會讓阿洛的力量體系崩潰,甚至能夠彼此隨意補充。 可現在加入的力量就不一樣了,因為它是蘊含在血液裡的,又是一種無害的、甚至對於沒修行之前的身體而言大補的力量,所以當初阿洛在對自己伐經洗髓的時候並沒有自發地排出它們,以至於現在被血緣的聯繫勾起來了,才發現變成了不容忽視的麻煩。 這個力量擁有某種未知的屬性,這種屬性會讓原本的水系魔法力帶上另一種性質——而這種性質對於阿洛體內的水木平衡而言,會造成壓倒性的毀滅。 所以,身為貴族的銀髮少年之所以會這樣躍躍欲試,恐怕也跟這個力量有著極大的關係吧,而至於是什麼關係……只要靜觀其變。 當晚,阿洛的思緒被把他抱得緊緊的西琉普斯拉了回來,兩個人陷進軟軟的獸皮長長的絨毛裡,摸摸蹭蹭了好半天,終於讓西琉普斯稍微滿足了些他那饕餮一樣的欲|望,之後,就是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不見,阿洛被西琉普斯一把扛起,直接砸到房間裡的大床上睡了過去。 時間一晃而過,在西琉普斯的陪同下,阿洛安安穩穩地、間或因為身邊人鬧點小彆扭地度過了一個多月,學生們對魔法力的控制和理解漸入佳境,對魔法咒語的熟悉度也逐漸增強,這讓身為人師的阿洛頗有成就感。 瑟夫瑞拉在這段時間內活動也漸漸變得頻繁,他開始每隔兩三天就把積攢下來的問題——或者是最近時間積攢或者是積攢了很久的那些,全部抄錄在羊皮紙上抱到阿洛的辦公室裡去尋求答案,當然,好為人師的阿洛是不可能拒絕的。 然而,瑟夫瑞拉的表現惹惱了另一個人,在西琉普斯一天比一天更加壓抑的氣勢之下,阿洛未免自己尚未解決因緣就先沾染別的因緣,在每晚「安慰」西琉普斯的時間越來越長以後,跟瑟夫瑞拉定下了每週一次的解決問題時間——就在每週三下午。這樣西琉普斯儘管還是不怎麼高興,但也不至於被挑戰忍耐極限了。 又過了幾天,阿洛收到了魔法陣的提示,他前段時間寄到紅狼傭兵團的信件有了回音。 原來那時的卡爾加已經時常與法而非閉關了,法而非身上的沖關預兆越來越明顯,有一天忽然進入一個危險的狀態,卡爾加為了讓他不要被鬥氣沖壞了身子,拉著他閉關為他調理,而等他出來以後,才發現那封早在一個月前就到了傭兵團的信件。 「流牙,卡爾加說,這段時間會有一個人過來找我們,順便等待百葉草的成熟。」阿洛看完了信,發現信件自動燃燒起來,不禁彎了彎嘴角。 西琉普斯一皺眉:「哪個來?」 阿洛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可能是沒接任務的、但是我們又認識的大隊長之一吧。」 「哦。」西琉普斯點頭,埋首下去——他手裡正抓著一隻烤得焦黃的魔獸。 自從瑟夫瑞拉的打擾讓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以後,兩個人的用餐地點就改為宿舍裡了。阿洛在另一個空房間裡加了個烤架,定期去外頭的肉店購買新鮮的整只魔獸裝在儲物戒指裡帶回來,而西琉普斯則總是把阿洛抱在懷裡,一邊看他給自己烤肉,一邊把頭擱在他的肩上,享受這難得的安逸時光——獨處時光。 兩個人時不時說幾句話,氣氛好得很,這時候,卻忽然有另一個消息從魔法陣傳來。魔法分院的院長召喚了。 西琉普斯叼著剛撕下的一個肉塊頓住了。 阿洛抱歉地笑笑:「流牙,看樣子,我得去一下院長的辦公室。」這段時間總是冷落西琉普斯,他的心裡也有愧疚。 西琉普斯三兩口嚼了肉吞下,隨手把剩下的扔到一邊:「我跟你一起去。」 「這個當然。」阿洛說著,拿出一塊乾淨的布仔細地幫西琉普斯把糊了油的手擦乾淨。 院長辦公室。 埃德溫看著並肩而入的兩個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了啊,埃羅爾。」這段時間他們也有過幾次接觸,他對他們也有幾分瞭解,尤其是銀髮的這位,他的好感度還不錯。 「是的。」阿洛微微躬身行禮,「下午好,埃德溫院長。」 西琉普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埃德溫並不介意西琉普斯的態度,反而一擺手:「坐吧。」 兩把木椅隨著他的吩咐自動出現在他們身後,阿洛拉著西琉普斯坐下,等候埃德溫接下來的發言。 「事實上,我找你們過來是對接下來的事項安排作出個說明的。」頓了一下,埃德溫推推眼鏡,看向阿洛,「主要還是關於考核的事情。」 ……考核? 這個阿洛倒是有印象,只不過因為他基本上除了普羅休爾以外沒有與任何一位導師有過交往,所以並沒有深入瞭解,只不過在最初簽訂執教合同的時候掃到過這個詞組。 「您請說。」阿洛的態度擺得很端正。 埃德溫很滿意:「埃羅爾,你知道的,在招聘導師的時候我們是會進行考核的——為了保證每一個導師都是真才實學,但是即便是已經被錄用為導師,也不能忽視這一點,這個時候,導師的考核就與學生們的成績有關了。」 「換言之,學生們也需要考核。」 「那麼,是筆試還是……」阿洛適時提出問題。他畢竟執教兩門課程,具體的考核方式他並不瞭解。 埃德溫笑道:「魔法理論只是為了能更好實戰而要求掌握的課程,我認為,它的理解和認識只需要在課堂上進行就可以了,而它的成績,則取決於諸位導師的各種提問和佈置的論文上,我相信諸位導師一定會用自己的眼睛,給出公平的決斷。」他看著銀髮的年輕人,笑容不變,「而學習魔法的最終目的是增強實力…… 所謂的實力,並不能通過紙上談兵來表達。」 「所以說,是實戰?」阿洛側頭。 埃德溫微笑:「是的。」 「除了新生以外,每一個年級的學生、每一個月都必須進行一次實戰考核,來評價他們這段時間的實力水平,並且用魔力水晶對過程進行錄製……這會成為學年總評的標準、也會成為畢業成績的標準之一。」埃德溫溫和地說道,「而對於新生,標準會適當放低,卡莫拉會給新生一個月時間適應學院生活,然後在第二個月跟上進度——於是,新生第一次實戰考核會在開學兩個月的時候,之後的考核則將與其他年級相同。」 阿洛認真聽完,點一下頭表示理解:「那麼,考核的日子會在下個月初?」 「是的,下個月第一天。」 「考核的標準呢?具體的要求、考核的方式等等。」阿洛提出自己的問題,「還有考核的難度,成績的評定等細則。」 埃德溫笑容更深了些:「埃羅爾,你果然是一位優秀的導師。」 誇完一句,他開始講述:「所謂的實戰考核雖然嚴肅,但是並不苛刻,一般來說就是利用分組以及抽籤的方式,與其他系進行實戰。」 「比如說,埃羅爾你是水系一年級的導師,那麼,你要在這個月剩下的十幾天內把三個班、一百二十名學生分為二十四個組別,每一組五個人,當然,其他系——風、火、土、光系,包括衍生系——雷、冰、自然系,特殊系——黑暗系等等,他們也一樣會全部分為五人小組,並且把每一組的名字投入魔法陣中,由魔法陣隨機抽出對戰的兩個組別——當然,為了切實地增加學生的實戰經驗,魔法陣會保證相同屬性的小組不進行對戰的。」 「進行成績評定的是各系實力最強的導師,他們在考核當天將坐在評判席上,把成績公開地顯現出來……勝利者會得到嘉獎。」 「我們會把最優秀的三個小組特別提出,獎勵一定數目的錢幣,並且滿足他們的一個要求,當然,是與學院或者學習相關的。」 「埃羅爾,分組的詳情你得在三天內給我。」這是埃德溫的最後一句話。 「這樣啊,我明白了。」阿洛聽完,點頭告辭,「我會在時間內給您的。」 出門後,西琉普斯的手又牽上了阿洛的,帶了點力度,以表示不滿。 「洛,你的院長廢話太多了。」 阿洛笑著搖搖頭:「流牙,我剛做導師的,他說得詳細些對我幫助很大的。」 西琉普斯皺緊眉頭。 阿洛反手握住西琉普斯的:「好啦,我回去再給你烤一些肉食吧,看你剛才沒能吃飽就跟我出來了……」 生情 又是一節魔法演練課程臨近尾聲的時候,學生們紛紛學會了他們新見識到的一個魔法咒語——稍微有了一點攻擊性但顯然還不是特別厲害的那種,而後,他們的導師站在那個較高的台階上,溫柔地開口了。 「我想說,先生們還有小姐們,你們將要迎來入學後的第一次考核了——就在下個月的第一天。」阿洛微微地笑著,目光在底下眾人身上一掃而過。 一如阿洛所料,那些學生們——至少大多數的學生們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要知道,所謂的考核,雖然並沒有跟戰士分院的有什麼交集,但卻可以和其他同樣學習魔法的學生們來一個交流,這對他們而言不僅是一個很不錯的鍛煉機會,更是一個能夠見識到更多魔法的受人喜愛的活動。畢竟,一天到外只研究同一種魔法對於十多歲的少年少女們而言,偶爾也會覺得有那麼一點枯燥的。 一切竊竊私語之後,由於這個活動而變得不怎麼能控制他們興奮的少年們嗓門變得稍稍大了些,完全遺忘了在課堂上應有的嚴肅態度。 「導師!這個考核到底是考什麼的?」這是比較單純一根筋直腸子的活躍少年的大聲問話。 而當他問完的時候,卻馬上遭受了不少人的強烈鄙視:「你難道除了吃喝以外完全不知道去與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進行溝通的嗎?」 少年頓時漲紅了臉,這樣可憐的模樣引發了另一些素來愛護幼小的人的反駁:「就算不知道也不是什麼大罪過,你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到處跑……」 「哼!這種毫無交際能力的……」 「總比你這種狡猾陰險的人強!」 「誰陰險了?是他自己不會利用資源!」 「你也說了,『利用』資源……」 漸漸地局面開始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儘管還有幾個冷眼旁觀或者試圖阻止的,可嘈雜聲依舊逐漸充滿了整個演練室。 「啪啪啪——」這是熟悉而又清晰的擊掌聲。 所有的聲音一瞬間停止。 阿洛收回手,看著他的學生們:「我相信已經有很多人明白了這次考核的內容和規則,我在此也不多做敘述,總之一點,你們只要將我所教授的魔法咒語全部記熟鞏固了,也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成績是否優秀與很多因素有關,而我想看的只是你們是否在天賦的光芒籠罩下也進行了刻苦的練習而已……毅力、恆心還有忍耐力,這才是成功最大的關鍵。」 除了阿洛的聲音以外,演練室裡一片寂靜。 「你們不允許用任何不入流的手段,也不能佩戴任何魔法防具作弊,而只能使用你們本身的魔力去與你的對手交流,如果被我發現你們背叛了我的信任,那麼,你就會失去下一次考核的資格。」他環視眾人一眼,語聲柔和,「那麼,下面讓我們來分配小組吧,五人一組,自己選擇組員。」 學生們立刻興奮地行動起來,他們原本以為這回得完全服從分配了,卻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自己選擇的機會,當然要跟他們這些天已經熟悉了的人在一起了。 演練室裡一時間十分嘈雜,貴族的少年少女們會彼此交談試探確定了對方是適合自己的搭檔才邀請組隊,而平民的少年少女們則多數是根據友情和「看對方順眼」的直覺而增加夥伴,當然也有貴族和平民組隊的,不過那樣的隊伍並不多,畢竟這個是要講究配合的,你不能找一個跟你性格不合的人搭檔,不是嗎? 至於平民中也有彬彬有禮的貴族裡也有敗類之類的,那就全看平時自己的親和能力了…… 安安分分充當了很長時間背景的西琉普斯終於有機會跟阿洛說幾句話了,他默默地從牆邊走到阿洛身後,伸手撫上銀髮青年的肩頭,低聲叫了一句:「洛……」 他很小心地輕輕地做出以往尋常的動作,卻生怕嚇到了前面的人。 果然,在他手指觸碰到那人肩頭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那人僵住了。 西琉普斯皺起眉頭,心中哀歎……還是操之太急了啊…… 這件事,還要從昨晚說起。 昨天晚上,因為在吃烤肉的半途被召喚到了院長辦公室,而且還跟著領了一個絕對要忙上很久的工作,西琉普斯這段時間一直忍耐著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出來,剛進門,他就一把將阿洛攔腰抱起,甩進了房間裡柔軟的大床上,緊跟著,自己也壓了上去。 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提防,所以毫不留情地舔上了對方的脖子——一般來說,他都會控制自己饕餮一樣的情|欲而壓抑著解解饞就好的,可正因為忍得太久了,再加上憤怒沖頭……他就失控了。 從脖子開始舔吻,他一路剝開了身下人的長袍,不斷地在那白皙修長的身子上烙下屬於自己的斑駁印記,他知道,這個人以為他不過是小孩子的佔有慾發作並且野性未退才有的「圈地」行為,從來也不會阻止他——的確,他在作為「流牙」的時候大概是這樣,可在恢復記憶的現在,他難道還不能理解這種強烈的想要佔有的欲|望是什麼嗎?別開玩笑了! 一邊發洩這些時日隱忍的痛苦和未免嚇跑對方而強行收斂的脾性,他的手掌也開始在這人身上游移撫摸、以至大力揉捏,從胸前到腰線再到脊背,而後順次向下……他的口唇越發不滿足地沿著身下人的下巴向上,一口吞進了那人的唇瓣,有他柔韌有力的舌頭在對方唇齒間貪婪地掃蕩—— 他真的忍耐得太久了。 然而,可能是他的情|欲太過直白,也許是當他堅硬的欲|望在那人腰腿間緩緩戳刺的時候,也許是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開始滑向那個不能言說的部位的時候——他被推開了。 被用力地推開。 那一瞬間被欲|望沖昏了頭腦的他還想用自己的蠻力壓在那人身上繼續做些什麼,可那人居然運轉了靈力,一腳把他踢下了床。 鋪滿了獸皮的地面即便柔軟,但還是讓他被欲|火灼燒至火燙的身子霎時冰涼,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卻只看到了銀髮青年慌忙逃竄的身影……只晃了晃身,就出了房門。 他立刻覺得大事不妙,站起來裸著身就衝了出去,然而,他只看到緊閉的另一個房門,還有門口被人用靈力設下的禁制。 他明明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破開禁制的,可他站在那裡,卻突然不敢稍有舉動。是的,他不敢。 他從來沒有這樣擔憂和惶恐過,他覺得自己太過急切,可能把事情都搞砸了,他開始在心裡深深地懊悔。 而事實似乎也顯示了他的擔憂的正確。 從那時起,他的洛再沒有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 雖然第二天那人還是一樣地去給班上的學生們上課,也允許了他的跟隨,可卻保持著與他的一個微妙的距離,讓他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直到現在,他終於找到了能與對方說話的機會,就如此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如果是在那麼多年以前,如果是那個時候,有人告訴他有一天也會嘗到懼怕的情緒,他恐怕只會「哈」地笑一聲,而後毫不在意地把那個有辱他尊嚴的人的幹掉。 可是現在……西琉普斯很想抓頭髮,這種情形應該怎麼辦來著? 但其實阿洛心裡所想的,跟西琉普斯所擔憂的並不是一回事。 阿洛並不是看穿了西琉普斯的心思而生了氣,也不是為西琉普斯欲|望沖頭時候的過分舉動而覺著噁心……他只是,惱了他自己。 正如西琉普斯所想,他因為一直疏忽了西琉普斯而覺得愧疚,也對西琉普斯撒嬌「圈地」的行為十分熟悉,更是從來不對西琉普斯設防,所以在西琉普斯把他又一次撲倒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哪怕是西琉普斯做了那麼多舉動——包括吮吸他的皮膚揉捏他的身子他都只是淺淺地皺了皺眉——他一直以為,是西琉普斯曾經那一段空白的記憶讓他沒有安全感,於是他便給了他安全感,在一般情形下,他都盡力地讓西琉普斯愉悅起來的……然而,這一次與平常都不同。 阿洛的身子漸漸習慣了偶爾會被西琉普斯撫摸著微微發熱,在西琉普斯舉動更加過分的時候,阿洛也只是想著再過一會就要打斷他、讓他清醒過來的……可他沒想到的是,當西琉普斯的手指作亂到他腰下,而他口唇也被西琉普斯封住、口腔裡更是被一股熾熱的甚至是瘋狂的氣息席捲的時候,他的身子竟然起了一種他不可控的變化! 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精氣自他下腹升起,眼看便要遍及全身,而下|身精氣之交匯處,某個器具也起了一點讓他驚惶的變化。 是的,在阿洛感覺到這個變化時,更加讓他恐懼的是,西琉普斯手中仍然不肯停止的動作竟然每一下都讓他渾身戰慄不已! 那一瞬間的慌亂讓他直白地做出了反應,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決不能讓西琉普斯發現他的變化——所以,他第一次這樣強烈地抗拒,他踢開了西琉普斯,幾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道法離開了這個房間,並且把自己鎖死在另一個屋子裡! 他惶急地聽著外頭西琉普斯追來的腳步聲,發現對方沒有破門而入的意願時,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幾近無力地仰面躺倒在柔軟的獸皮裡。 乾淨的毛皮溫柔地包裹著他的臉,他終於有些冷靜下來了。 他生了欲…… 阿洛閉上眼,長長地呼吸著。 與他的流牙不同,他的流牙修魔,魔重慾念,且總是精力無窮,他的流牙如今寄居的身體正在血氣方剛時,控制不好理所當然,可是他不同。 他修習的是修真正道,清心寡慾,尤其是入了金丹期,更是能克制自己,如以前還有精氣氾濫不得不將其轉化提純己身靈力之用,到了現在他早已收發隨心,再不會出現那樣狀況。 然而,這一回卻…… 阿洛確是不太明瞭情事,但這並不代表,他對人世之情毫無所知。他原本不是會輕易生欲之人,卻對西琉普斯的舉動而起了反應,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除非生情,否則怎會生欲? 不過陷在獸皮裡待了一會,他就忽然發現自己動了心思,身上剛剛褪去的熱度以及還有些細微反應的……昭示著,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覺。 他頓時又羞又愧。 他的流牙是他撿回來的,即便以後多了個本身的名字,在他心裡也一直都是不變的那個小小少年,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可以當他是養子,可以當他是親身護佑的弟子,哪怕而後力量已經不在他之下,他也依舊把他當做是那個需要他護著的孩童,只有滿心溫柔滿心關照,哪有半點持身不正的地方? 可現在他是怎麼了,居然會對他產生了這樣的欲|念? 他能將他的流牙的種種欲|望視為尋常,卻不能輕易原諒自己。 修魔和修道,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呢…… 阿洛回想以往種種,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對西琉普斯產生了這樣的情感,或者是因為一開始兩人之間就太過沒有距離,而西琉普斯又是個從不會掩飾自己想要靠近心情的修魔者,所以太過接近,反而讓界線模糊了。阿洛自問也自慚,他怎麼會因此而把持不住,居然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他知道即便是西琉普斯在那時發現了他的異常,恐怕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但他絕無法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為自己不過只是與西琉普斯一樣,廝磨久了身子就不能自控…… 修習正道者,是不可能因為廝磨就控制不了自己身子的……阿洛從不欺騙自己,就只好暗自歎息。 因此,在之後的整整一夜的時間裡,阿洛都沒有走出房門,他實在不知該怎樣面對自己生了情的人,更因為自己對一手養大的孩子生情而自悔自愧,還有一些羞惱,一些難堪……他必須沉下心打坐一遍,否則的話,動搖的心境將大大有損他的修為,會讓他對自己的惱怒之情變成他的心魔。 終於,在第二天清晨,他穩固了心情,也總算是能夠勉強以平常面目去面對西琉普斯了。 他由於不知所措而不曉得怎樣去做,但卻也因為這樣,讓西琉普斯誤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本來應該更的,可是,我的那啥來了,你們懂的,就是一個月一次的那個,疼痛難忍+血崩,其實我很慘……於是今天來更,字數稍多一點點,時間也稍早一點點,希望勉強算是彌補了一點點? 於是,阿洛生情了……動欲了…… 95雙方的心思 「……洛。」 西琉普斯不可能任由這種「冷戰」一直持續下去,所以即使是心裡有些忐忑,還是不屈不撓地再次與阿洛搭話,而他的手,也極有毅力地、穩穩地放在阿洛的肩上。 手下的軀體僵硬得像塊石頭,西琉普斯堅定地按著他,可另一隻手卻指尖顫抖,幾乎就要遮掩不住。 良久,當西琉普斯感覺到手□軀終於一點一點地柔軟下來的時候,才極輕地吁了口氣……最起碼,不會招致厭惡了,目前……這樣就好。 「洛?」西琉普斯的聲音帶了點遲疑,甚至還有一點能讓阿洛聽出來的委屈。 阿洛心中無聲地歎氣,開口說道:「嗯,流牙。」然後和平常一樣側過頭,微微笑著,「怎麼啦?」 從知曉自己生了情以後,阿洛還沒有見過西琉普斯的正臉,而現在看到了,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他的容顏了。 濃密的斜飛的眉,金色的少有波動的眼,高挺的鼻樑,還有單薄的唇……明明是無比熟悉的五官,輪廓深刻、異常俊美,但可能是心情改變了的緣故,現在看起來卻好像有些不同。 對於西琉普斯而言,阿洛的目光在看向他的時候永遠都是溫柔的,可是在這個時候,則似乎顯出一些複雜來。 西琉普斯發現,他看不出他的情緒了,心中不禁一驚,阿洛在想什麼?他……是不是看出自己的「不懷好意」了?如果是的話……西琉普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究竟是阿洛知道了、讓自己結束這些日子的煎熬好,還是阿洛仍舊沒看出來、讓自己逃過這一劫、有更多時間籌謀更好。 捏了捏拳頭,西琉普斯被阿洛那雙漸漸變得平靜的黑色眸子看得不安,低聲問道:「洛,你不理我了嗎?」 阿洛一怔,回過神來,搖頭笑笑:「沒有,我只是在想一點事情。」而後他看到西琉普斯忐忑的眼神,心裡一軟,他本來就容讓流牙,現在知道自己動心了,就更是沒辦法放下他不管,「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西琉普斯眼睛一亮,無論阿洛到底是知不知道,至少他從阿洛的臉上看不到一點不快,反而還是這樣擔憂自己,那麼之前他所最懼怕的,也就不存在了。 心情好了些,西琉普斯把剛才阿洛的一瞬變化記在心底,唇邊勾起個小小的弧度來。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不再糾結在這件事上,也笑了笑,重新把視線投向他的學生們……這裡是課堂,並不方便多說。 就在西琉普斯和阿洛短短的幾句話交談裡,底下的學生們已經各自找好了同伴,整整齊齊地分成了二十四個組,分別站在一起,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台階上他們的導師。 阿洛一眼順次掃過去……看起來比較矜持的貴族少年少女們,他們分成的隊伍實力也比較平均一些,基本上,同一個隊伍裡的五個人目前的魔法力都大概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而且似乎攻防方面也考慮到了,大概是兩個攻擊魔法較強的、兩個防禦魔法較強的、和一個對治癒術練習得比較熟練的。這樣的隊伍,只要稍微磨合一下,應該就能發揮出不錯的力量來。 而普通平民組成的隊伍則是實力不太均勻,對於戰力分佈也不太敏感,基本上是全憑喜好與朋友組隊,最強的與最弱的之間有一定差距,有的是全攻擊,有的四個攻擊一個治癒沒有防禦,也有的都是防禦類的,能夠妥善安排的幾乎沒有,不過大家都是新生,即使有差距也不算太明顯,只是真正團體作戰的時候可能會吃虧……其他混搭的因為可能有不同性格的人互相調劑的緣故,居然有一種詭異的合適感。 阿洛注意到,那個銀髮的少年——瑟夫瑞拉所選擇的,就是幾個平民的學生,哦,除了他身邊站著的溫婉少女伊蓮以外,在這五個人中,瑟夫瑞拉明顯佔據了領導地位。 從這一段時間的學習中看,瑟夫瑞拉攻擊、防禦和治癒都學得不錯,發展平衡,但總的前進方向大概還是以攻擊為主,伊蓮的防禦術非常好,剩下三個人,有一個治癒術名列班級前茅的,還有兩個都是攻擊較好的平民學生。在阿洛看來,瑟夫瑞拉這個隊伍構成很靈活,攻擊方面當然是比較強的,治癒方面有人,防禦方面也有人,而瑟夫瑞拉本人各方面都很優秀,到了對戰的時候,想必就能夠任意替補,補充任何一個薄弱的環節。 阿洛又看向他另外比較注意的兩個少女,雷蒂亞跟為她打抱不平過的少年在一個組了,而茱莉雅卻沒有和被她利用過的少年一組,而且那個被她利用過的少年,希萊雖然目光總是瞟向茱莉雅,卻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反而都是留戀……這一點,讓人頗為奇怪。 看完所有人員,阿洛說道:「隊伍成員確定了嗎?就是像現在這樣不會改變了?」 學生們面面相覷,齊聲說道:「是的,不會改變了!」 說實話,阿洛對這些組合併不算太滿意,不過既然這個是學生們自己樂意的,那麼究竟情況如何,也只能等著考核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知曉,而在這之前,他決定在教授魔法咒語的同時,也讓他們練習一下團隊配合——這個尤關重要。 「從下一次的課程開始,你們將以小組的形式學習魔咒,我可能會讓你們彼此之間進行小規模的對戰,也會讓你們團隊之間進行對戰,以保證你們能在考核到來之前培養出一定程度的默契。」阿洛頓一頓,「你們必須明白,沒有任何兩個人會是相同的個體,每一個人對魔法的理解和演繹也都不會一樣,所以必定會有很多摩擦……我希望你們無論面對了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夠和隊友一起耐心地尋找出方法,不能氣餒,也不能失去自己最初結成團隊的時候抱有的信念,直到你們能成為一個整體為止——」 「你們必須記住,你們能夠在這段時間讓隊友與自己越默契,與其他魔法系的人對戰時候的勝率越高,你們的考核成績就會越好。」 被自家導師嚴肅的目光從身上滑過,所有的學生都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是的!導師!」 「很好。」阿洛露出一點笑容,「我會在之後的魔法原理課程上給大家介紹一下其他幾個魔法系的基本內容,讓大家對自己的對手有所瞭解。不過因為我對這方面也並不精通,所以只能做一些基本的介紹,如果各位仍然心中覺得不太安穩,那麼,我推薦去圖書館裡找基本基礎的原理知識看看——不過,大家要記住,魔法的修行是無止境的,單單只是水系的魔法就已經十分廣袤了,切忌貪多——只做寬泛的瞭解就行。」 下課後,阿洛和西琉普斯並肩先走了出去,而後學生們才「轟」地發出很大的動靜,對剛剛在課堂上得到的消息談論不休,當然也有與自家剛結成的夥伴聯絡感情的意思,總之,一時間是熱鬧非凡。 西琉普斯垂下手臂,手指彎了彎,終於還是抓住了阿洛寬大袍袖下的手。 ……又僵了。 西琉普斯的眸光一黯,察覺到對方慢慢放鬆下來,心裡更不知道是什麼想法,手指一緊,反而握得更牢了一些。 先不管這人到底怎麼想的……抓住了,他就不可能放手。 阿洛不是故意的,他以前沒有察覺,自然一切無事,可察覺了以後,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原本兩人之間自然的舉動,現在在阿洛感官裡都一下子放大了,每一個觸摸都流入他的內心,讓他不知所措,當然就會反映在反應之上。 嘴角泛起一點苦笑,儘管阿洛發現了西琉普斯的黯然情緒,但他也不可能直白地對西琉普斯說出來,就只能希望自己盡快習慣,讓一切恢復如常。 阿洛從來沒想過要對西琉普斯坦白心情,不僅是因為他對自己養大的孩子生情生欲而感到愧悔,讓他自己還不能原諒自己,也因為道侶與家人不同……他當西琉普斯是家人,便能包容他、愛護他,讓他陪伴自己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並修行下去,而如果是道侶…… 如果結成道侶,修真者雙方就會對對方開放自己的一切,彼此共享,生死與共,在修行途中互相扶持,與對方金丹交融、雙修共進——雙修道侶是唯一的、不可分享的,是永生路上唯一的伴侶。至少,在正道修真者之間都是這樣。 阿洛相信,他與西琉普斯兩人之間的信任是能夠滿足道侶條件的,可西琉普斯修魔重欲,饒是阿洛一直困守山門,他也知道修魔者素來百無禁忌,他真的能做到「唯一」二字麼?一旦兩人不能堅守,恐怕就會化為自己的心魔……再加上道魔之爭溯源已久,既然紛爭極多,自然就是有一些東西不能兼容的,如果道魔雙修,是否會有什麼不妥?又或者在修真路上分享功法的時候,是否會對對方的行事理念有所不滿?這一個處理不好,又會動搖心境,心魔滋生。 相比之下,雙方都是男子一事反而不算什麼了,畢竟水力木力都偏柔,而金力則剛硬無比,三者都有陰陽之分,不存在陰陽失衡之說,雙修時候也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正在阿洛和西琉普斯兩個人各自心緒紛飛時,後面突然有呼喊聲傳來。 阿洛停下腳步,回過頭,就看到一個金髮的少女快步跑來,臉上還因為奔跑而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少女終於站在阿洛兩人面前,急急吸了幾口氣平息她劇烈的心跳,才勉強平穩地開口:「埃……埃羅爾導師,請等一等。」 「雷蒂亞小姐,有什麼事嗎?」阿洛看著金髮少女,心裡雖有疑問,但態度很溫和。 雷蒂亞站直身體,單刀直入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是的,我想請埃羅爾導師你給我補習。」 阿洛微笑:「當然可以,雷蒂亞小姐,現在我就有點時間,你可以把你的問題說出來,我會盡可能地給你解答。」 「不,不是這樣。」雷蒂亞搖頭,「我是希望能夠定時去導師那裡補習,是『補習』。」她強調,「而不是只有幾個問題不明白。」 阿洛感覺自己手指被人捏得更緊了,他知道西琉普斯不喜歡他總是把屬於他們兩人的時間讓給他的學生們,而且,他的課餘時間也的確被佔據了不少……所以,他抱歉地笑笑:「這個我可能沒辦法答應你……」 話沒說完,就立刻被金髮少女打斷了,她的情緒有點激動:「為什麼不可以?埃羅爾導師,據我所知,瑟夫瑞拉不是每週都至少有一天在您那裡補習嗎?同樣是您的學生,他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 雷蒂亞的眼睛很明亮——她的眼睛一直都這樣明亮,無論是生氣還是歡笑,總是好像在眼睛裡跳動著火焰一樣,讓人總忍不住懷疑,為什麼這樣的少女不是熱情的火系學生,反而要來到冷靜的水系? 阿洛微微皺眉,也不知該怎樣給憤怒的少女解釋——他是導師沒錯,他也樂意給學生們解決疑難,但這不代表每一個學生他都必須耗費所有的課餘時間去為他們補習,從而壓搾得自己一點休息的工夫也沒有。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他身邊的這個人會做出什麼來,他也無法估計…… 少女還在等待回答,阿洛的笑容漸漸變得疏離,而這個時候,有人過來給他解了圍。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我得感謝所有為我出主意的童鞋們,抱住狠狠mua,我會嘗試的! 然後,這個是今天的更新…… 學徒 「埃羅爾導師!」銀髮的少年快步走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瑟夫瑞拉。」阿洛抬眼,衝著來人笑了笑。 雷蒂亞看到瑟夫瑞拉走過來,扭頭對阿洛說道:「正好瑟夫瑞拉來了,埃羅爾導師,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您能接受他的補習要求,卻不能接受我的嗎?」 「雷蒂亞小姐,你知道,是我先對導師提出請求的,而導師的時間也很有限,在答應了我的請求之後,當然就不能滿足你了。」瑟夫瑞拉唇邊掛著完美的弧度,對著雷蒂亞微微頷首。 「這不公平!」雷蒂亞叫道,「馬上就要接受考核了,而且你也補習了很長時間,接下來把機會讓給別人不行嗎?」 瑟夫瑞拉臉上的笑容冷了一些:「雷蒂亞小姐,您是在強人所難嗎?」 阿洛看著他的兩個學生你來我往,笑容不變,卻沒有發言。他覺得奇怪,瑟夫瑞拉的補習雖然是商量好的,但的確沒有其他人知道,而且每一次的補習時間都比較隱秘,進入辦公室也是直接使用魔法陣的……雷蒂亞•弗萊,她究竟是從誰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 阿洛的目光,在瑟夫瑞拉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回到雷蒂亞那邊。 雷蒂亞情緒激動,她的口才並不如瑟夫瑞拉,以至於對方總是能夠一句諷刺就能讓她啞口無言,她終於忍耐不住,猛然轉身:「埃羅爾導師!如果是需要補習的費用的話,瑟夫瑞拉可以付出的,我能夠讓價格更高!」 瑟夫瑞拉臉色一變,剛要說話,然而,阿洛先開口了。 「雷蒂亞小姐,為了考核的公平,我對大家的輔導都是等同的,而之所以為瑟夫瑞拉另外補習,是因為他是我的學徒。」阿洛微笑著,「相信雷蒂亞小姐也是知道的,學徒和學員,是不一樣的,瑟夫瑞拉會繼承我所有的學識,我也會盡力讓他成為更加優秀的人才。」 雷蒂亞愣了。 瑟夫瑞拉也是怔住,不過他在接收到阿洛飄過來的視線的時候,立刻會意:「老師,您……」 正如阿洛所說,歐亞大陸上的學員和學徒是兩碼事,學員只是一位魔法師或者戰士在學院中執教時候教導的人群,他們對教育自己的人的稱呼為「導師」,而學徒卻是接受一位魔法師或者戰士親手教育的人,他們對教育自己的人稱呼為「老師」,是一種更加親密的關係。 一般來說,收學徒的目的是為了把自己的成果傳授下去,並且希望學徒能夠在自己成果的基礎上得到更大的成就,一位魔法師或者戰士一生所收學徒並不會太多,所以對收學徒的要求非常嚴格,而教授學員只是傳播知識,教導的只是課本上的東西,不一定會也跟著傳授自己的經驗,也未必會傾囊相授。 「我才不信!」雷蒂亞只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埃羅爾導師是新導師,而瑟夫瑞拉也只是剛剛進入學院的新生,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成為學徒?」 她雖然魯莽了點,但也不算太笨,不是沒有一位導師在自己的學生中挑選學徒的,但是那往往是在對學生有了深刻瞭解之後,短短不到兩個月時間,明顯是不夠的。 瑟夫瑞拉正色說道:「埃羅爾先生的確是我的老師,雷蒂亞小姐,在這一點上你不用懷疑,不然的話,一位導師怎麼會消耗那麼多休息時間為一位普通的學生補習呢?即使是有個一次兩次的,也不會定期的、長期的如此,所以,我懇請雷蒂亞小姐您能對我的老師有更多的尊重。」 雷蒂亞目光狐疑:「瑟夫瑞拉,如果你真的是埃羅爾導師的學徒,為什麼從來沒有別人知道?」 「一開始我只是經常不定期地去尋找老師詢問一些問題,一位優秀的導師往往不會介意這一點,而老師也的確證實了這個。」瑟夫瑞拉表情認真,「而後,我發現老師擁有非常豐富的知識,讓我十分尊敬,所以,在一次詢問後,我主動提出了這個申請……老師一開始是不答應的,但是當我表現了足夠的誠意之後,才終於打動了老師,經過一系列的考試過後,正式收我做了學徒。你應該也發現了,前段時間我一直忙碌於此。」 雷蒂亞終於半信半疑,她重新看向阿洛:「埃羅爾導師,是真的?」 阿洛保持笑容不變:「是的,雷蒂亞小姐。」說得非常真實,讓他幾乎都要以為事情的發展就是這樣了。 猶豫了一會,雷蒂亞到底還是鞠了個躬,吞下「那麼也請您收我做學徒」這句話,一開始她就只是因為覺得「不公平」的原因才主動跳出來的,既然事實不是這樣,她也不好再糾纏下去。收學徒挑剔,而拜師也同樣挑剔,畢竟在老師認為學徒出師之前,是不能再去拜在另一位老師門下的……身為弗萊家族的嫡系小姐,她並不至於要成為區區一位六級魔法師的學徒,這會浪費她太多時間,那麼,賭氣也就到此為止了。 雷蒂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瑟夫瑞拉與阿洛的目光對上了,同樣的黑色的眼,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瑟夫瑞拉首先很高興地笑道:「埃羅爾導師,您是真的樂意收我做學徒的嗎?」他似乎很驚喜,而後又微微垂下眼,「還是您只是權宜之計……」 「瑟夫瑞拉,你的基礎、天賦都是絕佳,我當然是樂意收你做學徒的。」阿洛看著瑟夫瑞拉,發現他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很快抬起眼來,眸子裡似乎是……孺慕?他笑笑,「只是,我不過是一個六級的魔法師,恐怕會委屈了你。」 「不不不,如果您願意收下我就太好了,我非常希望能夠成為您的學徒的!」瑟夫瑞拉連忙擺手,就好像連他平時裡的貴族風度都無法維持了一樣。 阿洛就也點一點頭:「那好吧,瑟夫瑞拉,補習的時間不變,不過,你可以換一個稱呼了。」 瑟夫瑞拉躬身行禮:「是的,老師。」 阿洛與西琉普斯漫步在走廊上,經過剛才那一打岔,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輕鬆了很多,而兩個人的手,竟然也是一直牽在一起的。 現在阿洛才感覺到手上的溫度,微微歎口氣。 「洛。」這時候,西琉普斯的呼喚聲傳入耳裡。 「嗯?」阿洛有點緊張。 西琉普斯問道:「洛,你為什麼要收他做學徒?」 說的是正事啊……阿洛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隱隱有點失望。他原本以為,西琉普斯會說點什麼的,可是說什麼呢?他搖搖頭。 「洛,你不想做的?」西琉普斯顯然誤會了阿洛「搖頭」的含義,眼裡閃過一絲殺氣,「不然換個人解決因緣吧,我去殺了他。」 阿洛被西琉普斯毫不掩飾的殺意冰了一下,之前的心緒全被打散,不由失笑:「不是的,就選瑟夫瑞拉吧,反正他看起來對我有所求,如果找一個新的血親,反而更麻煩一些。」 「你喜歡就好。」西琉普斯斂去殺意,溫順得很,「洛想做的事,我都會陪著洛去做的。」 阿洛心裡一動,以前只覺得尋常,現在聽起來卻總以為有什麼其他含義,在心裡叱一聲自己多心,他微笑點頭:「流牙,你放心,我沒有勉強自己,而是真心這樣覺得。」 「那就好。」西琉普斯牽著阿洛,繼續往前走。 「洛,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讓他做你的學徒呢?」兩個人慢慢散步,口裡雖然在說正經事,但也還是十分安逸的。 阿洛跟著西琉普斯的步子走,他以往總是嘴上說「流牙不是小孩子了」,實際上西琉普斯在他眼裡還是脫不去那個半大少年的影子,可他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他的流牙真的已經長大了,你看,他跟著他的流牙一起走的時候,卻看到他的流牙每一個步子都比他要長上一些,他如果不盡力一點,恐怕都跟不上了……以前兩個人可以並肩走,是因為他的流牙配合他了的吧? 「瑟夫瑞拉定期在我那裡補習的事,除了你我以外,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雷蒂亞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阿洛出神地看著西琉普斯健壯的長腿,思緒飄飛,「雷蒂亞本人還沒有這個洞察力,所以,應該是瑟夫瑞拉想辦法透露出去的。」 「解圍應該也是瑟夫瑞拉算好的,為了拉近與我的距離,既然他這樣處心積慮,又有求於我,我就乾脆讓他跟我更接近一些……沒有什麼比『學徒』這個名分更好的了。」 「既然洛你心裡有數,那就好了。」西琉普斯說著,語氣裡帶點委屈,「不過,洛你可不要總是收學徒了,本來時間就不多了,我不喜歡他們總跟著你……」 「嗯……」阿洛應聲答應著,雖然聽入了耳,也不知是不是真聽入了心。 西琉普斯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阿洛居然已經掉在他身後了……兩個人的手仍舊牽在一起,可阿洛整個人則落後了半步之多。 他有些疑惑,不禁停下步子,回過頭:「洛?」 阿洛回過神,溫柔地笑了笑:「不,沒什麼。」他抬步重新跟他走在一起。 果然是這樣,如果不去刻意,他是會落在他的流牙後面的…… 相背而眠 阿洛看著手裡的羊皮紙上長長的學生名單,還有他們分別所處的小組,微皺眉頭沉思著。 魔法燈在安靜的房間裡噴吐著柔和的光芒,一盤還沾著水珠的新鮮水果放到桌子上面,發出「喀」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一個溫熱的懷抱牢牢地包裹住阿洛。 頓了一下,阿洛放鬆身體倒在身後的堅硬胸膛上,感受到暖融的溫度。 「洛,很晚了,你還不睡?」略低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帶來灼熱的吐息。 「還不忙,明天就要把名單交給院長了,我今晚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訓練他們,也好說給院長知道。」順便,也要申請活動時間和活動經費。 阿洛說著,視線沒有離開那一串人名,就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樣。 西琉普斯沒有想太多,他只是擔心……雖然阿洛打坐修行的同時也能夠養足精神、甚至比睡眠來得更好,但因為最近開始忙碌起來的緣故,阿洛已經無法控制自己打坐的時間了——恐怕一旦入定,就難以醒來。所以哪怕只是睡著養養精神,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洛你現在沒有時間修行,靈力用一點少一點。」西琉普斯下巴擱在阿洛的肩頭,「而且卡莫拉也沒有充足的木性靈氣,自發吸收靈氣的時候本來就沒有薩多森林裡的時候恢復快了。」 「嗯,我知道。」阿洛依舊沒有抬頭,「流牙,你放心,我沒事。」 西琉普斯閉上嘴,但心裡卻覺得不是很愉快。 這不是第一次了……從那天他對這人「過分親密」以後,這人就很少跟自己對視,也很少和以前一樣看著自己的臉微笑,而且每當自己親近他的時候,他也總是要先僵硬一下,才能軟下來……但西琉普斯也沒覺得這人生氣了,因為明明自己跟他說話什麼的他也會回答,態度也很柔和的……所以,到底是怎麼了呢? 西琉普斯不能理解兩個人之間的奇怪氣氛是什麼,不過他有隱隱的預感——還是不要這麼快就直白地問出來,先觀望一陣比較好。西琉普斯永遠相信自己的直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很弱小的時候,他就憑著這個無數次死裡逃生,而現在即使和平了,他也不會將其棄之不用。 阿洛好像察覺到西琉普斯的心情,於是聲音更溫柔些:「流牙,我還差一點就看完了,而且,我還想吃一些你給我洗的水果呢。」 西琉普斯感覺到對方安撫的意思,也把態度放緩和,從旁邊的盤子裡拈起一顆鮮紅的果子,放到阿洛唇邊:「洛你快點看完,我餵你吃,節約時間。」 阿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自然地張開口,咬住那枚水果:「好啊。」他等嚥下去以後又笑著說道,「很好吃。」 「洛喜歡就好。」西琉普斯的目光也柔和下來。 阿洛對這第一次的考核還是很重視的,不管怎麼說,這是他入世以後的第一份工作,這些人也是他所教導的第一批學生,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成果怎樣,於是考核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 而且,雖然魔法系一般來說是有三門主課的——魔法原理課程、魔法演練課程和魔法實戰課程,但是因為一年級學生剛剛入門,所以只安排了魔法原理和魔法演練兩門課程,直到二年級以後才有實戰的課程,以免因為控制魔力不熟練而引起爆炸……因此,同時作為這兩門課程的導師,阿洛手下三個班的學生的事宜,基本上就要由他全權負責了。 然而,目前的狀況是大多數學生一點經驗也沒有,如果僅憑著課堂上的一些理論和演練知識,到了考核的時候肯定無法隨機應變,就更別說取得好成績了,阿洛不可能讓他們就這樣空手上陣,到時候考核成績不能盡如人意事小,但是如果因為這個而喪失信心導致以後魔法再無寸進可就事大了。 想來想去,還是必須要去盡可能多申請一些課外時間帶領學生們去見見世面、最好能跟一些低級魔獸戰鬥一番才行。不過,這樣就必須仔細斟酌幾個問題了,比如每一次帶幾個小組出去,全部帶去當然是不行的,這樣不利於保護……還有同期要帶去的小組類型有哪些、帶去的小組要怎麼分配……哪些小組先帶去,哪些後代去……等等。 西琉普斯保持一個不太舒服的姿勢從後面擁著阿洛已經很久了,他看阿洛這麼認真,一開始餵給他的水果還會被他看一眼再吃下,後來就是反射性地任他餵食了,柔軟的唇瓣沾染著紅潤的果汁,讓他看得眸光一黯。 覺得懷裡的人大概還會看上一陣,西琉普斯悄然換了動作,他依舊環著銀髮青年的腰,人卻慢慢地轉到前面來,手臂再稍一用力,就把阿洛整個抱到了腿上,而他自己則坐在阿洛原本的位置,而另一隻手也不得閒地再拈了一枚水果,分散阿洛的注意力。 可真是認真啊,即使被人換了位子都沒有反應過來……西琉普斯一低頭就能看到阿洛專注的側臉,他扯一下嘴角,覺得自己開始嫉妒被阿洛攤在桌面的羊皮紙了。 良久,阿洛終於想好了所有學生的安排,並且也理清了明天要對院長提出的所有要求和一些可能被駁回的意見的反駁理由。 閉一閉眼讓乾澀的眼球有一點潤澤,阿洛感受到有一雙帶著繭子的大手緩緩地揉上了自己額角的穴道,柔和而不失力度,舒適得讓他不由輕輕地吁出一口氣。 「好些了嗎,洛?」跟著,是西琉普斯壓低放柔了的聲線,就像是生怕會打擾到他一樣。 阿洛心中一暖,歎息著說道:「嗯,很舒服,謝謝你了,流牙……」 「不用跟我道謝,洛,你知道的。」西琉普斯說著,儘管他就算不做什麼也總有著強大的存在感和壓迫感,但是在這樣安謐的環境裡,刻意平淡下來的語氣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再那麼有威脅力了。 微微一笑,阿洛不再說話,過了一會,他覺得好得多了,就睜開眼:「好了流牙,我已經好多了。」他的手撫上正在為自己按揉的西琉普斯的手背上,跟著他的話卻戛然而止。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整個人都坐在西琉普斯的腿上,還緊緊靠在他的胸口,頓時臉上飛了抹紅過去。 因為這反應極快,西琉普斯並沒有注意到,而只是把盤子裡最後一枚紅色果子拿起,送到阿洛嘴邊:「這顆吃完了我們就去睡吧。」 阿洛遲疑一下,看看空盤,再看看近在咫尺的西琉普斯的手指,還是把果子含住了:「嗯,好。」 西琉普斯的服務十分周到,他看著阿洛嚥下最後一口,然後長臂一展,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一條毛巾,給阿洛細細擦乾淨……阿洛有點窘迫,微微縮一下頭,但西琉普斯仍然是溫柔而不失強硬地做完了它。 阿洛無奈,他原本就拒絕不了西琉普斯,現在知道了心意,就更是無法拒絕,只好妥協。 西琉普斯很擅長得寸進尺,他看到阿洛連一點躲閃的動作都沒有,非常高興難得的這麼好的氣氛,他一開心,手臂一橫,把阿洛直接抱了起來,大步朝房間裡走去。 阿洛一慌,胳膊不自覺圈住了西琉普斯的脖子:「流牙,我下來自己走……」 「沒關係,很近,我不累。」西琉普斯直接將意見打回。正如他所說的,這點路程的確很近,三兩步他就把阿洛抱回了房間,等到他話音落時,兩個人已經可以看見那張柔軟而寬敞的大床了。 西琉普斯這回沒有和以前一樣把阿洛扔到床上之後自己再撲過去,而是就著抱著的姿勢和阿洛一起坐到床沿,然後倒下去……這期間,半點也沒有讓阿洛離開他的身邊。 阿洛半趴在西琉普斯的身上,搖搖頭,任他去了。 「洛,我們睡覺吧。」 「流牙,你現在長大了,不應該再這樣裸著身體睡覺了……我就更不應該。」 「穿著睡不舒服。」 「不要動啊,流牙……這件長袍又該壞了……」 「嗯,這樣可以了。」 黑暗中,阿洛感受到兩個人赤|裸的身軀相貼……這明明是習以為常的,但心情不同,感覺也截然不同。 聽著西琉普斯逐漸均勻的呼吸,手指再撫上橫在自己胸前的健碩的手臂,阿洛終於再歎了口氣,轉過身,背著西琉普斯閉上了眼。 因為阿洛的動作,西琉普斯的臂膀不自覺地動了動,卻讓兩個人的身子貼得更緊了。 第二天,西琉普斯在院長辦公室外等候,沒多久,就看到銀髮青年帶著微笑走出來。 「洛?」他微挑眉,從青年身上散發的氣息,他已經知道對方是得到了申請許可了。 阿洛回以他一個溫柔的目光,手裡拿著與進去之前不同的羊皮紙:「這個是簽了名的許可函,憑它能有五次帶領學生走出學院的機會……在卡莫拉的後方,據說有一片屬於卡莫拉的小森林,裡面的環境與野生森林一樣,但在森林外面卻有一些防禦的魔法陣,是專門用來給學生們實戰的地方。」 「哦。」西琉普斯答應一聲,走過去牽住阿洛的手,他才不擔心什麼實戰不實戰的,「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當然。」阿洛任由西琉普斯拉著,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推薦一個文,因為在「作者推文」裡可能有些童鞋不會注意,於是在這裡再推一次……我大愛的兄弟文+重生文啊!哥哥扭曲的佔有慾真是太有萌點了!這個作者很擅長寫這種明明佔有慾超強的但是又忍著不忍心傷害對方神馬的……嗷嗷嗷果然狼血沸騰!捧臉,我覺得我愛上哥哥了~~~~ 下面奉上地址:一意孤行 同一個作者的《》也很好看,該作者專欄裡有,我以前就看過,前兩天因為點一下這個作者專欄才發現原來這篇文是這個作者寫的啊! 98更改的信息 「父親,埃羅爾先生已經成為了我的老師,我相信,我與老師的距離將在今後的接觸過程中得到更進一步的接近。」銀髮的少年站在一人高的鏡子前面,對裡面顯出的老年貴族躬身行禮。 「你做得很好,瑟夫瑞拉,你不愧是我斯利維爾家族這一代最出色的年輕人。」海藍色頭髮的貴族神色倨傲,「我會在你的『評估』中加上這一筆。」 「我的榮幸,父親。」瑟夫瑞拉嘴角掛著完美的笑容,「另外,我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鏡中人轉過身子,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鏡子外面的少年。 少年笑容不變:「聽說,就在第一次考核的時候,會有另外幾個學院同時到來,與卡莫拉進行一些友好的交流,在那個時候,灼亮的光明將會降臨,光明背後,夜幕天空的星辰也將墜落於此……我以為,作為從未見識過如此場面的新生,我應該能夠得到家族的小小庇護,比如說,幾個長輩的陪伴?」 鏡中人的目光驀地一縮,隨即嘴角帶上與少年一模一樣的弧度:「是的,瑟夫瑞拉,一個出色的繼承人會得到他想要的。」 阿洛看著台下坐得整整齊齊貌似聽課、神色間卻顯然有著壓抑不住興奮之情的學生們,腦子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就在剛才,他接到了他們魔法分院院長的通知。 先是原本固定的半個月之後的考核可能要延期,哦不,是確定至少要向後推遲一周……因為通過魔法師公會總公會決定,今年的魔法交流大會時間提前到現在、並且決定由卡莫拉魔武學院作為主辦學院,將要招待來自魔法之都埃維爾的索蘭魔武學院、來自布萊特之城的歐亞魔武學院以及其他一些比較出名的魔武學院或者單純的魔法學院院長、導師和代表學生們。 魔法交流大會,是自從這片大陸開始有了眾多勢力、並且在這些勢力之間保持了微妙平衡之後,由魔法師公會提出來的,以一個學院為主辦場所、在眾多學院的學生以及導師之間進行魔法交流的活動——無論在什麼年代,年輕的魔法天才都是眾多勢力所要拉攏的主要對象,他們熱情、純粹、對魔法抱有極大的熱情。魔法師公會往往會通過這一次大會而對其中許多有天賦的年輕人進行關注,並且為其中的佼佼者設置獎勵,同時也鼓勵他們在魔法師公會進行登記、甚至成為公會的一員。 對於大多數平民的魔法學生而言,這是他們獲得成功……或者獲得體面工作的絕佳途徑,而年輕或者年幼的貴族們也不介意在這個場所裡展現他們的才幹、彰顯家族的榮耀。 所以,魔法交流大會是一場盛事,並為眾多學生憧憬著。 由於大會的日期正好與卡莫拉新生第一次考核接近,所以這一次考核也成為展現學院生源素質的一個重要環節,作為水系一年級僅有的兩門主課的導師的阿洛,也因此擔負著重要的責任。 另一件讓阿洛皺眉的事,就是一些勢力的參與了。 首先,作為大會發起人的魔法師公會會長必定會來,阿洛本人在公會裡呆過一段不短的時間,身份可能會被發現……尤其是,他作為天生水靈體的體質已經恢復,因為有木氣的壓制尚不明顯,然而,這卻是瞞不過早已跨越了九級、可以說是處於這個世界上的魔法巔峰級人物——大魔導師、魔法總公會會長的。 然後,就是地方勢力。 歐亞大陸上有若干國家,大國小國無數,能夠擺脫皇權的城市所剩無幾,除了法蘭之城——戰士公會所在地、魔法之都埃維爾——魔法師公會所在地、拉法爾莫城——因為有著悠久文化歷史和自己獨特的防禦系統而別具一格的城市、以及被稱作「遺忘平原」的一個獨立平原——傭兵工會總部所在地之外,幾乎所有的地皮都被王權瓜分,各自為政,有無數小規模的局部戰爭,但也有數百年如一日的和平地帶。 每一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魔法和鬥氣學院,但大多數民眾還是會選擇讓自己的孩子進入最好的那一所,因而三大魔武學院就成為首選,他們認為,如果能夠以一個好的成績在這些學院裡畢業,那麼將來的前途也必定不可限量——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所以,當王權之下的魔法學院將要來參加魔法交流大會的時候,王權下的有權力者,也必定會以各種名義來到這裡。而當他們來到這裡,一切事態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其中最讓人不可忽視的,無疑是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勢力之一——光明神殿的使者到來——至少是兩名以上的紅衣主教。 在充盈於異世大陸天地之間的諸多魔法元素中,光、暗、風、水、火、土等基本元素構成了流動的魔力,其中光與暗掌管天地,也最為濃郁。其中暗元素因為殺傷力過大也不容易掌控,反而利用得不多,但與此同時,光明就遍佈大地。 於是,與隱藏於地下的黑暗勢力和僅僅只是留下了神裔血脈的貴族世家的其他四個元素不同,光明神殿也與光芒一樣,幾乎在大地上的每一處生根——不過,也只是幾乎。 光明神殿並不超然世外,它在數萬年的演變中,已經與至高無上的皇權密不可分。光明神殿的主殿位於布萊特之城,而布萊特之城,正是歐亞大陸上屹立長久的最大帝國——海文奈斯帝國的首都。 同時,讓魔法和鬥氣能夠兼容並進的最大的魔武學院,歐亞魔武學院也位於此。而海文奈斯——這些年來,由最大的魔武學院提供人才,又有根須深廣的光明神殿支持,神權與王權交相輝映,足見其勢力龐大。 拉法爾莫排斥任何一個獨斷專權的力量,卡莫拉也是同樣,使得光明神殿的觸手未及於此,但除了原本魔法陣的排斥,也有許多事情需要周旋……光明神殿從來沒有放棄這裡。 作為一個修真者,如果說最不想沾染什麼的,那就必定是與王權相關的東西。 王權,皇權,與龍相關,奉天命、順時事。 而修真者超然於世俗之外,即便入世,也只為感悟人間百態,但與天命相關之物,便是從不輕易招惹。亂世之中,真龍與從龍交錯,也有一些修真者為求大造化而參與其中,勝者就借龍氣庇佑,說不得能直接修成正果、白日飛昇,而敗者輕則打回原形,說不得就要形神俱滅。 所謂龍氣,哪裡是那麼好借的?想要順勢而為者,也許是冥冥自有天意,想要獨善其身,若是身上不佔因緣,倒也許能想出個逃脫的法子來。 異世大陸上的龍也是龍,這龍並非指的是縱橫九天的神物,而是由各種「氣」凝聚成的、似有靈性的凝聚物,這個海文奈斯帝國正是如日中天,龍氣極強,如果這回來一個王子公主什麼的,說不定就要對阿洛造成什麼影響了。 阿洛尋思良久,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現在身在卡莫拉,又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選定了的解除因緣的血親也在這裡,他是不可能離開的,這樣一來,事情就麻煩了。 阿洛覺得頭疼的地方也就是因為這個,他自己的心境都還沒有穩固下來,道心也略有動搖,卻偏偏來了這麼多麻煩…… 「洛?」西琉普斯的聲音闖入他的耳裡。 阿洛直覺性地抬起頭笑一笑:「怎麼了?」 西琉普斯看一眼台下:「……等你很久了。」 阿洛才發現,他沉浸思緒中時間太長,他端坐著的學生們都齊刷刷地看著他,由滿心的期待,變成了不解和茫然。 回過神,阿洛露出一個笑容:「我今天得到一個消息,大家的第一次考核時間可能要推後了。」 底下頓時一片嘩然,他們安安靜靜地等待了這麼久,是為了知道接下來他們的活動安排——學乖了的學生們哪怕是平民出身的,都打探了一些這方面的信息,他們充分相信他們將會有親身鍛煉的機會。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等來的卻是會將考核延期的通知——好吧,只是延期而不是取消,但這樣臨時的改變天知道是好是壞?這怎麼能不讓他們心中忐忑! 「好了,這不是一個壞消息。」阿洛拍拍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不過對於你們而言,可能也不會是一個太好的消息。」 學生們聽到這模稜兩可的話,霎時眼睛都睜大了,豎起耳朵等候下文。 阿洛也沒讓他們失望,他語氣溫和:「五年一度的魔法交流大會將在我們學院舉行,時間與大家的考核時間相近,所以,大家的考核將會成為其他學院評估卡莫拉的一個標準——也就是說,大家將要在更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這一次的考核了!你們將要成為卡莫拉展示自己的第一線。」 「所以,大家必須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而我也會在原本準備好的計劃上更增加一些難度,我們必須好好地配合,務必讓這一次的考核圓滿成功。而且,對大家而言,這是一個讓自己獲得榮耀的好機會,不是嗎?」 一剎那,學生們的腦子就被這個消息炸得暈乎乎了。除開另有渠道得知的少數人之外。 99、又見普羅休爾 阿洛的目光落在銀髮的少年臉上,卻看到對方不動聲色,只淺淺一笑、微微頷首,就好像只是發現了自己老師的注目而禮貌地招呼而已。 這個少年一定是知情人之一,阿洛從不懷疑這一點,而另一邊,他也注意著那個淺褐色長髮的少女,雖然她最初是以一個與不懂事的金髮女孩爭執的幼稚面目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可之後在他的眼裡,她的形象不再如此單薄——這位少女,說不定與那銀髮的少年一樣難纏。只不過,她現在還隱而不發。 大多數學生們頭昏了一陣以後,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與身邊同伴竊竊私語起來,激動一些的甚至發出極大的喧嘩聲,一瞬間讓雜亂的聲音充斥了整個課堂。 阿洛沒有阻止他們,他給了他們一段時間緩解心情,以及宣洩情緒。 「魔法交流大會……真的是那個魔法交流大會嗎?」 「埃羅爾導師!我們要和很多其他學院的學生交流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必須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考核嗎?」 「考核的時候那些『大人物』們也都會來看?看我們每一個人??」 「埃羅爾導師,聽說不止有學生交流,導師也會有所交流,到時候您是不是也要參加?」 「導師也要參加?是決鬥還是比試?大會規定能不能傷人?如果能傷人要怎麼辦?我們會有防禦措施嗎?」 「導師!我還想問……」 「埃羅爾導師……」 也許是跟同伴們討論得夠了,很快地,學生們開始把視線投注於他們的導師身上,熱情的、激烈的,他們七嘴八舌地把總結出來的問題一股腦兒地拋出,興致勃勃地等候答案,那一張張充滿了急切神情的面容——無論他們之前之間是否有摩擦有矛盾,但是在這一刻,他們無比團結地用他們數不清的問題轟炸著他們可憐的導師,如此興高采烈的。 阿洛耐心地聽著他的學生們不住地發問,接連不斷的,然而他卻沒有回答其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用平和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失禮之處以及終於肯冷靜下來的時候,才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我很高興你們在我預計的時間之內安靜下來。」他微微笑著,「那麼,現在我來解決你們的一些小小的疑惑。」 「首先我要說,你們能這麼快著眼於大會的規則和自身的安全,讓我十分欣慰……我不希望我所教導的學生們只有匹夫之勇而不能顧全大局,但顯然,你們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了,即使是平常有些小衝動的……也能冷卻發熱的情緒,尤其使我感到愉悅。」 「所以,接下來為了考核而準備進行的活動,比如狩獵之類的,我也會讓大家滿意的。」 學生們精準地在阿洛的話語中捉住「狩獵」二字,不禁屏住了呼吸。要知道,即便是出身於貴族家族,因為擔負著讓家族振興的重擔,也只是將大多數時間全部交付給家庭導師理論知識和各種禮儀的學習,以及永遠擺脫不掉的貴族之間的交際,讓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時間能夠親手地狩獵——是的,哪怕是家族中有活動他們也只能處於最安全的地方旁觀或者在確保了獵物不能為他們造成任何傷害的時候小小地鍛煉一□手罷了,而不可能完全自我的、全憑自己力量地去與一頭野生的生物搏鬥。平民出身的學生們當然更不可能。 貴族們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平民們更有面對未知的極大的好奇,這種種匯聚成他們的躁動的情緒,在得到學院導師的確定後全數爆發了出來—— 「至於大會的規則——」柔和的男聲再度響起,讓學生們原本要破口而出的問題都被堵了回去。 阿洛滿意於此刻的安靜,繼續說道:「大會成分包括所有到來的學院的導師和學生隊伍,允許傷人,但不允許造成故意死亡,大家可以放心,所有的防禦魔法陣和在場的導師們都會極力阻止可能的不良後果。而大家的考核就在大會開始之後的第一天,『大人物』們都會蒞臨觀看,考核結束後就是魔法交流,大約以表演和比試兩種形式出現,具體的流程將在大會召開之前發佈,這一點無須擔心。」 三言兩語把學生們最關心的問題解決掉,阿洛又笑了笑:「至於我,也會服從院長的安排,但目前通知還沒有下來,具體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裡,課堂上氣氛一鬆,阿洛就開始了今天的魔法原理教學,不過在教導的同時,他加上了部分關於使用魔法的小技巧的普及,而已經學過的幾個咒語的簡單操作或者更加方便念誦卻有著同樣效果的咒語,他也當做額外的知識進行補充……這比起從前一個多月的課程無疑豐富了很多,讓剛才還有點無法集中的學生們很快沉靜下來,緊接著,就是羽毛皮在羊皮紙上不斷記錄的「沙沙」聲響,就好像,之前那險些掀翻了課堂的聲響不是他們發出來的一樣。 課後,阿洛和西琉普斯一起走出去,照舊的並肩而行,這一回,兩人的步伐出奇地一致。 西琉普斯沒有說話,自從那一次的失控之後,他因為感覺到了阿洛的不安,就更加收斂了自己的氣息——他不願意由於自己的過於強勢和急切而導致他心儀的那個人躲躲閃閃、渾身僵硬,就選擇用更加柔和的方法,細密而纏綿地表達自己的心情。 果然,在西琉普斯的連番努力下,阿洛雖然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但因為西琉普斯正好在這個時候放柔了動作,就讓他從懼怕自己對西琉普斯的接觸會不慎流露出什麼而僵硬,逐漸恢復如常。 除了最想得到又最不敢相信已經得到的那個東西以外,西琉普斯總是能這樣輕易地察覺阿洛的情緒,並且隨著他的情緒而調整自己的舉動,讓阿洛永遠也不能保持對他的戒心,讓兩個人無論何時都親密無間。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陣,他們享受這樣安謐的二人空間,所以並沒有使用傳送魔法陣直接回到房間,而是決定在外面稍微散一散步。 而正好,當他們下了樓、準備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的時候,在一個拐角處,他們遇到了一個熟人。 「普羅休爾?」阿洛有點訝異地開口。 在那裡因為看到了影子而略後退兩步的儒雅中年人,正是有好些日子不見了的、據說除了上課就是在溫室裡培育植株的草藥學大師普羅休爾。他抬頭看到阿洛,眼裡也閃過一抹驚訝:「埃羅爾?」隨即微笑,「原來你下課了。」 「是的。」阿洛看到普羅休爾神色,說出自己的猜測,「你是來……找我的?」 「嗯。」普羅休爾點點頭,「你要的東西已經成活,我聽說你今天有課,是準備找你跟我去看一看的。」 「這樣啊,我明白了。」阿洛也笑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旁邊的西琉普斯也想到了他們一個多月以前的拜託,牽著阿洛的手指不由得緊了幾分。 普羅休爾的溫室依舊煥發著濃郁的木性靈氣,草藥的方向撲面而來,讓人感覺到十足的舒適。 幾隻木精靈在植株們的上空翩然飛舞,阿洛認出來,除了艾米以外,其他的正好是上一次他見過的還沒有孕育成熟的其中兩隻。 普羅休爾也許是心急想讓他的客人們看到成果,加快了步子直往溫室的最裡面走去,阿洛和西琉普斯緊隨其後,尤其是阿洛,他希望能夠盡快看到讓他能確實還清人情的實物。 西琉普斯瞭解阿洛的心情,但還是微微地皺了下眉頭……他握緊阿洛毫無防備的手,悄無聲息地再跟他挨近了些。 阿洛沒有想到,普羅休爾竟然會為了百葉草而專門開闢出一個小小的水晶房,用了封閉的水晶砌成,還有用手指稍微觸摸就能感覺到的刻在水晶上的永不停歇運轉的魔法陣。 普羅休爾看出了阿洛的疑惑,笑了笑說:「百葉草的培育需要的條件太苛刻,我不得不使用許多魔法陣疊加,讓它們模擬出它的生長條件,以及成倍地延緩時間促進成熟。」他看著裡面繽紛十色、交錯盤旋著的無數魔法陣,「埃羅爾,你不用感到愧疚,如果這一次培育成功了,那麼,以後我也會繼續在這個地方培育百葉草,我的損失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大,我向你收取的費用也不會讓我有所虧損。」跟著他眨眨眼,「不過,當然還是會比外人來找我訂購的時候更便宜的。」 阿洛唇邊溢出個笑容來,隨即把目光調到那封閉的水晶房上:「普羅休爾,你果然是個天才。」 在那個小小的房子裡,三株更小的植物噴吐出濃郁的青翠的嫩芽,它們盡情地舒展著柔細的長長的草葉,互不干擾,互不侵犯,就彷彿三朵高傲盛放的綠色的花。 阿洛用靈識略微探知,輕易數清了那些展開的、不多不少正好一百的葉瓣,並且交織成了美麗的形狀,無法形容,無以倫比!純粹的力量從那交錯的「花蕊」中溢出,招搖於空中,而後又滲入地下。 普羅休爾臉上也流露出一點狂熱來:「埃羅爾,按照魔法陣的調試,還有十天它們就能夠徹底成熟!」 狩獵 百葉草確定只是等待時機成熟就能採摘了,阿洛心中放下一件事,心情也更好了一些——把即將到來的魔法交流大會和考核引起的緊張情緒也衝散了些。他畢竟是第一次教授學員,雖然不是親傳弟子,但也免不了有些忐忑。 等他回到房間之後,他又開始考慮另一件事了。 「流牙。」阿洛閉上眼,感應了一下儲物戒指裡幣卡中所剩錢幣,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禁直覺性地呼喚起身邊的人來。 然而,卻沒有得到回應。 阿洛覺得有些奇怪,就側頭看去,發現西琉普斯竟然神色間有些恍惚,顯然,他是沒聽清之前自己的叫聲的。 「流牙?」還是沒反應。 阿洛無奈,伸手過去拍了拍西琉普斯的手臂,然後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嗯?」反射性以最輕柔的力氣握住阿洛的手指,西琉普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逼近,有點遲鈍地反應過來。 西琉普斯看清了阿洛溫柔的眉眼,目光也柔和下來:「洛,怎麼了?對不起,我剛剛沒聽清你說的話。」 「我沒什麼,只是叫了你兩聲而已。」阿洛搖搖頭,帶點擔憂地看向西琉普斯,「流牙,你剛才在想什麼呢?」 都修煉到了金丹期的程度了,哪裡還會這麼容易就跑神發呆的?阿洛覺得,西琉普斯有點不對勁。 西琉普斯把阿洛的手捧起來,撫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洛,我沒什麼,只是……」 阿洛手指瑟縮一下,但還是隨他去了:「流牙,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你不能瞞我的。」 「我不是瞞你,洛,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西琉普斯頓了頓,「就最近兩天,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安。」而這種不安並不是因為阿洛引起,反而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樣,讓他心裡產生了不快和動搖。 阿洛擔憂更甚:「不安?流牙,你是感覺到什麼了嗎?」修真者只有預知到將有大事與己相關的時候才會心神不定,那麼,西琉普斯身上,難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可能是吧。」西琉普斯也不敢肯定,「應該不是危險,我並沒有覺得會危及生命,不過,也不是小事。」 阿洛想要鬆口氣的,但他卻無法安下心來:「不能大意了,既然不是小事……流牙,你已經是兩世為人,你說,會是你這具**的事情,還是你上一世的糾葛?」 「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洛,你不要擔心。」西琉普斯湊過去,用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與阿洛相抵,「我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 阿洛歎口氣,點點頭:「嗯,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流牙……」 西琉普斯唇邊勾起個小小的弧度,一抬手把阿洛整個抱起來,聲音也揚起了些:「所以,洛為了安慰我,就陪我快點去睡覺吧!有洛陪著的話,我一定很快就能睡著的!」 阿洛被驚了一下,但也只是無奈地笑笑:「好,我陪你……」 他話音剛落,就已經投入了鬆軟的被褥之中,緊跟著而來的密密環抱的暖融體溫,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舒適熨帖起來,不知不覺地神智漸漸模糊。 魔法燈應聲而滅,西琉普斯光滑的胸膛緊貼在他的頰邊,阿洛眼瞼顫了顫,而後微微地紅了臉。 「流牙,幣卡裡的紫晶幣不多了,普羅休爾那裡育出了三株百葉草,一共需要三千晶幣。」 「嗯。」 「所以,剩下還差的兩千多晶幣……我們儲物戒指裡還有一些魔核,過兩天休息日的時候找個地方賣掉吧,應該差不多也夠了。」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那麼……睡吧?」 「……好。」 西琉普斯的事情因為暫時找不出源頭,阿洛兩人就暫且將它放到一邊,而更重要的是,阿洛終於把他的學員們進行狩獵活動的時間和小組安排決定好了,並且立即帶領他們去做練習。 這一天,阿洛帶了四個小組出去,其中就除了瑟夫瑞拉所在小組以外,另外三個隊伍都是全部由平民學員組成的,畢竟不同環境下造就的學員天賦與行為方式都有不同,與其帶來性格相差太遠的組別讓他們在第一次狩獵就因為各自看對方不順眼導致活動失敗,倒不如一開始就把他們分開——等到第二輪的時候,再讓他們進行對比訓練,這樣一來,就能夠用實際表現來區分優劣、更進一步則取長補短,吸收雙方的長處。 所以自從集合在一起就立刻喧喧鬧鬧起來也是非常自然。 因為是額外的練習,活動的時間被安排在休息日,由於大家對此期待已久,倒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阿洛把從院長手裡得到的許可函拿在手裡,帶領著身後浩浩蕩蕩的二十個人,從容地朝學院外走去,西琉普斯走在所有人的最後,以確保眾人的安全和不掉隊。 很快地,一行人穿過幾條街道,從另一個方向繞到了卡莫拉後方的一大片廣場上。 這塊廣場很奇怪,它佔地大約有數十個歐羅長見方,頂裡面是一面高高的圍牆,圍牆前方有一片鬱鬱蒼蒼、看起來很廣闊的森林,而圍牆的另一方就是卡莫拉的後門,然而,從後門出來,卻又不能通過廣場、直達森林。 廣場的中間畫了長長三條墨線,墨線外邊各有留白,中間卻是一片無魔區域——所謂無魔,就是沒有任何人能夠使用魔法的地方,而鬥氣也會被壓制在一個極低的狀態——幾乎感覺不到的狀態。 這大概是為了防止森林裡的魔獸跑出來誤傷從學院後門出來的學員?阿洛心裡這樣想著。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每當有導師要帶領學員去森林裡進行狩獵活動的時候,就往往不得不繞原路了。 阿洛走到最外面的墨線前面,一隻手輕輕觸碰墨線上方的空氣,才剛伸進去半根手指,就覺得細微的閃電不斷跳躍,直弄得指尖刺痛,想必如果就這樣走進去,會被墨線之上的魔法陣灼傷吧……也許,還會觸動警報? 搖一下頭,阿洛不再多想,直接把那張許可函拍出去,果然,才剛碰到那片無形的區域,許可函就自發地黏在了透明的壁障上,平平整整的。 阿洛讓學員們迅速走進去,而後是西琉普斯,最後他才用拇指在許可函上按了一下,自己也走進去。許可函依舊浮在那裡,只有等他們安全歸來以後,才能在出去的時候再由作為導師的阿洛將其揭下。 當最後一個人也步出無魔區域之後,四個小組的隊員們自發地分開站好,等候阿洛的吩咐。 阿洛抬起頭,看著同樣擁有悠久樹齡的的森林,輕輕地吁了口氣。 「我們進去。」他說,「要注意周圍的情況,這是野生的森林,裡面會有很多未知的危險,今天,我們只在中段以前狩獵。」 越是危險的魔獸越是喜歡在核心位置徘徊,有了二十個累贅跟著,阿洛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儘管只要能逃到無魔區域就可以安然無恙,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就真的毫無危險。 這一切都要依靠導師的實力與安排。 森林裡的樹木參差不齊,矮小的灌木和從高大樹杈上垂下來的籐蔓,都帶給了學員們不少新奇感。草木的清香與一種積澱了年月才能煥發出來的久遠味道進入了眾人的鼻子裡,帶來的是難以言喻的古拙感受。 就好像身子被沉甸甸的東西壓住了一樣,讓人立刻有了某種責任感或者使命感,變得堅強而無所畏懼——立刻精神奕奕起來。 阿洛很高興看到學員們拋去了剛進入時候的浮躁,於是開口說道:「冷靜下來以後,你們現在要想的是,如果遇到危險,第一時間需要使用一個什麼魔法?」 眼見有人想要回答,阿洛制止了他:「不用告訴我你們的想法,我會在等會直接檢驗你們的成果——現在,注意周圍的環境,保護自己,不要受傷。」 在阿洛話音剛落的時候,也不知是被這段話嚇到了,還是真的有所感應,學員們一瞬間覺得寒毛直豎,頭皮都好像發涼起來。 他們週身的魔法力湧動,阿洛沒有制止這看起來很浪費魔力的做法——只有親身體驗過了,才會明白如何改進自己。 一行人放慢腳步朝裡走,氣候溫熱的叢林裡總是有一些小生物蠢蠢欲動,所以,時不時有人踩到軟體動物,或者偶爾有長條形的生物以一種絕對與環境相容的顏色緩慢挪過來的情形,也隨著眾人的深入而更加密集起來。 學員們的心弦繃得更緊,呼吸也逐漸變得極慢極輕,不過哪怕如此,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他們很緊張。 腳步踩在堆積的枯葉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森林裡的道路並不狹窄,但學員們卻選擇了盡可能地靠近前行,唯恐掉隊。未知的危險彷彿仍在遠方,又似乎一直在靠近,在這森林中幽暗的光線裡,每一分空氣都好像灼燒著炙熱的危機感—— 然而,終於還是有另一個呼吸聲靠近了,以一種眾人絕對猝不及防的姿態。 就在邊緣一群粗木的裡面,倏然竄出來一條犀利的黑影,它帶來一股腥熱的風,逕直朝學員們狠狠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問了一下,發現有好些童鞋都認為劇情線或者感情線發展太慢……鑒於文風和文章類型大概是改不了了,我在想大家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不是也跟每一章字數太少有關,畢竟雖然三千字看起來多,但實際上寫不了多少劇情進去,往往是一件事沒完,字數就用完了……再加上我本人碼字速度太過杯具和思維過於遲緩的緣故,日更五千是沒辦法做到的,所以…… 好吧,鋪墊這麼多,我其實只是想問問大家,是比較喜歡日更三千+還是雙日更六千+?三日更九千+其實也可以考慮的。 森林危機 那道黑影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眼前!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影倏然出現,揚起手臂掄起那黑影狠狠一扔,就把它摔了出去! 學員們這才看清那東西的外形。 通體漆黑,有兩人長一人高,是一隻體型非常剽悍的魔獸,它四足蹬地,鞭子一樣的長尾甩來甩去,此時剛剛翻身爬起,它頭頂上那兩根彎曲的尖角,正滋滋地閃爍著紫色的電芒。 竟然是五級魔獸奔雷獸! 「這……這是什麼?」在場的學員多數來自平民,自然是沒見過這樣的生物,現在突然被這東西近距離接觸了,才猛地發現自己原來離死亡這樣接近……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助的話。 想到這一點,學員們的目光齊齊朝之前出手的那個人看去,正是那個成為了他們的助教、卻從來沒有真正顯示過自己實力的戰士,沒想到,他居然能這樣輕易地將一隻五級魔獸甩出去! 西琉普斯已經出現在阿洛身邊,他現在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與那只奔雷獸兩兩對視,中間氣氛繃緊,一觸即發。 阿洛開口提問:「瑟夫瑞拉,你來告訴大家,這是一隻什麼魔獸?」 瑟夫瑞拉也是第一次直面奔雷獸,他深吸一口氣,回答道:「這是能夠操控雷電的魔獸,名為『奔雷獸』,處於五級的階位。據說它力氣極大,而且魔防很高。」 就好像是為了讓學員們深入理解這一點一樣,奔雷獸馬上就顯出了自己的力量,它那醞釀了許久的雷電在兩角間一個穿刺,就立刻飛射而出—— 「彭!」是西琉普斯比那奔雷獸更快地用拳頭打上了它的肚子,硬生生讓雷電的軌跡錯了位。 然而那雷電十分強力,直接打在了旁邊的一塊粗木上,將整棵樹木都炸了個粉碎!學員們看到這場面,驚得紛紛咋舌。 奔雷獸發出一聲慘叫,腹部凹陷了一個很大的缺口,那裡骨頭盡碎,嘴裡吐出一口碎牙血末來。 西琉普斯沒有再給它翻盤的機會,而是直接跑過去,兩手分別握住那奔雷獸的兩根犄角,兩臂用力向外一拉—— 「嘶啦——」把那獸扯成了兩半。 突然接近了這樣血肉橫飛的畫面,學員們臉色頓時煞白,他們還是很單純的學生,手裡從來沒有沾染過鮮血——人類沒有,魔獸也沒有。 就連瑟夫瑞拉也不算好過,他當然是從小就被扼殺了多餘的同情心,但他也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親手宰殺一頭捆縛好的野獸——用匕首或者佩劍就行了,他也同樣從來沒有見識過,有人會徒手撕裂獵物,就彷彿蠻荒野外野獸們用利爪撕開敵人一樣。 「流牙,辛苦了。」阿洛揚聲喚回西琉普斯。 在聽到熟悉的呼喚後,西琉普斯充滿了殺氣的金色眸子逐漸平靜下來,渾身的煞氣也漸漸沉寂。 「嗯。」他答應道。 周圍血腥味撲鼻而來,可憐的奔雷獸仰面倒在地上,西琉普斯走過去從它的腦袋裡掏出了一顆紫色的魔核,在身上隨便擦了兩下,塞進了腰間的皮革袋子裡。 「真是厲害。」只有瑟夫瑞拉還能發出一句由衷的誇讚聲,而其餘的學員們,抵抗力強點的只撐著樹木緩緩平和呼吸,而抵抗力弱的則是早忍不住地在樹下嘔吐起來。 及至大家終於都調整完畢,他們看向西琉普斯的目光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如果說原本只是因為對方的氣勢而微微退避,在經歷了剛才一幕後就立刻變成了畏懼。 阿洛笑了笑:「好了,大家應該緩過勁來了吧?」 「是……」回答的是學員們有氣無力的聲音。 阿洛面色一整:「那麼,我們現在就要對大家剛才的表現做一個評價了。」他看著學員們稍稍提起一點精神,又說,「在奔雷獸——瑟夫瑞拉將它的特性回答得很精確,當它撲來的時候,有多少人記得為自己加上一個簡單的防禦術?」 「我記得我對大家說過,只要進入了這片森林,就要時時刻刻警惕著,要切記,這不是圈養的魔獸,而是真正有著自然界食物鏈的野生場所。」 就如同阿洛所說,在場的二十位學員裡,反應最快的瑟夫瑞拉和他身邊的少女伊蓮,兩個人同時使用了目前已經學過的水之屏障,為自己施加了一道簡單的防禦,而其餘的十八名學員中,又有三位直覺地拋出了幾個巨大的水球——這並不是防禦術,但對於個性相對衝動的他們而言,進攻又何嘗不是最好的防禦呢? 但依然有十五個學員愣在當地,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逼近死亡的恐懼感讓他們的手腳僵化了,也同時讓他們察覺到了已經親吻上他們後頸的陰冷之風。 「很抱歉,埃羅爾導師。」在反省了自己之前的做法之後,沒能使出半個魔法的學員們非常慚愧,而即使是有所反應的五個人,也對剛才自己產生的負面情感而羞惱不已。 這一群一直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幹一場的學員們,終於在此刻發現了自己的能力是多麼地微不足道,而自己之前的自信又是多麼地盲目。 「紙上談兵和身臨其境,果然相差太遠了。」瑟夫瑞拉暗自握緊了拳頭,眼裡也劃過一絲冷光,「我還沒有能力跟任何人爭奪……」 阿洛沒有讓他的學員們沮喪太久,只是拍拍手:「好了先生們和小姐們,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低下腦袋追悔莫及,而是好好地沉澱心情,讓之後我們的路途能夠更加穩當一點——才剛剛走進森林,難道你們就已經想讓我把你們帶回去了嗎?」 「不是!」這回聲音洪亮了。 「很好,那我們繼續前進。」阿洛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次,學員們走在最前方——畢竟狩獵活動是為了鍛煉他們,而不是為了訓練導師,阿洛和西琉普斯走在隊伍的最後,這也是為了能夠在學員們遇到不可抵禦的危險時候,能夠很好地照顧他們、甚至於挽救他們。 學員們緊張地探路,身上的魔法力在體表一張一弛,有意識地探查這外界的情況,鼻息微不可聞。 阿洛和西琉普斯則要輕鬆得多,阿洛把靈識分出一絲落在他的學生們身上,自己卻從袖子裡抽出一塊手巾,遞給西琉普斯,輕聲說道:「流牙,臉上濺到血了,先擦擦吧。」 西琉普斯沒有接過,而是半蹲下來。 阿洛笑了笑,自己幫西琉普斯擦乾淨臉頰和額頭:「下回小心一些,血的味道可不好聞啊。」 西琉普斯點點頭:「知道了。」 往前面又走了一段,西琉普斯週身氣勢忽然一變。 阿洛抬頭:「怎麼了,流牙?」 西琉普斯說道:「前面大概五十歐羅長距離的地方,有三頭迅狼。」 阿洛想了一下:「迅狼啊……倒是個不錯的訓練工具。」迅狼的攻擊力不高,只是速度快了些,物理傷害不會太大,應該能夠充分地鍛煉一下學員們的敏捷度和應對能力。 西琉普斯表示認同:「那就它們吧。」 兩人決定好了,但因為迅狼就在一行人正前方的道路上,所以阿洛倒不用刻意地去更改行進方向,只需要照直走就行了。 很快地,眾人再次察覺了只有魔獸接近才會產生的皮膚的戰慄感,學員們不由得呼吸一窒。 撥開前面的灌木叢,是好幾株大樹和一小塊草地,草地上趴著兩頭黃褐色的狼型魔獸,耳朵緊貼著地面,好像在傾聽什麼,而樹杈上也有一隻同種魔獸蹲伏,雙目圓睜,蓄勢待發的模樣。 在眾人停下腳步的時候,草地上那兩頭魔獸也倏然變換姿勢,與樹上那只一起正對來人,虎視眈眈。 阿洛站在眾人中間,輕聲說道:「兩級的迅狼,以你們目前的實力如果小心一些的話,不會受傷,而如果配合得當,甚至能囚禁它們,甚至殺掉它們。」他頓了頓,「那麼,今天活動的第一個主題就是分小組與迅狼戰鬥。」 「每組一頭迅狼,剩下兩組在外圍監視,務必要及時救援戰鬥中的其他小組,並且決不能讓迅狼逃脫。切忌,攻擊和支援同樣重要。」 「現在,開始——」 阿洛的話音剛落,二十個學員就極快地達成了共識,瑟夫瑞拉帶領的小組和另外一支女性較多的小組在外支援,剩下三組純少年組立刻嗷嗷叫著衝了上去,揮舞的雙手之間閃爍著湛藍的光。 「水球術!」沖得最快的一位雙掌一抹,就放了個頭大的水球過去,正好打中了最左邊的迅狼。 迅狼被激怒了,它被水球劈頭蓋臉地砸到了,瘦小的身軀因為衝力差點一個趔趄,它覺得它收到了戰鬥的訊號,瞬間化為一道殘影,往攻擊它的少年腹部撞去——與此同時,它的同伴們也分別撲向了另兩個小組的成員。 挑釁了迅狼的少年被迅狼的速度嚇到,急忙念起防禦咒語,只是慌亂之下念得不太順暢,就當他要死心的時候,突然發現迅狼並沒有碰到自己,而是在離自己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就被一道藍色的水幕阻擋了。 少年回頭,發現是自己同組的同伴:「謝了你啊!」 那同伴露齒一笑:「不用客氣,互幫互助。」跟著眼睛瞪大,「啊,看前面!」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群眾紛紛表示日更美,那麼我就盡可能地日更吧,起碼這個月我會盡量堅持,不過,如果萬一我哪天沒更的話,那肯定是有事或者是網線忽然登不上了電腦壞了去了沒網的地方走人家之類的不可抗力,當然,我會在沒更的下一次更新解釋的,在這裡先跟大家說一聲。 102、覺察 巨大的狼頭已經近在眼前,剛逃過一劫的少年此時幾乎可以嗅到狼嘴裡撲面而來的腥氣,直讓人作嘔。 少年反射性地抬手,想要抓住迅狼的大口——他做好了被咬傷的準備,但迅狼的動作卻停在了那裡,少年狼狽地打個滾脫離狼嘴範圍,一抬頭,看到原來是另一個隊員奮力抓住了狼尾巴,才讓迅狼遲鈍了一下的。 雖然危險了點,但是配合得不錯。阿洛看著這一組學員的表現,暗自點了點頭:「流牙,你覺得那個孩子怎麼樣?」他輕聲問身旁的男人——可能是很久沒有見過血了,這人從進了森林以後就有一點不對勁,他得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西琉普斯握住阿洛的手:「他還很嫩。」 阿洛笑道:「反應還算快吧,他的同伴救場也挺好的,第一次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不簡單了……流牙,你不要要求太高啊。」 西琉普斯皺一下眉:「如果是我們那個時候,這樣的程度會死得很快。」 阿洛搖頭:「他們現在不需要廝殺,只需要獲得能通過考核的技能就行了,他們還只是孩子而已。」 西琉普斯低頭:「可是洛你撿到我的時候,我比他們更小……」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似乎含著委屈的金眼,彷彿聽到了「洛你不心疼我嗎」這樣無聲的控訴,不禁歎了一口氣:「流牙,那是因為我知道那是你想做的,如果不讓你做,你才會不開心的吧?」看著西琉普斯彷彿還沒滿足的神情,聲音更溫柔些,「而且那個時候,在最開始,每一次流牙出去獵取魔獸,我都是跟在後面的……我不會讓流牙受傷。」 這話他從來沒有對西琉普斯說過,他也自信那個時候的西琉普斯根本無法察覺他的跟蹤,但是現在,他看到了西琉普斯的不安,就突然想要說出來了。這算什麼?阿洛在心裡問自己……應該是不想要西琉普斯誤會他吧。 是因為心情不同的緣故嗎?以前因為只是當他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只要是為他好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哪怕會被誤解,也覺得哄一哄就好了,然而現在卻不同,現在的自己,就算還沒有想通一些事情,卻也希望在西琉普斯的心裡自己能夠更好一些,這也算是……一種取悅喜愛之人的本能? 西琉普斯隱隱有點察覺,阿洛最近對他的態度好像有點變化……他也說不清是什麼變化,但是平常的相處說話似乎有沒什麼不同,那麼,這種微妙的感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不過,不是抗拒。 他一開始以為阿洛是被他那天的舉動嚇到了,到後來每當他觸碰對方時對方就會僵硬一會兒這個事實好像更證明了這一點,然而,經過又幾天的接觸,他發現,可能又不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想像,事情是在朝著一個會讓他欣喜若狂的方向發展? 不過,他還是不能急切……在有更多的證據之前。他要有充分的、能夠讓自己安下心來去確認的籌碼,才能行動。不然的話,如果是他誤會了……如果再次操之過急了……他不想去想像那個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遭受的後果。 想到這裡,又聽到了阿洛的解釋,西琉普斯心中一動,他微微矮□子,湊到阿洛的耳邊:「好吧,我原諒洛了。」跟著壓低了聲線,「我最喜歡洛了。」 之後,他幾乎是驚喜地看到被他的唇「不經意」碰到的白皙的耳廓染上一點微紅,轉瞬消失。 深深地呼吸一口,西琉普斯站直身體,閉閉眼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阿洛也覺得耳朵有點發燙,因為西琉普斯過於接近而讓他差點忽略了他的話,不過他只是有一點感覺掠過,隨即就恢復如常:「我也很喜歡流牙」他故作坦然地應和——一如以往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有什麼不同。 「我們繼續看吧,得注意讓他們不要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才行。」 西琉普斯見好就收,兩個人的目光重新投向了仍在於迅狼搏鬥的學員們。 他們的表現比阿洛想的要好,跟迅狼正面相對的三個小組,原本他以為會至少有一組手忙腳亂的,這時候他就可以讓做好了準備的另外兩組候補,然而,他沒想到居然三個小組的表現都不錯。儘管一開始可能手腳不太舒暢、有些狼狽的,但是後來卻越來越能放開動作,就算有一個人會失誤,但同組的成員也會緊盯著、在緊接著的下一刻彌補了同伴的錯誤,讓迅狼的行動範圍仍舊被控制在他們的手下……而正因為如此,瑟夫瑞拉以及另一個小組,被阿洛指明了要「圈住迅狼不放它們逃走」的,就真的變成了補漏的。 瑟夫瑞拉也看到了那三個組的表現,在家族中受到的教育和這些天阿洛的補習一下子起到了作用,他沒有再試圖做些別的,也沒有讓自己的組員爭搶獵物,他只是不慌不忙地作出安排,讓組員們分成四個角,堵住迅狼可能逃竄的路線。 而他的信心也沾染了與他同樣任務的另一個組,那組沒有領頭人——或者只是沒有協商好,他們很快地看了一下瑟夫瑞拉派到不同路線上的人使用的魔法,居然自發地分散貼了上去,讓每一條路線上多出一個人,也多增添一分防禦力。 對於迅狼,學員們不約而同地採取了同樣的方法,就是與迅狼打消耗戰。他們的人員眾多,一個累了下一個可以頂上,比迅狼更有優勢。而迅狼的智商不高,不懂得靈活機變……不過儘管殊途同歸,但具體方法還有差別。 在正面進攻的三個小組中,第一組採取的是躲避法,就是以閃躲為主。但閃躲也是個技術活,所以需要同伴配合,於是,每一回派一位組員直面迅狼,另四位則緊迫盯「狼」,如果它一旦太快要撲倒那個「誘餌組員」了,就立刻會有至少兩個魔法打在迅狼身上,讓它不得不停止動作。 第二組則是圍毆式,用挑釁的法子,組員們分作好幾個方向包住迅狼,比如一個組員發出魔法擊中迅狼頭部,另一個就在迅狼剛要衝出的時候擊中它的尾部,迅狼要折回,就改為另一個方向另一個組員的魔法攻擊,如此反覆,讓迅狼僅是不停地轉換方向都要消耗許多。 第三組的方法與第二組有所類似,組員們四方遊走,一擊即退,然後不斷地轉換方向,讓迅狼應接不暇,奔跑不及。 而無論哪一種方法,歸根究底還是磨損迅狼的體力。除了最初的發威,已經被找出了弱點——只有速度快其他都不怎麼樣的迅狼,在學員們熟練之後,力氣也被一點一點地快要消耗完了,由此速度也逐漸降下來,可以逃脫的路線上每一條都堵著至少一個學員,手心裡還泛起了幽藍的光芒,似乎隨時都可以放一個魔法出去,讓它們雖然蠢蠢欲動,卻不敢真的行動。 迅狼們開始大喘氣,長長的蛇頭吐出來,滴出腥臭的口液。 學員們當然也看出了這一點,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壓抑的興奮——他們抱有極大的耐心攻擊了這麼久,不疲憊是不可能的,然而跟即將到來的勝利相比,一切都很值得。 西琉普斯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開口說道:「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阿洛點一下頭:「還是沉不住氣啊……」 生長於野外的魔獸永遠都不是能夠輕易制服的東西,它們在自然殘酷的生存規則下已經存貨了很久,除非是絕對的力量差距,否則,你一旦小看它們,就會被回以一百倍的報復。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親身的體驗永遠比不厭其煩的嘮叨更管用一百倍。 阿洛看著他的學員們激昂的魔力波動,也看著迅狼們似乎越來越弱的抵抗,唇邊露出了一個笑容。 果然,就在學員們包圍的圈子更接近一些的時候,三頭迅狼——幾乎是同時地跳了起來! 尖銳雪亮的牙齒閃爍著寒光,猩紅的舌頭彷彿一舔上就能舔掉一大塊皮膚一般,一下子湊近了距離它們最近的靶子! 將要被咬到的幾個學員驚呆了,而因為長時間的消耗戰,精神和體力都極度疲憊、且在勝利在望的時候不自覺鬆懈了的其他人,這一回也都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阿洛怎麼會讓自己的學員們這麼輕易地受傷呢? 沒有念誦出聲的咒語,阿洛只是手一抬,掌心就一團藍色的能量,瞬間分成三股,立即朝三個方向而去。 險些葬身狼口的學員眼前一花,就看到藍色的繩索極快逼近,把原本張開的巨口束縛,並且連整個狼身都捆了個結結實實! 迅狼來不及發出一聲嚎叫,就從半空跌落到地上。 死裡逃生…… 等一切安定下來,學員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出了滿滿的冷汗。 阿洛看著驚魂甫定的學員們,微笑說道:「大家的表現不錯,只是如果耐心能持續更久一些就更好了。三頭迅狼是大家的戰利品,將會記錄在近期大家平時行為表現的記錄冊上,並且作為大家成績的評定標準之一。」頓一頓,「我想,相當不錯。」 「哦耶——」這是眾人的歡呼。 103、阿洛的打算 又過了五天,阿洛已經把他的二十四組學生都帶到森林裡走了一圈——為了能盡快瞭解目前學員們的反應能力,他讓除了跟他出去以外的學生們在教室中自習,或者自發地進行練習。無一例外的,阿洛給他們選擇的對手都是迅狼,以方便他對學生們的實力進行橫向對比。 結果他很滿意,卡莫拉招收的學生資質很好,之後的幾天中,他們的表現也與第一天來的那五組相差無已。 帶回了最後一批學生,阿洛回到房間裡後就直直地躺在床上,西琉普斯湊過去,溫柔而不是力道地為阿洛揉捏肩膀。 「洛,很累?」西琉普斯看到阿洛臉頰挨著床褥的慵懶樣子,乾脆橫臂把他抱過來,讓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方便他給他按壓。 阿洛搖搖頭:「不累。」對於修真者而言,**的疲憊真的不算什麼,只需要靈力一個運轉就能沒事,而阿洛之所以一回來就往床裡躺,只是因為魔力消耗過度罷了。他在森林裡的時候,用自己的魔力製造了一個類似領域的框子,為了保證學生們在跟迅狼戰鬥的時候不受其他魔獸打擾。這樣一來,時間撐得久了就會有些吃不消。 在森林裡,他之所以不用靈力,也是擔心那裡的木行靈氣跟自己共鳴太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天知道卡莫拉在這片屬於它的森林裡是否做出了其他什麼限制。 西琉普斯明白阿洛的顧忌,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手底下的動作更賣力了一些:「不管怎麼樣,我幫洛揉揉吧,靈力就暫且不要用了,洛的魔法力還要靠它來刺激恢復。」 「嗯……」阿洛點一下頭,覺得腦子沉沉的,一會兒意識就遠了。 西琉普斯感覺到了阿洛的呼吸均勻地噴灑在自己的腿上,只覺得有一股極微小又極明顯的戰慄感自那處竄上脊髓,再一直延伸著往上,讓他不自覺地,就起了反應。 他微微苦笑,腰腹往後面縮了縮……心儀之人的臉龐離欲|望的源頭這樣近,他得控制自己,不要讓睡得安穩的人變得不再安穩。 西琉普斯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對懷中人起這樣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懷中人儘管歷經兩世,在這方面也不過是白紙一張,全然懵懂。西琉普斯看著他,很多時候就好像看著世俗外的人,如果不是為了配合俗世人的習慣和自己的嗜好,他甚至不用進食,只需要在深山老林裡盡情地汲取木氣,日夜修行。他偶爾會不忍心,不忍心要把他拉入欲|望的漩渦,是不是,只要這樣一直看著也很好…… 但是,他已經在自己身邊了,已經默許了自己的陪伴,也就已經進入了自己的世界。割捨不掉。 西琉普斯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明白自己的性子,並不是這樣看著就能得到滿足,他的欲|望與愛情密不可分,缺一不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一天一天,這人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是不是,時機已經到了呢?不,還沒有,他還沒有完全的把握。 很多時候西琉普斯也會自嘲,為什麼不能直接佔有、反而要小心翼翼?可每當看到阿洛在懷中安詳的面容,就又覺得一切都值得。既然已經忍耐了這麼久,那麼,他就要得到最為完美的、最無間隙的回應才行,在此之前,他會克制自己,一定會…… 擱在阿洛背上和肩頭的手指動作越來越輕,西琉普斯低下頭,看到那張總是對著自己柔和淺笑的清秀的臉,不由自主地緩緩低下頭,輕輕地,在那裡觸碰。 就在經過了一輪狩獵後的學員們興高采烈地彼此討論的時候,瑟夫瑞拉敲響了阿洛辦公室的大門。 阿洛看著站立在他面前的銀髮少年,溫和地詢問:「瑟夫瑞拉?」 瑟夫瑞拉躬身行禮:「老師,我想請您陪同我一起去參加一個拍賣會。」他正色地、吐詞清晰地提出邀請。 「……拍賣會?」阿洛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但他卻不知道,最近拉法爾莫城裡有這個活動。 瑟夫瑞拉看出了阿洛的疑惑,眼裡帶著一絲懇切:「拉法爾莫的拍賣會邀請函只在貴族之間流通,就在明天晚上有一場十分盛大的,我很想去見識一番,您是我的老師,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和我一起去。」 阿洛沉吟一下:「我的身份合適嗎?」 不怪阿洛發出這個疑問,雖然瑟夫瑞拉的邀請的確是符合禮儀的——他是阿洛的學徒,在某些層面上看也算是比較親密的人,在沒有長輩到場的情況下,邀請這樣一位老師參加是可行的,然而,瑟夫瑞拉是貴族,這方面又有些將就了。 所謂貴族,除了身份尊貴以外,往往還連帶著許多普通平民無法瞭解和承擔的責任,與此同時,也就說明了有許多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而一旦牽涉到秘密,很多其他的東西就要在這樣的潛規則前面讓路了。 對於有深厚底蘊的貴族家族而言,阿洛只是一個除了學識以外沒有任何籌碼的普通人,普通人沒有任何資本要求貴族為他開放家族的秘密,即便他有著「老師」的身份。 所以阿洛才有此一問,儘管他知道既然瑟夫瑞拉提出了這個邀請就必定已經得到了准許。 果然,瑟夫瑞拉唇邊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老師請放心,我已經詢問過父親了,父親也十分樂意讓老師陪伴我一同前往,並且,父親期待有朝一日與您的相見。」 阿洛聽到最後一句話,斂下眸子,隨即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西琉普斯。 瑟夫瑞拉急忙說道:「父親也知道助教與您的關係,助教當然也可以一起去。」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阿洛就不再推拒,一點頭說道:「好吧,明天下課後我會在辦公室等你。」 瑟夫瑞拉達成目的,笑意加深:「非常感謝您。」 瑟夫瑞拉走後,阿洛對上了西琉普斯的眼。 阿洛從那雙沒有波動的金色眸子裡看出了疑惑,不由一笑:「流牙,你忘了嗎,我們快沒錢了。」 西琉普斯冷不丁明白了一點,卻聽阿洛又說:「所以,我們得趁這個機會把戒指裡的高等魔核都處理一下……拍賣總比去雜貨店裡處理更好。」 「嗯,好。」西琉普斯走過去抱住阿洛的腰,把頭埋進了他的頸子裡。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覺得有點沉重。 第二天,瑟夫瑞拉很早就在門外等候,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壯的男人,那男人手裡捧著兩個很大的盒子,樣貌恭順,應該是瑟夫瑞拉的僕從或者僱傭來的人。 「老師。」看到辦公室的門開了,瑟夫瑞拉很高興地走了進去。 在彼此問候過後,瑟夫瑞拉讓男人把盒子拿過來:「老師,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接受。」 阿洛看了那盒子一眼:「是什麼?」 瑟夫瑞拉笑得靦腆:「是禮服。」 男人極有眼色地把兩個盒子並排放到桌上,再把盒蓋打開,將裡面的東西正對阿洛和西琉普斯。 一件海水藍的禮服長袍和一件墨色繡著暗紋的同款,樣式簡單但並不樸素,看起來華麗卻不艷俗,加上一兩個小掛件,精巧的古拙的,正好在阿洛和西琉普斯兩人的接受範圍之內。 阿洛一瞬間明白了瑟夫瑞拉的意思,顯然,那個所謂的拍賣會有著不一般的聲勢,尤其是正好在貴族之間流通,所以參加的人都擁有一定的身份,如果不想失禮的話,還是適當做些打扮得好。 雖然不會刻意打扮自己,不過一定需要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於是阿洛微微一笑:「既然這樣,我就收下了。」 而西琉普斯對阿洛的做法慣常沒有異議,只是看了瑟夫瑞拉一眼,瑟夫瑞拉見狀,會意地退出門去,並且貼心地將門帶上。 阿洛與西琉普斯對視:「穿吧,流牙。」他這樣說道。 瑟夫瑞拉沒有等待太久,就看到大門再一次打開,身材高大的男人與頎長的青年並肩而出,已經完全裝扮完畢。 修身的藍色長袍襯出了銀髮青年白皙的膚色,很好地烘托出他的平和氣質,而墨色的長袍則很好地撐起了男人的骨架,讓他原本就比旁人更勝幾分的氣勢再次攀升,掩去了他的一些戾氣,卻多出了許多威嚴。 真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看起來老師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就一同去吧,我僱傭了馬車,就在側門等候著。」瑟夫瑞拉笑容不變,語氣裡甚至帶了一點親暱。 阿洛看看銀髮的少年,點點頭也笑道:「那就走吧,瑟夫瑞拉。」 馬車很小巧,但外形很精緻,並且在車蓋的某個角落印著並不張揚卻不容忽視的家族的徽章,車伕手持長韁,帶動馬車平穩地前進。 車裡的空間不大,約莫只能容納四個人左右,瑟夫瑞拉帶了個管家模樣的男人在身邊,對面的,就是靠在一起坐著的阿洛和西琉普斯了。 車子裡原本很寂靜,而瑟夫瑞拉笑了笑,活躍氣氛:「老師,這位是我上學時期的執事維森先生,一切相關事宜都由他來管理。」隨後又看一眼他的執事,「這位是埃羅爾導師,目前已經成為我的老師,旁邊的西琉普斯先生是老師的助教。」 執事維森一躬身行禮,阿洛也禮貌地回禮:「你好,維森先生。」 又走了一段時間,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拍賣會現場 馬車所停止的地方是一座高大的圓形建築,雪白的牆壁與深藍色的玻璃,構成了唯美而又壯麗的龐大景觀。 是一個歌劇院。 無數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們在這個明月高懸的晚上、踏著朦朧的月色優雅走來,他們踏著從容的步伐從那一扇別具格局的大門走進去,而後身影消失在那數千扇隔絕了一切外界目光的玻璃窗裡。 執事維森從馬車上先行走下,而後扶著他的小主人著地,瑟夫瑞拉站穩身體,退後一步,然後紳士地伸出了手——他要扶著他的老師下車。 然而,另一隻帶著繭子的大手撥開了它。 瑟夫瑞拉接到了那個俊美而粗獷的男人一個警告的眼神,而後帶著略顯曖昧的笑意走到一旁,接著,他看到那個男人縱身跳下,並且毫不猶豫地把那個銀髮的青年抱了下來。 ……這可真是一位實力強大卻也目中無人的男人。 不過,強者總是有特權的,瑟夫瑞拉從不在乎這個。 「老師,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銀髮少年有禮地欠欠身。 阿洛抬頭看著那個宏大的建築,微微一笑:「去聽歌劇?」 瑟夫瑞拉唇邊也彎起一個美妙的弧度:「是的,去聽歌劇。」 就跟之前進入的那些人們一樣,在大門口的時候,瑟夫瑞拉遞上了一張邀請函,接待的侍者接過,在邀請函的某個角落上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頓時笑容更真誠了幾分。 「幾位先生請跟我來。」侍者轉身體帶路,從大廳偏處的環形樓梯而上,來到一個隱蔽的拐角處。 然後他手指飛快地在那塊空白的牆壁上畫了幾個花紋,不出所料的,流水一樣的紋路綻放出白色的微光,然後就有一座純黑的魔法電梯出現在幾人眼前。 「請乘坐這個進入地下拍賣場。」侍者深深彎腰,做出最後的引導。 電梯飛快地下墜——讓人驚奇的是,從他們進入這個電梯以後,就能夠穿越黑色的水晶直接看到下方的景致。 環形的大廳,在它的每一個方向的牆壁上都懸浮著無數小小的包廂,就好像懸掛在懸崖上的果子,看起來沉甸甸的,卻又讓人如此垂涎。 而被無數包廂包圍著的最底部,就是一個圓形的平台,上面空無一物,但顯然,那就是拍賣台了。 瑟夫瑞拉恰如其時地介紹:「老師,拍賣場置於歌劇院之下,當歌劇響起的時候,無論地底下發出什麼樣的聲音,都將被嘹亮的歌聲掩蓋。」 阿洛點一下頭:「拍賣場果然用心。」 是的,不僅歌劇能夠掩蓋地下賣場的嘈雜聲,甚至連貴族出沒於此也能不著痕跡——貴族們大多喜歡歌劇,不是麼?然而,卻並不是每一位貴族都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拍賣會……或者說,弄到這樣的拍賣會的邀請函。 維森早就訂好了包廂,所以毫無疑問地,當他們一腳跨出黑色電梯的時候,他們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寬敞的房間裡面。 豪華的、柔軟的沙發,硬木的雕花的長桌,還有上面擺放著的精美的餐點、飲品和水果。 在對瑟夫瑞拉點頭示意過後,阿洛和西琉普斯陷入了同一張沙發,他們挨著坐在了一起,而瑟夫瑞拉坐在主位,那位執事則肅立在他的身後。 在正面對幾人的透明屏幕上,佈滿了外面眾多包廂的雛形,也作圓拱形呈現在他們眼前,可能是因為實用性魔法陣的效果,每一個包廂的雛形都非常清晰,以至於他們能夠看到包廂上的方形的牌子——上面可以顯示數字——你的報價。 幾個人在一起閒聊了幾句,當然,西琉普斯從來不跟瑟夫瑞拉說話,而維森也絕不在主人沒有命令之前開口,於是就只是老師與學徒之間的間或交談了。 西琉普斯會在空擋的時候找出個頭小看起來又鮮美的果子喂到阿洛嘴裡,而阿洛也十分從容地被他餵食,就像這個互動原本就該是如此一樣。 很快地,那些好比拳頭大小的包廂雛形上幾乎都亮了,這證明包廂的主人已經進駐,人員也大致到齊。 就在一聲悅耳的鳥鳴聲中,底下的平台倏然拔高了十多個歐羅長,並且瞬間爆發出明亮的光彩。 下一刻,光彩褪去,一個人倏然出現在平台之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一半人高的桌子,以及桌子上面一個小小的錘頭。 那人身著黑色的緊身禮服,勾勒出他修長完美的身材,而他一抬頭,那張臉卻平凡極了,絕不會有人在路上認出他來。 「第五百二十八次拉法爾莫地下城拍賣會現在正式開始——」那看不出年紀的男人聲音高亢,充滿了煽動性,「美人、尤物、奇異的生靈、珍稀的種族!有價無市的藥劑和草藥、充滿了魅力的兵器與魔法道具、色彩斑斕魔力充沛的魔獸魔核、好鬥好殺卻順服主人的珍奇幻獸!還有大家都沒有見過的有著特殊力量的奇異的珍寶!每一種每一種,只要您想要得到——在這裡,都可以得到滿足!」 他的聲音在整個地下拍賣場中迴盪,那眾多包廂裡的人似乎也起了騷動,狂熱的氣氛一瞬間燃燒起來! 阿洛看向瑟夫瑞拉,卻見到這個少年平靜的神情,那雙眼睛彷彿蘊藏了很多東西,哪怕是面對這樣火熱的誘惑與煽動,他也沒有露出半點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浮躁感。讓阿洛對他的評價無形中又提升了幾分。 「瑟夫瑞拉,這裡接受魔核的提供嗎?」看著銀髮的少年,阿洛平和地開口問道。 瑟夫瑞拉轉頭看過來,微笑道:「是的老師,您是需要什麼幫助?」 阿洛一點頭:「是的,我有幾個魔核想趁機出手。」 瑟夫瑞拉心頭一動:「是什麼魔核?」 阿洛笑了笑,動一下手指,桌上就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托盤,上面盛放著好幾顆人頭大的魔核,正散發著不一樣的強力的能量。 青色的——風屬性,紅色的——火屬性,紫色的——雷屬性,褐色的——土屬性,藍色的——水屬性,以及黑色的——暗屬性。 唯獨沒有白色的光屬性魔核。這並不奇怪,也許是因為學習光明魔法的人太多,魔獸中帶有光屬性的反而很少,而一旦出現,要麼是極弱的一二級,要麼就是極強的**級。 瑟夫瑞拉目光掃過這六顆魔核,眼裡飛快地劃過一絲驚訝……這全部都是七級魔獸的魔核,而從魔核的大小來看,這些魔獸的所有者、死去的七級魔獸們都絕對活了不少的年頭。 「老師,魔核的來源……」他不自覺問出口。 阿洛微笑說道:「瑟夫瑞拉,你不用擔心,我曾經與西琉普斯一起在外面冒險過一陣子,這些都是在途中得來,是西琉普斯親手獵得,來源絕對正當。」 瑟夫瑞拉視線晃過西琉普斯,微微頷首:「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了,維森。」 執事躬身行禮:「主人。」 瑟夫瑞拉吩咐道:「你去辦吧。」 「是。」執事頎長的人影消失在魔紋閃動之處。 當維森回來的時候,主持者正好煽情完畢,清了清嗓子,宣佈拍賣會正式開始:「首先,我們要先請出一件小小的商品。」他一揮手,手指劃過一串魔紋。 精湛的魔法,精確的魔紋,精妙的無聲無形魔法陣繪製。 只這一手就鎮住了許多人,不會有人在看過他這個手段之後,還來懷疑他是否有主持這場拍賣會的資格。 隨著魔紋的消失,台上突然出現了一位身著晚禮服的金髮美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匯聚著貴族們貪婪的目光,然而她卻似乎全無察覺,反而露出了動人的笑容。 她高高舉起手臂,將手裡的木盤抬起,輕鬆地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回主題。 這時候,所有人都看清了美人手中的東西,魔法陣會把它放大到足夠辨認的地步。 是一條項鏈,水滴一樣的形狀,流轉著暗藍色的光輝。 「瞧瞧!瞧瞧——這就是已經隱居了的矮人們親手打造的魔法道具,能夠讓一個只有三級的魔法師接觸它的增幅能力放出六級的魔法!連跳三級,這樣的效果,就算發揮的時間短了點兒,也足夠讓你在你的戰場上撿回一條命了,對不對?那麼,大家還在等什麼呢——買下它吧!它屬於你!」主持者總是能夠誇大他手中貨物的作用性能,而對它的弱點一帶而過。 「底價,五十個紫晶幣!」 因為是開場的貨物,雖然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東西,但是底價並不高——他們習慣於把好東西放到最後壓軸。 早已將資料收集齊備的執事走上前為主人和客人介紹:「項鏈的名字是『絢爛之光』,是全系增幅器,能夠將三級以內的魔法瞬間提升三級。優點在於任何一系的魔法師都適用於它,但是缺點也很顯著,如果輸入的魔法力超過三級,它會壞掉,而且,它每天只能增幅十個左右的魔法。」 瑟夫瑞拉聽完,詢問的目光投向另兩人。 阿洛溫和地笑笑:「做得很精緻。」 而西琉普斯則瞥都沒瞥一眼:「沒用的東西。」 105西琉普斯的覺悟 瑟夫瑞拉聽兩人說完,也露出一個笑容:「老師和西琉普斯的眼光果然很好,正如同兩位所說,譬如這一類的配飾十分雞肋,一般都是貴族買來討好……的,樣式好看,但實用性不強。」 阿洛點頭微笑。 話沒說兩句,幾個人將視線投到屏幕上,果然上面已經有了好幾個包廂上閃爍出彩光,往外面的方形牌子上寫出所出加碼,並且有擴音魔法隨之而出,或洪亮或低沉或男或女,都不相同。 「六十紫晶幣!」 「七十!」 「九十!」 「一百二!」 「一百五!」 終於在「一百五十枚紫晶幣」上停住,是一個低啞的男聲喊出來的,跟著,就是主持者一記響錘,震得人耳朵裡嗡嗡作響。 「成交!成交!讓我來看看,第二十八號包廂——」他停頓了一下,及至發現包廂外並沒有其他顯示,才大聲喊出來,「侯爵裡爾先生購買了這一條『絢爛之光』——」 主持者再度畫出魔紋,那金髮的美人就和她手裡的托盤一起消失了。 瑟夫瑞拉側頭解釋:「這種拍賣會並不是公開的,因為可能會有違禁品,所以每一個客人都隱藏在包廂裡,隱瞞自己的本來身份,除非自願——也就是剛剛主持者朝包廂上看的那一霎,如果不樂意公開身份,就會將顯示出價的牌子上彩光去掉,主持者就會噤聲,然而如果不然,主持者就會按照他自己的步調主持了。」說到這裡,他用手指指了一下屏幕下角的紅色魔法陣,「包廂的主人用右手在這裡按壓一下,就可以了。」 無疑,這個拍賣會的主辦方相當嚴謹,而能夠邀請到這麼多貴族、能召開這麼多場拍賣會,也顯出了它背後主人非同一般的影響力和勢力。 阿洛笑一笑讚道:「瑟夫瑞拉,你的涉獵很廣。」 瑟夫瑞拉語氣謙遜:「哪裡,我的不足之處仍有許多。」 拍賣會的節奏很快,底下的主持者兩句話帶動氣氛後,就立刻放出了下一件拍賣品——閃動著碎鑽光輝的銀色的藥劑,據說,是由當前最出眾的藥劑大師配製出來的 「暴亂藥劑」,可以讓一個戰士的實力在一個歐羅時之內增強三倍,然而卻對身體和鬥氣都沒有什麼損傷,只需要在事後昏睡三天就行了。 這對於戰士而言,可以算是保命的藥劑了,它甚至能幫你拼掉一個實力遠遠高過你的敵手。 不過既然是擁有這樣神奇藥性的藥劑,那麼價碼也不低,底價報數就已經高達兩百個紫晶幣了。 阿洛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那瓶美麗的藥劑上,眼裡閃過一絲微光。 瑟夫瑞拉注意到阿洛的神情:「老師,如果想要報價的話,只需要我觸碰著那個魔法陣的同時您說出能出的價位就行了,魔法陣會改變您的聲音,不會有別人發現的。」 阿洛搖一下頭:「不,我只是在想它的配方而已。」 瑟夫瑞拉有些興趣地問道:「老師喜歡藥劑學?」 阿洛笑道:「是的,算是我在學習魔法之外最喜歡的學科了吧。」 瑟夫瑞拉也像明白了似的點點頭:「難怪老師您與普羅休爾導師那樣投緣。」 阿洛但笑不語。 其實他從沒在學生面前與普羅休爾有什麼過多的往來,然而瑟夫瑞拉卻知道,這個少年隱藏下的能力,可能比他想像中更大。 下面場中的競爭相當激烈,幾乎每一瞬都有人刷新報價,畢竟這一類的高級藥劑十分少見,而能夠達到這樣完美的純度的就更加稀罕……而且,這種藥劑對等級的限制極低,在大戰士級別以下,也就是除了大戰士、戰聖、戰神這樣超階的等級之外,一至九級的戰士但凡服用這種藥劑,都能獲得作用,那麼,可以想像,如果在戰場上,一位服食了暴亂藥劑的九級戰士…… 很快,貴族們的競價已經破千了。 真是奢侈……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一位藥劑大師的重要性。 阿洛略帶神迷地看著那瓶藥劑——半是真實,半是做給瑟夫瑞拉看的。他也要有個擺在明面上的弱點,不是嗎? 這時候,西琉普斯忽然靠了過來,他湊近阿洛耳邊,低聲說道:「洛很想要?」 阿洛一怔,輕聲道:「沒有。」 可是西琉普斯知道,這回他的洛說的不全是實話,他可能不是一定要得到手,但並不是完全不想要。 也許,是因為手裡的晶幣不夠? 西琉普斯調動腦中儲存的所有記憶,終於想起兩個人手裡一共剩不到一千晶幣了,而且,他們等會拍賣的晶核,得來的晶幣是要拿來交給普羅休爾交換百葉草用的……所以,他們現在的確周轉不靈。 在久遠的以前,他從來沒有擔心過這方面的問題,因為只要他有力量,就可以從他人手中奪取,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做的。然而,現在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如今的大陸上,如果想要得到什麼,光明正大的搶奪是一種毫不顧惜顏面的行為,而且,他現在也不止是一個人了,他和他的洛在一起,必須遵守這片大陸上的某些規矩——有點憋屈,但必須忍耐。 所以,他如果想要拿到那瓶他的洛喜歡的藥劑的話,直接殺了那個最後得到它的人行不行?如果做得隱秘的話…… 因為和西琉普斯挨得很近,阿洛敏感地察覺到他身上不慎溢出的一絲殺氣,他微微皺下眉,抬頭看著西琉普斯:「流牙?」 西琉普斯週身的氣息瞬間柔和了許多,戾氣盡散:「怎麼?」 阿洛看他這樣,幾乎以為剛才都是錯覺,不過,既然他沒什麼特別表現,也就算了,於是微笑:「沒什麼,我們繼續看吧。」 西琉普斯聽話地點頭:「好。」 是了,他不可能背著阿洛去做些什麼的,所以,在最後去搶……那件事顯然不會符合阿洛的性子,阿洛不喜歡做太過讓人矚目的事情,而且,西琉普斯也開始想到,他現在雖然已經有了金丹期的實力,但總和起來也不過是九級巔峰而已,阿洛與他差不多,說不得攻擊力還不如他,然而,他們永遠也不知道貴族手裡究竟有多少隱匿起來的強者,如果這回的拍賣會一不小心招惹上幾個……阿洛會生氣的。 那麼,最終還是只能想其他的辦法了吧。 於是,原本總是用力量解決一切問題、一遇到阿洛就反射性腦袋空空的西琉普斯,總算是開始動腦筋了。 比如說,他要怎麼樣多弄一點錢的問題。他想把他的洛所想要得到所有東西都雙手奉上——以他自己的力量。 先不說西琉普斯是怎樣突然思考到了生計問題的,那瓶藥劑終究是以一千五百晶幣的價位被人拍到了手中,這即便是在高級藥劑中,也是一個相當好的價錢了,主持者臉上綻放著興奮的笑容,揮揮手,就重新換上了另一件拍賣物,這一回,得到藥劑的貴族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家族——的確,誰會希望自己得到這樣珍貴的藥劑的消息被那麼多人知道呢?貴族之間,從來也不缺乏手段。 阿洛看向銀髮的少年:「瑟夫瑞拉,你為什麼不報價呢?」 瑟夫瑞拉笑一笑,說道:「我的家族是純粹魔法的家族,內部和嫡系成員根本沒有戰士存在,即使得到了這瓶藥劑也沒有多大用處的,所以不需要過早報價。」 真正的貴族要學會挑選最好也最適用的東西,家族的財富即使多麼雄厚,也必須鍛煉出自己的眼光,尋找真正有益之物。 阿洛聞言,沉吟一下:「瑟夫瑞拉的家族……斯利維爾家族?我聽說過,似乎是水之女神洛蒂斯的後裔。」 這倒不是裝模作樣,貴族自然有貴族的圈子,有一些消息只在內部流通,越是古老,就越是少有人知,阿洛打聽過關於斯利維爾家族的事情,但是很顯然,所得並不多。 瑟夫瑞拉提到自己的家族,神色肅穆幾分:「水之女神洛蒂斯並不只是傳說,她的風姿在家族的內部已經傳遞多年,斯利維爾永遠以洛蒂斯為傲、以洛蒂斯為信仰、以洛蒂斯為祖先。」 阿洛認真聽他描述,不過,這總算是要讓他知道一些什麼了麼……水之女神洛蒂斯……神裔的血脈…… 瑟夫瑞拉以一句話結束了發言:「老師,等過一段時間,我會鄭重地邀請您去我的家族中做客,到時候,我會更詳細地為您介紹的。」他說著站起來躬身行禮,「請您一定不要拒絕。」 阿洛也站起來,溫和地笑笑:「當然,我會去拜訪的。」 拍賣會上的好東西陸續出台,包括阿洛請瑟夫瑞拉幫忙送過去的那盤魔核,因為個頭大、屬性多、成色品級都非常好,所以報價也不一般,後來經過拍賣,居然得到了三千五百紫晶幣,超過了之前的預想。 瑟夫瑞拉也跟著解釋:「其中拍賣會會抽掉百分之一,因此,等一會結束的時候會場的人會送來三千四百六十五個晶幣。」 阿洛微笑聽他說話,注意力也不自覺地分了一絲在拍賣場上,緊接著,他看到了正在被主持者介紹的東西,讓他的瞳孔驀地一縮。 自然饋贈 阿洛一時間心神震盪,西琉普斯敏感地察覺到阿洛的氣息不穩,雖然疑惑,但反射性地從後頭扶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皮膚上傳來的屬於西琉普斯的熾熱溫度,阿洛鎮定下來,他才發現,剛才有一瞬他屏住了呼吸。 那個托盤裡的,是一顆金丹!一顆在修真者非自然死亡的時候——或者說被人制住以後剖腹挖出來的金丹! 修真者,吸收的靈氣來源於天地,得金丹者壽數千年,千年後軀體化為粉塵,而金丹也變幻成一股清氣,消散於天地之間。一般來說,能在修真者體外見到金丹的情況有兩種,比如說,少數積弱的門派為了讓下一輩出現能振興門派的弟子,就會讓金丹期長老在快要衰弱而亡的時候剖腹取丹,讓門派內的優秀弟子吸收,轉化為他們的修為。當然也有魔道中極惡者會刻意找上正道金丹期修真者麻煩,以手爪直接破開修真者腹部,挖出金丹食用,以增修為。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修真者都是橫死,絕不會出現死去以後金丹留存的情形。 那麼,哪怕是阿洛再怎樣往好處想,他也不會以為這顆金丹會是什麼正當的來路了……也就是說,曾經有一位修真者被人窺破了秘密、被人害了嗎? 因為有西琉普斯的支撐,阿洛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故作尋常地看了那金丹一眼,而後朝瑟夫瑞拉問道:「這個是?」 瑟夫瑞拉也認真地看了看那顆約莫有拇指頭大小的渾圓珠子,才開口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被稱為『自然饋贈』的藥物吧。」 阿洛不動聲色:「藥物?」 瑟夫瑞拉點頭:「是的,不過我知道的並不詳細,老師您有興趣的話,就讓維森來對您解釋吧。」說著他一挑下巴,「維森。」 執事上前一步,彎腰行禮:「是。」 「埃羅爾先生,正如主人所說,那的確是『自然饋贈』。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類人魔獸,但是即使是同一種,也有等級之分,最高級的通常達到九級,而最低也有七級左右,是非常強大的魔獸。而這種魔獸使用的並不是魔法,也無關鬥氣,反而是一種很奇怪的力量,全部發揮的時候,甚至能造成領域的效果。而且這種魔獸的身體裡也沒有魔核,七級八級的體內什麼也沒有,但是九級的身體裡——也就是在腹部的位置,卻可以得到一顆珠子,金色的,光澤艷麗。」 「人們猜想,這顆珠子就是一種類似於魔核的東西,然而,因為這種魔獸使用的不是魔力,所以珠子裡面的也不會是魔力,當時有很多人參與了研究,但都沒有發現珠子的用途……後來,有一個冒失的助理不小心吞下了珠子,結果居然一個晚上魔力暴漲,翻了十倍不止!」 「緊接著又做了很多次試驗,大家終於確定,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戰士,他們身體裡的力量都能夠兼容珠子的力量,只要吃下這種珠子,就能夠提升一大截實力,甚至能夠毫無危險地突破關卡,直接提升階位……因為珠子的奇特屬性,人們將它稱為『自然饋贈』,表示它的強大包容力。」 「但遺憾的是,這種魔獸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留下來的『自然饋贈』當然更少,只有一些古老的家族裡還留著一些。」 阿洛早知道特殊的力量會引來覬覦的目光,所以才幾乎從不使用修真的力量,而總是用魔法解決問題。維森說得沒錯,金丹原本就是個能量體,與魔獸的魔核不同,魔核還分屬性,然而金丹卻是純粹的精氣,只要吸收了,無論是何種屬性,修為都能夠大大提升……對於正道修真者而言,這法子是偏門、是邪異之術,然而對於修魔者來說,這卻是一個能夠獲得力量的捷徑,是他們最為喜愛的採補方法之一。 在那些極惡的魔頭眼中,金丹期以下的修真者元陽元陰未洩,正好拿來做鼎爐陰陽和合採補只用,而金丹期的修真者,恐怕就被他們當做了比較兇猛一些的食物,雖然難得,但味美無比了吧。 本來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低調就會安全無虞,然而聽完維森的話阿洛才發現,原來修真者在這個世界上的定位是……魔獸。一種強大的但是「魔核」被人趨之若鶩的魔獸。 薩多森林裡的獸王曾經表示,它見過如同自己這樣的「異修者」,阿洛還以為只是偶然,現在想起來,莫非因為是「魔獸」並且被人類排斥,所以才會被魔獸接受? 不過無論如何,阿洛起碼知道了一點——現在的自己,絕對不能暴露身份,而且,自己的存在恐怕極度危險。 他看著那顆金丹——散發著濃烈的土之靈氣,那想必是一顆土行修真者留下來的金丹,阿洛可以想像,在久遠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有一些修真者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然而因為這個世界除了木行靈氣以外,其他幾行都有魔法元素與之對應,而魔法元素雖然與無五行力量相似,但終究有所不同,所以那些修真者到達這個世界以後,除了木行修真者以外,所有的人都不能再增進修為了。然後,可能是因為沒有收斂修真的力量,引起了這個世界上的強者注目,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認為是「魔獸」,之後,就徹底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直到金丹的能力被發掘出來,開始被大肆捕殺。 只要想到當時的場景,阿洛都有些不寒而慄。他的力量還是太弱了,他可以想像,如果他現在被人發現了身份,怕是立刻就會被圍殺,只為了得到他身體裡的金丹——一位九級強者的力量,而且毫無風險,有誰不想得到呢? 阿洛開始慶幸自己是借屍還魂、而且前世所學是木行法門了,他佔據了一個非常好的天生水靈體的軀體,又因緣際會之下達到水木相生,總是將靈力轉化為魔法力使用,這樣一來仍舊保有實力,二來也做了最好的掩護。 他想,即使是巔峰的強者來試探他,那麼他只要在那段時間裡把所有的木行靈力全部轉化為水系魔法力,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拆穿他。 而西琉普斯……阿洛猛然想起,但很快釋然了。他的流牙所學是鬥氣,純粹用鬥氣凝結的金丹,沒有人能夠察覺。 好像是為了響應維森的介紹,底下的主持者在享受了一陣因為他拿出了這個少見而珍貴的貨物所造成的火熱氣氛後,清清嗓子意得志滿地高聲說道:「看——大家沒有猜錯,這就是——『自然饋贈』!想要突破久久不過的難關嗎?想要一瞬間提升自己的力量嗎?想要成為巔峰的強者嗎——那麼,買下它吧!這顆『自然饋贈』能夠實現您的願望,能夠讓您本人、讓您的家族榮光璀璨!讓所有的人都來仰望你吧——來吧!」 「底價,一千晶幣——」 這個價位一點也不貴,考慮到它其實蘊含了一位九級強者的力量的話。 在主持者話落的時候,幾乎的一瞬間,包廂上頭的燈就不住地閃爍起來,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就像是為了顯示家族的實力,也彷彿是為了宣告家族對那顆「自然饋贈」的志在必得,叫價牌上的數字瘋了一樣地變幻不停,不一會,就已經叫到了兩千晶幣以上! 主持者滿臉紅光,不時還給瘋狂的貴族們添上一把柴火,讓他們的熱情燃燒得更旺一些。 漸漸地,當價位已經攀升到兩千八百晶幣的時候,叫價牌的數字變化開始慢了下來。 這時候,瑟夫瑞拉也開始叫價了。 「三千晶幣。」瑟夫瑞拉清晰地報出數字。 包廂外的回音顯示,傳出去的是一個威嚴的老者的聲音。 阿洛看著銀髮少年霎時冷峻的側臉,微微斂了斂神情。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樣描述自己的心情——那是他的同道者體內的金丹,不知是因為受到了怎麼樣的對待才連重逾性命的金丹都保護不了。卻在他的眼前,被人這樣拍賣,毫無尊嚴。 阿洛冷眼旁觀,竟然心裡也生出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覺來。 西琉普斯健壯的手臂攬過來,圈住了他的身子,阿洛向後靠了靠,讓站起來的瑟夫瑞拉的背影擋住了自己閃動的眸光。 「洛,你沒事吧?」西琉普斯顯然也認出來那個貨物是什麼東西,他剛剛也聽過了維森執事對於修真者的描述,他有些擔心他的洛。 阿洛閉閉眼,倚在西琉普斯溫暖的懷抱中,感覺之前的寒意一點點褪去:「我沒事,只是以後做事我們需要更加小心。」 西琉普斯點一下頭,把腦袋埋在阿洛柔軟的頸窩裡,低聲說道:「洛,你不要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會保護你的…… 阿洛唇邊露出個柔和的笑容:「嗯,我相信你,流牙。」他會從現在起更謹慎一些,不會讓任何人捉到他的把柄。 還沒有找回的那部分力量,不夠充足的資金,西琉普斯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自己這樣無力了。他想,他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讓他的洛把心放回肚子裡,能夠肆意去做想做的事情。 各人的動作 瑟夫瑞拉想要一擊即中,所以他完全沒有在意他的老師在這樣熱鬧的競價氛圍中所顯示的卻是極度的安靜,當然,他的執事也沒有發現這一點——維森同樣在專心致志地注目著他的主人,為了那顆百年難見的「自然饋贈」。 剩下的時間,爭奪只在資金最雄厚的幾個家族之間進行,斯利維爾作為哪怕是在整個大陸上都赫赫有名的家族,自然名列其中。 瑟夫瑞拉的精神高度集中,事實上,他之所以參加這個拍賣會的原因,也正是因為有渠道得到了這裡將會有「自然饋贈」出現的緣故——斯利維爾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成為最強者的機會。 瑟夫瑞拉的心裡很清楚,在幾乎已經確定他目前的老師埃羅爾也是一個斯利維爾的時候,家族已經啟動了那個計劃,而他作為嫡系血脈的銀髮斯利維爾,這一顆「自然饋贈」,其實也是屬於他的,只要他能夠拍到它。 所以,在叫價達到「三千五百晶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叫出了「五千晶幣」!而後,他成功得到了它。 主持者為這個高價而感到興奮,他狠狠地將木槌砸在拍賣桌上,大聲喊出來:「成交——」 除了這裡的主持者,不會有別人知道誰是它的主人。 達成了最主要的目的,瑟夫瑞拉才鬆了口氣,他回過頭,看著安靜的銀髮青年:「老師,讓您見笑了。」 阿洛已經平靜下來,他微微一笑:「我該恭喜你的,瑟夫瑞拉。」他瞥一眼那些熄了燈似乎很沮喪的包廂們,「要知道,競爭非常激烈。」 瑟夫瑞拉笑笑,並沒有顯示出驕傲的神情,只在眼睛深處有一點得償所願的欣喜。他距離他自己的成功,又向前進了一步。 因為「自然饋贈」而引起的高|潮落下,之後再出現的同樣用作壓軸的物品就失去了它們原本應有的榮光,讓人覺得興趣缺缺,也沒有再出現五千晶幣這樣的高價了。 在最後一個拍賣品拍出的時候,瑟夫瑞拉看向阿洛:「老師,再等一會,會場的人會把拍得的東西和錢送過來。」 「好。」阿洛笑著答應。 等人的過程比較漫長,瑟夫瑞拉又開始與他閒聊:「老師,今天的拍賣會,您好像沒有拍任何東西?是都不感興趣嗎?」 阿洛笑容不變:「雖然東西都不錯,但是我身上可沒有餘錢啊。」 瑟夫瑞拉一皺眉:「老師,您應該對我說的,我可以先借給您,作為您的學徒,您這樣見外,會讓我十分難過。」 阿洛歎氣:「抱歉,瑟夫瑞拉。其實也因為我沒有特別想要得到的,所以……」 瑟夫瑞拉低下頭:「看來,還是我沒有做好吧,不然的話,老師也不會這樣。」 阿洛又是輕聲安慰幾句,表示自己真的並不是那樣想的。 瑟夫瑞拉也沒有低落太久,很快的,屏幕角落處就晃出了彩色的光。 維森及時走過來:「主人,是會場的人到了。」 瑟夫瑞拉一瞬間整理好儀容:「讓他們進來吧。」 「是。」維森躬身,在那角落的按鈕再按一下。 緊接著,一片同樣彩色的光芒出現在房間邊上,光芒消失的時候,有兩個人出現在那個地方,一位手裡捧著個匣子,另一位則抱著一台儀器。 「您好。」來人先行禮,而後問道,「請問哪位是斯利維爾先生?」 瑟夫瑞拉站起身:「我是,東西給我吧。維森,你去刷卡。」 維森立刻走上前,先把那個木匣接過,又掏出一張卡片在那台儀器上劃了一下,來人看一眼說:「已經付清了,下面,哪位是埃羅爾先生?」 阿洛微笑:「我是。」 來人雙手呈上一張幣卡:「裡面有三千四百六十五紫晶幣,是您拍賣魔核所得,請查收。」 阿洛按照認證幣卡的方法做過後一看,果然數目一點不少:「謝謝,是這樣的。」 來人卻沒有走,而是繼續說道:「我的主人讓我給埃羅爾先生帶一句話。」他接到阿洛應允的目光才又說,「主人說,如果埃羅爾先生以後還能得到成色這麼好的魔核的話,歡迎繼續來我們的拍賣會進行拍賣,您要相信,我們會讓您得到最滿意的結果。」 阿洛笑道:「我會優先考慮你們的。」 得到滿意的答覆,來人再度向瑟夫瑞拉和阿洛兩人行禮,才和他的同伴又在一片白光中離開。 回去的時候,西琉普斯明目張膽地把阿洛攬在懷裡,瑟夫瑞拉也沒有露出什麼異常,而阿洛因為之前的事情,話語比來的時候更少了。 及至到了學院,馬車停下,瑟夫瑞拉與兩人告別離開,阿洛才將緊繃的心弦鬆開,軟軟地靠在了身後的西琉普斯身上。 「洛,你太緊張了。」在西琉普斯擔憂的聲音裡,兩個人已經通過魔法陣來到了他們的宿舍裡。 腳剛落地,阿洛足底接觸到鋪在地面上的柔軟的獸皮,頓時感覺到說不出的疲憊……這疲憊不是來源於**,而是來源於精神。 「洛?」阿洛的狀態,讓西琉普斯很是憂慮,他也知道,今晚的事情對於阿洛而言衝擊太大了。在那顆金丹出現之後,即使自己用懷抱把阿洛包圍住,阿洛的身體也一直呈現出僵直的狀態,更別說之後與瑟夫瑞拉的對話,每一句都讓他耗盡了力氣。 看著眉宇間也帶上憂思的阿洛,西琉普斯忽然覺得心中有了一絲刺痛。 「洛……不要擔心了,我們已經回來了……」 阿洛閉上眼,感受西琉普斯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順著自己的脊背撫摸,發現自己的心境居然如此震盪,連體內的金丹也彷彿受到影響,開始在丹田處突突地跳動,簡直像是就要破體而出。 可是,現在的他,根本不敢在這個地方入定下來,拉法爾莫城裡的強者越來越多,在今天去了拍賣會一次之後,阿洛更加清晰地發現了這一點。 也許,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魔法交流大會,卻讓阿洛投鼠忌器…… 漸漸地,西琉普斯的手掌滑到阿洛的腹部,熱力透過掌心傳入他的體內,阿洛由於情緒而冰冷的身體,此時也慢慢地恢復過來。 這是第一次西琉普斯嘗試著把自己的力量送進阿洛的身體裡去。意外的成功。 阿洛躁動的金丹被突然闖進來的能量安撫住,讓他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流牙,我必須盡快把木行靈力全部轉化為水系魔法力。」 西琉普斯沒有收手,只是讓傳輸的力量更加柔和,他很慶幸因為以前還是「流牙」的時候總是被阿洛用靈力鞏固經脈,以至於兩個人的力量十分熟悉,根本不存在排斥和敵意。 「這樣也好,洛,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西琉普斯問道。 阿洛揉了揉眉心:「事不宜遲,就現在吧。」 「嗯。」西琉普斯雖然不想看到阿洛勞累,但他也知道,目前還是先排除危險比較好,「那我在旁邊守著你。」 定定地看了西琉普斯一會兒,阿洛的目光也溫柔下來:「好。」 與西琉普斯兩個人回到房間,阿洛盤腿坐在那張寬闊的大床上,屏息寧氣,沉心入定。很快地,他就進入了心靈空明、外事不知的狀態了。 西琉普斯看著阿洛平和的面容,輕輕湊過去,然而,在即將觸碰到他的臉頰的時候又收了回來。而後,他緩緩地釋放他的力量,在整個房間裡布下一層薄薄的能量,彷彿能夠隔絕外界一切的。 做好這以後,西琉普斯也爬上了床,就在距離阿洛不足一個歐亞長的地方側身躺下,一隻手按著阿洛的一片衣角,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就好像多年前在薩多森林裡時那樣。 「該死的!你為什麼沒有給我把那個東西拍下來?」同一時間,在學院中某個單人宿舍裡,淺褐色長髮的少女扭曲了她那秀美的臉蛋,雙手狠狠地揪住她身前男人的衣領,「告訴我啊魯爾威!」 男人任憑少女責罵,直到她終於發洩得差不多了、鬆了手,他才後退一步,恭聲說道:「小姐,我很抱歉。」 少女一聲冷哼:「道歉?道歉有什麼用?道歉你就能把『自然饋贈』給我弄回來嗎?開什麼玩笑!」她用力地擦了兩下手,像是剛才沾到了什麼髒東西。 男人垂首不語,對這類似於侮辱的舉動似乎習以為常。 冷靜了些,少女恢復了正常的儀態:「知道是什麼人拍到它的嗎?」 男人的聲音仍舊平淡無波:「很抱歉,小姐,那家拍賣會利用了反探測的魔法陣,我沒辦法找出那個得到東西的人。」 這一回,少女倒沒有繼續發怒了:「算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咬著指尖來回走了幾步,「你等會寫信給父親,跟他說明這件事,另外,讓他多給我帶些錢過來,我可不想以後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再次錯過機會!」 男人躬身答「是」,就馬上退了下去。 而少女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床上,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哼,雷蒂亞……不,她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瑟夫瑞拉……我不會輸的,絕對不會! 探究 時間一天天滑過,阿洛經過入定,已經把力量全部轉化為水系魔法力,充盈的力量在他的體內流淌,但卻讓他失去了以往「水木相生」的平衡。不過,在目前的狀況裡,他只能這樣做。 西琉普斯與阿洛寸步不離,他比阿洛更加明白一個種族對外來種族的排他性,也對智慧生物的本性沒有半點期待……這也許是他多年前在戰火中學會的知識,讓他明白除了自己和少數的夥伴以外,其他的人都是敵人,其他的種族都是獵物——只是,如果這個被眾人所追逐的獵物是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的話,那麼,他也將會把壓抑許久的野性釋放,不擇手段、不惜一切地去捍衛。 野獸會守護屬於自己的珍寶,用他所能夠做到的任何事。他原本差一點就要被自己與阿洛之間溫柔繾綣的情感迷惑而忘記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了,但幸好他及時驚醒。 阿洛這幾天都在積極地適應身體裡的力量,同時,他對他學生們的訓練也並沒有放下,除了瑟夫瑞拉的私人補習以外,就是帶領各個小組隊員去學院後面的森林裡進行狩獵了。 經過這麼久的鍛煉,那些小組之間的配合也都有了樣子,漸漸地,他們可以穩穩地戰勝迅狼,甚至對一些三級的魔獸也有些抵抗力了——然而,可能最多也只能局限於此了,同級的魔獸力量等同於同級的魔法師,加上它們的戰鬥經驗……如果到最後學生們能夠通過配合穩勝非有特殊攻擊性的三級魔獸之後,他們的考核,也就有了那麼一點看頭。畢竟,他們只是剛入學不久的一年級學員,不是嗎? 打亂了最初小組與小組的組合,阿洛這一回帶上一半學生,進入了森林的中部,這次他不僅準備讓學生們自己練習,也想讓他們直面一些更強大的魔獸與人之間的戰鬥,以他自己親身示範的形式。 森林裡的空氣很潮濕,越是往深處走,越是讓人覺得連臉上都沾了霧水,氣候也變得黏膩起來,魔獸們的魔力即便不刻意釋放也會有些洩漏,而這些洩漏的魔力就會擠壓在一起,形成森林中奇特的壓迫感。越走進,越濃烈。 阿洛帶著六十名學生,走得很小心,樹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掩蓋了一些蛇蟲蠕動的動靜。 西琉普斯站在隊伍的最末,雖然週身的氣勢一直顯現出他也有注意周圍的環境,但目光卻定在與他間隔了幾十人距離的阿洛身上,一瞬也沒有離開。 瑟夫瑞拉原本是站在阿洛身後第一位的,但是被人有意無意地擠開了,他極隱秘地瞥了一眼離他很近的淺褐色頭髮的少女,不動聲色地乾脆更加落後,直到接近了西琉普斯。他對這個人也好奇很久了。 「西琉普斯先生。」瑟夫瑞拉想要跟他攀談起來。 西琉普斯沒有回應,他從不理會所謂的禮貌問題。 瑟夫瑞拉也不氣餒,只是再放慢腳步,跟西琉普斯走在了並排,繼續引他說話:「您的實力很強大啊,我的執事是一個七級的戰士,但他說他也看不透您,當然,像我這樣初學的弱者就更不能知道了,您介意告訴我嗎?」他當然沒有得到回答,然而他依舊搭話著,「您與老師的關係真是非常好,我看您總是跟在老師身邊,您是為了保護老師吧,對不對?」 瑟夫瑞拉發現,在聽到「老師」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邊這位強大的戰士的注意力似乎回來了一瞬,他發現自己也許找到能夠談論的話題了。 「您和老師到底是什麼關係呢?」他看似在詢問又彷彿只是自語,「本來我應該覺得您和老師是極好的朋友才對,但有的時候,我又覺得好像不僅僅是這樣。難道是我的感覺錯誤?」 儘管有些明白瑟夫瑞拉是刻意的,但西琉普斯還是說了一句:「你沒感覺錯。」 瑟夫瑞拉像是好奇般抬起頭:「您的意思是,您是老師的伴生戰士嗎?」跟著他搖搖頭,「雖然您和老師的確非常親密,不過……」 「他的我的。」西琉普斯沒有等他說完,而是強硬地打斷了他,「不准你打他的主意。」 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對待,瑟夫瑞拉一窒,隨即唇邊彎起個完美的弧度:「我是很尊敬老師的,西琉普斯先生。」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 而前方藏身於人群中的淺褐色長髮的少女看到這幅場景,眼裡極快地劃過一絲怨毒的光芒。 前方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好堵在他們的去路上,阿洛感受到自己的魔壓被那道氣息引發起來的不受控制的波動,動作更加謹慎。 那是一隻八級的魔獸,儘管自己和西琉普斯都能夠將它搏殺,但畢竟這裡還有許多學生在,如果他們不小心亂動,恐怕就不能保證他們的絕對安全了。 想到這裡,阿洛回頭沖學生們說道:「前面不對勁,我們換一個方向!」 學生們當然沒有異議,跟隨阿洛往左邊走去,但還是有人小聲問道:「埃羅爾導師,您發現什麼了嗎?」 阿洛的聲音清潤,不大不小,剛好傳入眾人耳中:「有一頭雲翼獸,八級,很危險,不是我們現在就能去接近的。」 學生們心裡有幾分瞭然,他們看到過這位導師穿魔法袍來上課,袖子裡紋著的是六個金色斑點,雖然比他們強很多,但是比起八級魔獸而言,還是差很遠的。 於是就有人擔憂了:「那我們怎麼辦,導師?不會有事吧!」 阿洛溫言安慰:「只要繞過這段路就行了,在肚子不是特別餓的時候,八級的魔獸是不會主動傷人的……」他一邊說,一邊撥開前面的樹枝,他並沒有感覺到那頭魔獸在躁動。 「那要是肚子餓了怎麼辦……」 「哎!你別隨便說這種可能好不好,成功了怎麼辦?」 「我不是故意……啊!」 結果那學生偷偷說的話竟然真的成真了,阿洛還沒來得及把學生們帶到足夠遠的範圍,就發現一陣狂風襲來,還捲著漫天的雲霧和澎湃的力量,讓人禁不住地震顫! 居然是那頭雲翼獸衝過來了! 阿洛已經沒時間想那明明之前沒有動靜的雲翼獸為什麼會突然攻擊了,他只來得及飛快地念了句咒語,放出了一塊巨大的水幕擋在面前,正好抵住了雲翼獸的衝勢! 雲翼獸一頭撞在水幕上,被狠狠地反彈回去,然而水幕也因為這麼強大的衝擊力而露出幾絲裂紋,幾乎是一剎那就變成粉碎! 「導師……它、它怎麼來了!」學生們被這樣恐怖的壓力弄得心驚膽戰,他們什麼時候直面過這麼可怕的八級魔獸?而且就近在眼前,隨時可能殺過來! 西琉普斯一閃身就出現在阿洛的身邊:「洛,你沒事吧?」 阿洛一搖頭:「我沒事,你怎麼不在後面保護他們?」 西琉普斯面色不變:「我只保護你。」 阿洛歎口氣,不過他也沒時間多說了,雲翼獸已經爬起來,彷彿能夠撕裂天空的利爪倏然拍過來,如果被打中了,應該就會變為一灘肉泥。 西琉普斯皺一下眉,雙手極快地抱住雲翼獸的前腿,用力掄起在頭上轉了一圈就扔了出去。 雲翼獸撞在樹上,但它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不過甩甩頭搖掉一些蹭上去的樹皮,就再度把凶狠的目光投了過來。 西琉普斯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狠戾,以暴制暴,他決定要用這頭魔獸為晚上加餐了,對了,還有它身體裡的魔核,挖出來也很不錯。 雲翼獸顯然也被西琉普斯的眼神所激怒,它是風屬性的魔獸,於是它一個張口,就噴出了一股颶風。 那風霎時瀰漫,但威力巨大割得人臉部發疼,還有那風暴中心竄出來的無數把旋轉的風刃,也四散著大面積地鋪了過來。 阿洛看一眼身前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的西琉普斯的背影,有點無奈地張開雙臂:「水流壁!」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道明亮的藍光猛然迸發,化作一條柔軟的飄帶,一下子就包圍住身後的所有人,變成巨大而透明的水晶罩一樣的牆壁,牢牢地護住了他的學生們。 「埃羅爾導師!」學生們一聲驚呼。 瑟夫瑞拉站在所有人的最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藍色的「牆壁」,指尖感受到柔和的水之力量,均勻、熨帖而純淨。 這麼輕鬆使出來能護住六十人的防禦魔法,這個人的實力,還有待進一步評估…… 阿洛聲線揚起一些:「不要慌張,自己注意周圍,還有,不要走出魔法的範圍之外!」 「知道了,導師!」學生們深吸一口氣,齊聲答道。他們也知道自己是拖累。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與雲翼獸搏鬥的身影,西琉普斯是九級巔峰的戰士,而雲翼獸是八級巔峰的魔獸,而後者不僅軀體力量大,並且還能使用魔法,對於西琉普斯而言,並不是一眨眼就能解決的螻蟻——雖然也不是值得他用心對待的對手。 正在阿洛視線緊緊固定在那一人一獸身上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傳來了犀利的破空聲響—— 「嗖嗖嗖——」 三支青金色的長箭呼嘯而來,一支被雲翼獸爪子撥開,另兩支則分別插在雲翼獸的耳朵和脊背上。 是誰?阿洛倏然朝箭矢來處看去。 變化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容貌幾乎能夠稱之美麗的青年,翠綠色的長髮直垂入腰,翠綠色的眼睛——原本應該是生機勃勃的顏色,卻在裡面蘊含著一團冰冷的殺氣。 「我在森林裡練習箭術不小心驚動了那個傢伙,為此給你們添了麻煩真是失禮了。」青年的聲音很清澈,但質感冷冽。 阿洛仔細地看著那個人,發現他個子雖然高挑,可也只是因為神情太過漠然而顯得年紀較大,事實上應該與學生們相差不遠。 還沒等阿洛說話,那個青年——或者說少年先開口了:「原來是埃羅爾先生,很久沒見了,您還好嗎?」 ……是認識的? 阿洛並不覺得自己見過這個人,但是這熟稔的語氣又是怎麼回事? 「討厭的精靈。」這時候,西琉普斯忽然說了一句。 精靈。 阿洛才發現,那緊貼著翠綠長髮的是一雙細長的尖耳,而忽略這個少年本身存在的氣勢的話,就能夠感覺到他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木氣——在轉換了靈力之後,阿洛某些方面的觸感也弱了些。 「看來,埃羅爾先生您現在認出我了。」那只精靈淺淺一笑,笑容清淡彷彿只是一陣微風拂過。 阿洛也露出一個笑容:「是古瑞伊吧,你的變化可真大。」 阿洛在心裡回想那個他遇到過的精靈,只記得那是一個怯生生、雖然秀美卻柔弱無比的十二三歲少年,可面前這個,卻有著足夠堅定的氣質,以及堅毅且冷漠的眼神。就連外形,也好像長大了三四歲的樣子。 西琉普斯已經從雲翼獸身邊走了回來——它被那兩箭射成重傷,再沒有必要為它多費什麼工夫了。 「從來到城外就與先生告別,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實在很巧。」古瑞伊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看埃羅爾先生現在的打扮,您是卡莫拉的導師嗎?」 阿洛也溫和地回答:「是的,因為一些原因在卡莫拉就職了,所以現在教導的是水系一年級學生。古瑞伊你呢?是在鬥氣學院上課?」 古瑞伊微微點頭:「是的,不過因為身份問題,是在特別班裡學習。」說到這裡,他似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轉身看到已經死了半截的雲翼獸身上,「流牙先生,您沒有殺了它真是太好了,我非常感激。」 西琉普斯冷哼:「我不會對別人的獵物出手。」被箭矢射中的雲翼獸沒有被他親手殺死的價值。 「不管怎樣,您幫了我的大忙。」古瑞伊淡淡地說道,而後手一招,那三根插在不同地方的箭矢就「咻」一聲飛起來,直接回到他的手心。精靈使用自然魔法且擅長弓箭,對於鐫刻有他們烙印的箭矢有直接的控制作用。 阿洛見彼此都沒有談話的興趣,就向那精靈告辭:「古瑞伊,我是帶著學生過來做狩獵活動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就先走一步了。」頓一下,「不介意的話,有空可以去我辦公室坐坐。」 精靈再頷首,就與他告別了,阿洛轉過身,帶領學生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裡棲息著一頭五級的獨角蛇鷲,正好作為他給學生們演戲魔法所用。 當阿洛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之中的時候,古瑞伊忽然抬一下頭:「修利亞,你還不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空氣就發生一瞬扭曲,一個灰色的影子倏然出現,無聲地站立在他的身側。 「修利亞,你還認識他們吧,那位埃羅爾先生和流牙先生。」古瑞伊帶著一點笑容,但笑意卻並沒有透入眼底,「多虧了埃羅爾先生那天跟你說了那麼多話,才讓我能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再那麼天真愚蠢下去,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他的。」 那道灰影默默地站著,卻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古瑞伊也沒想要他回答,自從他們攤牌以後,這個人不再偽裝,也更加寡言少語,可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不需要這個,他只是在見到熟人了,就忍不住要諷刺幾句罷了。 「說起來,流牙先生也變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我的變化比較大,還是他的更大一些。對了,還有修利亞你,你本來的樣貌可比偽裝出來的好看多了,果然不愧是有黑妖精血脈的灰妖精,這樣不同凡響。」 他自言自語了兩句,隨即嘲諷似的一笑:「我又犯毛病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永遠冰塊一樣的暗行者?算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施捨那個灰影一絲目光,古瑞伊轉過身,走到那頭趴在地上的雲翼獸前方,拉弓上箭,箭頭對準雲翼獸的額心:「給你兩個選擇,做我的騎獸,或者死。」 雲翼獸看著精靈眼裡冰冷的殺意,頹然地低下了頭。 因為前面遭遇雲翼獸的打岔,今天的狩獵活動還是讓學生們受到了不少的驚嚇,八級魔獸,如果不是這一次,其中有很多學生恐怕一生都不會去招惹它。因此,哪怕是在接下來阿洛演示攻擊性水系魔法和防禦性水系魔法生擒了一隻獨角蛇鷲並且用治癒性水系魔法治療了它身上的傷痕之後,學生們依然不太能回過神來。阿洛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今天的確是被攪擾了,不過,也有幾個學員很快地反應過來而且認真觀察了他的做法,而魔法交流大會很快就要開始,之後只怕是沒有機會再給他們做示範了。 接下來,就只有看他們自己的努力。 到了校門口,讓學生們都各自散了——一般來說還要先回演練場佈置論文或者其他課後練習的,但是考慮到剛才發生的意外,還是讓他們都回去休息的好。 而阿洛和西琉普斯則一起往演練場方向走去,他們得把剩下那一半學生放出來。 西琉普斯的心情不太好,阿洛察覺到這一點:「流牙,你怎麼了?」想一下,「是因為剛才古瑞伊的事情不高興?」 「嗯。」其實那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對古瑞伊這個人從頭到腳就看不順眼,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古瑞伊的確是變化太大了,開學才兩個月,他就好像長了好幾歲一樣……嗯,他自己也說過,他一直無法成熟,不是嗎?」阿洛若有所思的說道,「那麼,他現在是在短短的時間裡心智突然暴漲?」 「剛那裡還有一個人。」西琉普斯回想之前,又說。 「是修利亞吧。」阿洛看著西琉普斯,得到對方一個肯定的眼神,「古瑞伊的變化,多半就是因為修利亞而來,想想修利亞的真實身份以及跟在古瑞伊身邊的動機,如果古瑞伊知道了的話,霎時間受到衝擊導致心智成長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他們的事與我無關。」聽完阿洛的揣測,西琉普斯直接揮手,「洛也不要理。」 阿洛好笑地搖搖頭:「當然,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管閒事的。」 西琉普斯滿意了,一抬手把阿洛摟過來:「洛管我就夠了。」 阿洛露出一個微笑:「好,我只管流牙。」 到了演練室的時候,學生們依舊訓練中,因為這次的狩獵時間長了些,所以沒能及時趕回,不過大家仍然等在那裡,而沒有離開。 「埃羅爾導師?」當阿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有學生看到叫了出來,「其他的大家呢?」照理說應該是很多人一起的,為什麼只有導師和助教? 阿洛拍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今天在森林裡遇到一點事情,所以我讓他們都回去休息了,你們訓練這麼久也辛苦了,嗯,就下課吧。」 話剛一出口,學生們就嘩然一片。 「埃羅爾導師,是什麼事啊?」 「是有人受傷嗎?」 「對啊,到底是什麼事啊……」 七嘴八舌地喧鬧讓人頭皮發疼,阿洛又拍了兩下手:「好了不要說話!」他環視眾人一眼,「是遇到了一隻比較讓人頭疼的魔獸,不過問題不大,具體情況你們可以詢問你們的同學,就是這樣,現在回去吧!」 緊接著「是什麼魔獸」「幾級魔獸」之類的問題扔出來,就被阿洛擺手揮退,訕訕地出去了。 當阿洛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還有個學生在門口等著。 「怎麼了?」阿洛低頭問道。 「埃羅爾導師,剛才您沒有回來的時候,院長先生讓人帶來口信,說在會客室裡有來探訪您的朋友,讓您自己處理。」說話的是個清秀的少女。 「這樣啊,我知道了。」阿洛衝她微笑,「謝謝你。」 少女羞怯一笑,行個禮就飛快地跑開了。 西琉普斯目光閃了閃,走過來攬住阿洛的腰。 「流牙,我們得去會客室一趟了。」阿洛抬頭,「據說有朋友來探訪我。」 阿洛和西琉普斯都有些疑惑,在他們的記憶中,似乎沒有交情好到要來「探訪」的朋友存在。 「去看就知道了。」西琉普斯回答。 在卡莫拉外圍有一幢方形的白色建築,就是學院的會客室,在外面有登記台,凡是進來訪友的都要先到這裡登記——像西琉普斯這樣直闖進來的畢竟少數。當然,並不是一定要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你探訪的朋友是學院中的哪一位,這一點卻必須說清楚。 西琉普斯和阿洛很快地到了會客室裡,報上自己的名字以後,就跟隨會客小姐來到一個房間外面。 謝爾的真實身份 果然,一走進會客室兩人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背影,而那人聽到門上的動靜以後,也理解回過身,張開雙臂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過來,然後他的身體被停住了。 一個拳頭正好頂在他的腹部,讓他無法再前進一步——除非他想要挨揍。 「流牙你還是這麼霸道啊,總是不讓別人挨著埃羅爾……」那人的聲音很爽朗而且透著點揶揄的,不過抬起頭的時候,卻又噎在了喉嚨裡,「誒?你是誰啊?」 西琉普斯瞪著他,口裡吐出兩個字:「謝爾。」 「你認識我?」這是個頗為英俊的青年,衣著考究而且舉止大方,熱情卻又不令人討厭,他能盯著西琉普斯上下打量,卻不讓人覺得失禮,「你很眼熟。」 這時候,阿洛走上前來,微笑道:「謝爾,他就是流牙,不過現在的名字是西琉普斯了,你可以這樣叫他。」 謝爾看到銀髮的青年,重新張開手臂做出個沒辦法前進的無奈動作:「埃羅爾,我應該給你一個友好的擁抱的。」他聳聳肩,「不過你說什麼?他是流牙?」謝爾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訝,「不太像啊!雖然舉動很像……」 阿洛笑道:「流牙的鬥氣有所突破,之後就長高長壯了一些,至於相貌方面,我倒沒有仔細觀察過。」 謝爾重新看了西琉普斯一遍,驚異更甚:「流牙……好吧,西琉普斯,他的力量好像提升了很多啊!不,簡直是太多了!」明明以前只有七級左右的,怎麼現在搞得壓迫感甚至比團長還要高一點了? 「喂,西琉普斯,你該不是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很危險的!」 這也不怪謝爾要大驚小怪,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些草藥或者藥劑能夠很大程度地提升一個人的實力,但往往副作用也很顯著,比如說會扼殺一個人的潛力——當他選擇用藥物來提升自己的時候,那麼這一次服用藥物以後實力突破到什麼層次,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任何提高了。在謝爾看來,西琉普斯的潛力是很高的,如果真的服用了藥物進行刺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西琉普斯冷嗤:「你想太多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流牙還是西琉普斯,對謝爾一直都沒有好感,這也許是因為自從他與阿洛相遇以後阿洛第一次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友好交往的緣故?好吧,不管是為什麼,第一印象其實很重要。 謝爾倒是習慣了西琉普斯對他的不待見,知道對方沒有服用藥物之後,剩下的就只是為對方實力進步之快的感歎了。 阿洛看到兩個人相對無言,笑著打圓場——這對他而言是早就習慣了的,謝爾作為他在離開薩多森林之後第一個交到的朋友,他其實頗有好感,於是直接問出來意:「謝爾,你知道我們在這裡,是因為收到了信所以來拿東西的吧?」 謝爾大方地點頭:「是啊,團長已經到了緊要關頭,老師也快了,他們都走不開,而我正好在這附近,所以就過來了。」跟著他露出個愉悅的笑容,「聽說我們到處都找不到的東西被你弄到了,埃羅爾,你可真是厲害!」 「厲害的不是我,謝爾。」阿洛笑著說道,「我只是湊巧遇見了一位草藥大師,他能夠培育出來百葉草而已,我自己可沒出什麼力……嗯,算是運氣好吧。我本來也只是試著問問看,沒想到還真的能成。」 「哇哦,那位這樣厲害的草藥大師是誰?」謝爾好奇問道,「老師都沒說清楚!」 「他的全名是普羅休爾?托蘭斯洛夫,是在卡莫拉教學的一位草藥學導師,不過我覺得,他相當有底蘊。」阿洛對待這個亦師亦友的人毫不吝嗇他的誇獎,「我在草藥方面受過普羅休爾很多指導,他非常淵博。」 謝爾聽完睜大眼:「能被埃羅爾你這樣誇獎,看來這個人還真不簡單。」 一邊的西琉普斯對兩個人這樣的對話很不耐煩,走過來一把摟住阿洛的肩,居高臨下地俯視謝爾,週身都散發著不悅的氣息。 謝爾歎氣:「好好,我後退。」說著真的後退三步,而後朝阿洛很無辜地垂一下頭,「埃羅爾,我可真讓人同情,對吧?」 阿洛拍拍西琉普斯的手臂,安撫了他後也笑起來:「我知道謝爾你不會介意的。」 謝爾歎氣的聲音更大:「我就知道,埃羅爾你總是站在流……嗯,西琉普斯這邊的。」說完以後,他的笑容更加燦爛。 聊了幾句以後,考慮到西琉普斯在旁邊製造出來的低氣壓問題,阿洛決定帶著謝爾離開會客室,直接去找普羅休爾。 「謝爾,你來的很巧,其實百葉草的成熟也是在這兩天,你只要稍微等等就行。」阿洛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友人說道,「我現在帶你去看看吧,普羅休爾的溫室很值得觀賞。」 謝爾點點頭:「我也很期待結識這樣一位草藥大師,如果可能的話,能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就更好了。」 很快地來到普羅休爾的辦公室門口,然而可惜的是,普羅休爾並不在那裡。 阿洛抱歉地對著謝爾說道:「普羅休爾可能上課去了,又或者有什麼事……」 「算我運氣不好吧。」謝爾不在意地擺擺手,「機會還多著,埃羅爾你總是要在我走之前介紹這位大師給我就行了。」 「這個當然沒問題。」 既然人不在,阿洛就想帶著謝爾去自己的房間,然而,他的這個想法夭折在西琉普斯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上。 「流牙不高興?」阿洛悄聲問了句。 西琉普斯皺眉:「我們的房間,不放外人。」 阿洛溫柔一笑:「好吧。」 接下來,阿洛腳步一轉,把謝爾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裡。 「喝杯熱飲吧,我覺得你應該累了。」阿洛放了杯熱騰騰的茶水在謝爾面前——如果不是他動手的話,他可不敢奢望西琉普斯會這樣做。 「呼……很好喝。」謝爾讚歎,「埃羅爾,你的辦公室就像你的人一樣,看起來很溫和。」 阿洛笑笑:「也有流牙的功勞。」 謝爾眼帶調侃地看了一眼西琉普斯,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本正經:「哦哦。」 西琉普斯對謝爾過於隨意的態度表示不滿——給了他一個犀利的眼神。 謝爾還是覺得好笑,每一次他看到西琉普斯這樣護食的行為就總忍不住要逗一逗……好吧,雖然他現在的實力遠遠超過了自己而且似乎個性也很差,但是大概是因為阿洛在旁邊的願意,所以謝爾覺得,他無論如何也懼怕不起來。或者,這也是變相的一種信任? 不過玩笑開過以後,就該要嚴肅點進入正題了。 「埃羅爾,其實我這一次是半路被要求過來的,因為我原本就正好在前往拉法爾莫的道路上。」謝爾一整面色,說道。 阿洛溫聲笑了笑:「我想也是順路,謝爾,你比我預期的要來得更早一些。」按照紅狼傭兵團與這裡的距離來算,如果是要從那裡過來,應該不會這麼快的。 謝爾垂下眼:「所以,我其實是過來參加魔法交流大會的。」 「可謝爾你不是戰士嗎?」阿洛仔細看了謝爾一會,確定沒在他身上發現魔法的氣息——謝爾不但是戰士,而且體質比較純粹,身體裡要麼是一開始就沒有魔法力,要麼就是本來的雜質都沒抽取出去了,以至於現在他是一個純鬥氣戰士,毫無疑問的。 「是啊,不過我這次不是代表紅狼傭兵團或者我個人參加,而是……代表我的國家。」謝爾說到這裡,聲音稍微小了些,「我是蘭德斯科帝國國王的第五個兒子,也是最小的一位,繼承權排位靠後,平常都是跟著卡爾加老師學習鬥氣的,不過,這一回的魔法交流大會是盛事,我們的國家雖然是戰士公會總部的所在地,但也同時擁有三個傳承了神裔血脈的魔法世家,因此對這一次的魔法交流大會也很重視。」他頓一頓,繼續說道,「而我的幾個皇兄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我這個閒著的,就要為國家做出一些貢獻來了。」 說完,他歉意地躬身:「埃羅爾,還有西琉普斯,我非常抱歉,但我並不是故意隱瞞你們,而是這原本就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也只是紅狼傭兵團的一名普通的大隊長而已。」 聽到謝爾說過的話,阿洛微微笑了:「謝爾你不用解釋這麼多的,我並沒有責怪你,畢竟,即使是朋友之間也不需要每件事都一清二楚,彼此之間留出一些空間也沒關係的。」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謝爾的目光移向西琉普斯,似乎在尋求答案。 西琉普斯看他一眼:「我對你毫無興趣。」 謝爾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如果說他最初還懷著愧疚的心理,卻在面前兩個人或者包容或者不在意的態度下消弭了,說真的,他可真不希望會因此與這兩個人造成什麼隔閡。 說明了身份以後,謝爾壓力全無,又在西琉普斯炯炯的目光下與阿洛談天說地幾個歐羅時之後,才滿意地告辭——為了他這樣玩笑的行為,阿洛本來預計要留他吃飯的建議被西琉普斯毫不留情地駁回。 謝爾臨走的時候笑容十分明朗:「埃羅爾還有西琉普斯,我就住在城裡最大的那間旅店裡,歡迎你們隨時過來,當然,如果百葉草成熟了或者普羅休爾先生願意與我相見了,也要請你們及時通知我啊。」 回答他的是阿洛柔和的答應聲和西琉普斯摔上門的巨大聲響。 局中人 「洛,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謝爾的事……」 「不准想!」 在謝爾走後,兩個人回到了宿舍裡,阿洛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樣讓西琉普斯心情低落,忍不住就要問出來,然而得出的卻是讓自己更加不悅的答案。 阿洛微微一怔,隨即知道是西琉普斯誤會了,就搖搖頭:「流牙,我只是在想謝爾的身份,不是什麼別的。」 聽到是正事,西琉普斯也就忍下了,不過手裡卻把阿洛攔腰一抱,兩個人一起倒在柔軟的獸皮裡,都折騰一天了,能蹭上這麼舒適的皮毛,就好像全身都放鬆了似的。 「哦。」他半瞇著眼應了一聲,「他有不對勁的地方?」 阿洛也軟□子,趴在西琉普斯的胸口:「真龍所在之地承接天地氣運,現在的大路上有三個帝國鼎足而立,謝爾所在的蘭德斯科帝國就是其中之一,天地氣運中這個帝國佔了三成,而龍氣除了帝國的國王佔大頭以外,其餘的也會延至王子公主們的身上,而謝爾是第五王子,身上應該也是有龍氣的,但我以前卻沒有發現……」 修真者對皇族之人身上的「氣」最是敏感的了,以便躲避或者接近,然而他自從認識謝爾以來居然完全沒有感覺到過謝爾身上的龍氣,難道是因為被什麼東西封住了?也不對啊,氣運之說是修真界才有的,這個異世大陸上他還從沒看到過類似說明,而阿洛也深入瞭解過很多魔法相關的理論知識,沒發現有任何魔法防具是可以封住龍氣的……就算是修真者,沒有渡劫期的實力也做不到!而修真法寶的氣息,他同樣也沒有在謝爾身上感覺到,那麼,這是怎麼回事呢? 西琉普斯聽不懂什麼氣運不氣運的,他只是皺一下眉:「想不通就別想了,我不喜歡洛管他的事。」 阿洛也知道自己現在修為仍然是低微的,與龍氣相關的事情還是能不沾就不沾得好,只是謝爾也算是他目前的兩個朋友之一了,身為龍子而沒有龍氣,少不得讓他有些在意。 不過轉念一想,謝爾似乎沒有要去爭那王儲身份的意思,不然也不會是去混傭兵而不是在帝國中樞發展人脈……既然這樣也不至於有什麼生命危險,阿洛就不去想這件事了。 第二天,阿洛就與西琉普斯一起再次去了普羅休爾的溫室——算日子正好是百葉草成熟的時候,普羅休爾果然一大早就守在百葉草前面了——因為時間魔法陣的調節,成熟只在一剎那,採集的時候也必須要準時准點才行。 在阿洛和西琉普斯到達的時候,普羅休爾剛剛把百葉草摘下,並且放在了一個鐫刻了永久性魔法陣的特殊材質的採集箱中,為百葉草量身打造的儲存物品。 「真可惜,沒有看到它成熟的那會……」阿洛歎了口氣。 普羅休爾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遞過去:「我是準時採摘的,所以它就一直保持著成熟的那一刻最完美的姿態,埃羅爾,你現在看也沒什麼區別……」說著他笑了聲,「……雖然你沒有看到那瞬間彷彿絢爛生命的美景。」 阿洛也笑了:「我已經夠惋惜了,普羅休爾,你就不要再加深我的感覺了吧。」 玩笑開過,他雙手接過採集箱,箱子是透明的,裡面並排放置著三棵百葉草,柔嫩而細長的葉片輕柔地舒展,瑩綠的顏色看起來好像有光芒在上面跳躍,真是相當的美好。 把百葉草收入儲物戒指中,阿洛將三千紫晶幣交給普羅休爾,一次結清款項,普羅休爾也不推辭,直接收下:「埃羅爾,你可真有信譽。」 「這個是基本的吧,普羅休爾。」阿洛笑道,「不過,我想問一問,如果有人想要跟你建立一個長期的合作關係,你願意接受嗎?」 普羅休爾微微訝異,他可不知道這個只有看起來很溫和實則平常總是對別人疏離幾分的銀髮青年會發出這樣的邀請,而且,似乎還不是為了他自己? 「是什麼人呢,能勞動埃羅爾你開口的?」他有些意外地問道。 阿洛沒有避諱地說道:「是紅狼傭兵團,裡面的副團長是我的朋友。」 「我聽說過這個傭兵團,是大路上五大傭兵團中最年輕的一個,聽說正副團長都是相對年輕的強者……」普羅休爾略想了想,忽然笑問,「埃羅爾,你找我培育百葉草,是不是就是為了你這個朋友?」 如果紅狼傭兵團真的想與這位草藥大師長期合作的話,基本的交底行為還是能允許的,於是阿洛點點頭:「算是吧,所以他看到了普羅休爾你的厲害之處,才會拜託我對你發出邀請啊。」 紅狼傭兵團名聲在外,聲譽向來不錯,普羅休爾只稍稍思忖一下,就也爽快地點頭:「那就找個時間讓我跟他們的人見一面吧,總要親眼看過了才能決定。」 得到普羅休爾的回應,阿洛就不再打擾,而是拉著西琉普斯一起告辭離去了。 「百葉草已經拿到手,接下來就盡快交給謝爾吧,以免後面又多出什麼事情來……」 「也不知道卡爾加和法而非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們能夠撐得住才好。」 「學生們的訓練也差不多了,還有另一半學生帶他們再去狩獵一次,應該也就可以了,剩餘的事情,就全靠他們自己發揮……」 阿洛一邊走一邊對西琉普斯說話,但是他說了好一會兒以後才發現,西琉普斯居然一次也沒有回應過他。他覺得有點奇怪,就抬起頭看過去。 「流牙?」阿洛叫了一聲,仍然沒反應,「流牙,你在聽嗎?」他拍了拍西琉普斯的胳膊,喚回他的注意力。 「……洛。」西琉普斯回過神,低下頭,「你剛說什麼了?」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眼裡一閃而過的疲色,頓時覺得大不尋常。 西琉普斯的身體向來強健,而且有金丹護體,同時又沒有像阿洛那樣必須靈力轉魔力的危機,所以哪怕是身子累了,只要轉一圈身體裡的鬥氣也就能立刻緩過來,怎麼可能有這麼明顯的疲憊出現? 想到這裡,阿洛也顧不上什麼別的,拉了西琉普斯就坐著魔法陣一起回了宿舍,把他按到在床上,撩開他的上衣露出他的腹部。 這一急起來,阿洛就管不了什麼可能會被暴露的問題了,他身體裡蟄伏的溫順的魔力忽然暴動一樣地流動起來,開始瘋狂地往丹田處彙集——它們要在那裡轉化為靈力,而阿洛還想把這些靈力送入西琉普斯的體內,搞清楚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卻被西琉普斯阻止了。 西琉普斯一把把要入定的阿洛拉到自己懷裡,緊緊摟著了,才開口說道:「洛,我沒事,你不要這樣做,很危險。」他的聲音極低,比起以往都暗啞了幾分。 阿洛身子僵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可能是思慮過重了——這不能怪他,因為當西琉普斯還是流牙的時候,就不大不小地出過好幾次問題了,而後來雖然恢復了記憶,也未必真的可靠很多——他根本一點修真……好吧,修魔的常識都沒有。 「不要擔心,洛,真的不要擔心……」西琉普斯空出一隻手溫柔而不是力度地順著撫摸阿洛的背脊,安撫著他,「我只是……」他頓了頓,「有點不安。」 「……流牙,你在不安什麼?」阿洛有點急切,「還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嗎?最近你不是已經沒感覺到了麼?」 「……只是最近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西琉普斯牽一下嘴角,「就像我說的,真的不會危及生命,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跟我切身相關的事情將要發生,會給我帶來不一樣的變化。現在我可以確定,這件事的發生可能會讓我的心情不大好,可卻會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 阿洛微微皺眉:「流牙,不能更細緻些嗎?」 西琉普斯搖搖頭:「不能。」 阿洛長吁一口氣:「也是,與自身相關的事情能夠窺見一點預兆已經不簡單了,是不可能完全弄清楚的,除非讓別人來算……讓別人來算?」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阿洛抓起西琉普斯的一隻手:「給我一點血。」 西琉普斯眨一下眼,咬破手指送到阿洛眼前:「洛,你要給我算?這個……是占星術的一種嗎?」 阿洛拿出一塊白布,握住西琉普斯流血的手指在上面畫了個血符:「不是一個體系的……噓,流牙,你現在不要說話了。」 原本這樣的數算之術是要借助被算者的生辰八字才行,不過西琉普斯生於久遠之前,這裡又是異世大陸,別說生辰八字了,恐怕就是個單純的生辰都記不起來了的,阿洛當然不會再去問他這個。這時候,作為肉身本源的血液就能夠派上用場了。 阿洛用的這道符,實則是一個比較偏門的術,偏向左道的,但偏偏要金丹期以上才能施行,而要測的人也不能比自己修為更強,西琉普斯勉強還算符合這個條件,就被阿洛拿來用了。 然而,即便是阿洛用了很大的心力,也只能看到模糊一片,反而比西琉普斯本人更加看不清楚。 歎了口氣,阿洛終於決定放棄。他該知道的,對於與西琉普斯有著深刻牽絆的自己,也是局中人,當然不能算出來……是他之前過於急切了。 雖然有些沮喪,不過看到西琉普斯本人並沒有不祥之感,阿洛也就不再糾結這事,等吃完了午餐之後,兩個人就一起去找謝爾送東西去了。 王權不容侵犯 謝爾大概是身份表明更加沒有了顧忌,比以往還要放得開,於是他在看到東西以後先是對該草藥的顏色之美麗成色之良好大驚小怪了一番,而後又對著阿洛和西琉普斯兩個一頓千恩萬謝,總的來說表現誇張,最後,還要把兩個人拖出去,說是難得來了拉法爾莫,要讓阿洛他們帶路遊覽。而阿洛看他這樣,也就應了他的要求陪他逛逛,順便帶上黑臉的西琉普斯一個。 拉法爾莫最近很熱鬧,一些商舖裡的魔法防具和各色魔法用品也掀起了熱賣的高峰——更別說能夠讓自己的魔法力更快進步的魔獸的魔核、能夠給自己增加戰鬥力的幻獸等等了。 在西琉普斯凝煉金丹的那一段日子裡,阿洛除了在圖書館看書以外,倒是抽空在這整個城裡逛了一遍,以瞭解這個城市的底蘊,相比一無所知的西琉普斯,他對拉法爾莫的道路和景點都很熟悉,自然也就能讓謝爾感受到城裡的氣氛了。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天……準確地說,是阿洛和謝爾說話,西琉普斯時不時拉回阿洛的注意力。 阿洛一邊朝前走,一邊問道:「謝爾,卡爾加和法而非現在怎麼樣?」 謝爾往他那邊靠近了點——在西琉普斯能夠勉強容忍的範圍之內,壓低了聲線說道:「團長已經到了緊要關頭,老師還好一點,不過估計等團長結束了,老師也要開始了。」他頓一頓,又笑著,「埃羅爾,你不用太擔心,剛才你把百葉草剛給我,我就讓人帶走了,他們一定會日夜不停地把東西送到老師手裡的。有了它,成功率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這樣就好。」阿洛點一下頭,不再在這件事上糾纏。 這兩天謝爾只顧著撩撥西琉普斯,現在既然談過正事了,又或許是因為好久不見而引發的興奮勁過去了,他的態度也正經些:「說起來,這回除了我們蘭德斯科以外,另外兩個帝國——海文奈斯和艾瑞迪特也要派人過來,他們跟我可能不太一樣,埃羅爾,我希望你能夠跟他們遠著點,可以嗎?」說著,他頓了一下,「我不是因為怕你被他們拉攏之類的原因,我只是覺得……嗯,埃羅爾,你知道的,我跟你認識的時間也有一段了,我總覺得你不是那種喜歡招惹麻煩的人,可是如果跟皇室的人沾上邊了,你就是想要不麻煩也不行。」 阿洛聽完一笑:「謝爾,你可也是皇室的人,你這是讓我離你也遠一點嗎?」 謝爾也不雅觀地翻個白眼:「我又沒有繼承權……」 「那你的意思是,另外兩個帝國要來的是有繼承權的王子?」阿洛掐住謝爾的話頭。 謝爾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歎口氣:「好吧,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海文奈斯和艾瑞迪特下一任的君主都已經確定了,不像我們蘭德斯科還沒確定。」 阿洛聽他口氣覺得有趣:「那你的國家可被另外兩個國家的比下去了。」 「才不是呢。」謝爾看他一眼,「是我的四個哥哥都太優秀了,誰也不服誰,而海文奈斯和艾瑞迪特拿得出手的王子都只有一兩位,當然容易確定。」 看阿洛笑著不說話,謝爾再歎口氣,說道:「不是跟你鬧著玩的,艾瑞迪特其實還好一點,主要是君權獨大,就算是魔法師公會有一定的影響力,但畢竟還是服從王權的,而海文奈斯就不一樣了,光明神殿的勢力太大,都對王權產生了一定的鉗制,只能保持微妙平衡而已,而從那個國家出來的繼承人都有點不正常,千萬別被盯上。」 阿洛搖搖頭:「我知道你的好意,謝爾。不過,說什麼被盯上的也太……」 謝爾哼一聲:「埃羅爾,只是你自己不在意而已,你以為在大陸上二十歲就是六級魔法師的有幾個?就算你現在魔力還擠不進上流,但你的潛力肯定會被人看中的。現在各個國家的繼承人都很年輕,他們正需要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做他們的從屬官,到時候等他們繼承王位了,就正好能把你們拿出來用了。」 阿洛對這樣皇權中的彎彎繞繞並不十分清楚,不過因為以前雜書讀得多,所以即便是沒有經歷世事,也曉得需要謹慎,這時聽到謝爾說得真誠,心裡也有些感激:「謝爾,我明白的,多謝你的提醒。」 「謝謝什麼的就不用了,我們不是朋友嗎?」謝爾咳一聲,伸手要拍向阿洛的肩膀表示親熱,「啪!」很顯然,再次被西琉普斯拍掉了。 西琉普斯瞪他一眼:「再動手,就砍掉你的手。」 阿洛無奈地低呼:「流牙……」 西琉普斯低頭:「我已經留情了。」他本來要說殺掉的。 阿洛歎氣,謝爾一聽,大笑起來。 三個人閒逛的同時,謝爾因為已經起了頭,就不再掩飾地將自己能夠說出的信息都告訴給朋友知道——畢竟,在這個所謂的魔法交流大會上,對很多人的確是個機遇沒錯,但是對於不想要這個機遇的人而言,也得知道有哪些人必須避開不是麼? 就比如說,海文奈斯,除了繼承人之外,就還有一位樞機主教要來——在光明教會中除了教皇以外最中心的人物;艾迪瑞特,星靈大預言師和魔法師公會會長要來;以及謝爾所在的蘭德斯科,戰士公會的現任會長也要過來。光是這些人物的名頭聽起來就讓人發怵了,雖然更多的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他們。 不得不說,哪怕是作為一個不上進不努力不想要王位繼承權愛好當傭兵的帝國王子,謝爾對於大陸上各個王室內幕的消息也是來源很多,以至於能夠在提點自己朋友的時候侃侃而談,語聲通達順暢。 阿洛耐心地聽取這些意見,當然西琉普斯也是——為了不讓他的洛去做他不愛做的事情。 而其他的關於各國貴族、一些小的依附於三大帝國的小國、不沾王權的一些勢力、或者隱匿不出的強者們的事情,謝爾也挑著他認為重要的全都說了出來。 「謝爾,黑暗公會的不來嗎?」阿洛沉吟了一下,還是問了,「我聽說這裡面也有相當多的魔法方面的高手。」 「黑暗公會?」謝爾有點驚訝,不過馬上想到他的朋友雖然博覽全書但其實閱歷尚有欠缺,也就釋然答道,「既然埃羅爾你這樣問了,想必對黑暗公會也是知道一些的。」他看阿洛點頭,就繼續說道,「黑暗公會裡的成員大多是由異族構成,在這片大陸上,人族和異族儘管還算友好相處,但對彼此卻並不算特別親近……畢竟,有些異族性情親善,比如精靈,但更多的異族卻對人類沒什麼好感,人類會與他們打交道,但未必會有好交情。」 「所以,異族通常是不喜歡加入人類的活動的,黑暗公會既然是異族為主,當然也就不會特意過來參加了。」 而且還有一點相當重要的是,異族們形成的黑暗公會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可以利用各種勢力平衡壓制,但是如果經常處在陽光下參與各類活動的話,一旦爆發,後果將不堪設想——尤其是,在這個將要有信奉光明神——對黑暗幾近厭惡的光明教會成員前來的時候。 正說時,前方有一個人迎面走來,而且口中也在呼喚阿洛的名字。 謝爾與阿洛不約而同地住了嘴。 「老師!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您!」瑟夫瑞拉的驚歎是真實的,就他認識了這位教導自己的銀髮青年這麼久之後,確實很少在外頭見到他,更別說旁邊看有第三人在場了。 謝爾也抬起頭,正看到那一頭銀色齊耳短髮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起淺白的光芒。 瑟夫瑞拉走近了,也終於看清阿洛身邊的人,頓時面色一肅,躬身行禮:「殿下,向您問安。」 謝爾這時候也認出對方了:「原來是斯利維爾家的瑟夫瑞拉,你也是卡莫拉的學生?」 瑟夫瑞拉才直起身,恭聲說道:「是的,殿下。」 阿洛看一眼朋友:「謝爾,你們認識?」 謝爾笑道:「斯利維爾、艾格瑞恩、弗萊三個神裔血脈世家,是我蘭德斯科帝國魔法界的支撐,瑟夫瑞拉是斯利維爾嫡系的血脈,他小時候我就見過他了。」 阿洛微笑:「原來是這樣,真是很巧。」 謝爾沒忘記剛才瑟夫瑞拉對阿洛的稱呼,又笑問道:「那麼埃羅爾,瑟夫瑞拉跟你又是什麼關係呢?」他看一眼兩人相似的銀髮,目光忽然閃了閃。 阿洛從容回答:「瑟夫瑞拉是我的學徒,同時他也是我任教的水系一年級的學生,相當聰穎的少年。」 瑟夫瑞拉連忙行禮:「老師您太誇獎了。」 謝爾把懷疑壓到心底:「你們這老師學徒的關係倒是很融洽。」 阿洛保持笑容:「這個當然。」 瑟夫瑞拉也說:「老師很淵博,我非常尊敬他。」 說著說著,瑟夫瑞拉就也加入了幾個人說話遊覽的隊伍,相談甚歡的,只有西琉普斯看到人越來越多而心情異常不快,剛要忍耐不住拉阿洛回去的時候,突然,他感覺到一種特殊的力量籠罩過來。 同時,另外三個人也察覺到,一齊朝能量傳輸的源頭看去—— 光明教會 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好像原本壓在身上的一種極輕的、但是同樣也是極具保護性的力量忽然撤除,視線猛然清晰了一點——除非極其敏銳否則絕對無法感覺到的那麼一點。 緊接著,明亮的光以強勢的態度遍撒大地,彷彿把世界都變得更加潔白幾分。 「拉法爾莫的防禦魔法陣撤除了……」瑟夫瑞拉仰頭看向天空,雖然那裡空無一物,但是突然流動的空氣讓擁有敏感體質的魔法學徒霎時察覺。 然而謝爾卻神色複雜地回頭看去,口中喃喃說道:「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就在眾人或詫異或驚奇的目光中,更加濃烈的力量撲面而來。 還有那整齊的隊列和金色的儀仗。 最前頭是一整個方隊騎著棕紅色大馬的輕甲騎士,每一個腰間都別著細長的佩劍,在陽光之下煥發光澤,騎士們年輕英俊,十分精神。 跟在後面的是數十位白衣祭司,手持法杖,長長的頭髮被髮箍束緊,從容地走在輕甲騎士的隊列後面。 祭司後頭是兩輛馬車,前頭的那一輛封閉著,金色的帷幕垂在兩側,將車裡的人牢牢擋住,而後面的馬車敞篷,且比前頭的馬車要高出兩個歐羅長——就好像一個高台,透明的防護罩保護在那裡,而防護罩裡站著一個神色肅穆的中年人,雪白的長袍,前襟有寬闊的十字花紋——他就是代替教皇前來的樞機主教。 馬車之後是徒步的牧師團,衣著與祭司相似,但每一位都戴著輕薄的白色手套,最後才是乘著暗紅騎獸的重甲騎士,手持長槍,臂彎裡還有圓形的盾牌,座下騎獸腳步沉重、卻步調齊整。 而無論是祭司還是牧師,他們的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光,把他們的容顏襯托得更加聖潔。 長長的隊伍莊重而華麗,所經過的地方、所遇到的人都在瞬間感受到身心被洗滌的強烈效果,疲憊者立即精神飽滿,魔力鬥氣耗盡者瞬間恢復,有病痛者立即痊癒……總之,一切負面狀態全部消失。 當這個隊伍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多出眾的人、也從沒有過這樣美妙的感受! 等到那莊嚴得彷彿一直在高唱贊詩的隊伍終於全部走過的時候,瑟夫瑞拉也發出了一聲感歎:「沒想到光明教會這麼快就來了。」 「這人還來得真齊全。」謝爾回過神,朝阿洛看去,「埃羅爾,他們就是光明教會的人了,你以前見過嗎?」 「學習光明魔法的人遇到過,但是像這樣大的陣仗……」阿洛搖搖頭,「沒有見過。」 謝爾歎氣:「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雖然我們蘭德斯科裡也有光明教會的分會,不過他們可不能在蘭德斯科裡像現在這麼高調。」 對謝爾的抱怨阿洛只是笑笑,問道:「他們經過的時候,好像使用了消除負面效果的光明魔法?」 「是的。」謝爾點點頭,「這是他們的老把戲了,遊行的時候前面的祭司會用祝福術讓旁觀的人體力增強,而後頭的牧師則會配合使用聖光祝福,這個術能消除人體所受傷害的副作用,兩者結合起來,就能讓人感覺到身心的舒適……所以每次光明教會遊行,總是能增加他們的信徒。」 跟著他聲音壓低些:「……這也是我討厭他們的原因之一。」 因為光明教會的突如其來讓謝爾沒有了逛街的心思,很快的四個人就各自離開,西琉普斯的臉色很難看,瑟夫瑞拉看到,當然就也不顧同路地先行告辭。 西琉普斯握住阿洛的手指用力,讓他感到了些微疼痛:「洛,我討厭這種力量。」 阿洛微微一笑:「那我們就快點回去吧。」 其實阿洛也不喜歡這麼強烈的光明力量……萬物有陰有陽、有正有負,即便是正道修真,也有很強的兼容性,而這光明魔法過於純粹,顯出的竟然是絕對的排他,這種好像所有的東西都並不乾淨、好像要從每一個人身上都剝奪下來什麼東西的感覺,彷彿要淨化一切的感覺。讓此時身體裡都是水系魔力的阿洛也有一些不舒服。 而對於修魔者的西琉普斯而言恐怕更加嚴重,魔者**集合者也,好殺,貪嗔癡俱全,行事不忌好壞不拘正邪且壞、邪者多,放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吸引黑暗的,是光明教會的頭號排斥對象。 這次光明教會這麼早就來了拉法爾莫,還被他給撞了個正著,在遍地亂撒各種光明魔法的時候,西琉普斯免不了也會被沾染到,當然會相當難受。 之後的幾天中,就像是光明教會的到來開啟了什麼機關,越來越多的魔法師湧入拉法爾莫,而這個已經關閉了防禦魔法陣的城市也開始充盈著各種各樣的空氣——不同於以往過濾了一切有影響力量的,變得更加繁雜也更加透明。 三個帝國的王子陸續到達,其餘的小國和一些貴族也駕著他們的車隊前來,更別說還有那些往日裡不太出沒但在這個時候卻一起到來的大魔導師們——拉法爾莫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這麼多屹立於世界頂端的人物了。 卡莫拉作為主辦魔法交流大會的學院,所有的人都積極動作起來,無論是學員還是導師。 那些國家的王儲們當然不能讓他們自己找地方居住,卡莫拉在學院中開闢了一個不算偏僻但擁有古老魔法陣隔開的空地,在那裡,用各種空間魔法和時間魔法疊加使用,大手筆地創造了龐大的建築群,用來招待貴賓。 卡莫拉的學員們對那簇建築群中的上層人士相當有興趣,可在經過了自己導師的千叮萬囑後,還是能夠克制住他們奔放的好奇心而保持了卡莫拉好客卻謙遜的基本形象。 同時,為了尊重大陸上那些出名的強者們以及各國王儲和古老貴族的權利並保護他們的**,在經過了學院內部高層的集體討論之後,關閉了包容了整個學院的強大防禦——或者說隔離魔法陣,轉而啟用深埋於底下的局部的防禦魔法陣維持學院的正常運行。 因為外交以及蘭德斯科內部後續使者到來的緣故,謝爾的自由也被禁錮了,讓他沒有時間去騷擾他的朋友們。作為一位王子,他必須在魔法交流大會還沒有正式開始的這段時間裡與其他國家的使者進行交流、聯絡感情,也要參加一些小的內部宴會做一些所有王子都必須去做的虛假的溝通行為,為了各自國家的利益,也為了在魔法交流大會上的地位。 當然,每一個國家也都帶來了他們強大的高階魔法師甚至是大魔導師——為了這一次交流而精心準備著的。 卡莫拉上空的魔壓越來越強,幾乎凝聚成一團團沉重的黑雲,無數魔法元素在雲層間擠壓,發出細微的「辟啪」聲和偶爾穿刺出來的明亮的電光。 這僅僅只是來到此地的強者們不經意洩露出來的魔法力逐漸積累的結果,就形成了這讓任何人都難望其項背的龐大的魔雲——如果有人敢利用風系魔法飛到那雲層中間去嘗試一下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屍骨無存的後果——會被那龐大到可怖的魔法元素擠爆。 在學院屬於導師的宿舍中的某一層中,一個修長健美的身軀躺在一雙柔軟的大腿上,用手擋住眼睛,渾身都繃得緊緊。 「流牙,你好些了嗎?」那雙大腿的主人——一位相貌清秀的銀髮青年將溫潤的指腹觸在懷中男子的兩邊額角上徐徐按壓,語氣溫柔。 「不……很難受。」西琉普斯壓抑著胸口翻騰的暴戾,從牙齒縫中擠出這麼幾個字來。 是的,他在忍耐。 當越來越多的魔法力在空氣中碰撞的時候,兩個人都感應到好幾位九級以上的強者進入了卡莫拉,如果不刻意針對,他們強勢的氣場也許能夠被學院中實力還弱的學員們所忽略,但是在與他們級別相差不遠——比如說九級巔峰的西琉普斯和同樣九級的阿洛感覺中,那就是活生生的挑釁。哪怕他們根本不是故意的也一樣。 尤其是西琉普斯,他天生好戰,而後天成長的方向也是以殺止殺,以至於當能夠威脅到自己的人表現出這樣強烈的存在感的時候,他就會有一種濃郁的被侵犯了領地的感覺,讓他心中的暴怒翻滾不休——他的整顆心都在瘋狂地叫囂著:「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就像現在,如果他挪開了遮住他臉的手,那麼那雙總是平淡無波的金色眸子裡就會爆發出令人心驚的、瑰麗的殺氣。 阿洛當然也感覺到了西琉普斯的不安穩,他自己學的是清心寡慾的正道法門,就能夠抵禦這股並不刻意的「挑釁」,可他卻不能讓西琉普斯在這個關頭控制不住而暴露了他自己——學院裡這麼多強者,他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於是西琉普斯苦苦地克制著,他用心感受他的洛溫柔而平和的氣息,將頭埋在他的洛的懷裡,深深地嗅聞那讓他入迷的淡淡的草木清香,更甚者他努力地將自己往他的洛身上靠近些、再靠近些……直到,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西琉普斯……我在等你……」 故人 「吼——」一聲綿長的獸鳴從西琉普斯的喉嚨裡迸發,他就像是被什麼刺激了一樣猛然跳起,直往門外衝去! 「流牙!」阿洛情急,一下撲過去抱住了西琉普斯的腰。 西琉普斯的力氣很大,阿洛是萬萬比不上他的,然而也許是下定了決心,居然硬生生止住了西琉普斯的衝勢。 「洛……快放手!」西琉普斯唯恐傷了阿洛,連忙喊道。他現在情緒奔湧,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流牙,你聽我說,冷靜下來……」阿洛一邊用力抱著西琉普斯,一邊將聲音都傳入他的耳裡,「聽我說流牙!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你已經凝結了金丹,修為穩固,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你違背自己的想法!」 看到西琉普斯這樣狂躁的模樣,阿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或者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或者是被什麼引誘,都不會是西琉普斯心中所願……不知不覺地,阿洛心裡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是誰……是誰敢這樣做! 阿洛溫柔沉靜的聲音不斷地在西琉普斯耳邊響起,讓他的腦子裡漸漸被一個清涼的感覺充滿,而那一陣陣衝擊他大腦內部的強烈刺痛也逐漸減輕下來。 「洛,我聽到你說話了……」動作慢慢地停下來,身體也不再僵化,西琉普斯回過頭,狠狠地把自己的腦袋埋入阿洛的頸窩,「我沒事了……沒事了。」 阿洛長吁一口氣,心臟劇烈地跳動——他才感覺到,原來之前他一直屏住了呼吸。 「流牙,你終於清醒了……」阿洛的手指插|進西琉普斯粗硬的黑髮中,歎息著將下巴抵上他的頭頂。 兩個人靜靜地在一起靠了一會兒,阿洛的心定下來:「好了流牙,告訴我,剛才你怎麼了?」 「……有人在叫我。」西琉普斯遲疑一下,說道,「很熟悉的聲音。他叫我的名字,我的血液就沸騰了,好像必須要去一樣。」 所以才會衝動地要闖出去嗎……阿洛心中暗忖,卻聽西琉普斯又說:「不過現在想起來,反而更像是一種暗示,並不是我現在還被那個聲音控制著,而是從靈魂裡透出來的一種慣性,反射性動作而已。」 阿洛垂下眼,手觸上西琉普斯的後背輕輕地順著撫摸,安慰著他。 反射性動作……居然會對一個人的聲音產生反射性動作……這說明了什麼?在修真界,只有總是接受命令的靈獸才會這樣。 想到這裡,阿洛之前強壓下去的怒氣倏然翻滾。 「洛,你生氣了?」西琉普斯敏銳地察覺到阿洛的不對勁處。 阿洛的目光霎時柔和下來,手下的動作也更輕一些:「沒有,流牙,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西琉普斯這才閉上眼,沉默地感受擁著懷中人特有的安謐感。 良久,阿洛突然開口:「流牙,去找他吧。」 「什麼?」西琉普斯雙眼猛然一睜。 阿洛輕拍了拍他的頭:「我跟你一起去。」我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走在學院大道上的西琉普斯已經與平常一樣,不過他的手裡緊緊捏著阿洛的手,就顯得他並不是真的這樣平靜。 阿洛順從地讓西琉普斯揉捏他的手指,輕聲問道:「流牙,你知道那個人在哪裡嗎?」 西琉普斯神色冷峻:「是的,他還在叫我。」說著一頓,「不過不用擔心,洛,有你在我旁邊,他沒辦法影響我的。」 阿洛的回答是更加溫柔地回握。 在魔法交流大會就要開始的現在,學院裡十分熱鬧,路上行人你來我往,根本沒什麼人注意到兩人神色間的不同。 西琉普斯帶領著阿洛,依隨他的感覺朝某個點走去——分明就不在學院中的某個地方。 躲過熙攘的人群,兩個人來到拉法爾莫城外圍一片偏僻的空地上,前方再走一些就出了城,而這地方卻又距離城門有不遠的距離。 越往前走越是沒人,有一種奇異的力量隱隱地排斥著任何人到達這裡,但這力量卻又極其細密,讓他們不知不覺地繞開這塊地方。 西琉普斯的臉色越來越冷,他越是接近就越是感覺煩躁,如果不是阿洛的氣息始終縈繞在他的四周、提醒他一定要冷靜下來,他恐怕早已瘋狂地衝了過去。 可是現在,他可以沉穩地、堅定地邁開步伐。 漸漸地,空氣中的魔法元素越來越少——哪怕它們在這段時間在拉法爾莫城中異常暴亂,到後來,竟然一絲力量都沒有了。 很乾淨,非常乾淨,卻與光明教會使用出的光明魔法的「淨化」感不同,而是彷彿要排除干擾做出什麼一樣。 但同樣令人討厭——因為好像走進這片空間時就已經被剝光了衣服,赤條條的內外都被人窺探。 濛濛的霧氣似有似無,逐漸淡去的那一刻,阿洛和西琉普斯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背影,模糊但頎長。 西琉普斯心中突然泛起一種強烈的厭惡感,可是馬上地,這種感覺又變得複雜起來,彷彿厭惡化去,又變為沉悶……或者說,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 阿洛擔憂地看著西琉普斯,而西琉普斯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那男人身上,只是他的手,無聲地更加捏緊了阿洛的,幾乎像要把他的手都揉入自己的肉裡。 阿洛微不可聞地歎息,也抬眼看了看那個似乎一身空靈的男人,忍下了西琉普斯給他的手帶來的錐心之痛。 曾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會讓他的流牙這樣心神動盪?還有這個故人……究竟是故人,還是仇人…… 且不管阿洛怎麼想而西琉普斯又想到了什麼,在兩人看到那男人身影的剎那,他已經轉過身來:「異星所指之人,你來了。」那男子溫雅地笑了,「還有西琉普斯,好久不見。」 「拉薩……」西琉普斯定定地看著男子的臉,終究吐出兩個字來。 男人輕柔地笑了:「不,西琉普斯,我的全名應該是陀羅姆?拉薩斯維爾,陀羅姆是稱號,而『拉薩』是我,『維爾』是維拉希爾,『斯』表示,維拉希爾是拉薩的。」 「我早就說過,你們的事與我無關。」西琉普斯聲音一下子變得冰冷。 「西琉普斯果然還是這樣,對旁人的事總是那樣不耐煩。」男人的笑容彷彿多了幾分真誠,「可是除了西琉普斯以外,已經沒有人還記得維拉希爾了。」 「別說廢話了,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什麼?」西琉普斯金色的眼裡透著滿滿的煞氣,「還有,你說『異星』,指的是洛吧……你做了什麼?」 「西琉普斯,你可真不相信我。」拉薩斯維爾感歎著,「我不會對跟你有牽絆的人做出什麼的,更何況,這個人的存在不會影響到星辰的變化,也不會影響到維拉希爾的戰士公會,我又怎麼會多事呢?」 「西琉普斯,你知道的,因為維拉希爾,所以我從來不會與你為敵。」 西琉普斯眸光微微一沉,身體一晃間就到了拉薩斯維爾的面前,伸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拉薩斯維爾臉上的笑容不變,但是身形卻倏然從西琉普斯的掌控下消失了,不偏不倚地出現在距離西琉普斯兩步之外的地方,而西琉普斯手掌一空,殘影被他捏成了粉碎。 「西琉普斯,你的脾氣壞了很多。」拉薩斯維爾轉目看向安靜站在西琉普斯身後的銀髮青年,「這大概,是異星帶來的效果吧,我以為西琉普斯沒有變,但也許,還是有一些改變的。」 而阿洛只是平靜地看著拉薩斯維爾,黑色溫潤的眸子裡沒有半點波動,就好像看著的不是舉世無雙的月靈大預言師,而只是最普通的一個人。 但是西琉普斯更加不耐煩了:「拉薩,我的耐心有限。」 拉薩斯維爾微微歎了口氣:「西琉普斯,我只是過來帶給你維拉希爾的遺物罷了……維拉希爾說,如果你哪一天清醒了,就把這個交給你。」他的聲音醇厚,卻透出一點微妙的嫉妒和佔有慾,「為什麼維拉希爾臨死前還記得你呢,我們親愛的西琉普斯?」 西琉普斯腦子「嗡」地一響,腦海裡忽然劃過一個畫面—— 就像他那頭燦爛紅髮一般熱情的男人笑出一口白牙說:「西琉,我就幫你保管啦,總有一天要還給你!」 「……拿來。」西琉普斯的聲音暗沉,「拉薩,給我。」 拉薩斯維爾托起手掌,也不見任何力量震動,他的掌心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木匣,刻著古老的繁冗的魔紋:「這麼多年了,我聽了維拉希爾一直沒有打開過,現在我把它交給你。」 「還有,西琉普斯,你闖過戰士公會的分會吧?這件事被人報上來,但是被我壓下去了……不過,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沒有第二次了。戰士公會是維拉希爾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它!」 西琉普斯奪過木匣,直接交給阿洛收進儲物戒指,而後拉著他的洛頭也不回地離開:「如果這麼恨的話,為什麼不把所有灰精靈都殺乾淨?懦夫。」 直到西琉普斯和阿洛的身影消失,拉薩斯維爾才收回了笑容,喃喃地說道:「我不能那樣做,維拉希爾不會高興的……」 「不過,灰精靈永遠也別想凝結成一個族群,更別想堂堂正正地走到陽光下來!」 力量結晶 在脫離了拉薩斯維爾的視線之後,西琉普斯一把抱起阿洛大步奔跑,因為過快的速度而刮起的凜冽強風嗖嗖地響,阿洛微微把頭往西琉普斯那邊側了側避開,而西琉普斯卻心無旁騖,如同一支利箭飛快地闖到了旁邊的群山之中。 一直跑了很久,西琉普斯找到了一個巨大的溶洞,裡面的石壁上倒掛或者直愣愣伸出許多石乳,卻沒有任何生物的氣息。 西琉普斯終於肯停下來,把懷中的青年放下。 「流牙?」阿洛有點疑惑。 「不能回城,洛。」西琉普斯抬頭說道,「把維拉希爾留下的東西給我吧。」 阿洛沒有再問,只是把東西取出來,放到西琉普斯的手心。 西琉普斯低下頭,感受到掌中哪怕是隔著沉重木頭都能透出的灼熱的力量。 我的,這是我的…… 「流牙。」阿洛的呼喚讓西琉普斯回過神。 他坐到地上,開始他遲來的解釋:「洛,在看到拉薩的時候,我全部想起來了。」 是的,全部,他曾經遭受過的恥辱,讓一個強者無論如何也忍耐不下的——卻是他親自開口提出的建議。 「在我發現我的神智出現問題的時候,在戰鬥的餘暇,我找到了原因……是我在修行那本書中的時候出現了問題,所以,每當我的力量更進一層,就會越發沒有理智。」 「洛,你知道的,在那個時代如果沒有理智代表什麼?尤其是,一個實力高超卻沒有理智、只知道無差別戰鬥的瘋子。」 「最初的時候,我選擇只與維拉希爾一起動手,由維拉希爾看住我,讓我把攻擊力全部對準敵人——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達到了戰神級別的維拉希爾能夠做到阻止我對自己人的傷害,但是很快地,我越是戰鬥,身體裡的力量增長就越快——那本書的能力超出了我的預計,這本來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卻因為我更加匱乏的理智而讓它變成了悲哀——漸漸地,就連維拉希爾也無法阻止我了。」 「我的力量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可是洛,無法控制的力量只是災難,而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恥辱。」 阿洛靜靜地走過去,靜靜地坐在西琉普斯的身邊,用手將西琉普斯的頭扳到自己的肩頭。 西琉普斯保持這個動作不變,沒有停止他的敘述。 「這個時候,還是維拉希爾幫了我的忙,我跟他相識已久,那個人雖然素來輕信愚蠢,但也因為如此……」 阿洛輕聲地說道:「但也因為如此,流牙,他也能夠得到你的信任。」 「對,微末的信任。」西琉普斯不太情願地承認。 「他是我所見過的唯一能將鬥氣和魔力互相轉化的人,不過他不常這樣做,因為會讓他虛弱,可如果我這樣下去會造成更大的損害,所以他答應我,幫我抽取了相當部分的鬥氣,轉化凝結成火紅色的結晶,放置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除了我以外,誰也無法拿到裡面的力量,誰也無法覺察裡面擁有力量。」 「你那一次潛入戰士公會分會,就是為了它?」阿洛想起來,正是那一天他的流牙夜晚溜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入定,之後凝成了金丹也找回了作為西琉普斯的他自己。 「是的,那一次我得回了大半記憶和一部分力量。」西琉普斯點頭。 「抽取了鬥氣以後,我的神智恢復了一些,但堅持的時間並不長……不過好在總算是撐到了殺光那種繁衍力特別強的怪物們。」他頓了頓,「在那個時候,忽然出現了一種殺之不盡卻攻擊力十分強大的怪物,長相奇特,皮膚堅硬,成為比魔獸更加可怕的敵人。」 「而沒有了這種打亂自然平衡的東西存在,魔獸與人類的爭鬥並不算什麼。」 「在結束了這一切以後,我感覺到力量重新暴漲,這一回,維拉希爾抽取了我七成力量保管起來,之後,我就一直以另一種形態存活,那樣會用掉我的部分力量,讓我能夠撐得更久一點。」 「我從此很少出現在人前,維拉希爾後來因為一個灰精靈而死亡,拉薩逐漸掌握了戰士聯盟,要求不再接納造成了領袖死亡的灰精靈,讓本來就處境嚴酷的灰精靈生存更加艱難,而我,在經歷了一次暴走之後,造成了聯盟裡的強大損失,我告訴拉薩,允許他用任何辦法阻止我,只要讓我不做出讓我自己都覺得羞恥的事情。」 「然後,他真的做到了。」 西琉普斯的身子猛然繃緊,阿洛握住他的手,溫柔地摩挲。 「……我沒事。」他深吸一口氣,那最初讓他感覺到極度恥辱的回憶因為身邊這個銀髮青年的存在,似乎也不再能那樣影響著他。 「拉薩把我鎖了起來,鎖在一幢宏偉的卻只能入不能出的建築裡,有長長的走道和沉重的鐵門,我早已不需要吃東西,只有角落裡有永遠不停歇落下的水滴,積成一個水窪,而我就在那個水窪裡飲水,單調的聲音中,我每一天在長廊裡奔跑消耗精力,也消耗自己的精神,這樣年復一年,到後來,我的確沒有再發瘋了,可卻被無數年的冷清和空洞感逼迫到只剩下本能,只記得去看那扇讓我永遠無法出去的鐵門,直到終於有一天,我的精力終於耗盡,**就也死亡。」 「所以,我一看到拉薩就會想起那種被活活逼死的感覺……」 阿洛垂下眼,溫柔地撫摸西琉普斯的頭髮:「所以,你才會想到拉薩的時候,就會渾身不舒服,對不對?」 西琉普斯閉上眼:「是,我從以前就不喜歡拉薩,後來就更不喜歡。」 的確是讓人喜歡不起來,阿洛在心裡歎息著……雖然那個名為「拉薩」的占星者出現不過一會工夫,但他所說的話,以及他曾經為了阻止西琉普斯而用的方法,都顯示出他非同一般的偏執與冷漠,這樣的人,如果再擁有非同一般的天賦的話,也許就會造成很大的災難。 更何況,哪怕只是為了遏制危險的力量,可他居然囚禁了西琉普斯那麼多年,讓西琉普斯在那種可以把人逼瘋的封閉環境中鬱鬱而死,僅憑這一點,就讓阿洛對他產生了極大的惡感。 「在快要恢復記憶的時候,我做過一個夢,有很長的走廊和巨大的鐵門,大概就是我死之前最深刻的記憶吧。」西琉普斯的頭慢慢滑下,一直滑落到阿洛的懷裡,直到被一雙柔韌的手臂圈住。這是屬於靈魂上的疲憊。 溫熱的氣息把他密實地包裹起來,是一個帶著濃濃暖意的懷抱,阿洛用力抱緊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流牙,你不會再受到那種折磨了,我會陪著你的,一直陪著你……」 靜謐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轉,良久,西琉普斯已經將過往的記憶全部梳理整理,西琉普斯雖然是西琉普斯,但他也是流牙,所以他所擁有的東西遠遠多於從前,那麼一切所謂負面的東西都應該被拋棄,那些對他而言毫無用處的情緒也是。 不自覺地在阿洛的懷裡蹭了蹭,西琉普斯很快振作起來:「洛,我給你看看我最重要的那塊力量結晶吧,看樣子,維拉希爾把它壓縮得相當小。」 阿洛含笑看著西琉普斯,他剛剛也察覺到他依戀的動作,讓他因為拉薩斯維爾所做事情而帶來的不悅感一下子消失了。反正有他在,總不會再讓他的流牙跟那所謂的月靈大預言師有什麼牽扯,而他相信,他也絕不會讓他的流牙再因為修行而失去他的神智——無論他要付出什麼。 在阿洛柔和的目光中,西琉普斯咬破手指點在那個木匣上——從看到那個木匣開始,他就知道應該要這樣做。 木匣「啪」地一聲開了,艷紅的火焰倏然竄起,噴吐的火舌幾乎要觸碰到西琉普斯的臉上! 然而很快地,火焰又降了下去,越來越矮,一點一點地,收入了匣子裡的東西上——那是一塊血一樣殷紅的晶體,紅光流轉,綺麗奪人。 下一刻,那晶體猛然跳起,直往西琉普斯臉上打來!在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的時候,那晶體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觸碰到西琉普斯的額頭、沒入了他的眉心……剎那間,劇烈的疼痛與火熱自他腦部灌下,直通全身! 「流牙!」阿洛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西琉普斯痛苦地低鳴:「洛,別過來,我在融合力量……」 阿洛停住腳步,眸子裡閃過一抹冷意。 這是第幾次了?他的流牙、他唯一的家人、他動了情的親手養大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受到傷害? 他原本以為這七成的力量西琉普斯將會是以一種穩定的方式一點點吸收融合,卻沒想到居然那力量結晶居然會一照面就自主行動!這樣龐大的力量——讓他普一看到它的時候就感受到了絕大的壓迫的,這樣粗暴地進入西琉普斯的身體,將會有多麼危險!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阿洛再也顧不得其他,霎時把體內的水系魔法力全部轉換為木行靈力,並立即用它在這溶洞外面布下他所能用的最強大陣法——能夠把這整個溶洞都隱藏下來,除非比他更加強大的修真者,否則,哪怕是這個世界上目前的巔峰強則,也無法發現它! 而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阿洛回過頭,看到已經渾身血絲在地上翻滾的西琉普斯,眼裡流露出深切的憐惜。 雙修 西琉普斯的身上彷彿有赤紅的火焰在燃燒著,那一身墨黑的長袍霎時間化為飛灰,他精壯的身體裸|露著,雙手死死地摳住地面……而後,幾乎就在眨眼間,他渾身的皮膚開始大塊大塊地脫落,並瞬時變成灰塵,接著長出新的皮膚,再重新脫落,如此反覆。 阿洛站在距離西琉普斯幾步遠的地方,眼裡是不容錯辨的心疼與擔憂,即使以前他的流牙也經歷過幾次難關,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難受過——也是了,畢竟是失落的七成力量,該是多麼龐大的數字!這樣強烈的能量衝擊,又怎麼會輕易就能吸收掉? 但是,無論多麼擔心著西琉普斯,阿洛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是屬於西琉普斯的難關,是屬於他的力量。 西琉普斯的動作越發大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在那些皮膚掉落的同時,他渾身的經脈都凸了出來,青筋斑駁,看起來猙然可怖。西琉普斯的指甲也都已經剝落,十指在地面上抓撓出鮮紅的痕跡。 喉頭喀喀作響,西琉普斯的牙齒劇烈地抖動著,可那讓人窒息的痛苦卻讓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被扔進了噴湧著岩漿的火山口,受無窮無盡煉獄烈火的煎熬—— 阿洛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無法坐視他一手養大的孩子這樣備受折磨……他想起以前他曾經利用靈力為對方梳理力量,那既然以前成功過,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小心翼翼地把一縷靈力送了過去,阿洛屏住呼吸觀察著西琉普斯的反應。 清涼的木行靈力穿過灼熱的火焰接近了西琉普斯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阻攔,而在碰到那一縷靈力的剎那,西琉普斯居然微微顫了一下。 突然察覺了某些事情的可能,阿洛忍不住心中一鬆,他現在哪裡還想得起來別的東西?他只想讓他的流牙好過一點。 把靈力透出體外包裹住自己,阿洛快步走過去,然後,緩緩地伸出一隻手,觸碰西琉普斯赤紅的身體。 火焰仍然沒有阻攔他,就彷彿哪怕西琉普斯現在已經失去了意識,依然保持著對阿洛的熟悉感一樣,阿洛倏然生出了愉悅的情緒。 把手掌按在西琉普斯的肩上,阿洛試圖把西琉普斯扶起來——只有雙腿盤膝、百匯頂天的姿勢是最容易入定的,西琉普斯因為疼痛而無法翻身坐起,但阿洛可以幫他這樣。然而,西琉普斯卻一個翻身滾到另一邊去了,他根本沒辦法平定下來。阿洛把手掌移到西琉普斯的丹田處,卻沒想到,在下一刻被彈開了。 力量太不均等了,現在西琉普斯身體裡蘊含著是阿洛無法媲美的強大能量,哪怕只是自我保護機能,也讓任何人都不能觸碰那對於一個修魔者最重要的地方——沒有神智的力量不代表西琉普斯本人,儘管那力量因為熟悉感而容許了阿洛的靈力貼近,卻並不容許他觸碰核心。 阿洛看著自己被吸盡了靈力卻被彈開的手掌,沉一下心,臉上卻飛快劃過一抹淺紅。 也許,只有那個辦法…… 沒時間再猶豫了,阿洛狠下心,靈力倏然透體而出——遍佈全身。他猛然衝過去,一把抱住西琉普斯的腰,因為不是緩慢輸送,火焰在一瞬間感受到強大的力量湧來,幾乎是反射性地包住了阿洛!阿洛忍受被灼燒的疼痛,把丹田處與西琉普斯的丹田對接……他的袍子也在高溫下化為烏有,讓兩個人赤|裸相貼…… 阿洛屏息寧氣運轉金丹,在丹田處形成一個循環,隱隱勾動西琉普斯體內的金丹,而西琉普斯的金丹跳動一下,彷彿歡悅般地轉了幾圈,回應了阿洛的呼喚。 隨著金丹之間的聯絡不斷加深,阿洛的臉上開始真正地染上殷紅,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自丹田處升起,讓阿洛的腦子也有些發昏起來。跟著他猛一咬舌尖,在心裡默念雙修之訣,雙臂發力纏上西琉普斯的頸子,與他貼得更緊了,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當法訣即將念完的時候,兩顆金丹之間連通了一個狹窄的通道,因為阿洛是奉獻一方,他的金丹便一個跳躍,從那通道裡進入了西琉普斯的體內……他原本只想用金丹幫著梳理西琉普斯那過於龐大的暴戾能量的,可沒想到西琉普斯的金丹則與他人一樣強勢霸道,才剛察覺到阿洛金丹的存在,就一個旋轉過來,領著他進入自己丹田核心,邀請它一同舞動……便真正雙修起來。 之所以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人才能結為道侶,便是因為這雙修之法,其實是有一人金丹進入另一人體內,與其金丹水乳交融、互補互助,修為高者帶動修為低者,修為低者補足修為高者,使得雙方修為都有所進益,而金丹接觸舞動之時,那滋味可說是美妙無比,能讓人忘乎所以、飄飄然不知世事,只沉浸於那種氣息融合的快慰感覺之中……當道侶雙方修為達至元嬰期,二者元嬰將會彼此擁抱,元神相交,就彷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全心信任、再無隔閡。 就如阿洛,他眼見強制進入西琉普斯身體裡的力量過大,以至於讓西琉普斯的**不斷腐化又不斷重生,這過程實在猶如酷刑,要這樣憑借他現在不甚清明的神智自行歸攏吸收,不知還要遭受多久的折磨,阿洛當然看不下去,而西琉普斯那部分游離能量的防禦力又太強,想了又想,也只有利用雙修之法產生一個與西琉普斯內部聯繫的通道,把自己的金丹送進去幫忙,而這法子奉獻金丹之人是毫無保留地把金丹獻出,所以西琉普斯那部分力量感應到對方的全心奉獻,自然就撤掉防禦,才能讓阿洛的金丹進入。 然而,還沒等阿洛真的幫著西琉普斯梳理力量,西琉普斯的金丹就認出了最熟悉最想要的氣味,不依不饒地纏過來,使得權宜之計變成了真的雙修,阿洛一時不查被得了逞,接著就毫無抵抗力地沉浸在雙修的快|感之中了。事實上,也從來沒有一個修真者能抵抗雙修的歡愉。 就在兩顆金丹彼此親暱的時候,一種暗含軌跡的法則在其中運轉不休,在西琉普斯全身胡闖亂撞的龐大力量也漸漸依循這種規律自主流動起來,因為有了引導,它們也逐漸被理順了,在週身環繞幾圈後,就從容地匯入兩枚金丹之中,再又你傳我、我傳你,纏綿不絕、牽扯不斷…… 良久,阿洛只覺得如絲一般的快|感在腦子裡及至全身來回流轉,讓他終是忍不住地溢出了一點低吟:「唔……」 這聲音有如冷水淋頭,一下子讓阿洛清醒過來。 他先是發現西琉普斯體內的力量正在有序流動,身體狀況和平衡都很好,顯然是沒什麼大礙了,所以心中一寬,而後他又「看見」兩顆金丹勾勾纏纏,頓時又大為羞窘,趕快切斷金丹之間的聯繫,就要把金丹收回去,而西琉普斯的金丹尚覺得不滿足,一跳一跳地追過來,使勁兒地往阿洛的金丹上湊,阿洛的金丹連忙躲開,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躲開了另一顆金丹的窮追猛打,十分狼狽。 好不容易收回去了,阿洛才長吁一口氣,臉上的熱度久久不散。 他本來就對西琉普斯動了情的,可沒想到居然在這情況下雙修了,就算他只是從書中得知雙修法訣,但從剛才兩人金丹那樣繾綣交纏的情形裡,他也能知道這次雙修多麼完美,真是……不過,他的流牙已經沒事了,他現在只要呆在旁邊等他醒來就好。至於剛才……既然是個誤會,就只當沒發生好了,反正他的流牙也根本不知道雙修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想著,阿洛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與西琉普斯四肢都緊緊纏繞在了一起,就連他的頭,也在不知不覺中靠在了西琉普斯的頸間,與他的臉挨在一起磨磨蹭蹭,呼吸交纏…… 知道是那一場雙修讓自己之前神智迷亂,才弄出這麼……的姿勢,阿洛臉再一熱,趕忙放開手鬆開腿,就要從西琉普斯身上下來。 下一瞬,他的手腕被人捉住,一個人影翻身壓來,直接把他摁在了地面上,阿洛後背一痛,抬起頭,對上一雙燃燒著濃濃情|欲的金眼。 他卻不知道,正道修真者的雙修只是金丹交融就可獲得莫大滿足,所謂的雙修更多地是為了加深道侶雙方的信任程度和對對方的依戀與聯繫,而修魔者則不同,僅僅只是精神上的快|感是無法滿足他們的,所以,金丹交融過後反應還會直接延伸到**……更何況,因為阿洛本人的羞窘讓西琉普斯剛剛根本就沒有滿足,所以更是忍耐不住。 西琉普斯的元神仍然沉浸在之前的餘韻中,他只知道面前這個人能夠填補他的空虛緩解他的欲|望,就順從心意做了下去。 西琉普斯埋下頭,大口大口地**阿洛白皙的皮膚,比起以往更多了很多急切與粗魯,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他融入懷中,他的舌在阿洛身上不斷點下火種,左手則抓住阿洛的兩個手腕,把它們按在他的頭頂,牢牢地,而另一隻手則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阿洛身下之處,來回捋動,兩根大腿跨在阿洛身體兩邊,壓住他的腳,讓他不能逃離。 阿洛幾近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了欲,他感覺這一次也許與以往都不一樣,以往的西琉普斯雖然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可現在卻讓阿洛第一次察覺到了危險……不是會受到傷害的那種,卻會顛覆自己的認知,讓自己進入一個陌生的領域。 阿洛察覺到西琉普斯那堅硬的欲|望戳在了自己的腰上,緊跟著,他被西琉普斯一把抱起,半靠在他的胸口……阿洛猛然睜大眼——他能感覺到那個粗大的東西在自己後方的縫隙不斷磨蹭,前端黏膩的液體不斷塗抹在那處,有幾次都幾乎淺淺地刺進了一些……他從前不知道的現在好像都隱隱有些明白,讓他忽然驚惶起來。 可是,那個他養大的孩子卻沒有蠻幹,而只是近乎焦躁地不斷地在那裡磨蹭,湊在他耳邊一聲聲地粗喘呼喚。 「洛……我的洛……求你……很難受……」 聽著聽著,阿洛的心就軟了。 117章... 「流牙……我要做什麼?」阿洛歎息一聲,終於把緊繃的身體放鬆了。 而西琉普斯也顯然感受到阿洛軟了身子,連緩衝的時間都沒留下,一下子就闖入了阿洛的體內!巨大的欲|望猶如一根鐵柱直直楔入,熾熱的溫度燙得阿洛整個甬道都熱辣辣得疼痛起來。 「……唔!」阿洛用力一咬牙,卻咬到了另一個暖熱的物體……是西琉普斯的手指。阿洛感覺到口裡一陣腥甜,是西琉普斯的手指被咬破,正流出血來。 「洛,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西琉普斯毫不在意手指受傷,反而在口中含含糊糊地這樣說道,阿洛看他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直往下落,心裡十分不忍,而身體裡那根彷彿有生命一樣勃起跳動的東西,也正無比囂張地顯示它的存在——哪怕它的主人一直沒有動彈,卻仍舊能從它跳動的頻率看出,它實在相當辛苦。 「流牙……」阿洛的目光漸漸溫柔,他伸出手拂去西琉普斯額前的汗珠,微微一笑,「難受的話,就不要忍了……」 「……不痛了嗎?」西琉普斯喃喃地問道,他癡迷地看著這個笑容,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來。他其實腦子裡只剩下面前這個人和叫囂著想要解決的欲|望,可他潛意識中也仍舊不想讓這個人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也許是感受到西琉普斯的心意,阿洛笑容更加柔和:「我不痛啊,流牙,一直都不痛。」 下一刻,西琉普斯就好像得到了釋放的訊號,猛然把他的欲|望從阿洛體內拉出,又狠狠地撞了進去! 阿洛被這個撞擊頂得眼前一黑,整個身子也就要往後面倒去,然而卻被一雙強健的臂膀拉了回來,貼在一面寬闊的胸膛上。 大力抽出再猛力進入,西琉普斯著迷地感受他所愛之人緊致的身體和柔軟的肌理,他能感覺到自己每一寸都融在了對方體內,依依不捨,每當進入就不願出來,因而他拉短了拔出的時間,一旦進入總要衝進最裡面,狠狠地摩擦一會,才飛快地拔出來,又極快地撞進去! 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好像因此而舒張了,每一根毛髮的戰慄都顯示出他正享受著難以言喻的快感,西琉普斯用力把阿洛柔韌的身子揉進懷裡,腦袋埋在他的頸窩,發狂一樣地吮出鮮紅的印記。 阿洛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下|體被一個粗硬的東西用力地摩擦進出,熱烈的感覺幾乎要灼傷了他的內部,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欲被那東西帶著燃燒了自己整個身子,甚至能感覺到彷彿要把腦子都弄暈過去的強大熱力! 不知不覺地,阿洛迷糊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捧住了大力吮吸,從那裡傳來的些微刺痛不僅沒有讓他覺得難受,反而讓他身上的熱度更強一些。 阿洛漸漸沒了力氣,他的雙臂被西琉普斯拉著環繞在他的脖子上,雙腿也被盤上了他的腰,整個人全部被包裹在西琉普斯寬闊的胸膛裡,像是只能攀附著他,而再也不能去往任何一個地方……他無力地把頭擱在西琉普斯的肩上,暖熱的唇隨著身體的顫動觸碰到他堅實的肌肉,溫溫的呼吸也軟軟地打在那裡,下|身還有個強硬的東西在肆意進犯,讓他不時口中溢出幾聲呻吟,卻馬上被他嚥了下去。 阿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完全沒有了自控力,聲音也禁不住地一直要溢出來,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只有下|身一記猛過一記的撞擊清晰地被他感知,漸漸地,從交|合處忽然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甬道內壁也一陣陣麻癢起來,急欲等待著什麼緩解,而每當那根硬物擦過的時候,就總能讓他舒服一些……即便是臉上猶如火燒,可身子卻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力,仿若籐蔓一樣越發地往西琉普斯身上湊去。 西琉普斯也發現阿洛的親近,霎時大喜,他雙手握住阿洛的腰,一下舉起來,又用力地撞向自己的身體,他極快地進出,每一下都直插|入阿洛的深處,身下器物被柔軟甬道緊緊包容,舒爽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啊!」阿洛不自覺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咬在西琉普斯肩頭結實的肉裡,又是牙齒腥鹹,他眼裡映出一點紅色,就又立刻放開,伸舌舔去那點血液。 可就是這小小一個動作,卻撩得西琉普斯情|欲大熾,又猛力挺動腰部,手裡更是把阿洛握住捏來揉去,恨不得立時就與他合二為一! 阿洛忘了怎麼呼吸,只感覺到強烈的快感遍流身子上下內外,接連不斷地讓他的腳趾都蜷縮起來,西琉普斯只管賣力動作,而阿洛那未經人事的身體也越發敏感,前方的東西也是挺了起來,抵在西琉普斯的小腹上隨著身子的搖擺磨蹭,很快就洩了精,吐出一股白|濁,然而才剛剛疲軟,又被西琉普斯毫不留情的動作刺激得再度激動起來,可總也敵不過西琉普斯持久,不多時就又洩出一次,比起之前還能用手臂摟住西琉普斯脖子的,現在卻是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西琉普斯眼中情|欲沸騰,無論如何佔有懷中這副軀體,他都好像不能滿足,還不夠……不夠……他的舌舔上了阿洛細緻的鎖骨,反覆烙下艷紅的印記,他要把自己的記號遍佈這人全身,就由這離他最近的所在開始……一寸一寸,西琉普斯下|體撞擊不停,而唇舌也並不閒下來,他低下頭貪婪地舔舐,火一樣的舌頭留下濕漉漉的痕跡……直到看到白皙身子上的兩抹朱紅,西琉普斯舌尖一卷,就把那乳珠捻入口中,舌尖搔刮,舌肉攏住了輕柔吮吸,直把它弄得紅腫起來才肯移開嘴……若非他還惦記著要把懷中人全身都烙下印記,恐怕還是戀戀不捨,不願放開。 阿洛半邊身子都被西琉普斯吮麻了,軟軟地就要往下面滑去,而西琉普斯這回只拉了他的手臂,就順勢與他一起倒了下來,而嘴唇也已經挪到了阿洛光滑的下腹,繼續點燃情火。阿洛的手指不自覺穿入西琉普斯的黑髮,無意識地輕輕拉扯,好像要把他推開,又好像要把他拉得更緊一些。西琉普斯只當是後一種,他看阿洛的東西也半硬了的,就乾脆幫他一把,伸手包住了擼|動,讓阿洛倏然一僵,西琉普斯抬起頭,正看到了阿洛泛紅的臉和不自覺水潤的黑色眸子,讓他的欲|望頓時更堅硬幾分,動作也更大了起來,甚至沒了章法……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戳到某個地方的時候,阿洛的身子忽然彈跳一下,眼角竟然沁出了一些水來,讓西琉普斯看得口乾舌燥,伏下去大力吮吻阿洛的唇,把舌頭闖進去與他緊密糾纏,下|身也開始猛地朝那一個地方戳刺起來…… 唇被那蠻橫的舌頭絞得天翻地覆,下面的勃|起有帶著繭子的手粗魯地侍弄,身後還有一柄熱鐵狂放進出攻擊,這三者帶來漲起的潮水一樣的強烈感覺,阿洛毫無力氣地被西琉普斯操|弄著,彷彿都要窒息了…… 西琉普斯眼中金色光芒越發耀目,他的每一個吮吸都凶狠有力,每一下撞擊都像要把人弄壞一樣,他在從前經歷了多少忍耐,就在現在釋放了多少橫蠻的熱情,他再也管不了身下人是否能夠承受得住,他只感覺到他與他的洛交|合處給他帶來從未有過的享受,讓他禁不住瘋狂…… 終於,西琉普斯的東西更粗壯了些,他的前端開始不住地有透明的黏液溢出,他的動作更快更急,終於在一個猛撞中達到了頂點!他感受到他的熱力全部噴灑在他的洛溫暖的體內,就像是包容了他的所有…… 同時,阿洛也感受到那股強有力的力量進入他的內部,灼熱的液體噴灑在他身體深處,讓他忍不住絞緊穴|口,幾乎忍不住地痙攣起來。 在洩了一次之後,西琉普斯那發熱的頭腦總算是清醒了些,他低下頭,就看到自己心心唸唸的人正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身下,而自己的某個部位甚至還和他緊緊地連在一起! 阿洛佈滿紅痕的白皙身子,紅腫的唇瓣和乳|珠,仍然潮濕著的狹窄的甬|道……還有那雙已然失神的潤潤的眼,無一不刺激西琉普斯的感官。 「洛……我的洛……」 西琉普斯想起他之前遭到的事情,想起阿洛的不解與微微恐慌,還有阿洛看著自己的溫柔的目光……哪怕是覺得危險,但也同樣不願意讓自己忍耐和痛苦……這就是他的洛……他所要的唯一的那個人。 才剛剛發洩過的欲|望重新抬頭,瞬間恢復了精神飽滿的狀態,西琉普斯感覺到自己的需求前所未有的強大,他想要就這樣抱著這個人,一直呆在他的體內,讓他永遠連在自己的身上! 身下的熱鐵在他的洛的身體裡再次跳動起來,西琉普斯把阿洛攬入懷中密實相貼,他想起之前他所經歷的另一種美妙的事情,回想那時的玄奇感受,下|體再次不停歇地抽|插著……與此同時,西琉普斯的金丹也強勢地闖入了阿洛的體內,勾動阿洛的金丹一起快速旋轉起來!身體與元神上的快|感一起襲來,阿洛終於完全喪失了神智,只能跟著西琉普斯的動作扭動身體,口中再也不能忍耐地發出低聲的呻吟,連續的,微弱的…… 所謂告白 浮浮沉沉地不知道多久,阿洛的意識漸漸甦醒,他感覺到自己躺在極其柔軟的東西上面,有什麼濕潤的條狀物在自己的身子上徐徐滑動,滿含親暱和眷戀的。 是什麼……阿洛睜開眼,就看到一條肉舌在身上舔來舔去,弄得到處都是黏黏糊糊的。 撐起身子四處看了看,沒見著西琉普斯的蹤跡,阿洛抬起頭,對上兩隻水缸大小的血紅眼瞳——正安在一顆碩大的獸頭上。 阿洛微微皺眉,才發現自己是躺在那巨獸的那幾乎等身的長尾上的。 流牙呢?阿洛正在疑惑,那條舌頭就又舔了上來,巨獸的眼裡全是欣喜,透出的情緒十分熟悉。 阿洛緩緩地抬起一隻手,嘗試著伸出去,巨獸低下頭,把頭挨過來蹭著他的掌心……這動作也很熟悉。 「是流牙吧。」阿洛微微笑了笑,「對不對?」 隨著阿洛的話,那披在阿洛身上的長長毛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跟著是一雙強健的手臂和寬闊的胸膛,正好把他包在了懷裡……唯一的遺憾,兩個人都是赤|裸的。 「洛。」西琉普斯雙臂把懷裡的銀髮青年擁緊,低聲說道,「是我。」 兩人之間毫無縫隙地貼合,讓阿洛很快察覺到對方身體的變化,忽然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不禁伸出手一推。 西琉普斯察覺到阿洛的推拒,眼神一黯,但跟著卻用力把他壓在自己胸口,不肯去看他的臉。他當然也記得自己之前做了什麼,儘管那時最初他是神志不清的,但後來他則是刻意地放縱了自己的欲|望,他的確是因為與阿洛的金丹水乳交融的感覺太好才連身子的反應也控制不住——雖然他在這方面的意志力原本就相當薄弱,不過,他畢竟也算是趁人之危了的……因為阿洛對他的心疼,讓他霎時忘乎所以。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自己的力量已經平穩,阿洛也已經醒來,可是,阿洛還會原諒他嗎?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剛剛阿洛想起那瞬間的直覺反應讓他心裡頓時忐忑起來。 阿洛良久沒有說話,西琉普斯心更慌了:「洛……」他摟在阿洛腰上的手臂緊了緊,往後略退一步,把懷中人的頭抬起來,而後,他驚訝地睜大了眼。 他看到了一張紅得像是要滴出血的臉。 心裡倏然升起一股狂喜,西琉普斯忽然明白了什麼,重新把阿洛摟住:「洛,洛……你……」 阿洛歎口氣:「我本來不明白的,可是現在明白了。」 「那,洛你不怪我?」西琉普斯仍然不肯相信自己夢寐以求的願望就這樣達成了,兀自確認著。 倒是阿洛,他一直知道恢復了記憶以後的西琉普斯是一個即使他前世的師門掌門人可能都及不上的強者,卻沒有想到,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患得患失的神色,心裡又不忍起來:「怪你幹什麼?流牙,本來就是我先……的。我沒想到修魔者的雙……與我們有所區別,但那並不是流牙你的錯。」 說到後面,阿洛的聲音很低,可西琉普斯還是聽懂了其中並沒有怪罪之意,才在嘴角露出了一點淺淺的笑容,卻在下一刻僵在了那裡。 因為阿洛的聲音又響起來:「流牙,之前的事情就當做沒發生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西琉普斯的怒火「噌」一下燃起來,他第一次打斷阿洛的話:「我是故意的!」 「……什麼?」阿洛頓了一下。 「我說,洛,我是故意的。」西琉普斯重複道,「我在融合力量的時候,儘管痛苦,可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感覺到洛把金丹送入了我的身體想要幫我梳理能量,而不知怎地,我的金丹也迎上去了,那感覺很舒服,跟著,我的身體也因此有了反應……洛,你從前只知道人有欲|念需要用『交合』解決、卻並不明白解決欲|念的具體過程該怎麼做對不對?我對你做的那個,就是『交合』,那代表我想要你!」 阿洛剛平靜一點的臉色又泛起些紅來:「流牙,我本來不知道修魔者的雙修會引發身體動欲,對於我們這樣的正道修真者而言,並不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現在知道了…… 西琉普斯敏銳地捕捉到兩個字——「雙修」。 「什麼是雙修?」他看著他問道。 阿洛也發現自己說漏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雙修……與人類之間的『交合』相似,只不過並不是**接觸,而是元神相交,金丹共舞或者元嬰相融,所得到的快|感也是來源於元神。」 「所以洛,你其實已經跟我結婚了對不對?」西琉普斯心情好起來,「無論是**還是元神,我們都已經交|合過了不是嗎?」 「……不是的。」阿洛搖搖頭,「流牙,這只是個意外,修魔者與正道修真者是不一樣的,魔本來就是集結了各種**的集合體,所以當然也更容易動欲,身體上的接觸,應該並不算什麼。」 「但是,雙修也是跟誰都能做的嗎?!」西琉普斯再次找到了阿洛話語中的漏洞,「其實洛,你因為我修魔,所以不相信我……對吧?你覺得,因為修魔者**強|盛,被引起了欲|念就要發洩,找人交|合也很正常,所以,你認為我只是一時被慾火沖昏了頭,才跟你做出這樣的事,是吧?」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閃動著怒意的金色眸子,沒有說話。 西琉普斯見他默認,怒火更盛,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洛,就算我不明白修真界裡的一些常識,可對於『雙修』——如果說我們的金丹共舞就是這個的話,那麼,我起碼也知道這個不是跟任何人都能去做的。它必須要讓一個人的金丹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裡,而金丹是力量的核心,這樣做無疑是對接收金丹進入的人絕對的信任,幾乎是把所有交付到對方手上……洛,我敢肯定,『雙修』不是一個輕率的舉動,而是要經過精心選擇、百般考驗的。」 「……是的。」阿洛看著西琉普斯微笑,「可是流牙,雙修只能局限我,卻不能局限你。」他說著伸手溫柔地撫摸他養大的孩子的臉頰,「無論是哪一種『交合』都好,流牙,我希望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需要對我抱有愧疚。」他即使對這個人動了情,但也不願意讓他違背自己的本性。 道侶需要忠誠,而修魔者……他們從來不被任何東西束縛。雖然西琉普斯因為這件事而想到了「結婚」——這片大陸上類似於結成道侶的一種儀式,然而,修道者與修魔者對於這方面的分歧太大,阿洛不想讓這個自己從來捨不得有一點違逆的孩子,不,現在該說「男人」了,有半點勉強。 對於阿洛在某方面的固執,西琉普斯幾乎要咬牙切齒了:「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只要你而已!唯一的!你以為,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會在後來把金丹送過去交融嗎?如果不是洛你的話,在我的力量還沒有穩定的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會跟你『交合』,作為一個修魔者,對於我而言,除了力量以外,你就是我唯一的欲|望!」 「我一直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一直在暗示你,我一直想方設法地在接近你!洛,自從我從恢復了記憶之後,就一直想著得到你,用一個能夠限制永遠的契約把你鎖在我的身邊,永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永遠不能拋下我!」 一口氣說出許多話,西琉普斯看著阿洛的神情由溫和轉為訝異,他捏一下拳頭,對著阿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洛,你是魔法師,而我是戰士……那麼,你願意接受我成為你的伴生戰士嗎?」 阿洛知道伴生戰士對於魔法師而言是一種什麼樣的地位,與道侶在他們世界裡的定義相似,在這個大陸上長大的西琉普斯,用「伴生戰士」來對自己發出邀請,這本來就是一種非常認真的表示。再加上剛才西琉普斯那樣急切的剖白……阿洛從來沒有發現,原來他的流牙一直是這樣想的。 「洛,你相信我對你的需要,好嗎?」在已經造成了既定事實的現在,西琉普斯雙手捧起阿洛的臉,誠摯地看著他溫潤的眼睛。 阿洛看到了西琉普斯的決心,再一次地……妥協了。 「好的。」他目光柔和,「流牙。」 狂喜的感覺瞬間席捲了西琉普斯的全身,他按捺住激動的情緒,低頭覆上阿洛的唇,熱情地吮吻……良久,他才放開來,用食指摩挲著阿洛的唇瓣,低聲笑道:「洛,這個是『吻』,是作為愛人的彼此用來表達親暱的。」 原來從那麼早……想到以前西琉普斯的各種動作,阿洛有些哭笑不得:「流牙,你還真是……」 西琉普斯眼裡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再次舔了舔阿洛紅腫的唇:「我那時有點衝動親吻了你,很擔心會被討厭,結果後來才發現,原來洛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動作代表了什麼,所以,我就毫不猶豫地利用這一點了。」 於是在這個時候就全部坦白了嗎……阿洛好笑地搖搖頭:「現在我知道了。」 西琉普斯再次啄吻,鼻尖抵著阿洛的,金色的眼裡化開一片溫柔:「現在洛你知道了也沒用了,我已經是你的伴生戰士了。」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這樣毫不掩飾的純然的愉悅,也微微地笑起來:「是啊,流牙已經是我的道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我現在是有三件事要說: 1,感謝自從霸王票系統出來以後到目前為止的三十隻小萌物,我愛乃們~~~原本俺還以為不會有人的,結果居然驚喜了,真是相當的感動啊掩面。 2,關於有些童鞋因為網絡或者電腦等原因看不到博裡的東西,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弄了個公郵。 郵箱密碼【ylch123】,在收件箱裡就能看到。 3,以後類似情況我會在「作者有話說」裡通知,一般來說,就在這兩個地方了~ 身外化身 西琉普斯抱著阿洛膩了一會兒,阿洛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流牙,你剛才是怎麼回事?」從獸變成人這樣奇怪的事情,因為之前遭受到了強烈的情感衝擊,他竟然忘記詢問了。 「洛是說這個?」西琉普斯眼含笑意,後退幾步後縱身一躍,霎時化作了足以抵上洞頂的巨獸。 阿洛也站遠了些,他仰起頭看它,與剛才不同,他現在有心情去看這隻巨獸的真實模樣了。 真是……非常震撼。 那是一頭小山高的野獸,通身銀色的長毛沒有一絲雜亂,柔軟順滑,被輕風拂動時甚至流過微光,四肢粗壯有力,表面上綴著無數巴掌大的鱗片,閃爍著珍珠一樣的光澤,那一條尾巴蓬鬆,只在揚起的時候忽然繃直,發出尖銳的爆破聲,顯出它彷彿能夠開金裂石的力量……再往上看去,就是一顆猙獰的獸頭,巨口之中牙齒銳利,頭上還有一根弧度流暢的彎角,也是銀白的顏色,但看起來卻好像一柄利器,只要挑動,似乎就能剖開皮革。 極致的美麗。 阿洛的眼中情不自禁地閃過一抹讚歎,而西琉普斯也彷彿帶點炫耀似的,在阿洛的眼前一點點縮小,直到只有約莫三人長一人高,才緩緩地伏下|身……帶著冰冷的鱗片的四肢全被他收到腹下,而柔軟的尾巴則一下子地繞過來,把阿洛圈了過去。 輕輕撫摸銀色的長毛,觸感相當良好。阿洛並不拒絕西琉普斯的接近,反而因為從沒見過的美麗野獸而倍覺有趣。 野獸沒有開口,可阿洛卻聽到屬於西琉普斯的聲音響了起來:「洛,這是我的另一個形態。」 被厚實皮毛包裹的感覺很好,阿洛看著野獸猩紅色的眼睛,微微笑著:「另一個形態?」 「……是的。」這回的聲音從另一個地方傳來。 獸尾鬆開而,在那隻巨獸的軀體裡,緩緩走出一個身影凝實的俊美男人,把銀髮的青年擁入懷中,男人的金眼盯著銀髮青年,而那頭巨獸則同時低下頭,用長尾巴兩個人纏在一起——那雙原本透著溫暖的猩紅眼眸卻霎時間沒有了情緒,變得冰冷、有如金屬一般。 感受到西琉普斯暖熱的懷抱,阿洛驚訝地看著他。 西琉普斯為阿洛難得可愛的神情心動一下,然後撩起他一縷銀髮送到唇邊輕輕摩挲:「洛,你沒猜錯,兩個都是我……」 阿洛還要再問什麼,可正在這時,巨獸猛然站起身,喉嚨裡發出低啞的吼叫,四根巨足也在地上刨刮起來,好像按捺不住地要衝出溶洞。 「外面有人?」西琉普斯被打斷了與情人的交流,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 阿洛也同樣察覺到他在這座小山上布下的禁制被人觸碰了,雖然山下離這裡還遠,可是,那股力量卻已經侵|犯到禁制的安全。 「洛,不用擔心。」西琉普斯在阿洛的眉心烙下一個輕吻,與此同時,那巨獸一蹬腿,箭一般地衝了出去——「我會解決,不會有事的。」 阿洛轉頭看了一眼,卻又被西琉普斯扳正了腦袋。 「洛,你現在應該只想我的。」西琉普斯的眼裡露出一點委屈,他得到了懷中這個人、心願得償,現在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夠把他們分開。 ……又在撒嬌嗎?很久沒見了啊。阿洛這樣想著,唇邊的笑意加深:「流牙,我是只想了你啊。」 西琉普斯啞然,他剛才的確說了,那獸也是他的……不過,被他的洛這樣輕鬆打趣的感覺也很好。他忍不住湊過去舔一下阿洛的唇,然後再舔一下。 阿洛臉紅了紅,自從知道這個動作叫做「親吻」以後且是屬於情人之間的動作之後,他每次被這樣對待,都會有一點羞窘。所以說,這就是自己動了情的人也對自己動情才會有的嗎?阿洛的心裡忽然升起了淡淡的喜意。 西琉普斯舔來舔去的身體又有點異樣,阿洛察覺到自己的道侶有些要管不住自己了,就伸手擋住西琉普斯的嘴:「好了流牙,先不要鬧,把你身體的情況告訴我吧。」 「洛把金丹放到我身體裡就知道了啊。」西琉普斯提議道。 看到西琉普斯黯沉的目光,阿洛微笑拒絕:「不行。」現在他可不能做這個,從他的流牙的反應來看,如果真的把金丹放進去,恐怕又是一場雙修,該問的事情也就又會耽誤了。 西琉普斯有點失望,不過他也知道見好就收,所以只是矮身坐到地上,再伸手一拉,把阿洛拽到懷裡抱著:「好吧,我聽洛的。」 阿洛靠在他身上,笑著等待下文。 西琉普斯整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他看到阿洛皺起眉,連忙又說,「在以前——按照洛你的說法就是修行方法不得當的遠古時代,我那個時候力量暴漲,最初並沒有找維拉希爾為我存儲力量,而是分裂出一部分力量來……我不記得是怎樣做的了,大概是有一次在戰場上奮戰過後,睡覺的時候夢見了很多模糊的影子,好像看到了一些能夠奔跑的生物,等我醒來之後,就發現在我身邊多出來一隻魔獸,嗯,類似於魔狼的,而我也很奇異地就知道那只魔獸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能夠完全控制它。」 聽著西琉普斯的話,阿洛突然想起曾經在戰士公會分會看到的那一組壁畫,就有一個凶蠻的男人與他的野獸密切配合,再加上那天女侍者的介紹,原本就有一點懷疑的阿洛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那個男人就是他的流牙。 西琉普斯有點苦惱地措辭:「今天的情況跟那次也差不多,只不過是我能更加清醒地看著自己變化——我想要一頭足夠強大的野獸作為第二形態。」 這是一句真實的話,還卻還有沒說完的地方。他想到了他的洛銀色而柔順的長髮,想著要分裂出一頭足夠強大的、能夠保護他的洛的野獸。所以,他變化出來的野獸才會有著與阿洛髮色相同的長毛吧。 是的,除了銀色的長毛,還有那似狼但更似犬的強悍外形,以及靈活的、好像狐尾一樣的尾巴,與有著和巨龍相似鱗片的粗壯的腳爪。線條優雅,但更多的是野性與凶蠻。 「所以說,流牙你現在有野獸和人類兩種形態,甚至也可以讓兩者同時存在?」阿洛想了想,確認似的問道,他見到西琉普斯點頭,又問,「流牙,你仔細體會一下,還可以有更多嗎?」 西琉普斯側頭,眨一下眼說:「應該可以……我記得以前修行法門走偏,分出一隻魔獸就是極限,之後力量再度增長,當我想要如法炮製的時候,卻發現一旦想要這樣做,就會好像要爆炸一樣地全身充血……不過這次不同,如果力量繼續增長的話,達到某個程度以後,我就能夠再度分裂出一部分來。」 聽到這裡,阿洛輕聲問道:「那麼,流牙你現在的力量達到什麼程度了呢?」他說著,從西琉普斯的懷裡離開,走到他的對面,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西琉普斯不滿意懷抱空空,不過還是習慣性地聽阿洛的話,於是雙腿盤膝,雙目一凝——接下來,他的身上忽然好像壓上了什麼有形的東西,而他的頂門百匯穴處則溢出一些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下一刻,一個肉呼呼的娃娃從那裡鑽了出來。 「這個應該就是洛你說過的元嬰吧……」西琉普斯心神一動,那個娃娃就步履蹣跚地跳到阿洛面前,兩隻胖胖的小手抓住了阿洛的袍角。 阿洛蹲下來,看清楚那個娃娃跟西琉普斯的五官極其相似,而且,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強悍的味道。 的確是元嬰無疑了……而且,雖然當修真者達到元嬰期的時候就凝結出元嬰來,但是並不會這樣清晰,而當化神期元嬰雖然清晰,卻不能脫體而出,煉虛期元嬰可以出竅,但不能這樣靈活……只有渡劫期,才能有這樣一個活靈活現、行動自如的元嬰出現。 西琉普斯他……已經達到渡劫期了。 再想到剛剛出去的巨獸,也帶著極其強大的力量……阿洛歸整了西琉普斯所說所有事實,才帶著愉悅地開口:「流牙,你煉成身外化身了。」他對著西琉普斯不解的目光,幾乎是歎息般說著,「傳說中能夠修成身外化身的法訣都是異寶,修煉了這種法訣之後,如果足夠刻苦,力量可以一直攀升,同等的級別中,要勝過他人幾倍之多。」 是的,身外化身在修真界裡已經失傳,只有古籍孤本中有所記錄,當結成金丹以後,就可以為自己煉製一個化身,化身是本體的一部分,本體擁有對它絕對的控制權,化身可以擁有遠比本體更多的力量,也可以相同或更少,而如果本體元嬰被破,但只要化身不毀,那麼就還有重來的機會——可以說,擁有一個化身,也就多了一條性命。而且,化身能夠容納本體多出來的力量,如果是一個渡劫期的修真者,他不斷修行分出化身,讓本體始終保持不夠渡劫標準的地步,就能夠逃脫天劫,而擁有化身的修真者,一旦成功升仙,進入仙界以後的地位也會比其他人更高。 另外,有些法訣規定了化身的方向,而有些則沒有,顯然,西琉普斯的法訣是前者,所以,他的化身總是獸型。 阿洛想通了這些,很為西琉普斯高興,才正把推測一一說出,忽然,他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一個沒站穩,被西琉普斯手臂接住。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還是感謝所有新增的小萌物們我愛乃們~~~話說,我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扔了手榴彈和火箭炮……哎呀,人家好害羞好害羞的說~ 哦,還有一件事,就是以後不要在文下留自己的郵箱了,這個不太好,有什麼事,比如說公郵看不到或者博看不到等其他問題,在文下給我留言就好,我看到了以後會解答的~ 獸影 臨近中午的時候,拉法爾莫城外緩緩走進一個騎馬的隊伍,走在前方和後方的穿著整齊且整潔的皮甲,看從他們所散發的粗獷味道來看,那其實是一群傭兵……而處在他們中間的幾個衣著講究的貴族,也都擁有不小的氣勢——他們分別是海藍頭髮、火紅頭髮以及褐色頭髮的男士或者女士,特徵十分明顯。 「聽說瑟夫瑞拉在校的成績非常不錯?」 「應該是茱莉雅說的話,瑟夫瑞拉提過他們是同學,而且茱莉雅也相當努力。哦對了,還有雷蒂亞……不過雷蒂亞的脾氣還是不怎好啊,哈哈!」 「沒辦法,你也知道的,火屬性的人總是會有點小脾氣,不是嗎?」 其樂融融的談話使得氣氛很好——誰也沒有提及為什麼土屬性和火屬性兩個家族的嫡系成員會進入水系學習魔法。 在將要到達城門的時候,另一個車隊自後方駛來,保護者是身披重甲的騎士,只不過這一回在中間位置的是一輛看起來十分莊重的馬車,馬車旁邊騎著一頭雙角騎獸的是一個英俊的青年,淡青色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身後,嘴邊的一抹輕笑讓他顯得十分瀟灑。 「威音德爾家族的人也來了,馬車裡的難道是……」 「應該不會錯的,能讓威音德爾成為保護者一樣存在的,只會是艾迪瑞特的珍寶。」 「……星靈大預言師阿布羅斯?維托米爾。」 之前的幾位貴族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目光,由素來比較善於外交的一位拉了韁繩過去:「失禮了,是艾瑞迪特帝國的大預言師阿布羅斯大人嗎?」 乘著騎獸的青年控制他的魔獸上前:「正是阿布羅斯大人,幾位是斯利維爾、弗萊、和艾格瑞恩的先生女士們吧?我是威音德爾家的庫拉爾,非常榮幸見到幾位。」 「我等也非常榮幸。」斯利維爾家的這位貴族矜持地頷首,隨即朝馬車那邊彎了彎腰,「請阿布羅斯大人先行。」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與他同來的諸人也都往路邊退去,把路讓了出來。 庫拉爾?威音德爾並不推拒,而是也點頭表示感謝後,就回到了馬車旁邊,與騎兵們一起進城。 在大陸上,光明與黑暗各自佔領了白晝與黑夜的勢力,可也許也因為如此,他們的神裔血脈早已流失,與此相異的,風、水、火、土四系的神裔血脈則以古老的貴族世家的形式流傳下來,其中三個駐紮在蘭德斯科帝國,而威音德爾家族則坐落在艾瑞迪特帝國的土地上。 同為神裔血脈,水火土三系因為在同一個國家彼此比較接近但競爭也較強,而風系則在艾格瑞恩帝國與那裡的魔法師總公會共同構成該國魔法界的主流。 待庫拉爾一行進了城門,另三家的貴族們也驅趕自己的馬匹進去,守城的士兵們只是看了看貴族們身上明顯的徽章與他們身上所帶著的清晰的各系純粹力量,就讓他們順利進入。 就這樣保持一前一後的順序以及相當程度的距離,分別屬於兩個帝國的隊伍不疾不徐地往城中——卡莫拉魔武學院的方向而去。 然而,並沒有走多遠,前面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等一等。」庫拉爾抬臂叫停,隨即湊到車窗邊,「阿布羅斯大人?」 車中人似乎說了兩句什麼,庫拉爾趨獸到了車前,伸手打開了車門,跟著,一股奇異而又飄渺的力量瞬間流溢而出——在下一刻又收斂起來,歸於沉寂。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個纖細的人影站立在車隊的外面,庫拉爾一驚,急忙從騎獸上下來,快步奔過去:「阿布羅斯大人,您怎麼能到車隊外面呢?太危險了!」 屬於艾瑞迪特的星靈大預言師除了占星和微弱的利用星力的能力以外,沒有任何攻擊力量。 「庫拉爾,你多慮了。」空靈的聲線讓人分不出來自哪裡,「在這裡,我看到了一點東西。」 星靈大預言師轉過頭,那是一張極其艷麗的臉,可與這張臉不符的,卻是他身上縈繞著的超脫世俗之感,讓人只看他一眼,就不自覺滿懷敬重地低下頭。 雖然白天星力微弱,但是超越了一般占星者的大預言師也總是能產生一些預兆,從而提出警示。 所以,庫拉爾直覺地問道:「您看到了什麼?」這次魔法交流大會強者如雲,作為被挑選出來的保護者之一,庫拉爾始終深感壓力。 「庫拉爾,不是與我安危相關的事。」阿布羅斯當然明白自己對於艾瑞迪特的重要性,也能理解庫拉爾的緊張,開口安慰,「我只是在這裡看到了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在這裡,出現了有力量影響星象的東西,琢磨不透,很危險但也很平和……」 既然危險就不能平和,這是矛盾。 庫拉爾警惕起來,因為在這裡往那邊望去的時候,除了蜿蜒的群山,他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 阿布羅斯緩緩上前一步,一臂平伸而另一手則豎起手掌輕輕前推——隱藏於日光中的星力絲絲縷縷地降落,降落在延伸出來的手掌掌心,再從另一個掌心透出去,淡淡的藍紫色,十分美麗。 隨著藍紫色的星力如同蛛網一樣四散開去的時候,在星力所及之處,霎時出現了一片青色的光幕,與藍紫色星力交相輝映,流光溢彩,瑰麗奪人。 後面過來的貴族們也看到了這一幕,都驚異地停了下來。 而讓他們更加訝異的是,在光幕之後,群山之中,忽然又出現了另一座山,相比於它旁邊幾座來並不高,卻在半山腰上有一個漆黑的洞口,彷彿張著獠牙,在那裡隱隱散發出一種強大的壓迫——哪怕是隔著光幕也能感覺到。 強大的危機感頓時讓眾人繃緊了身體。 這時候,貴族們也顧不得別的,都一起下了馬,來到星靈大預言師身側——被庫拉爾隔離在至少五個歐羅長之外。 「阿布羅斯大人,您……」 與避世的月靈大預言師不同,星靈大預言師雖然言力比月靈稍有不及,但是卻比月靈活躍許多,對於前來請求占星的客人,除非對艾瑞迪特會造成威脅的,也時常會答應。因此,在看到這樣詭異的情形之後,貴族們就不避諱地開口了。 阿布羅斯果然沒有拒絕這個試探性的詢問:「果然,我曾經見過這樣的力量,無論是魔法力還是鬥氣都不能察覺它,但是星力可以……然而,星力只能發現,卻不能打破它。」 但是魔法力和鬥氣可以打破它?在場眾人幾乎同時領會了星靈的意思。 阿布羅斯收回手,那遺留的蜘蛛網一樣的星力定格在光幕上,從外延到內圍交匯在一個點上:「這裡是這個禁制的中心點,如果有超越禁制主人力量的人全力擊打它,就能夠讓禁制破碎。」 在場的人又不約而同地留意到一個詞——「禁制。」 「阿布羅斯大人,您說……禁制?是這個光幕的名稱嗎?」略為衝動些的弗萊家貴族這樣問道。 「是的。」阿布羅斯點一下頭,就不再做出任何解答。 不過,僅僅是這樣程度已經足夠了,下面需要考慮的就是,是否打破這個禁制的問題了。 因為是阿布羅斯發現這個禁制的,所以蘭德斯科的貴族們先看向庫拉爾,而庫拉爾——作為一個擁有強大武力並且身兼保護星靈重任的貴族,他首先憂心的是這股據說能夠影響星象的力量——這可絕對不是兒戲的事情。 而後,他發出指令:「騎士長,挑幾個守護騎士去攻擊阿布羅斯大人所說的那個點,務必打破禁制。」而庫拉爾自己,則站在阿布羅斯身前,小心地守護。 騎士長——一位九級戰士,帶領著守護騎士——至少八級的戰士,一共五人同時站在禁制前方,然後,以騎士長為首,其餘四位守護騎士把手掌貼在前面人的後心,一個傳一個地將鬥氣輸送過去,一瞬間,騎士長的力量暴漲至大戰士級別——「轟!」他們把所有的力量衝著那一點打去! 有如水晶碎裂,青色的光幕頓時散成了片狀消失,眾人眼前一清,才發現群山的面貌已經不像是隔離了一層的了,而是異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黝黑的洞穴上——力量的波動就是從那裡發出。 然而,還沒等眾人做出下一步動作就異變突生! 一道白影「嗖」一聲從那洞穴裡竄出,霎時變化成小山一般大小,它的動作迅即如電,猛然墜落在地面上——它沉重的雙腳踩踏著堅實的土地,發出沉悶的巨響,而後,它一甩頭,發出一聲震天的鳴叫! 「吼——」 再說溶洞裡,阿洛從西琉普斯的懷裡站穩身體,幾不可見地皺一下眉。 西琉普斯側一下頭,依舊圈著阿洛的腰說道:「好像是打起來了。」跟著他把頭埋進阿洛的頸窩,「洛,別管那個,我能應付的。」 看來,是遇到強者了……阿洛想一下:「還是出去看看吧,而且,我們也已經出來很久,得回去卡莫拉了。」 再想到外面有人,他並不想讓自己的相貌暴露,西琉普斯也想到這一點,說道:「我去殺光他們就行了。」 阿洛搖搖頭:「不用做無謂的殺孽,在這個時候到卡莫拉來的人,殺了以後通常都會有麻煩的……流牙,我不喜歡有太多業障纏身。」又想了想,他忽然笑道,「沒關係,還有別的辦法。」 站在西琉普斯面前,阿洛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件普通的袍子穿上,然後手指泛起青色光芒,在臉上輕輕一抹,頓時,他就變幻了另外一種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明天同學聚會,有可能沒辦法更新……這個先說一下,當然,如果回來得早的話,我還是會照常更的~ 121窺視 「洛?」西琉普斯看著面前陌生的臉,卻有著他所熟悉的味道,心裡有些驚訝,「這是……」 阿洛朝著西琉普斯微微一笑:「這是我上一世的樣子……這樣的話,即使出去也不會被認出來了。」只是個小小的障眼法,哪怕是煉氣期也可以使用,但是如果是上輩子——在修真者遍地的情況下是不能用的,道行比自己高的人很輕易就能看破,不過在這個世界,卻不用在意了。 西琉普斯沒有想很多,他只是認真地看著這個據說是他所愛之人從前的模樣,從上到下,一根頭髮絲都沒有放過——他自己自從第一次收復力量後就漸漸變成了以前的相貌,而這人的卻……他一直引為遺憾的,他原本希望能把愛人的一切都全部佔有,當然也包括過去。 現在終於看到了。 阿洛作為內門弟子時候的樣貌與現在的當然是不一樣的,黑色的頭髮挽成髮髻綰在頭上,五官清淡沒什麼特色,身材纖細且略矮,怎麼看都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可那雙黑色的眼眸卻始終沒有變過,永遠蘊含著溫潤的光。 在西琉普斯眼裡,這個人不管怎麼樣都是最好看的,尤其是現在——露出了一個溫和微笑的時候。 被西琉普斯炯炯的——或者說貪婪的目光一掃射,阿洛本來鎮定的道心都被看得有點緊張了,剛要開口說些什麼,西琉普斯就又撲過去,一把把他抱住。 這一抱,西琉普斯又發現了,懷裡的觸感甚至髮絲的長度都和以前一樣,只是眼睛看上去的時候不同而已。 阿洛感覺西琉普斯發現了,就著拍拍他寬闊的背脊:「好了,我們該出去了,我想知道是誰。」 他相信他的禁制無論是魔法力還是鬥氣都不能看穿,那麼,能察覺禁制存在並且破解的,究竟是什麼人、什麼力量呢…… 山洞外,那一聲巨吼震得大地都在轟隆作響,強大的音波帶著澎湃的力量毫無針對性地朝四面八方延伸,巨獸的腳掌不耐煩地在地面上踩踏幾下,霎時,以它的腳掌為中心,地面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龜裂開來! 腳下的土地張開了無數條口子,使得眾人的腳步也無法平穩,都有一剎那喪失了平衡——然而無論是有深厚底蘊的貴族還是身經百戰的傭兵與騎士們,都不會因為土地的喪失而失去自己的反應能力,只不過停頓了一瞬,以庫拉爾為首就紛紛動作起來。 「大人,失禮了!」庫拉爾極快地說了一句,伸手一把將阿布羅斯攬住,他身邊猛然捲起一陣狂風,在他的身後形成透明的雙翼,然後雙翼一個拍打,就將他托了起來——在半空中浮沉的庫拉爾俯視著那一隻張狂的巨獸,並在下一刻扇動飛快朝旁邊一撲!躲過了巨獸揚起前爪激起的凜冽的爪風——那爪風抓了個空,卻彷彿撕裂了空間一樣,發出刺耳的鳴叫! 那東西的動作好快! 護衛貴族的傭兵們也十分驚詫,那隻巨獸顯然不同以往所見,先是有著不下於巨龍的龐大體格,同時又毫無笨重感,動作相當敏捷。 在庫拉爾躲過了那一記爪風後,巨獸仰天再度發出一聲咆哮,喉嚨裡伴隨音波更迸發出一團金色能量,直衝而出,這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從嘴裡噴出鬥氣來! 金色的鬥氣,傳說中戰神級別才有的最高級鬥氣,被稱之為「黃金榮耀」或者「黃金鬥氣」,之下才是戰聖級別的銀色鬥氣,為「白銀光輝」或者「白銀鬥氣」,以及彷彿粘稠血液的大戰士才有的血紅色鬥氣,為「濃血鬥氣」……擁有這些鬥氣的都是傳奇級別的強者,可為什麼彰顯他們身份鬥氣中最高等的級別,會出現在一隻野獸身上? 更何況,又有誰見過,能使用鬥氣的魔獸…… 但無論眾人多麼震驚,那團鬥氣的攻勢也並不會緩上一緩,它帶著耀眼的光芒和襲人的熱度,朝那群貴族扎堆的地方狠狠地砸去——彷彿天崩地塌的浩大聲勢,眾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極大壓迫感,那種強大的威壓似乎讓人連呼吸都屏住了,手腳僵硬,幾乎就要動彈不得! 傭兵們到底是訓練有素,他們一齊拔出背在身後的大劍,幾個人把劍尖抵在一起,深紅色的力量聚合起來,變成一條接近血紅的光束筆直地朝金色光團衝去,在半空中相遇,爆發出一聲巨響! 力量的餘波一層層超外圍氾濫而去,攬著大預言師的庫拉爾拍打雙翼飛得更高,躲過因為爆炸而濺起的火星,原本從容的面色也早已在金色鬥氣出現的剎那變得冷峻起來。 而下面直接遭受衝擊的傭兵們當然更好不了,因為三個神裔血脈家族的成員都有自己的能力,所謂邀請僱傭傭兵——儘管是來自於五大傭兵團之首白銀之翼的、至少每一個都在六級以上的傭兵,所要肩負的責任多半也不是保護,而是炫耀,以及為貴族解決一切會影響他們形象的事情。 所以可想而知,雖然傭兵們已經非常敬業地盡了最大的努力,所得到的最佳結果也不過是讓那個鬥氣團在沒有到達地面之前爆掉,然而,所留下的餘威……那幾個跳出來的傭兵面色慘白齊齊倒地,只剩下一口氣了。 有傭兵肉盾在前的貴族們四面各支著個一人多高的寬闊魔法屏障,毫無遺漏地擋下了所有散亂的能量。 後面又有傭兵急忙把同伴的身體拖回去,剩餘的人則重新擋在貴族們身前,做好準備虎視眈眈地盯著半空的魔獸。 巨獸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猩紅色的眼裡閃動著冰冷的光,就好像看著螻蟻,深淺不同的紅光紛紛打在它的身上,但每每還沒接近,就被從它毛髮中突兀出現的金芒消弭於無形。 防禦力好高……貴族們這樣想著,他們穩穩地站在他們自己的魔法屏障後面,冷眼觀看那頭凶獸與傭兵們的戰鬥。 巨獸身上的長毛極長,通體銀白瑩潤,甚至給人一種日光在它身上跳躍的錯覺,然而,它的動作卻與這截然相反,它身後那條長尾——幾乎與它等身的,正朝外繃得筆直,那裡的每一根毛髮都炸開一樣地豎立著。巨獸猛然一轉身,那條長尾就像一條長鞭「嘩」地打下來,硬生生把一個站在最前頭的傭兵砸成了一堆血肉! 眼見同伴慘死,還活著的傭兵目眥盡裂,大吼一聲就繼續撲了過來——而那巨獸只是隨意地再一動尾,就又把那些盲目衝來的傭兵橫掃出去,吐血而亡。而那巨獸不過抖了抖,那原本粘在銀色皮毛上的血肉就簌簌地落下,竟然一點也沒有遺留在它身上…… 因為衝動而喪失了幾個同伴後,餘下的傭兵在他們隊長的帶領下冷靜下來,輪番朝那巨獸攻擊,然而無論用什麼樣的陣勢與技巧都無法彌補巨大的力量差距,凶獸終於不耐煩這些對他而言無比細碎的劍砍劍劈了,他蹄下一蹬——「轟!」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再猶如閃電一樣地踏入了傭兵正中! 這一下,就又踩死了幾個人,傭兵們的屍體開始在地面上堆積,凶獸朝著那幾個色澤明亮的、屬於貴族們的魔力急速而去,它的獸瞳裡閃爍著嗜血的光,空氣裡瀰漫著的鮮血味道激發了它的戾氣,它凶狠地咬住迎上來的傭兵,一咬兩段,或者一擺頭將他們重重地拋出去,摔在地上弄成一團模糊! 傭兵的人數越來越少,凶獸距離貴族們也越發接近,幾位貴族彼此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奇異的光芒。 他們現在面臨著一個選擇,對於這個有著黃金鬥氣的野獸——它輕易地咬碎了一位八級的傭兵隊長足以見到它的實力處於戰神級無疑,他們是應該繼續觀察下去、在最後關頭再以家族的特殊魔法道具離開,還是馬上撤離? 前方還有十多個肉盾,貴族們心裡盤算,目光卻瞟向那位仍舊浮在半空的星靈大預言師。 與傭兵不同的是,騎士們有著比他們更高的綜合實力以及更嚴密的陣型,他們忠誠低守衛在凶獸的另一邊,張開雙翼的庫拉爾下方,嚴陣以待,他們的任務不是拯救不同國家的貴族,更不是配合那些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傭兵,而是在騎士長的帶領下,守衛在他們所崇敬著的、帝國絕不可少的星靈大預言師。 巨獸搖頭擺尾之間,又有好幾個傭兵變成屍體,留存下來的另一位傭兵隊長知道這一次的任務徹底失敗,但是為了能夠不有損他們傭兵團的名聲,這一位同樣八級的戰士選擇了自爆——能夠瞬間把實力拔高到九級的,他想要以這燃燒生命的方法給巨獸添上一些麻煩,所以他飛快地躍了過去,用力抱住巨獸的前腿!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那兇手只是一抬腿,他就高高飛起重重摔落地斷了氣,然後才「撲」地一聲,炸成了粉末! 「隊長!」被金色光芒吞噬的最後一名傭兵發出一聲哀鳴,終於,所有的傭兵都殞命於此。 巨獸喉嚨裡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碩大的頭顱轉向貴族們的方向。 這時候,一團夾著金芒的青色的光倏然出現在巨獸脊背上,金芒沒入巨獸體內,而青光則一個拉伸,變成了個纖細的人形。 阿布羅斯的長髮被風流鼓動飛舞,可那張艷麗的面容上卻是一片肅穆——以及如果認真看過去,他眼裡的隱藏於堅冰之下的瘋狂。 沒錯的,果然是……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應該昨天更的但是沒更,真的很抱歉……話說,抱歉什麼的,說多了大家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嗯,大家也知道的,過年了,家裡十一口人回來了十口,大家又同在一個有火爐的房間裡,於是我身後是一桌麻將,麻將對面是從早到晚都不停的電視機……很吵,所以,我得跟大家說一下,最近我更新的時間會很不固定,而且未必能夠保持日更了……鞠躬,再度抱歉,這個,請大家理解一下吧。不過,我還是每天都會抽空寫的,比如大家都洗澡的時候?我吃飯比大家吃得快的時候? 還有就是也看過《劍鬼》的童鞋,我答應過還差一個肉番的,本來說上個月末爭取弄出來,不過那個時候大家就已經回來了,我……我不敢寫囧。所以還是要等過年前幾天過去以後我爬到床上背著他們去寫啊哈哈,尤其是初四我那個大嘴蛤蟆的老叔就走人了,他最鬧騰最欠人掐……那啥,我記得這個肉番的,不會忘記……因為劍鬼那邊我不想偽更只說一個這件事讓大家白開心一場,於是在這裡說一下,希望大家原諒。 阿洛之威 黑色的長髮,白皙的皮膚,以及清淡的五官,站立於巨獸身上的少年嘴角泛著一絲冷意,一雙黑眼裡透出的光帶著犀利,與他足下巨獸一樣睥睨眾人,神色之間很有幾分高傲。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破我的禁制、擾我的清修?」少年的聲線清冽,蘊含著拒人千里的意味,甚至還帶有些質問的。 而那巨獸在負擔起少年重量的剎那,猩紅的眸子裡就從冰冷裡增加了兩分情緒,與剛才的純粹獸性相比,像是多了一些人性。現在少年在問話,它也就停止了之前的攻擊行動,而是垂下頭,作出順服的姿態。 這時傭兵們已經全部死絕,只留下幾位頂著魔法屏障的貴族,仍舊支撐著防禦,保留著警惕與審視的姿態。 庫拉爾看到現在似乎並沒有要戰鬥的趨勢,就拍著翅膀降下來,把阿布羅斯放到地面上,而自己則守在他身前。同樣的,騎士們「嘩」一下也立即改變陣型,將阿布羅斯護在最中間。 場上一片肅靜,貴族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是安靜的,沒有任何人說話。 少年眉頭微皺,他足下巨獸似乎也察覺到身上人的情緒波動,狠戾的目光直射而出,空氣中凝滯著近乎恐怖的壓迫感,彷彿山群一樣籠罩下來,與此同時,貴族們撐起的屏障也立即發出細碎的呻吟,終於「啪」地裂成了碎片。 幾位貴族被掀得後退一步,都是暗暗心驚,不過只是一眼掃過,竟然會產生這樣強大的威壓——實在可怕! 這邊貴族們還在斟酌用詞,而那邊的阿布羅斯的注意力卻是死死釘在那長袍飄飛的纖細少年身上。 而庫拉爾也發現了他所保護著的人的不對勁,因為,這位赫赫有名卻也生性淡泊的星靈大預言師居然這麼熱烈地看著一個人,而且,既然這樣執著,但又不主動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照說今天的事情是阿布羅斯一手挑起來的,禁制也是他們艾瑞迪特的人打破的,那群貴族不過是被波及罷了——當然,他們沒有立即走開這一點也顯示了他們並不是無辜被牽累,然而,無論怎樣,既然下禁制的人出來了,就應該由他們這邊的事主——也是地位最高的阿布羅斯大人去回應了。 所以,庫拉爾不著痕跡地提醒道:「阿布羅斯大人,您應該說點兒什麼。」 阿布羅斯手指微顫,隨即收回他堪稱放肆的視線,然後一垂目,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我們是來自艾瑞迪特和蘭德斯科帝國、前來參加魔法交流大會的人。」 「哦?」少年一動不動,但目光卻更冷了下來,「既然這樣你們去就是了,在我這裡搗什麼亂!」 阿布羅斯扯一下嘴角,忽然打開手掌向外一推——頓時,無數條藍紫色的絲線交織,齊刷刷朝那少年纏了過去。 沒有人想到阿布羅斯會突然出手,然而那少年卻沒多在意似的,只一揮袖子,沒有空氣波動也沒有任何能量變化,只有一層薄薄青光劃過,那些代表星力的絲線就都在少年五步之外處徹底被化掉了,乾脆利落地讓人覺得驚異,也覺得奇怪。 不過因為阿布羅斯先出了手,那少年顯然也沒了再跟他說話的興致,他冷冷睨了阿布羅斯一眼,單掌豎起做了個奇特的手勢,五根手指就交錯成一個美麗的圖案,他再輕輕念了一個字——霎時間,一團挾著澎湃力量的青光就出現在阿布羅斯面前,一直警惕著的庫拉爾大叫一聲「小心」,把自己所有的力量瞬間放出—— 「彭!」 被凜冽的氣流推擠得倒退了好幾步,庫拉爾才站直身體,眼睛裡都是驚駭,他看到對方那輕描淡寫的動作,不自覺捏緊了手指。 明明萬無一失,怎麼遇到了這樣的人,而且還有一隻看不見底線的野獸,如果他們不肯放我們走得話……庫拉爾心裡不停估算己方實力,眼角瞥到另三家神裔血脈的貴族,又盤算了一下,如果把他們也拉進來的話,安全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 正想著的時候,那少年又開口了,這回倒沒有出手,只是側過身,袍袖倏然一揚——寬大的袖擺在風中鼓蕩,這一人一獸竟然就這樣消失在眾人眼前! 突兀出現又突兀離開,古怪的力量讓貴族們心生警惕,而其中隱隱的好像有什麼有點熟悉的東西,一時想不起來。不過既然人已經走了,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多留的必要,貴族們看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其中艾格瑞恩家的也是伸出手晃了晃,所有的屍體就都不見了——顯然他的手上有空間用品,為了給白銀之翼傭兵團一個交代也為了掩蓋這裡的痕跡,而弗萊放了把火燒掉多餘的東西,包括馬車和散落的武器衣物在內,斯利維爾一道水瀑衝下來,又把染在地面上的血洗得乾乾淨淨。 從容做完這個,幾位貴族優雅得彷彿剛從宴會中走出來,然後他們以完美的禮儀向阿布羅斯一行道別,再以絕對緩慢卻有韻味的姿勢朝卡莫拉的方向走去。 阿布羅斯看了那幾位貴族一眼,微微頷首就算回禮,接著,他也上了自己的馬車,低聲說了一句:「走吧,這件事不要聲張。」 庫拉爾完全不明白阿布羅斯今天做這件事的目的,但他也知道這不是他應該多嘴的東西,於是也只是老老實實讓騎士們重新架起馬車,往與貴族們相同的方向行去。 另一邊,在拉法爾莫的某個角落裡,兩個人影倏然出現,才剛剛腳落了實地,纖細的那個就一個不穩軟下來,被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手攬住。 「洛,你沒事吧?」西琉普斯看到阿洛蒼白的臉色,擔憂地問道。 原來阿洛為了避免暴露真實身份,把水系魔法力都轉化為精純的木行靈力之後,才用虛假的形貌出來,要看看外頭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然而這一看,阿洛立刻就認出來貴族們鮮明的髮色,因此,他就只好裝成一個山中苦修的清冷修真者,用與自己平時完全相反的語氣說話做事,三兩下就壓住場子——當然,這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阿洛兩個揮袖一個法訣,要能做出那麼震撼的效果,他幾乎把丹田里所有的靈力都消耗光了,嚴重的透支讓他身體也快速虛弱,完全站不起來,哪怕再多一刻,他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他的真實相貌,同時,他之前的一切掩飾就全部付諸流水了。 還好沒有,阿洛在心底歎息。 被阿洛難看面色嚇到的西琉普斯,眼見阿洛伏在他懷裡喘息一會兒、臉上稍稍恢復了一點紅潤之後才後怕地摟緊了西琉普斯的腰:「洛,你嚇壞我了,我果然還是應該直接殺了他們的……」聲音裡含著深深的殺意,「那些人我明明很輕易就能殺掉的。」 阿洛勉力伸出一隻手,艱難地爬上西琉普斯的頭髮用五指輕輕耙梳,柔聲說道:「好好,以後這種情況就按照流牙說的做,好不好?」 「好。」西琉普斯點頭,然後乾脆地又說,「所以洛,以後我這樣的事情,我還是會詢問你的意見,但你的意見我不一定會接受了。」 阿洛看到西琉普斯堅定的神情,也只好無奈地也一點頭:「好……」 從西琉普斯散發的氣息來看,這個男人的力量已經達到舊時的巔峰程度,遠遠超過了之前的那些人,但因為其中除了神裔血脈的貴族就是大陸上僅存的最重要大預言師之一,如果他真的讓西琉普斯殺了他們,那麼必定會引起各方的注意……那就不像現在,雖然也讓這些人知道了還有一個對他們而言是異類的人存在,但第一,他們眼裡的異人可以輕易壓制住三個神裔血脈家族中的佼佼者,實力可見不凡,讓他們動手前得小心斟酌、考慮再三……而第二,前世的容貌和刻意表現的氣質是一個很好的掩飾,人的思維一旦走向一個定式,就多半會一直朝著這個定式前進,而很難有人將他拉回來——也就是說,他們都會去找一位神情淡漠擁有奇怪力量的纖細少年,而不會去觀察一位才區區六級、對學生永遠耐心平和的卡莫拉導師了。 這件事是做得險了些,不過相信他的做法已經迷惑了在場所有人——他的靈識可以為這個作保證,要知道,在這一次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無論是靈力還是靈識都有極大限度的成長。但是如果這樣會讓他的流牙露出那樣混合了自責與愧疚的目光的話,他或者也該反省一下? 想著想著,阿洛感覺到體內湧入一股溫熱的力量,直衝四肢百脈,讓乾涸的丹田迅速飽滿起來——是西琉普斯。在兩人金丹交融之後,西琉普斯的力量也在阿洛的身體裡暢通無阻起來,毫無排斥現象——甚至感覺到幾分隱隱的雀躍。 阿洛蒼白的臉一紅,把西琉普斯送來的力量吞噬殆盡,再帶入金丹換成醇和的水系魔法力,等過一會,他就又是一位溫和有禮的水系六級魔法師了。 強壓□體裡騷動的火焰,西琉普斯咬牙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輸送力量上去,直到徹底恢復之後,阿洛與西琉普斯並肩走出角落,兩人慢悠悠在城裡又逛了一會兒,才漸漸往卡莫拉走去。 。 123阿洛的考量 深夜,滿天星子如棋,錯落有致,且隱含規律。 長髮垂地的冷艷男人仰頭觀看,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十一年前,有一顆異星突兀地闖入這片大陸的星象之中,原本應該給星象造成大混亂的,沒想到,它卻依循著星子遊行的軌跡貼合前進,沒有對星象造成一絲影響,再過五年,有一顆已經熄滅的暗星卻突然煥發光彩,並且成為了那顆異星的伴星,彼此共同移動,時間往後推移,伴星光芒越來越明亮,但始終沒有與異星離異的架勢,反而距離更加接近,到後來,幾乎要合為一體……這也說明,異星與伴星牽絆日深,好在仍然游離於星象之外,但伴星屬於異世而異星來於異世,長此以往,必定會有所影響。 阿布羅斯——作為僅次於月靈大預言師的星靈大預言師,也無意對這兩顆目前除了更加緊密沒有對星象造成任何損害的星子做出什麼行動來。 然而,他卻在不久前發現,異星的軌跡居然已經不在星象中了!包括那顆伴星也是…… 奇異的現象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就見過一些能夠蒙蔽星象的生物——或者說人,儘管,是不被大陸承認的「人」。 他知道,當那種生物突破九級以後,星象就無法再捕捉他們的動向,而他自從成為星靈大預言師以來,已經尋找那種生物很久了…… 而這一次,他借由「魔法交流大會」的名頭來到那顆異星逃脫星象前最後一個落腳地——拉法爾莫城。 也許是他運氣好,才剛進城門,就察覺了那種只有星力才能發現的力量——他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然後就像以往一樣作出警示,他知道的,沒有人會忽略一位星靈大預言師的提醒,任何提醒。 跟著他看到了那一隻兇猛無比的巨獸,再接著,他看到了那個黑髮黑眼的少年……試探過後,他終於確定,他們大概就是那所謂的異星與伴星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那顆伴星居然是一頭野獸——不,從那獸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息來看,它應當早已處在能夠轉化人形的九級之上了。 而且,在時隔那麼多年、已經快要將他的忍耐力全部耗盡的時候,他終於再次看到了一個能夠使用哪種力量的人——他絕對不會認錯的,他也一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不過,他沒想到那個人這麼快就離開了、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問出來,這超出了他的預計,那麼,他就只能逼著那個人來找他了。 阿布羅斯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從頸子裡抽出一個錦袋,然後又極輕極細緻地打開,他從裡面拈出兩個紙片,用手指在紙片上留戀地摩挲了兩下,才緩慢地把星力注入。 就在他眼前,那兩個紙片迅速放大,變成了兩個穿著長袍的占星者,朝著阿布羅斯彎腰行禮。 阿布羅斯定定地在那兩個占星者臉上看了好久,才歎口氣:「你們去吧,走到很遠的地方,將消息一路傳來,就說你們到野外占卜星象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少年……騎著銀色巨獸,並且使用奇怪的力量。」哪怕只有這些信息,也能讓有心人從中推測出想要的東西,而當它們傳遍大陸的時候,當然就會有更多的人去關注那個少年,阿布羅斯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待就行了。 兩個占星者再次行禮,然後就化作兩點青芒,破空而去。 再說西琉普斯和阿洛回到卡莫拉之後,靜靜地等待了幾天也沒有發現有任何與這相關的事情鬧出來,也就安心繼續準備魔法交流大會,阿洛早在溶洞外使用術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目前的靈力等級——金丹期巔峰,其實他只需要再閉關一次,應該就能安全破丹成嬰。而西琉普斯在瞭解雙修是一種可以互相提升實力的方法之後,也想要借助它盡快幫阿洛突破——且不說他是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卻被阿洛拒絕了。 「洛,為什麼?」西琉普斯看著現在身體裡滿是充盈的水系魔法力的阿洛,有些不解。照他看來,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不需要懼怕任何人,同時他也相信,他能夠在任何情況下保護他的洛,那麼,為什麼還要這麼謹慎到小心翼翼呢? 阿洛心中歎了口氣,伸出手摸上西琉普斯的頭:「因為……不想惹麻煩啊。」 通過那一次雙修,他也知道西琉普斯的實力達到了什麼地步,一個本體一個身外化身都處於渡劫期,也就是說,現在他的流牙幾乎等同於兩個渡劫期的高手,這樣的力量,換算在這個大陸上的話——九級金丹、大戰士元嬰、戰聖化神、戰神煉虛,而戰神就是目前所知的大陸上的巔峰強者,而渡劫期,凌駕於戰神之上。 的確,以這樣的實力是能夠橫掃大陸所有強者的,哪怕是來上幾個戰神,恐怕也留不住他的流牙——然而,世界上從來都不缺乏禁術。 無論多麼強大的力量,如果不能在理智的驅使下去使用的話,終究會變成自己的禍端,哪怕西琉普斯再強——這大陸上有這麼多的種族、這麼多的國家、這麼多的強者,他能夠全部掃滅他們嗎? 有實力不代表就要濫用實力,強者的力量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提取出來進行震懾,卻不需要拿來當做炫耀的資本。 也許在很多年前,那個實力為尊的年代,因為魔獸與人類的鬥爭愈發激烈,所以個體強大的力量就代表著更多人的追隨,所以西琉普斯可以毫不畏懼,但是在現在,隨著年代的推移,大陸上已經建立了很多政權,人族佔領了最好的土地與資源,勾心鬥角的政治以及互相牽扯的勢力,阿洛不敢保證,如果西琉普斯真的毫不忌諱地表現出遠超所有人、甚至無人能夠控制的實力,會不會被當做這個大陸的異類,被全大陸的人進行追殺——要知道,人族對於不能控制的力量總是懷有相當的戒心,哪怕那個懷有這份力量的人與自己是同一個種族。 可以提出一個假設,如果被認定是需要被抹除的存在,禁術、無數的犧牲者、無數國家與勢力的聯合、無數強者的圍剿……等等的一切,都會變成揮之不去且令人厭惡的麻煩。就算以西琉普斯的強勢能夠一次次地逃離危險,但這些驅之不走的東西就會變成黏膩的沼澤,終有一天,要把西琉普斯吞噬。 他的流牙即使生活了這麼多年,但總是更偏向於野獸的直率,阿洛很高興自己的伴侶是一個這樣純粹的人,所以其他的事情,他來想就好。 也許是感受到了阿洛此時有些浮動的情緒,西琉普斯乖乖地坐下來,把銀髮青年一把攬進懷裡:「我不覺得麻煩。」 「可是流牙,我不想你太累了。」阿洛溫柔地拍拍他蹭進肩窩的腦袋。 魔法交流大會如期舉行,所有的使者與客人都在大會開始之前全部到來,院長、兩位分院長、資歷較深或者形象好禮儀好的導師們以及一些高年級的優秀學員,也都去為客人們去進行引導了,而阿洛作為一個年輕的、溫和的水系魔法導師,原本也是一個去接待客人的好人選,但是因為他手下的三個班的學生要在大會的開幕式之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第一次的考核,所以他的任務變成了去安撫他的學生們因為大會的開始而越發高漲的興奮與緊張心理。 「天哪你知道嗎?我剛才看到蘭德斯科的菲拉公主了!那可是蘭德斯科傳說中的明珠!」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艾瑞迪特的兩朵玫瑰,不過聽說她們路上有點耽擱,所以可能要稍微遲到一些。」 「喂喂,我以為你們現在要想的應該是等一會的考核?」 「呸,迷戀美色沒關係,等一下可不要拖累我!」 「哎呀不要吃醋啊我的公主,我還是愛你的∼∼」 「誰要你愛啊,拖後腿就殺了你!」 統一換上了藍色——代表水系的學院制服的學生們七嘴八舌互相調侃,倒是把之前的緊張情緒打散了許多。 外面的開幕式正在進行,當然要有魔法師總公會的會長以及幾個出名魔武學院的院長發言,而三大帝國和一些出名的魔法世家、貴族們也需要進行一個簡短的介紹,還有十多位少有出來見人的、傳說中的、但是相當有名的人物,也要鄭重地表示歡迎——以及尊重,這樣就耗費了不少時間。不過從外面時不時發出的震天的呼喊聲和鼓掌聲可以聽出,大家並沒有覺得這個步驟太過繁瑣,反而相當興奮。 阿洛、西琉普斯以及待考的學生們就呆在距離巨大演示台不遠的一個房間裡,按照小組形式分別站好,等一會聽到傳喚聲,就要分別上台——而與他們對戰的其他魔法系成員,除了房間號不一樣以外,也和他們一樣在導師的帶領下積極地準備著。 阿洛看著他那些還在彼此打氣的學生們,臉上的安慰笑容是真實的,西琉普斯則攬住他的腰——現在已經坐實了身份他當然不會再遮遮掩掩,為這些幼崽的聒噪皺眉。 但是很快地,房間裡的牆面上突然凸顯出一個水藍色的的魔法陣,鐫刻著古老而神秘的花紋,一圈圈地緩慢而優雅地旋轉。 游動的魔紋噴吐著瑩藍的波紋,終於,在某一個刻度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的是暱稱來的~~ 然後我能哭訴一下咩? 話說那個昨天啊,我中午起床之後發現,我的頭很疼,不過那時候我以為是因為沒睡好的緣故,就沒當回事,下午的時候,大媽見我實在難受,就讓我去睡覺,結果我睡了醒來以後,發現頭更疼了,這時候一量體溫……才發現居然是發燒了囧……38度6,據說這個是高燒來著?那啥,這麼多年我除了在七歲那年發過一次燒以外就再沒發過了啊所以完全不記得發燒是神馬感受了導致即使發燒了也不知道TAT 跟著,大爺和爺爺一致要求我去打針,但是我堅決不幹,開玩笑,扎針神馬的多那個啥啊,於是我說,如果明天——也就是今天還發燒就去打針,於是老媽就給了我一顆退燒藥,之後,之後不到一個小時,我通體出汗,燒退了……哇卡卡卡叉腰笑,我老哥也發燒,可他是紮了兩針才好哇而我只吃了一個藥片兒就解決鳥真是太爽了!但是後來我的發言被大傢伙兒給鬱悶到了內牛。發言如下: 1, 我:我吃了一個藥片兒就好了真爽。 大媽:你的體質的確比你哥好。 我:早知道發個燒連感冒都能一起好了我早點發燒就好了。 大爺: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傻不列跌的呢? 我:…… 2, 我(悲催地):哥,我發燒了。 哥(玩遊戲ing):哦,恭喜你。 我(得意洋洋):不過我一個藥片兒就好了呦~~~~ 哥(玩遊戲ing):哦,恭喜你。 氣死我了……他們一點兒都不體恤病人TAT 好了,廢話說完了,現在要鄭重感謝所有因為倫家病了而發表關心的童鞋們,還有虎摸所有與我一樣悲慘地處於病中的童鞋們~另外,昨天晚上有個童鞋說了一些防治感冒的方法,我有加精,就在文章裡旁邊的邊欄裡,大家可以瞅瞅,有病的治病沒病的預防,最近天氣多變,大家要及時更換衣服~ mua大家,拜拜~~ 最近的更新時間依然不能太過確定,誰知道神馬時候就要去走個人家啥的呢?不過,我會努力寫的。話說,我才發現上次更的文下頭是用的是那麼可怕的紅字啊……用錯了擦汗。 124 124、魔法交流大會 ...   正在這時,魔法陣中央的波紋突然形成一個晶瑩剔透的龍頭,龍口裡「噗」一聲吐出一個藍色的牌子,「叮叮噹噹」地落在地面上。      阿洛走過去撿起來,看清楚上面的字樣後,揚聲說道:「第三小隊的隊長過來領取上場的對戰簽。」   正巧,銀髮的少年緩步走來,雙手接過:「多謝導師。」   「瑟夫瑞拉,要與你的隊員一起好好努力。」阿洛溫言囑咐。   瑟夫瑞拉鞠躬退下:「是的,導師。」      在兩人這幾句簡短的對話中,魔法陣再次運轉起來,並且很快地又吐出同樣的牌子來,還是由阿洛去撿起來、讓某個小隊隊長領取、對其叮囑……這樣直到第二十四塊牌子掉下來,魔法陣才停止了運轉,縮入牆面,而牆壁也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化一樣,變得一片光滑平整。      每一個小隊都拿到了自己的對戰簽,上面除了寫著他們的名字以外,還有他們對手的基本資料——比如對手屬於哪一個魔法系、對手的姓名之類,但是更加詳細的就沒有了。   房間裡隊員們跟他們的隊長擠在一起,彼此交頭接耳低聲討論,極力地希望通過這番準備而把剛剛因為隨即選取對手的魔法陣而引起的緊張感重新壓下去,同時,也希望能夠通過彼此的互相鼓勵而能獲得更大的信心……當然,還有因為看到了對手的屬性而抓緊時間研究利用怎樣的魔法配合的——要知道,才一年級的連自稱魔法學徒都牽強的新生根本沒掌握幾個能加入實戰的有用魔法。      阿洛看著他親手教導的第一批學員,情緒也忽然有一點浮動起來,然而,這樣的感覺很快被下一刻就擱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所帶來的溫度消除了,阿洛回頭沖西琉普斯微微地笑了笑,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西琉普斯也勾一下嘴角,另一隻手也撫上來,把他的愛人半摟在懷裡,做他最忠誠的支撐與依靠。      大會的開幕式雖然繁瑣,但終究還是有結束的時候,就在學員們交流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個肅穆的聲音打斷了房間裡的熱鬧氣氛。   「水系魔法一年級導師埃羅爾與其助教西琉普斯先生請出場監戰,水系魔法第五小隊,隊長埃米爾,對戰土系魔法第八小隊,隊長雷林,雙方請做好準備——」      這話一說完,一道光圈從天花板上的魔法陣中放射下來,正落在阿洛身上,讓他整個人都彷彿煥發出深藍的光暈,而西琉普斯則一個箭步衝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了一起。   然後光芒閃動,兩人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光圈之中。      這是一個極大的露天對戰台,圓形、寬廣而地面平整,而周圍同樣按照這個弧度蔓延了大半個圓並且一直往上呈階梯式延伸的,是坐滿了學員的拱形的看台,而另小半個圓則是屬於貴賓席了,由視野最好的到差一些的地方坐著各國的王子、公主、當權人物——包括各公會會長、光明教會的樞機主教、各學院院長、諸位強者等等。而與對戰台齊平的一溜展開的席位坐著評判人員、意外保護人員、裁判、後勤補給人員之類,可以說,為了這一次的魔法交流大會能夠完滿舉行,卡莫拉做足了準備。      而且,這個對戰台——由於此台歷史悠久,在底部早就鐫刻了冗長的精細的空間魔法陣,因此,一旦大會開始,魔法陣就會被激活,台上的空間將被拓展到無限大,只要站在台中,那麼無論你使用什麼魔法、打鬥多麼激烈,都不可能將魔法的效用作用到對戰台之外,更不可能傷害到任何一位學員或者其他什麼人。      也許是因為對於這次大會的期待已久,除了屬於貴賓評判那邊席位上的諸位還能保持著優雅的儀態彼此攀談以外,屬於學生們的看台上時不時就會發出熱情的歡呼聲,他們致力於大聲談論接下來將會看到的場面、以及表達他們對於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而且到現在也只能遠遠看著的上流人物的尊敬與景仰之情。      在之前的開幕式上,學生們已經看到了很多一流魔法師進行的魔法表演,為他們拓寬了思路,也讓他們見識到更多魔法的可能性,使他們對於魔法的探尋興趣更高——這也正是這一次的魔法交流大會除了「交流」以外的最大目的之一——無論何時,都希望能夠挖掘更多的魔法人才,都想要讓更多人投入魔法的魅力中去。      一陣又一陣的鼓掌聲、呼喊聲裡,終於有司儀用魔法陣釋放出悅耳的女音,下面,將是在各學院進行魔法交流之前的、屬於卡莫拉新生代魔法學徒的演示——各魔法系一年級學員入學以來的第一次考核。音 整 理      司儀是個擁有一把金色長髮的美麗女子,穿著修身的魔法長袍,長袍上佈滿了各種防禦魔法陣——要知道,就算她是個實力在六級以上的魔法師,在主持這一場魔法交流大會的情況下,也不能保證絕對沒有誤傷——當然,在學生們的「交流」中她並不太需要防備這一點。      「首先,請各系導師及其助教上場監戰——」她的話音剛落,在她周圍的地表就綻放出明麗的光彩,在這個偌大的對戰台上,分為九個方位各有一個光圈緩緩浮出,光圈出現的同時,也帶來了十數條穿著長袍的人影,正是目前參加賽事的九個魔法系——風、水、火、土、光、暗、雷、冰、自然系的導師們和助教們。      在魔法陣啟動的剎那,阿洛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腰間是西琉普斯健壯的手臂,成為在這片黑暗裡唯一能確定自己存在的溫度——幸好,這樣的失重感只在一瞬間,馬上,他就見到了一片光亮。   周圍都是喧鬧的人聲,數萬道目光一齊打在身上,好像要把他淹沒一樣,當然,這也許只是錯覺,但置身於這麼多人的注視之下,總是會產生這樣的感受。      阿洛站穩了,發現自己的位置是在圓形對戰場外圍圓弧上九等分的一個節點上,身後有大片留白,與觀眾席隔開了距離。他極快地掃了一眼,發現除了觀眾席上學生們和導師們都穿著不同顏色的長袍以區分各自的屬性以外,各位來賓都穿著充分顯示他們身份地位的完美衣裝——包括佩戴的晃得人挪不開眼睛的各種首飾以及各種實用的魔法道具,他們並不過分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以至於屬於他們的席位上空飄蕩著肉眼難見卻異常恐怖的魔法風暴。氣勢相當驚人。      他再看向與自己同樣身份的、站在另八個方位的其他系導師們——有男有女且都看來比自己年長許多,而且,並不是每一位都有助教,而即使是有助教的,那位助教也多半是個類似導師學徒的魔法師,而不是與自己一樣,是一位戰士。   阿洛的目光掠過時輕輕頷首,當然也收到了對方禮貌的回敬,雖然這是競爭,但是在卡莫拉的榮譽當頭下,彼此之間並沒有敵意。      西琉普斯與阿洛不同,他的注意力時時刻刻都在他的愛人身上,但卻也把餘光分給了那魔法風暴下面的人群——他看到了那個之前用星力破除了他的洛的所謂星靈大預言師,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殺意。   「流牙……」不知什麼時候也收回視線的阿洛溫柔地撫上西琉普斯的手,輕聲喚回他的神智,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的,洛。」西琉普斯用拇指蹭蹭阿洛的手背,不再施捨給那個人半點目光。      就在兩人交換了目光之後,下一刻,場中再次浮起彩色的光圈,比起剛剛導師們出現的更加龐大,而站立於光圈中的人也要多出幾個。   藍色的光圈裡,是水系第五小隊的成員,而對面——褐色的光圈中,站著土系第八小隊的成員。      在這兩組學員出現的剎那,觀眾席與貴賓席上的人都停止了他們的談論,整個場地霎時安靜下來,而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正對準了兩個小組迎面而來。   緊張……      水系小組的隊長埃米爾抬起頭,對上的是自家導師——那位教學嚴謹態度和氣的銀髮青年溫潤的黑眼,裡面帶著鼓勵的意味,頓時,他的心定下來,而只要隊長能夠鎮定,那麼在他的影響下,他的隊員們也不會失去底氣。   很快地,水系的學員們都進入了狀態,他們拿出在學院外樹林裡狩獵的警惕心,冷靜地面對他們的對手。      雙方有禮地鞠躬以後,司儀的女子抬起手臂,掌心放出了一個清脆的爆破音。   對戰正式開始。      「土陷術!」土系小隊的成員首先開口,帶頭的那位隊長掌心向外,從裡面射出一團黃光。   他並不是一個人出手,與他相同的,他的隊員也和他並排站著,並且與他放出了同樣的法術——如果說,以他們目前一年級的魔法力水平並不能完整地釋放出這個堪稱三級的魔法,但是,集合五個人的力量,就能夠將其使用了。      於是隨著咒語的念誦,魔法力極快地作用,水系小隊成員們腳下的土地剎那間變得鬆軟起來!      一般來說,水繫在面對土系的時候,往往會處於下風,土系對於水系也有著一定的克制作用,這是魔法元素之間的某種關聯造成。   所以,當埃米爾幾人在房間裡得知自己的對手是什麼人的時候,就已經討論過很多措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我的配角總是出來一個大家討厭一個,主動說喜歡哪個的極少極少……難道真的沒有喜歡的配角咩?這樣我是不是太慘了一點…… 另外,卡文好痛苦,這篇文我還是第一次卡…… 125 125、所謂人格缺陷 ...   土陷術的效果是非常快的,加上想要陷落的土地只是對方幾個人站立的面積而已,所以很自然地,水系小隊的成員們就感受到了自己腳下的鬆軟——身體的重力在這個時候成為了阻礙,在他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地往下面陷去……   然而,正如之前所說,對於這樣的局面,水系小隊的成員們早有防備,由他們之中最冷靜也魔力最充沛的隊長——埃米爾出手,只見他快速地在口中念出一個單詞——是的,通過狩獵魔獸,他找到了有些魔法魔咒的最簡潔的念法,於是在這個時候就派上了大用場。      埃米爾的掌心迸發出明亮的藍光,他看著自己已經陷至膝頭的雙腿,不慌不忙地用力把手掌拍向那裡!   一大團彷彿水柱一樣的魔法元素狠狠地擊打在地面,讓埃米爾整個身體受到強烈的作用力,一個反彈,整個人高高跳起——他在半空中一個橫移,就翻身落在了旁邊土系魔力沒有蔓延到的乾燥的地方——這不過是一個水球術的加強版,輸送進入更多的魔力就能夠得到,然後利用這股衝力安全著地。   這時候,其餘四個隊員已經陷落到腰處。      作為最強大同時也是反應最靈敏的一位,埃米爾當然不會坐視自己的小隊就這樣失敗,他幾乎是下一瞬就雙掌閉合,喃喃地念誦起冗長的魔咒,很快地,一道藍色的飄帶從他手掌之間極快地掠出,靈活地捲住了另外四個隊員的腰背,用力地把他們拎了出來,在半空中快速地游移——埃米爾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他的魔力畢竟有限,使用出這個魔法已經有些費力,更何況還要挪動其他人……艱難地把幾個人移到乾燥土地的上空,埃米爾耗盡了身體裡最後一點魔力,藍色的飄帶霎時消散,那四個少年靈巧地翻身——為了節約魔力他們沒有使用魔法,而是一個倒翻,單膝落地。   毫髮無傷。      這樣精彩的表現超出了觀眾們對一年級新生的期待,不禁抱以熱烈的掌聲,但是,對面的土系小隊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在他們發現自己的土陷術困不住對手的時候,當機立斷地放棄了這個魔法,轉而換個姿勢,讓另一個人站到最前方,下一刻,一根尖銳的土刺發出呼嘯的破空聲響,朝著還沒站起來的水系小隊成員旁邊刺去——是的,他們襲擊的是脫力虛弱站著的隊長埃米爾。   「隊長小心!」剛直起身子就發現了隊長的危機,其中一個少年叫了一聲,以更快的動作撲過來,直接把埃米爾按倒在地。      同時,後站起的三個少年怒氣勃發,用他們通過狩獵而積累起來的默契同時擺了個動作,剎那間,無數枚鋒利的水箭如雨點一般朝土系的隊員們打去,砸在那些隊員們瞬間升起的土牆上,變成水珠緩緩地流下。眨眼間,土系隊員的反擊也已開始,土牆在擋下最後一枚水箭後頓時融化,反而變成了無數土針倒射回來,這時候,救回了隊長的少年已經把埃米爾拉到了其餘隊員一起,然後將隊長牢牢護在身後,而他自己則和同伴們一起使用魔力,張開了一個寬廣的水幕——這是屬於水系魔法的防禦術,也是他們目前能夠使用的最厲害的防禦術了。   土針不能穿透水幕,然而為了維持水幕也不能有人攻擊,雙方就此僵持,直到土針越來越少,而水幕也越來越薄……      又是一聲清脆的爆破音,司儀女子綻放出明麗的笑容:「因為雙方都耗盡了魔力,所以第一回合,水系第五小隊與土系第八小隊的對戰持平,雙方不分勝負!」   她的話音剛落,仍在對峙的兩個小隊就齊齊收回了魔法——事實上,他們僅剩的魔法已經無限制地趨向於無。在收手的剎那,都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後一起抬頭,朝著自己的對手露出了個滿足的笑容。   彌雨昍音 購買   雖然最終的結果是不分勝負,但彼此都使用了所有能夠使用的魔法,充分地展示了自己這些天的學習成果,甚至有超出自己想像的敏捷的反應能力,因此,無論是哪一個小隊,對自己的表現都並不覺得遺憾。      在站起身朝著觀眾們鞠過躬後,水系小隊的成員們對著自己的導師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同理,土系小隊的成員也是如此,這一個表現,又讓其他院校的導師院長們讚歎一番。      接下來是評分時間,一共有九位評判導師,正好每系一人,沒人有最多能夠給出十分的權限,滿分九十分。   在魔法陣把那十個脫了力的少年帶走的時候,阿洛的目光與其他人一樣,都投向了那個地方——各位起碼有七級以上的優秀的魔法師所在的評判席。      也許是這兩個小隊的表現都不錯,所以評分的導師們普遍沒有給出八分以下的成績,然而,也因為他們是第一個出場的,所以儘管表現不錯,也無法得到太高的成績,經過統計後,雙方的分數居然也是持平——都有七十八分之多。   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阿洛轉回身子,看到場上出現了另外一組人。      這一回,並沒有阿洛的學生,而是雷系與黑暗系的小隊——兩個都是攻擊性強的隊伍,作為風火兩系的衍生系雷系與天生魔法元素侵染力強悍的黑暗系,彼此之間的對戰將會吸引很多人的眼球。   這其中也包括阿洛,卻並不包括西琉普斯。      「洛,你在想什麼?」西琉普斯看到這一回沒有阿洛的學生上場,就低下頭,在阿洛的耳邊低聲跟他說話。   阿洛微微地笑:「沒什麼,只是剛剛居然覺得有點緊張了。」果然,把靈力全部轉化為魔法力之後,原本穩固的道心也似乎更加容易受到影響,調節起來也比以前慢了許多,在之前的比賽中埃米爾差點被土刺刺穿的時候,他的心臟突然有一個劇烈的跳動。      現在的西琉普斯已經能夠很輕易從他的洛臉上看出對方的心情了,於是他皺一下眉:「你在擔心?」   阿洛怔一下,隨即笑道:「嗯,是啊。」   「不准。」西琉普斯手臂一展,圈住了阿洛的腰。      說實話,雖然兩個人已經成為了道侶,阿洛也對西琉普斯時不時流露出來的親密動作早就習慣,但畢竟目前是處於眾目睽睽下的對戰台之上,即便是處於外圈,也依舊難免會被人注目,西琉普斯這樣一個動作做出來……有一點不夠莊重了,在這樣的場合下。   阿洛有點尷尬:「流牙,先鬆手,在這裡不要這樣。」因為這個原因,他反而把之前西琉普斯的話給忽略了。      西琉普斯倒是很聽話地放了手,不過,他可沒準備讓他的洛就這樣無視了他的話,所以他稍微加大點音量:「不准擔心。」   阿洛才聽清楚,有些愕然:「流牙?」   「不准擔心除我以外的人。」西琉普斯斬釘截鐵。      阿洛明白過來,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不過是學生而已,雖然不及所收的徒弟那樣會投入感情,但相處這幾個月了多多少少會有些眷顧,因此在看到對方受到生命危險的時候,難免有些動容,這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罷了。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說,也許是被西琉普斯看到了那一點躊躇,馬上對方又補上一句:「不然我殺了他。」   「……」      阿洛歎氣,他發現,他好像總是沒辦法糾正他的流牙的某些觀念。   「答應我,洛。」西琉普斯眉頭皺得更緊,身上的氣息也有些浮動了。   阿洛無奈地點點頭:「當然,我從來也不會把心思放在除你以外的人身上的……流牙,對我而言,沒有人比你更加重要了。」   西琉普斯滿意了,下巴觸在阿洛的頭頂不著痕跡地蹭蹭,然後才不再說話。      阿洛把視線重新放到對戰台上,卻默默地傷腦筋了。他才發現,原來他的流牙如此不安,竟然需要自己不斷地重複他的重要性才行……      雷系果然不愧是攻擊力最強、常用於戰鬥的魔法系之一,他們的學員所使用的魔法咒語相當簡短,幾乎都只有一兩個單詞,頂天了也不會超過五個,而這樣簡短的魔咒中所釋放出來的能量卻是相當巨大。   在經過簡單的交流後,雷系的對手身前,已經多了個直徑足有五個歐羅長之多的大坑,上面還有紫色的雷電纏繞——這不過是疊加版本的最基礎的雷球術所造成的結果而已。      但是同為強攻擊系的黑暗系也不遑多讓,他們同樣也很輕易地讓對手產生了一定的壓力——比如說,他們對手腳下那片被染成了黑色的土地以及因為被黑暗元素侵襲而不得不撕下來的褲腳?      無論是雷系還是黑暗系,似乎與他們所吸引的魔法元素有關,他們隊員的個性也更加地——直接,或者說暴烈和偏激?      「流牙,你說他們是不是修魔的好材料?」看著看著,阿洛忽然抬頭衝他的道侶打趣似的笑了笑。   西琉普斯正色回答:「洛,我沒有收徒弟的打算。」   阿洛默然:「不,流牙,我沒準備讓你去收徒弟。」      不是沒想過也許西琉普斯在有了更多人交往之後能夠稍微對他的個性有良性方面的發展,但是儘管如此,他也不敢提議讓西琉普斯收徒的……阿洛的確最在意最喜歡這個已經成為了他道侶的男人,也接受了對方在人格方面絕對有所缺陷的事實,可這並不代表,他喜歡這個世界上出現很多個西琉普斯……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推薦幾個文吧,都是同一個作者的。 轉靈的獸人系列。 好吧,我其實最想推薦的只是其中的一本《一點都不獸》,這裡的攻實在是太有愛了太有愛了!總是眼淚汪汪的在受身上蹭來蹭去,而且總是很害羞很害羞……噗!受的個性也挺獨立有愛的,原本受應該害羞的,但因為攻先害羞了,害受每次還沒來得及害羞就被攻給囧到了哈哈~ 不過,也是有雷點的,雖然對我而言是萌點……那就是,這是生子文。在一個叫做獸界的地方全部都是男銀,能生孩子的叫做非獸人,而不能生的叫做獸人,有人和獸兩種形態,獸型的時候跟非獸人××的話就能讓非獸人懷孕鳥~~掩面,真重口,人獸啊人獸~~ 轉靈還有其他幾本同系列文,但是對我而言都沒有《一點都不獸》萌。 嗯,因為這個不是LJJ上的文所以我沒法做鏈接,大家只要一搜就出來了~~ 那麼,祝大家看文愉快~ 魔法公會會長 魔法公會會長 學生們對戰——或者說演示直在繼續,基本上水準都能夠保持,雖然還是新生就被迫面對這麼多人觀看大場面,但似乎因為導師們都對他們進行了精心培訓緣故,以至於學生們雖然緊張,卻幾乎沒有失誤。 這樣表現,當然讓其他魔法學院代表們感覺到了訝異……以及絲羨慕。不過,這只是指些不那麼大魔法學院感覺罷了,而全大陸聞名、與卡莫拉魔武學院齊名另外兩個學院,卻只是抱著欣賞態度而已。 因為都來自艾瑞迪特帝魔法之都埃維爾,魔法師公會會長羅薩威爾與索蘭魔武學院院長曼拉德銀關係多年來直保持著相當好程度,這回,他們來到卡莫拉參加魔法交流大會,考慮到這層關係,他們座位也被細心主辦方安排在了鄰座,而魔法師公會會長另邊,則是坐著艾瑞迪特王儲——拉菲德爾• 艾瑞迪特殿下。 「曼拉,覺得怎麼樣?」魔法師公會會長,個年紀不小了棕褐色鬍子白髮老頭,看著身旁友人笑出了臉褶子。 索蘭魔武學院院長笑道:「素質都很不錯,羅薩,看起來他們導師下了不少功夫。」他臉很圓,且同樣鬍鬚很多,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但與之相對他卻沒有頭髮,腦袋上光光亮亮。 「大概吧。」羅薩威爾摸了把鬍子,「不過,注意是另個人。」 「誰?」曼拉德銀有些好奇,「以現在眼光,應該不會隨意看中誰吧?」 「哈哈,不能這樣忽視重視人才心情!」羅薩威爾大笑,目光投向對戰場外圈某個圓弧上,「那個人,覺得很眼熟。」 曼拉德銀順著羅薩威爾視線看過去,看到是個銀髮及腰年輕人:「……斯利維爾家族人?」 「不,也許不是。」羅薩威爾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真如所想話,他可能是曾經從某個黑暗魔法師手裡救出來男孩,天生天賦非常高,只是被污染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好像又恢復了。」 曼拉德銀搖搖頭:「即使那樣,他也有可能是斯利維爾家族遺失族人。」 「可不覺得斯利維爾會放過個銀髮孩子,畢竟都知道,斯利維爾傳說……不是嗎?」羅薩威爾側過頭,「就算不是嫡系子孫,他們也不會讓這樣個孩子流落在外。」 「那麼,以為這是個巧合?」曼拉德銀好奇道,他目光往對站台上那個身影下瞟了下,「這麼純正銀,連點雜色都沒有……」 「好吧,只是希望他不是斯利維爾家人,雖然不知道他最後是怎麼樣把身體裡暗系魔法力驅除,但他現在已經恢復了天賦這點讓很心動啊。」羅薩威爾笑意幽深,「曼拉,別說沒發現。」 「什……」曼拉德銀更仔細地看向那個銀髮青年,忽然眼睛睜大了,「天生水靈體?」 「是啊。」羅薩威爾點頭,「這可幾乎是板上釘釘將來大魔導師,只可惜,當年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為他恢復天賦,所以只提供給他基本生活物資,以至於他也沒有正式在公會登記,沒有成為們公會員……不過,想現在也還不晚,大會期間,跟他交流機會應該不少。」 「羅薩,可真讓人嫉妒!」曼拉德銀在羅薩威爾肩上重重拍,隨即又笑,「不過別怪破冷水,如果這孩子真是斯利維爾家遺落……」 羅薩威爾聳聳肩:「這就各憑本事了。」不過才二十歲就已經六級巔峰接近七級水系魔法師,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曼拉德銀也聳聳肩:「好了好了,看,現在斯利維爾家嫡系出場了,還是先看看他表現吧。」 正如這兩位魔法界巨頭所說,在對戰台上,這時候出現兩組成員,分別是水系第十五小隊和火系第六小隊成員。 瑟夫瑞拉•斯利維爾銀色頭髮順服地貼在耳後,在透過防護罩灑下來陽光中,反射出薄薄白色光。相當惹人注意。 西琉普斯看著那位貴族少年從容不迫模樣,不由撇了撇嘴。 而阿洛卻對上了瑟夫瑞拉投過來示意眼神,也給了他個溫和笑容。 西琉普斯暗地裡拉下阿洛衣袖:「洛,討厭這個傢伙。」 阿洛拍拍西琉普斯手背:「……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台上,瑟夫瑞拉已經於火系隊長互相行過禮了,接下來,他就抬起手掌,幾乎是瞬間發送了個魔法出去——藍色光芒織成張網,鋪天蓋地地罩向對面人,眨眼間就到了他們頭頂上。 與此同時,瑟夫瑞拉手下另外四名隊員呈弧形分別站在瑟夫瑞拉兩邊,手裡蘊藏著點點藍光,似乎隨時能夠做出反應動作。 水元素織成網實在詭異,火系隊員們似乎時有些怔愣,但馬上反應過來,幾近同時放出了火球術,頓時,數十個瞬發火球如同串火雨,飛快地衝向了那張水網,很自然地阻擋了水網攻勢,然而卻沒能徹底把那水網撕開——火系成員們又愣了下,趕緊趁著這微微阻礙快步跑出水網範圍。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用這麼多火球都衝不破! 對於斯利維爾家小少爺放出這個魔法有些驚訝,看台上也有好幾處都發出了抽氣聲,當然,也有更多認出了瑟夫瑞拉家族身份人各自考量,在心裡評估這位嫡系價值。 瑟夫瑞拉卻好像完全沒有被其他人表現影響到,他眼看水網就要落到地上,就抬起手臂揮,把它招了回來,而那張水網居然也聽從命令,直接又從瑟夫瑞拉手掌裡鑽進去——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位貴族少爺正在彰顯自己能力,他當然也是在認真地參加這次考核,但與此同時,他還得讓所有人都看到他作為斯利維爾銀髮嫡系實力——或者說,天賦。 瑟夫瑞拉隊友們在這個時候起爆發出他們魔法力,霎時間,個約有指腹厚防護罩就從底下升了起來,直接把他們全部籠罩……果然,因為火系成員衝動性子,才剛從水網下逃生就立刻放出了火流術,顆顆帶著長長氣浪火流星直直飛出,全部打在了那層防護罩上,發出「滋——」灼燒聲。 防護罩因為是集合了四個人力量,所以比起對方單獨釋放火流星要強上些,所以才能擋住那些火焰攻勢,然而,火焰攻擊性畢竟不是溫和水系魔法所能比擬,它強大衝力在防護罩上生生鑽出個洞來,甚至能讓觀眾們都看清楚上面因為熱力而蒸發白色氣霧…… 瑟夫瑞拉安全地站在防護罩正中心,他被他隊友們保護著,氣定神閒,但他也同時做出了自己反應——早在火流星與防護罩對峙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念誦段冗長咒語,在這個時候,剛好念完它。 露出個優雅笑容,瑟夫瑞拉兩手平伸,朝外面輕輕推——「水龍術」他說道。 下刻,顆巨大而猙獰龍頭從他手中倏然昂起,深藍龍軀在空中劃出個優美弧度,顯露出它完美體態,它盡情地舒展身姿,高高揚起龍頭張開巨口,彷彿要發出聲長嘯! 這是四級魔法,出現在年級新生考核對戰台上,實在是有些超過了! 火系隊員們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四級魔法,他們當然也被導師指導了幾個比較高級點魔咒,但並不會超過——好吧,至少不會超出三級——可以說,級魔法多半要掌握,二級有些重點會被強調,而三級多半就只是進行介紹,四級,基本上不在這麼快被指點範圍之內。 因此,在這條巨型水龍出現剎那,火系隊員們幾乎全都懵了,然後,他們所想到事情,就是釋放出自己最大魔力,朝著那條巨龍拚命投擲火球或者火流星,甚至是火箭術——然而,即使這些魔法以某種狂風暴雨似姿勢朝著巨龍而去,依舊沒能給巨龍造成任何損害。 巨龍居高臨下地睥睨眾人,過了會兒,它似乎對於不斷擊打在自己身上「瘙癢」感到不滿,於是略扭了下身子,吐出股強大水柱……把所有火星全部熄滅了。 火系隊員們已經找不到任何還能使用方法,就在這個時候,瑟夫瑞拉忽然又念了幾句咒語,那條水龍個擺尾,往瑟夫瑞拉這邊「看」了眼,似乎有些不滿,而後,它龍目閉,龐大身軀瞬間散開,變化為無數條藍色繩索,紛紛亂亂地砸下來,把所有火系成員都捆成了團…… 司儀女士看著這在短短時間內就爆發出來系列場面,堪稱驚訝地微微張口,終於在見到這幕後揚聲叫道:「水系第十五小隊獲勝!」 滿場片寂靜,但幾乎是馬上,又響起了片狂熱掌聲! 插入書籤 作者有話要說: 從即日起恢復日更,如果沒意外的話…… 127 瑟夫瑞拉的舉動 瑟夫瑞拉的表現如此出人意料,以至於在這個以團體對戰為主的場所堪稱「一人獨秀」,他的隊員們只是在他的示意下用了一個防禦術——防止他們萬一被可能會因為銀髮少年對水龍的控制力不足而導致它胡亂攻擊——然而,這件事畢竟沒有發生不是麼? 所以,不僅從側面彰顯了瑟夫瑞拉的能力,也勉強表現了一下他們的團隊作戰能力,讓這一場對戰符合了考核的主題。 在司儀女士宣佈勝者之後,瑟夫瑞拉麵向與他一樣銀髮的青年,優雅地鞠躬行禮,這樣明顯的動作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注在這個原本並不引人注意的青年身上——銀髮的少年,銀髮的青年,隱隱相似的輪廓,哦,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實! 不約而同地,大家都看出了兩個人之間相同的東西,該怎麼說呢?就連蘊含的魔力波動都是一樣這麼純淨! 阿洛回應了一個溫和而有禮的笑容,從他的表情上人們無法看出任何東西,但這並不妨礙大家的竊竊私語,沒有人得到斯利維爾家族還有一個銀髮的後裔在卡莫拉教學的消息,那麼因此而引起的諸多揣測也是理所當然。 瑟夫瑞拉彷彿並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所帶來的後果,他在對著自己的老師表達了感謝之後,就同樣被魔法陣帶走,待一會兒——在經過短暫的休整後,他將被允許與自己家族的人坐在一起——在蘭德斯科帝國前來參加大會的王子和公主們一排的貴賓席上。 接下來的對戰依然可以算是精彩,但是有了瑟夫瑞拉絕佳的表現在前,之後學生們的賣力考核已經不能吸引更多注意了,畢竟,作為新生就能這麼平穩地使出四級魔法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而已。 因為有一定的時間限制以及學生們的魔力有限的緣故,考核很快就順利結束了,除了瑟夫瑞拉令人驚艷的水龍以外,其他學生也並沒有讓人失望——無論是表現出來的潛力還是勝利抑或落敗以後的風度,都明明白白地昭顯出卡莫拉良好的教育。 不出意料的,瑟夫瑞拉所在的水系第十五小隊以八十六分的好成績獲得了考核的冠軍——剩下的四分當然是因為團體合作不夠,可是,誰也不能由此否認的確在這個小隊出現了天賦遠超他人的優秀學員不是麼?而且每個人都得到了一袋金幣和一件不錯的魔法防禦道具——可以保護這些初學魔法魔力還不夠穩定的學生們在進行修行魔法的時候,不至於被暴亂的魔法元素轟炸。這是他們在賽前就詢問過導師以後選擇出來的對自己最有利的要求。 這可真是大手筆。 剩下的第二名與第三名分別由一個雷系小隊和一個火系小隊獲得,這兩系的魔法是公認的攻擊力強和炫目,好好地使用出來哪怕只是低級的魔法也足夠華麗,當然很容易獲得好評。而他們的獎品,同樣有一定數目的錢幣和比起冠軍稍降層次的魔法防具——對於學生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鼓勵了。 考核結束以後,作為評判的導師們依然坐在那裡,他們的任務並不只是這好像遊戲一樣的雛鳥們的考核而已,而雛鳥們的導師——站在對戰台外圍一直守護著他們的學生們的導師們和助教們,現在就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了。 西琉普斯半摟著阿洛的肩膀,以一種親暱但並不失禮的姿態和他一起往看台上走去——阿洛抬起頭,在思考應該坐到哪個位置去,他並不能跟學生們混到一起去的。 這時候,有一個溫雅的少年聲線響起:「老師!您請到這裡來坐吧!」 阿洛看過去,是瑟夫瑞拉,此時他剛剛領取了自己的獎勵,坐在一位深藍色披肩發的貴族身邊,衝自己稍嫌興奮地揮手。 與瑟夫瑞拉隔著幾個位置、身邊坐著幾位衣著光鮮年輕男女的,是阿洛的友人,謝爾——或者在這個場合應該稱呼他為謝爾•蘭德斯科。 謝爾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看著他銀髮的朋友,臉上失去了慣常的爽朗的笑容。 嚴格說來,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一點也不想發現他的朋友與他國家的某個堪稱第一貴族的世家有任何關係,因為他知道,他的朋友根本不會喜歡這些所謂家族裡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是,他也明白,他無法安慰自己這只是錯覺了。 在最初認識阿洛的時候,謝爾,一個常年在外的見識廣博的傭兵,完全沒有去想像自己頗為喜歡的新交的朋友的頭髮是多麼純正的銀色,或者說,他只是潛意識地相信了這個青年,從而不願意過多地去窺探對方壓根就沒想表露出來的東西……哪怕是後來,他來到了拉法爾莫,在與朋友一起逛街的時候重見那個只在以前有過幾面之緣的貴族嫡系,他也絲毫不去注意那些詭異的相似點。 可是在今天,在這麼多人注意到這一切的現在,他只能接受這個事實——這還需要任何證據嗎?多麼明顯的特徵和現實! 謝爾歎口氣,他現在只能開始慢慢考慮這個朋友的將來了,他知道,哪怕只是因為那一頭銀髮,他認識的總是對外人那麼疏離卻也總是那麼溫柔的埃羅爾,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但是,如果埃羅爾真的會回到斯利維爾……謝爾想到目前蘭德斯科裡他的哥哥們爭奪王儲之位和權力的手段以及那亂糟糟的局勢,就覺得很頭疼。 先不說這位素來在蘭德斯科被剔除於王權爭奪之外的五王子為他的朋友多麼焦慮,阿洛則是看著自己的學徒,無奈地用手指按下了他身旁野獸那瀕臨爆發的殺意。 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宣揚自己與斯利維爾的關係嗎……阿洛不著痕跡地揉了揉額角,以一個修真者的敏銳,他當然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打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目光,而因為瑟夫瑞拉一聲「老師」叫出來,那些光芒顯然更加熾熱了。 阿洛最不想承認的就是,其中有一道讓他無論如何也想要忽略卻無法忽略的,是來自於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真正清醒之後所見到的第一個人——魔法師總公會會長,那個眼神犀利笑容和藹的羅薩威爾。 一定是被他認出來了……有時候,越是不想被麻煩找上身,就越是會招惹到數不清的麻煩,儘管他的真實身份並沒有被戳破,但這一頭銀色的頭髮,如果不是擔心障眼法帶來的波動會暴露自己,他更希望能讓它們變成黑色! 西琉普斯也很不爽,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憑什麼他這麼困難才弄到手的愛人要被這麼多人用這麼古怪的眼光打量?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把他的洛關在只有他存在的地方,永遠也不許他出現在外人面前了! 只是,現在他得忍……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阿洛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裡輕柔地按壓西琉普斯繃緊的肌肉,他的流牙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衝動了一點……在心裡這樣溫柔地歎息了一聲,阿洛保持著和以往一模一樣的笑容,從容地走到了瑟夫瑞拉的身邊,在那裡,早已經空出了一個位置。 西琉普斯硬邦邦地坐在了阿洛的外邊,用他修長而健壯的身軀有效地擋住了從他那個方向傳來的窺探眼光,而另一側,瑟夫瑞拉帶著親近的笑容,就好像一個得了獎賞後迫不及待要得到自己尊敬的人認同一樣,朝著阿洛喜悅地開口:「老師,您覺得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 身後,是一片要偷聽兩人談話的豎起的耳朵。 然後,沒有讓他們失望的,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銀髮青年柔和的嗓音響起:「瑟夫瑞拉,你做得很好,我為你驕傲。」 多麼普通的一句回答,除了看似與這位貴族少年關係不錯以外,再也讓人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信息了。 瑟夫瑞拉稍微靠近一點:「我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您願意在大會結束以後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嗎?老師,您對我的幫助太大了……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為您挑選一件您喜歡的禮物……這是作為您的學徒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要接受。」 「沒什麼,瑟夫瑞拉,是你的天賦出眾,我並沒有能幫上什麼忙。」阿洛溫和地微笑,就像一位對學生表示讚賞的導師。 「您千萬別這樣說,老師。」瑟夫瑞拉連忙搖頭,「自從您給我補課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魔法還有這麼多奧妙,您所教導的一切都是真知灼見,讓我受益匪淺。」 阿洛唇邊的笑意加深一些,甚至目光裡都帶上了一點柔和:「好吧,瑟夫瑞拉,如果是你希望的話……在大會結束之後,我們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瑟夫瑞拉的眼睛彷彿被點亮了:「那可真是太好啦,老師!」 他們的交談並沒有做出任何屏蔽措施,因此毫無意外地傳入了所有稍有用心的人的耳朵裡,當然,「學徒」、「老師」、「補課」、「教導」這幾個關鍵詞也被很輕易地捕捉到了。顯然地又引起了一片猜疑。 而對戰台上,司儀的女子已經報出了大會的下一個環節,各個院校帶來的代表學員進行演示——他們可以選擇與自己同一個學院的代表對戰表演,也可以選擇其他學院帶來的代表們。 很快地,就有人先跳了出去。 學院挑戰 學院挑戰 熱浪倏然在空中奔騰起來,一隻火鳥——五級的幻獸三翅鳥,正在對戰台的上空不斷地盤旋,而在它的脊背上,坐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少女,手持一把燃燒著火焰的長劍,明艷的面容上綻放著飛揚的笑容。她有一把深棕色的長髮,在火焰的映照下,竟然顯得接近紅色來。 「歐亞魔武學院四年級,卡列蕾娜•托馬,請求卡莫拉魔武學院的同級生或者五年級生對戰!」 她的聲音十分響亮,幾乎沒有使用擴音魔法就讓全場的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哦,同級生都不能滿足了,甚至她願意與高一級的學生對戰——這是多麼挑釁的語氣,多麼膨脹的自信心! 你看,遠道而來的客人都這樣點名挑戰了,卡莫拉當然不能不應戰——好吧,或許是因為剛才卡莫拉的新生表現太出風頭,當然會引起其他院校的不滿,這不,第二個環節剛開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殺殺卡莫拉的威風了。 卡莫拉的學生當然也不會都是好脾氣的,在對方這樣的宣言下,如果真的出來一個五年級的學生,卡莫拉的面子可就掉大了,要想狠狠地打對方的臉,出來一個三年級並且能將對方直接打敗的是最好的,然而,對方這樣有恃無恐,三年級的——哪怕是導師們都看好的天才,恐怕也不能輕易出戰。 因此,響應對方挑釁的就只能是同樣四年級的、也同樣有飛行系騎獸的攻擊力裡也屬上層的學員——備受寵愛的風系天才少年。 「風系四年級,安薩裡•布魯斯,接受你的挑戰!」隨著這一聲清朗的少年聲線而來是一陣大作的狂風,很快地,風緩和下來。 在縱橫的氣流中間,被騎獸穩穩托起的,是一位身材修長的英俊少年,長長的青色頭髮披散,神情很是隨意。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半空中的兩人兩獸身上,兩個人的著裝一濃一淡、髮色一紅一青,就連騎獸都看起來十分相似……屬於少女的是一隻大鳥,兩支火翼在身側拍打出滾滾熱浪,背脊上還有左右搖擺的另一隻翅膀,就彷彿跳動的火焰一樣,幫助它的身體保持平衡,而少年所乘是一隻風獸,與少年本身的屬性相同,週身都裹著流動的風,風獸有一條長長的蛇形的尾巴,還有兩個幾乎與它等身長的寬大肉翼,就彷彿一艘滑行的船,在不斷拍打著的氣流中間浮沉。 然後,簡直是一瞬間,風獸和三翅鳥同時以它們最快的速度朝前方衝去——「轟!」龐大的力量瘋狂地四散,風與火交織成炫目的光亮,之後就像是爆炸了似的,一股劇烈的能量將兩者拋離,幾乎要讓兩隻騎獸在空中整個翻過來一樣——不過幸好,它們穩住了。 少女抓住她的騎獸脊背上的那支獨翅站起身來,雙腿微分,雙手握住了那柄艷紅的長劍衝著她的對手狠狠一劈——火焰一剎那竄起,連成一條長長的火線從這一方直燃燒到另一方,以極快地速度洶湧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而另一位少年也並不懼怕,他的雙臂交叉,以極大的弧度在身前畫出一個完整的圓,與此同時,他手指所及之處也順著這個弧度出現了一個厚重的轉動的風的盾牌,直徑足有兩人長,直直地擋在他的面前。 下一刻,火海已經蔓延到少年的前方,全部打在那盾牌之上。 火焰的元素之劍,六級的高級魔法道具,能夠增幅體內的魔法力釋放出超過自己本身能力的魔法,限制是使用者的身體素質,如果不夠強悍,將無法駕馭。 颶風的元素盾牌,在一瞬間最大限度提出自己本身的魔力,構建成一個能夠抵擋超越自己本身幾個級別的魔法衝擊,限制是如果不能奏效又沒能及時收回的話,將後繼無力。 無論是哪一種,都昭示了使用者的強悍,這不過是兩個四年級的學生,竟然就能表現出二級魔法師的能力了!而且,在騎獸的幫助下,整體實力能夠達到三級也說不定! 真是精彩絕倫! 火海終究是沒有衝開風盾的守護,兩個人焦灼在半空中消耗著自己的魔法力,但這是屬於他們的戰鬥,除非有其中一人認輸,不然沒人能夠去分開他們。然而,很顯然在這情況下,為了學院的榮譽,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先開口的,那麼,難道就要讓他們就這樣耗盡魔力嗎? 不,騎獸們與它們的主人心有靈犀,就在少女與少年僵持的時候,騎獸們發現了自己主人的窘況,它們自發地張開口,一齊朝著對方噴出一團灼亮的能量——火流和風彈。 再一次能震碎耳膜的爆破聲後,能量的衝擊讓騎獸帶著它們的主人就此分開,少年和少女一樣狼狽地站在它們騎獸的脊背,看著對方,同時感受到掌中元素的消散和長劍上光芒的暗淡。 平局。 雙方的騎獸朝著對面不服氣地鳴叫著,但它們的主人並不能繼續堅持戰鬥下去,因此,它們也只能迅速帶著主人飛回他們學院的位置,結束了這一場初次的試探與挑釁。 看台上再次議論紛紛。 「真是不錯的天賦,咒語的熟練度和反應力都是絕佳。」 「畢竟是全大陸最優秀的三所學院中的卡莫拉和歐亞,做到這種程度也不足為奇。」 「不過還是很令人驚訝啊,才十多歲的年紀,就能夠使用出那樣的招數……」 「不得不說,這是在讓人驚歎!」 阿洛當然也認真地觀看了這一場對戰——哪怕他自己本身就處於一種被觀察的微妙境地之中,但是,他的手,一直都被另一隻帶著繭子的粗壯的握住,讓他心裡踏實,而且道心穩固——所以,很多時候一個道侶所能夠起到的作用是相當強大的——即使這個道侶本身的情緒就不太穩定。 儘管在瑟夫瑞拉說出第一句話——或者說在發現了自己這具身體與瑟夫瑞拉之間的關係以及瞭解瑟夫瑞拉本人的性格之後,他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今天這一切的充分的準備,但是事到臨頭,對於這個上輩子從來沒有被這麼多人「重視」的年輕的修真者而言,那些有如實質的目光還是不能說沒有讓他受到影響的。 阿洛再一次這樣覺得,他的流牙的存在對他而言是如此的重要。 對面看台上的學生們興高采烈地討論,阿洛的視線不經意地對上了坐在瑟夫瑞拉另一邊的海藍色頭髮的紳士的,然後,他接收到那位紳士一個有禮貌的頷首,以及一個矜持而不失親切的笑容。 阿洛微笑地回禮。 瑟夫瑞拉顯然也看到了自己老師與自己族人的這個舉動,他連忙稍稍後退一些,讓出能夠讓兩個人溝通的空間,而後介紹到:「老師,這一位是我的族人,也是我父親的得力助手帕得利•斯利維爾男爵,是一位讓人非常尊敬的高貴的八級魔法師。」 阿洛再次微笑著點點頭,之後,瑟夫瑞拉改向另一邊介紹:「帕得利男爵,這一位是我的老師——埃羅爾先生——我已經向父親修書說明過了,相信父親也對您提過,他是目前我所見過的最年輕的六級魔法師,並且學識相當淵博。」 「哦,我知道,公爵大人鄭重地在會議上對我們說過這件事,並且要求我們務必對瑟夫瑞拉少爺您的老師保持足夠的尊敬。」帕得利唇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埃羅爾先生,很高興認識您。」他停頓一下,「這段時間瑟夫瑞拉少爺的進步顯而易見,相信這一切都與您的悉心教導密不可分,在此我代表公爵大人對您表達他的喜悅與感激之情。」 「同樣很高興認識您,帕得利男爵。」阿洛微微欠身,「也請代我向公爵致意。瑟夫瑞拉是個有天賦的孩子,他的力量全部是因為他的努力而來,我只是略作引導,實在不能得到您和公爵大人這樣的稱讚。」 彼此都掛著完美的笑容攀談,間或有瑟夫瑞拉在其中說幾句俏皮話,一時間氣氛相當和樂。 西琉普斯卻皺起了眉頭,他總是不習慣他的洛在外人面前這樣彬彬有禮卻又無比疏離的姿態,尤其是在他曾經還沒有得到這個人的時候,更加令他感覺到距離的遙遠——不過,現在不同了。 想到這裡,他又鬆開了鎖緊的眉毛,最起碼,他從阿洛的言行中得知,他的洛對於承諾相當看重,而對於伴侶的選擇也相當謹慎和嚴格,而他已經得到了這個資格,就不需要再擔心會受到什麼改變——如果他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的話——就連他不斷地確定安全感也能得到足夠的耐心和寬容,這一切都讓他打從心底裡飛揚起來。 西琉普斯看著阿洛淺笑的側臉,拋開了在確定關係以前的忐忑,反而仔細地欣賞自己愛人面對外人的不一般的從容與冷靜來。 果然不論什麼時候,他的洛都這樣地吸引著自己的目光…… 也許是感覺到了道侶對自己的需求,阿洛的手在衣袍下悄悄地與西琉普斯握在一起,再慢慢地與他十指相交,親暱與溫柔的情緒頓時浮上了西琉普斯的心頭——他有一個無論什麼時候都無比看重自己的體貼的愛人,不是嗎? 只是,在那以後,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吧,進展也不能太快了,就算有些難以忍耐。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打滾,我好想寫同人了……想寫楊蓮亭重生死纏爛打追東方的同人,想寫斯內普養小包子然後跟小包子他教狗CP並且家暴教狗的同人……TAT……可是!為毛時間這麼少啊為毛! 那啥,我沒忘記殭屍與吸血鬼那篇,我其實已經想好了主角的性格,但是沒想好文章的基調和主題……一篇文不管怎麼說都得有主題的,對吧?而且,同人這個東西,除了人物性格方面麻煩了點,其實中心思想神馬的還好,可原創就不一樣了,兩篇原創一起寫我一定會死的,就好比曾經劍鬼和野獸一起寫的時候TAT 嗯,我決定要等野獸徹底完結以後才會開殭屍與吸血鬼那個坑,不過,我中間要不要開個同人的坑調劑一下呢……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朋友 之後的對戰還是在四、五、六三個年級之間徘徊——而通常,這三個年級也代表著一個學院的平均水平,他們正好經歷了好幾年的學習,卻也並沒有達到絕對成熟的地步。 這是大會默認的規則,先由他們的對戰而對各個學院的水準做出初步瞭解。魔法交流大會總共要持續一個周,這才是第一天而已——重頭戲都在後面。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消耗了,天色漸漸有些暗,整個學院的魔法燈突兀地亮起來,繽紛十色,映照得天地之間有如白晝,同時也彰顯了卡莫拉強大的魔法力量和龐大的財力。 首日的大會暫告結束,貴族們、王族們以及那些強者們也有自己的事情或者自己的社交,學員們則滿懷興奮地從看台上下來,彼此之間還對今天的所有見聞不斷地發表或許稚嫩但絕對熱情的言論——當然也包括他們對一些之前從來沒有見識過的人物的膚淺的崇拜。 阿洛和西琉普斯也站起來,首先與瑟夫瑞拉還有他的那位同族男爵告別,而後才朝著他們的宿舍方向走去。在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他們被一個人叫住了。 「埃羅爾,流牙!」這麼熟悉的聲音,只有一個人才有。 果然,阿洛走過去,就看到了站在陰影裡的傭兵團大隊長、也是蘭德斯科的五王子,謝爾。 謝爾看著阿洛走來,神色有點焦急:「埃羅爾,我時間不多,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阿洛看他的樣子,知道他是從大會下來後避著人過來的,就也不客套:「謝爾,怎麼了?」 謝爾見阿洛神態自然,突然歎了口氣:「也許我是白替你著急了也說不定。」頓一下,「我只是提醒你,埃羅爾,你被盯上了。」 「是指……斯利維爾家族?」對於謝爾的好意,阿洛心裡浮出一點感動。 「不止,現在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斯利維爾家與你的關係……說起來,這件事你自己清楚嗎?」謝爾想一下問道。 「我有點感覺,但不能確定,畢竟有些事情沒有放到明面上。」阿洛搖頭,「那,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還有什麼?」 謝爾的神情凝重起來:「埃羅爾,你認識魔法總公會會長嗎?」 阿洛心中一凜,他是想到那個人認出了自己,但是謝爾怎麼會……他猶豫一下,說道:「謝爾,我不想瞞你。我曾經對你說,我和流牙是被一位魔法師收養的,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再停頓一下,「我從小的確是個孤兒,但是後來,我被一個黑暗魔法師當做祭品送上了祭台,是被魔法總公會會長所救,那個時候,因為我的天賦而被他帶回了公會總部,但後來又因為我的體質被黑暗元素所污染而被拋棄……等我長大一些,我離開了公會,到一個森林裡去修行,在那裡,我撿到了身受重傷的流牙。」 「最初對你的隱瞞是不得已,謝爾,我希望能夠獲得你的原諒。」 「我們那時候剛認識,你們的情況又很特殊,不告訴一個陌生人是很正常的,我當然不會怪你。」謝爾聽得有點發愣,但馬上反應過來,「不過,他現在盯上你……是因為你的體質已經恢復了?」 「恐怕是的。」阿洛苦笑,「不知怎麼地,我的身體突然自發排出了雜質,然後我憑借在公會裡幾年所看到的魔法,自己練出了這些魔力。」 聽完阿洛的解釋,謝爾長長地吁了口氣:「那麼,你想好了要接受魔法公會會長的招攬了嗎?」 「……不,我並不希望加入。」阿洛垂目。 也是,曾經被放棄過,恐怕自己的朋友在那個公會裡也沒有得到過什麼好的回憶吧……謝爾想著。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埃羅爾,我想,你也許可以借助斯利維爾家族擺脫那位會長,畢竟,沒有人能阻止一個銀髮的斯利維爾回到他自己的家族裡去。」謝爾幾乎是挑明了這樣說道,「可我也覺得,你不會喜歡貴族的生活的,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夠仔細地考慮清楚。」 阿洛聽著謝爾可以算是嘮叨的話語,露出個比以往更真誠一些的笑容:「謝爾,你不用擔心我,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做……這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會努力找出一條讓我最為舒適的道路走下去,而且我相信,謝爾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因為謝爾的關心,阿洛已經決定真正承認這個朋友,儘管還有很多事情不能對他說,但這並不妨礙他確實願意接納謝爾進入自己的生活。 而西琉普斯,這個總是獨佔欲大得驚人的男人,也出奇地沒有表現出他自己的不滿。 謝爾似乎也感覺到了阿洛的情緒,點一下頭:「是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想了想,他表達出最後的關心,「我還想說的是,埃羅爾,不管你做出怎樣的決定——好吧,我是說,如果你確定要選擇斯利維爾那一邊了的話,你一定要抽出時間來跟我見一個面,我的國家,蘭德斯科的政治變化,斯利維爾絕對不可能超脫於那之外,有很多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 「當然,我知道你並不喜歡這個,所以,如果你選擇跟隨魔法公會會長,那麼,你就不需要我多做廢話了……我很遺憾,我只能做到這麼多。」 「謝爾,我非常感謝。」阿洛注視著謝爾的眼睛,微微地笑了。 在另一邊,瑟夫瑞拉和他的執事、他的族人一起來到了他自己單獨的學生宿舍裡,一路上,他們並沒有過多交談。 及至用魔法封好了門鎖,兩個人的談話才開始。 瑟夫瑞拉從壁櫥裡拿出紅酒倒上兩杯,送到深藍色頭髮的男爵手中,自己則淺淺地啜了口,說道:「怎麼樣,帕得利叔叔?」 「您是在說您自己的進步嗎,瑟夫瑞拉少爺?的確讓人歎為觀止。」帕得利搖晃著酒杯,動作很是優雅,「我想,公爵大人一定會為您感到驕傲的。」 瑟夫瑞拉笑了:「帕得利叔叔,不要跟我開玩笑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帕得利放下酒杯:「好吧,我承認,雖然會議上大家還有疑惑,不過從我這次來看,那位叫做『埃羅爾』的六級魔法師,的確是我們斯利維爾家的人無疑,只不過——」他拉了個長音,「瑟夫瑞拉少爺,您不擔心嗎?」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位魔法師是一個天生的水靈體,在您和他之間,很顯然他的天賦更高一籌,而如果進行那個儀式的話,他的成功率也會更高……這樣一來,一旦他回歸,說不定,被放棄的會是您。」 瑟夫瑞拉唇邊的笑容不變:「帕得利叔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家族從小培養出來的人,對家族的忠心毋庸置疑,而老師則是從小在外,對家族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和忠誠可言,更別說對家族的事務和貴族之間的規則的瞭解了……所以,就算老師回歸了,就算我的天賦稍弱,家族也不會棄我而選他的。」 「你沒有發現嗎,帕得利叔叔?可是我很瞭解。」他繼續說道,「老師是一個沒有野心並且對我們的女神沒有任何敬畏之心的人,這樣的人,就算天賦再好,也不可能會得到女神的眷顧的。」 「看起來,瑟夫瑞拉少爺您又更加敏銳了。」帕得利笑道,「的確如此,有一位像您這樣完美的繼承人,除非有什麼事故讓您魔力全失,否則的話,您的地位都將無可動搖。」 瑟夫瑞拉笑意加深:「既然這樣,帕得利叔叔,我想,我們可以向父親匯報這一件事了。」 帕得利做出「請」的手勢。 瑟夫瑞拉開啟了那面能夠與本家通信的鏡子,並且將一切都告訴給鏡子裡出現的那位年老的紳士知道。 「瑟夫瑞拉,帕得利,我想,我們可以適當地對那位失落的族人表明一些現實了。」公爵在鏡中這樣說道。 瑟夫瑞拉優雅地鞠躬:「是的,父親,我待會就去寫一張請帖,也許,在大會召開的期間,抽一個比較悠閒的時刻邀請我的老師一同用餐會是一個好主意。」 鏡中人滿意地頷首,身影很快消失,而瑟夫瑞拉和帕得利相視而笑,做好了同樣的打算。 阿洛的宿舍裡,健碩的男人抱住另一個瘦削的青年,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厚重而柔軟的獸皮裡,毛茸茸的腦袋努力滴鑽進青年的頸窩磨蹭,鼻子裡發出悶悶的哼聲。 對於這個一進門就撲倒了自己膩膩歪歪的道侶,阿洛向來只有無奈和縱容,而產生不了其他的情緒。 只是蹭著蹭著,阿洛感覺到噴在自己頸間的鼻息漸漸粗重起來,而身後寬闊的胸膛,似乎也開始散發出不一般的熱度。 「……流牙?」伸長手臂盡力拍拍男人的頭,阿洛動了動身體。 結果,男人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阿洛有點擔心,他轉動身子,與他的流牙面對面:「怎麼這麼熱啊,流……」牙。 在看到對方眼睛裡滿溢的欲|火時,阿洛一下子消音。 「我忍不住……」西琉普斯低聲在銀髮青年的耳邊說道,□堅硬的器物已經抵上了對方的腰腹。 阿洛有點尷尬,然後又有點臉紅,他總算想起道侶之間可以做的事情了,但是又覺得有些為難:「流牙,現在我的身體裡全部轉換了魔力,沒辦法雙……修。」 「那就不雙修。」西琉普斯為不能享受元神相交的快|感而小小地遺憾了一下,隨即他把他的洛摟得更緊一些,同時也更加彰顯了自己雄壯的存在感,「我們可以做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對火箭炮君說,人家才不要換髮型不要不要不要!哼! 然後,昨天發現群眾紛紛表示不准開新坑讓人家很桑心,同人神馬的萌點過期了就木有了啊乃們怎麼能這樣對我TAT 話說,東方那個且不論,我想寫已經很久了,但是HP那個真的那麼俗咩?教授做主角的是多了點兒,可倫家是準備讓教授先穿到五年級差點被狼咬之後,然後哈利穿到剛被扔到佩妮家門外的時候被轉移給教授養,而小天狼星穿到進入阿茲卡班兩年後,德拉克穿到被哈利佔便宜起碼五年以後……不同時間段不同的人穿回來,難道木有意思咩……不過說起來,我昨晚在更新之後,睡覺時也一直在想HP的一些情節和萌點,然後我就想到了教授,理所當然我就想到了教授的毒舌,跟著我就很認真地設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寫……然後,我腦仁疼了。默。果然幻想是美好的,如果付諸實踐的話……腦細胞會鬧革命的吧。 迷亂 「……做別的?」阿洛感覺到抵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似乎隨著這句話而更加灼熱,他覺得自己的臉也發起熱來。 他畢竟不是真的遲鈍,好吧,只是以前他比較缺乏這方面的常識而已……但現在,他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流牙想要做什麼? 西琉普斯比起以前更加懂得得寸進尺,他一邊在愛人的頸邊蹭來蹭去,一邊悄悄地把手伸進了愛人的衣襟裡…… 「洛,可以嗎?」他在銀髮青年的耳邊輕聲說道。 暗啞的聲音和不住挑弄著的指尖讓阿洛察覺了道侶的忍耐,他垂下眼,不自然地動了一下腿,卻不小心碰到了那個硬硬的東西。 而後,那東西跳動一下,伴隨而來的是道侶更加緊繃的身體和壓抑不住的喘息……阿洛不覺顫了一下。 「洛……」親暱的鼻音,是西琉普斯久違的撒嬌,也是讓阿洛最難以拒絕的語氣。 阿洛猛然想起自己的道侶並不是僅憑元神相交就能夠滿足的人——一個修魔者,肉慾也同樣注重——更何況,現在連元神相交都沒辦法滿足對方。在情|欲方面還是個新手的阿洛無奈地承認,他還是不忍心在這方面苛待他動了情的男人。 作為對方的伴侶,他得接受對方的一切,這是他決定正式接納對方作為另一半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的,不是嗎? 沒有猶豫太久,阿洛感覺到在自己皮膚上游移的大手的動作更加急切,而大手的主人卻仍然苦苦等待著……銀髮的青年歎口氣,雙手攬上了他道侶的脖子。 「好吧,流牙……」他把自己跟對方貼得更近一些。 西琉普斯大喜,他清楚地看到了愛人因為羞赧而殷紅動人的耳珠,也看到了對方這樣幾乎算得上回應的舉動。 他再也無法忍耐,金色的眼壓抑而深沉……他的手掌泛起一層紅光,強大的力量一瞬間化掉原本還穿上阿洛身上的長袍,只留下毫無遮掩的、無暇的白皙的修長身軀。 西琉普斯按捺不住地在那一段誘人的頸子上舔吻吮吸,手掌用力地揉捏懷裡柔韌的身子,他感覺到愛人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氣……由內而外地散發,而在如今靈力全數轉化為魔力之後,又多了彷彿清水一樣的澄澈感,如此讓他留戀。 阿洛有點發抖,身子也漸漸泛出一種微微的紅,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與自願下與他的道侶結合,有**而延伸的感覺半點也不比元神相交來得微弱……這是一種更加直觀的、灼熱的、讓人躁動發狂的感覺,從每一寸皮膚上點燃……並不是一剎那就陷入迷亂的精神交流,而是一點一點地迷亂,一點一點地,從意識清醒到不能自控……難以形容。 兩廂情願的感覺相當好,對於西琉普斯而言,上一次他確實得到了享受,卻也傷害到了心中最重要的人,尤其他的愛人的妥協多過愛意,而這一回卻不同,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愛人的情感和雖然有點羞窘卻全心的接受,這一切,都讓他本來就因為欲|望上頭而不怎麼靈活的腦子更加混亂,他再一次從游刃有餘變得只能聽從本能,所以,他下手的時候也再一次地沒有了任何章法…… 西琉普斯聽從自己內心的呼喚,把艷麗的紅痕印遍了掌下的身子,他粗魯而不失溫柔地把那一把銀色的長髮捋到青年的背後,用牙齒輕輕地啃上了銀髮遮掩下的圓潤的肩頭,他喜歡在他的洛身上留下自己的牙印,就彷彿因此在那裡做上了標記,彰顯出這個人的全部……都屬於自己。 手掌在愛人身上的滑動依然不能夠緩解心中的焦灼與饑|渴,他感覺到阿洛在他挑動下越發敏感的身子微微顫動,不自覺升起了濃濃的憐惜與強烈的自豪感……是的,除了他以外,再沒有人能這樣做。 他的洛是一個來自異世的強大修真者,擁有非凡的力量,即便現在還比不上自己,卻有著無限的發展潛力……他的洛溫和而穩重,沉靜而文雅,對於知識擁有強烈的需求和強大的耐心,對於與人的相處也有著絕不會讓人失望的禮儀與分辨力……他的洛對於陌生人防備而警惕,對於真正接納的朋友卻誠懇而關心……他的洛有著縝密的思維能力,從不魯莽,也從不衝動……他的洛如此完美而體貼,在自己還沒有得到那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的時候就如此關懷自己,如此溫柔,又如此讓自己放不下手…… 西琉普斯清楚地記得,在終於得償所願的時候,那一刻所帶給他的深湧的欣喜,讓他幾乎就要顫抖起來——在他獲得力量以後就從未產生過的感覺。 那是一種深入靈魂的滿足感,讓西琉普斯開始覺得,如果在經過漫長的冰冷的時間之後、在幾近瘋狂的寂寞死去之後,所得到的補償就是這個在自己失憶和弱小的時候撿到自己的人的話,那麼,他儘管仍舊厭惡著拉薩斯維爾,卻不會再度讓那空白的時間所醞釀的憎恨密佈於心。 西琉普斯知道自己改變了很多,但他甘之如飴。 用手指在那具屬於自己的白皙身子上摩挲甚至揉捏,讓自己的愛人昏昏沉沉地發出雖然想要控制卻依然溢出的愉悅呻吟,西琉普斯覺得自己長久空乏的生命被霎時填滿,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深入地探索愛人的身體,感受那種能夠盈滿整個靈魂的溫熱—— 西琉普斯捏住了阿洛已經被汗水弄得潤濕的下巴,張口含住了他愛人的唇,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勾起了那軟軟的另一條……用力地吮吸與交纏起來。他用唇舌嘗遍愛人的味道,彷彿永不饜足,貪得無厭。 叫囂的欲|望再也不能忍耐,西琉普斯學會了用另一隻手先為他的洛放鬆,他把他的手指探入阿洛的身後,一點一點撐開了那緊致而溫暖的地方……然後,有力而溫柔地擴張,再順次地加入第二根、第三根……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拉開阿洛的腿,把自己早已硬得發疼的東西捅入了他的洛的體內……熾熱而柔韌的感覺讓他幾欲發狂,他幾乎不能再停下一刻,就立即握住他愛人的腰肢,蠻橫地大動起來! 阿洛不知道西琉普斯在想些什麼,從他被剝光了衣服以後開始,就一直在緊張……好吧,其實還有一些哭笑不得,他的流牙總是這樣可愛,著急起來居然連一刻都不能等,就直接用力量化掉了袍子,順帶地把他自己的也瞬間繃成了碎片。 真是…… 不過,阿洛沒有來得及跟西琉普斯說什麼,就已經很快地墮入了他所製造的炙熱中去——在這個方面,他總是沒有任何招架能力的。 其實,除了感官有些難以自已外,這樣的行為,也並不難受,尤其是,這一回的西琉普斯動作從容……或者說緩慢了很多,讓他能夠漸漸接受。 阿洛能感覺到每一份皮膚上西琉普斯的唇舌滑過,也能感覺到口腔裡被柔韌的舌頭徹底舔嘗,他的身體越來越軟,到後來竟然只能靠在他的流牙的胸口,任憑擺弄…… 他慢慢地腦子發昏,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身下一直湧到頭頂,脊背處傳來一陣陣酥麻,讓他難耐地發出讓他無比羞愧的低聲吟哦…… 直到後方感受到異物的進入,奇異的感覺讓他微微皺了下眉,又因為看到他的流牙額頭上沁出的汗珠而無奈地放鬆……算了算了,都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神智的清明只有一霎,很快地,更加硬實火燙的東西刺入了那個難以啟齒的部位,突突地跳動,讓他的腰又更軟了一些,而之後的癲動抽|插,就化作了更為火熱的欲焰,頓時焚燒了他整個身軀……在被一股火熱的液體衝擊體內深處的時候,他腦子裡「嗡」地震了一下,但很快地,他又被再度硬挺的器物穿入穿出,直到失去意識,也想不了任何東西了。 不知滿足地做了很多次,西琉普斯堪堪緩解了這段時間焦灼的欲|望,他的洛已經暈過去很久了,可他的東西還停留在他愛人的體內,捨不得拔出。 不過,天色已經很晚了,沒有靈力調養身體的阿洛也需要休息,西琉普斯緩緩地、留戀地抽出了自己,看著自己白濁的液體順著阿洛的腿根滑落,他的喉頭緊了緊,下腹也又有些騷動了。 深吸一口氣,西琉普斯忍住再次進入的欲|望,一把將他累壞了的愛人抱起來,走進了旁邊的浴室。 阿洛是在一陣柔和的撫慰中醒來的,溫熱的水流緩緩地流過身體,也浸住了他的半邊身子,而他的背部靠著個堅硬的胸膛,平滑而肌理緊實,是他所熟悉的,他的道侶,他的流牙。 「……流牙?」阿洛無力地叫了一聲,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低啞。 「洛,你醒了。」男人低沉的聲線在深厚響起,還有兩根慢慢按揉著自己後方的手指,依舊不捨得從那裡拿開。 阿洛手臂動了一下,發現撐不起自己的身體,就乾脆還靠在西琉普斯身上,卻也因為後方的騷動而忍不住低聲問道:「流牙,你在做什麼?」 「洛,你身子裡的東西要清理出來。」西琉普斯伸了一截手指進去那個緊致軟熱之處,微微向兩邊擴張,「我們現在不能那樣雙修,等到以後可以了,洛你就不用擔心了。」他沒說完的是,其實,他還挺喜歡這樣的,考慮到愛人的承受力而不能把自己的硬物留在他的身體裡,但是如果能夠用手指,也能稍微滿足一下。 阿洛被噎了一下。他也明白了西琉普斯的意思,如果雙修,西琉普斯釋出來的……在自己身體裡,是會被功法帶動化為精氣被自己吸納的……原先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為什麼現在聽起來,卻覺得這麼讓人……難堪呢? 撫摸著阿洛光滑的小腹,再下面些那個之前被他圈住了無數次的……現在已經不能再受到半點折磨,所以西琉普斯只是在那上方徘徊,感受細緻肌膚的美妙觸覺。 阿洛由著西琉普斯在後方作怪的手指一會,到底還是忍不住了:「流牙,還沒有弄……完嗎?」 西琉普斯的頭埋進阿洛白皙的頸子裡舔來舔去:「洛,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阿洛再次妥協的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希望不要被鎖掉了……嗯,我已經盡量寫得隱晦了的說…… 還有啊,我發現大家似乎很不相信我的坑品……我的坑品真的有這麼爛咩?在我說想開新坑的時候,大家的第一反應為毛都是不完結不准開?就算我在保持這篇文的更新的基礎上也不行咩?好吧,的確有點困難,不過也許我可以嘗試一下存稿?唉,乃們居然都不支持我,我好桑心…… 131溫存 等到西琉普斯折騰完,外面的天色已經沉得看不清一絲光亮了,阿洛連歎氣的力氣都沒剩下,只能軟綿綿地被那頭野獸抱著把玩……不過浴室裡的魔法陣夠實用,一直都將熱水源源不斷地注入浴池裡,不然的話,以阿洛現在的虛弱,恐怕也難免生出他自從修道以來就再也沒有過的病來。 修真界俗稱,風寒。 終於見好就收,西琉普斯倒不是因為懼怕阿洛下一次就不讓他做了,因為他知道,只要他放下強者的面子蹭一蹭撒個嬌什麼的,他的洛總是對他沒有辦法的……只是現在他看到他的洛這樣難得的軟弱無力,讓他覺得……嗯,心疼了。當然,從另一個作為男人的角度來看,能夠把自己的愛人做成這樣子,也有一種隱隱的自豪感——西琉普斯從來都不懷疑自己的「能力」。 阿洛的眼睛半睜不閉的任憑他的流牙抱上了床,很快就感覺到自己被密密實實地包裹在一個寬闊的胸懷裡,一雙強健的手臂以保護的姿態圈在自己的腰上,還有那種極其親暱的貼合感……阿洛忽然覺得很安心,頭略偏了偏,就靠在他覺得最舒服的地方,緩緩地睡去了。 而西琉普斯,在聽到了他的洛平穩的呼吸聲後,唇邊不自覺彎起了個極淺的弧度,輕輕地吻在了那一頭美麗的銀髮上。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樣溫情的時刻……不過,真的很滿足。 清晨,第一縷光線灑向大地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房門外走進來,手裡還拿著個很大的托盤,上面是各種嬌嫩欲滴的新鮮水果。 男人走到床邊,看到銀髮青年恬靜的睡臉,目光很是柔和……他站在那裡看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伸手輕輕地把青年推了推。 「洛,該起來了。」西琉普斯知道是自己毫無底線的欲|望搾乾了阿洛的所有精力,所以,他也很自覺地包攬了之後所有他應該做的事情。比如說,在今天的大會將要開始的時候,他必須把愛人從甜美的夢境中喚醒,當然,也還有它笨手笨腳弄了一個早上才洗乾淨選好的漂亮水果——他的洛的早餐。 阿洛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容易陷入沉眠,但不得不說,有時候,特別是在靈力不能運轉的時候,**的休息也能夠起到一些作用。 被低沉的男聲喚醒,他睜開眼,看到那雙昨天燃燒了快整夜的金色眼眸,然後,他習慣性地露出溫柔的笑容:「流牙嗎,早安。」 「洛,早安。」回應他的是印在額頭上的淺吻。 阿洛有點赧然,撐起手臂想要坐起來,不過,酸軟的腰肢很顯然組織了他,而他的流牙則是眼疾手快,哪怕另一隻手還拿著個大盤子呢,也能單手將他穩穩扶住——阿洛有些羨慕他的流牙的**力量了。 西琉普斯被這個笑容晃到了,他乾脆一下子又坐到床邊,順手納愛人入懷抱住,而後用手拈起小巧的果子,送到阿洛的唇邊:「洛,你肚子餓壞了吧?」 「你又忘了,流牙。」阿洛心裡一暖,卻還是輕聲地笑了笑,「我不需要食用任何東西的……早就辟榖了。」 西琉普斯拿著食物的手堅定不移:「不行,洛,你的靈力被壓抑住,還是吃一點好。」 他總是拿他的流牙沒辦法……阿洛嘴角彎了彎,張口咬住了那顆果子,算是接受了西琉普斯的好意。 就在這一個餵食一個用餐的溫馨氣氛中,房間外的某個地方突然發出了「啪」的一聲輕響。 西琉普斯站起來:「我去看看。」他見阿洛也似乎想要下床,連忙伸手按住了他,「洛,你很累,我去就好。」 阿洛微微一笑,沒有拒絕西琉普斯的好意,而是目送那個已經長成男人的少年……不,青年的背影。 西琉普斯走到外面,第一眼就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空白牆壁上的水龍的銅像,龍口裡正好吐出了一個信封。 這是學院內部導師或者學員之間傳信所用的通訊工具,每一個宿舍裡面都有。西琉普斯走過去,伸手撿起來那個信封,不過他也沒有太大在意,因為在以往,也偶爾會有幾個學生因為課業上的或者超出課業範圍的問題無法理解而寄信給阿洛,想要得到解答的。 西琉普斯轉過身,回到了他的洛身邊,把信封遞過去。 阿洛笑了笑,接過來一看,意外地發現這封信上的封印咒語比起以往學生們設置的要複雜好幾倍,他有點疑惑,不過還是用手指帶著魔力抹上去——很好,順利地解開了。 仔細地看完信件的內容,阿洛搖搖頭,又把信遞給了西琉普斯:「流牙,是瑟夫瑞拉的來信。」被取出信件的信封仍然硬硬的,阿洛又從裡面拿出一張黑色燙金的卡片,認真地看過去,是請帖。 「斯利維爾家族來的那位男爵想要邀請我們去與他們一同共進午餐,據說,是要招待讓他的『瑟夫瑞拉少爺』進展神速的優秀的老師,以表感謝的。」阿洛把請帖也交給西琉普斯,「由你收著吧,可不要弄丟了啊。」 以昨晚酸痛的腰和幾近癱瘓的身體為證,阿洛清晰地認識到,他不能再把他的流牙當做孩子看待,所以,在對待他的方式上,也有了極其細微的改變。 西琉普斯當然也感覺到了,而對於愛人的這種改變,他是很高興的——畢竟,雖然被當做孩子能夠得到更多的妥協和容忍,卻在感情上讓他不能夠全然滿足,而作為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強悍的男人,他在感情上依賴著阿洛的同時,也希望自己本身的力量能真正被阿洛看在眼裡,讓自己成為他的洛所認為的能夠互相扶持的人。 就算他再怎麼沒有常識、再怎麼不懂得感情,他至少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單方面的索取永遠不可能長久。而他所想要的卻是長久。 「洛,他們很煩。」西琉普斯看完了信和請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我也知道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但是我可以小心一點,只要不被人發現的話,殺了他們應該沒關係的。」 「……流牙,你又忘了。」阿洛苦笑道,「我得還給瑟夫瑞拉一份因果,所以雖然現在有點麻煩,但其實事情都是如我所願在發展著,正好省了我自己去想辦法還因果。」 「洛,我還是不太理解所謂的因果。」西琉普斯皺起眉頭,「還有,我記得你說過,你不願意讓我多做殺孽,會引起天譴?」 「……對。」阿洛微微後靠,「流牙,你不是修真界的人所以你不能真正深刻地體會,但是天道無情,即使你利用的是鬥氣修成元嬰,也仍然是踏上了修真的路途,就歸了天道的管轄,修真是順天也是逆天,天道的威壓,並不是尋常的人所能夠想像。」 「如果殺人太多,我會被……抹殺?」西琉普斯蹭一下阿洛的頭頂,「我現在,已經擁有了原本的力量,甚至比最初更強。」 「嗯,我知道……流牙你現在能抵得上兩個渡劫期,即使在我所在的修真界也是巔峰的人物了,但是儘管這樣,天道也能夠抹除你。」阿洛的語氣嚴肅起來,「不要刻意地去與天道作對,要強化自身,然後避開天道可能降下的責罰,到終有一天,實力越強、因果越少,在天道之下就會越自由。」 說到這裡,阿洛溫柔地撫摸這西琉普斯的臉頰:「流牙,我現在的修為已經被你遠遠地拋在了身後,但是我們是道侶,你會等我的對不對?」 「好吧,為了洛。」西琉普斯按捺住所有的煞氣,「為了洛,我會努力地去明白什麼是因果,也不會再凡事都想要用殺戮解決,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阿洛笑了:「嗯。所以,就按照請帖上所說,在今天的大會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赴約吧。」他頓了頓,「在一切事了之後,我會努力凝結元嬰,努力活得跟流牙你一樣長……這樣,以後也就能一直在一起。」 「好,我陪著你去。」西琉普斯承諾,「為了能一直在一起。」 第二天的大會仍然是學生之間的對戰與展示,不過漸漸地發展到有高年級的學生參加——他們臨近畢業,與只是展現自己天賦的中級學生不同,他們很希望能夠在這一次大會上被看中,這樣,等到畢業過後,就不會發愁前途問題了——這是最好的一步登天的方法。要知道,大會上前來的,可都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啊! 阿洛和西琉普斯兩個人無形之間更加親密了一些,這就是伴侶之間的磨合了,雖然有著小小的分歧,可西琉普斯願意聽從阿洛的規勸,而阿洛也願意在不涉及雙方安全的前提下盡最大的能力包容西琉普斯,這樣也就足夠了。 看了一整天的各種魔法對戰,也許是因為昨天已經驚訝過了或者斯利維爾家做了些什麼,所以聚焦在阿洛身上的目光比起昨天來少了很多,在大會結束的時候,阿洛再次感覺到那道威力強大的、屬於故人的目光直直地打在自己身上,然而阿洛卻仍然頂著它,微笑著與瑟夫瑞拉一起登上了等候已久的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我要抱怨,《劍鬼》要開定制了,我今天下午做校對好桑心好麻煩好疲憊,但還是只做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我覺得,我好想去死一死…… 132、雙方的試探 ... 馬車一直駛往卡莫拉之外,直到一家看起來相當典雅的貴族式餐廳才停了下來,而幾個人下車進去以後,就有侍者將他們引入一個包廂——有魔法屏蔽一切干擾的並且隔音的。 走進去以後,是一張長桌,上面擺放著精心烹製的華美的餐點,還有一瓶好酒,所有的食物同樣在魔法陣的作用下保持著絕對的新鮮,看得出,是很早就已經預定好的。 阿洛與西琉普斯兩人隨著主人入座,在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瑟夫瑞拉居於上位,而帕得利?斯利維爾陪席。 端起酒杯,銀髮的少年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餐桌上,貴族們永遠擁有最佳的禮儀,阿洛當然不懂得這個,但起碼動作文雅,而西琉普斯則略顯豪邁——雖然這已經是他控制之後——為了阿洛而做出的改變了。 瑟夫瑞拉有一霎那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用餐的氣氛應該還算良好,一個有風度的貴族永遠都知道怎麼讓他的客人如沐春風,阿洛就在這樣兩位由絕對古老的貴族世家走出來的主人的招待下,靜靜地填飽了肚子。 之後是飯後的甜品與水果,侍者送進來的。之後,侍者再度走出,帕得利忽然使用了一個魔法,碧藍色的水波頓時籠罩了整個房間,最後貼合在牆壁上,就好像大面積的掛毯一樣。 阿洛沒有提出疑問,而是微笑著,等待著他的對面——那個彷彿有一點躊躇的貴族少年開口。 瑟夫瑞拉看著阿洛鎮定的面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洛微微側頭,似在詢問。 瑟夫瑞拉把目光投向了帕得利。 帕得利像是有點無奈地聳了下肩,而後看向阿洛:「埃羅爾先生,冒昧地問一句,您的家人……」 阿洛明白這兩個人想做什麼了,於是溫和地笑了笑:「我是孤兒,家人只有他。」他轉頭看一眼西琉普斯,目光溫暖。 「……抱歉。」帕得利輕咳一聲,繼續說道,「那麼,您想過要找到您的家人嗎?」 「在很小的時候想到過,希望能有一天、有自己的家人將我接回,但是……」阿洛明顯發現對面的兩個人因為他的這個轉折而稍稍緊繃了一下,然而因為目的一致,他並不打算讓他們誤解,所以,他只是歎口氣,眉目間籠罩了一層憂傷,「等我漸漸長大,一直到發生那件事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解救我,我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妄想。我想,也許他們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不是這樣的!」瑟夫瑞拉有點激動地開口,差一點失去了他的儀態,「你明明有……」 「瑟夫瑞拉少爺,請您不要激動!」帕得利打斷了銀髮少年還未出口的話,「我們需要慢慢讓埃羅爾先生接受!」 「是,我知道。」瑟夫瑞拉冷靜下來。 阿洛彷彿更加迷惑了:「您的意思是……」 帕得利臉色嚴肅:「埃羅爾先生,您——無論是五官還是髮色與瑟夫瑞拉都有著驚人的相似度,難道您還沒有從其中看出什麼來嗎?」 瑟夫瑞拉也順著帕得利的話向阿洛送去了期待的目光。 阿洛垂下眼,永遠溫和的笑容好像也在此刻黯淡了幾分:「……不,我想到過,只是不敢相信。」他頓了頓,「瑟夫瑞拉來自於一個歷史相當悠久的貴族世家,而這樣的家族裡,往往都不會讓任何一個子嗣流落在外的,尤其是,我聽說斯利維爾家族中的銀髮的子嗣是非常重要的,就更不可能……所以,我只以為是巧合。」他看向銀髮的少年,目光柔和,「當我看到瑟夫瑞拉的時候,我從他身上感到了親切,但我也以為,這是來自於我們外形上的微妙相似,讓我覺得與他接近……」 「這其實是血緣天性。」帕得利聽到這裡,覺得自己有必要加深對方的認知,「的確,誠如埃羅爾先生您所言,像我們斯利維爾這樣的家族中會有一套辨認血脈的法子,也能夠查探所有現存的血脈,但上面的確沒有顯示您的存在……但是,瑟夫瑞拉少爺也同樣對您有著相當的親近感,而您身上所具有的魔法天賦、髮色、相貌,都無一不昭示著您與斯利維爾家族的聯繫,當我親眼看到您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所以——」 阿洛安靜地與他對視。 帕得利優雅地躬身:「所以,我,帕得利?斯利維爾,謹代表當代斯利維爾家主,邀請您在大會結束後的學生假期中,前往斯利維爾家族一行,如果可能,我們希望能為您做出個小小的驗證——我們非常希望您也是家族的成員。」 「我覺得,貴族有關於血脈延續的探查不會出錯……」阿洛流露出一點忐忑,「如果我不是……」 帕得利微笑著:「即使您不是,您也會受到斯利維爾的竭誠歡迎——您還有另一個身份,您是我們最出色的嫡系子孫瑟夫瑞拉少爺親自選擇的老師,不是嗎?」 阿洛定定地看向瑟夫瑞拉,發現他的眼裡都是渴望,於是也終於妥協地笑了:「是的,我還是瑟夫瑞拉的老師,他也是我目前唯一的學徒。」 看到阿洛接受了邀請,瑟夫瑞拉和帕得利相視一笑,然後共同向著阿洛舉杯,之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天,阿洛才拉起了一直充當雕像的西琉普斯站起身來告辭,瑟夫瑞拉兩人當然不會拒絕。 阿洛與西琉普斯走到門口,開啟了大門剛要出去,將他們送到門口的瑟夫瑞拉突然開口:「老師,您說您曾經遇到一些事情……」 阿洛回過頭,溫柔地笑著:「瑟夫瑞拉,這不值一提……不過,如果我們真的是家人的話,我也不會隱瞞於你。」 說完,沒有等待瑟夫瑞拉的回答,轉身離開了。 等阿洛和西琉普斯的背影徹底消失,房門再度合上,帕得利重新補了個隔離的魔法咒語,與瑟夫瑞拉一起坐到了旁邊的柔軟沙發上。 「瑟夫瑞拉少爺,您覺得怎麼樣?」帕得利問道。 「看起來,埃羅爾是個重視感情的人。」瑟夫瑞拉的臉上沒有了剛才刻意顯露出來的情緒,而是掛上一副完美的面具,「不過,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假的話,也太逼真了。」帕得利沉吟著,「您跟他相處已久,您認為,這個人的真實性格究竟怎麼樣?」 「我的確是他的學徒,也的確用了很多方法去慢慢地接近他,原本,我是想跟他慢慢培養『親情』,讓他以後能夠心甘情願地為我付出一切的。」瑟夫瑞拉冷笑一聲,「照常理,這樣在孤獨中長大但是並沒有扭曲的人,是最渴望來自親人的關愛的。」 「但是?」帕得利知道還有下文。 「但是據我觀察,這個人只在意他身邊的那個戰士,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是他的伴生戰士。」瑟夫瑞拉的笑容顯得有些莫測高深,「的確,埃羅爾這個人有責任感,也是個不錯的導師,可他對這個學院並沒有歸屬感,甚至於對這個世界也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主動與任何人進行交流,不過……也許現在有點不一樣了,埃羅爾好像跟我們國家的五王子關係不錯。」 「沒有繼承權的五王子?」帕得利驚訝道。 「是的,而且看起來,是認識很久了。」瑟夫瑞拉點一下頭,「而五王子對埃羅爾的感情也頗深……」他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五王子跟最有競爭力的三位王子的交情都不錯,但是,暫時沒有摻和到王權爭奪中去。」 「……我們還沒有選擇到底傾向於哪邊。」帕得利皺一下眉,「會因為這一層關係影響到那件事嗎?」 「說這些還太早了,我對埃羅爾體內的血脈勢在必得,不過,沒必要這麼早就讓他有所防備。」瑟夫瑞拉這樣說著,跟著馬上又有些失笑,「呵,不管他怎麼想的,是真是假,至少他已經答應了去我們的家族……到時候,再進行更深入的觀察吧。我想,在這方面也許父親能夠給我一些建議。」 「是的,公爵大人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帕得利也表示贊同。 另一邊,西琉普斯摟著阿洛離開,在門外有其他的馬車可供乘坐——瑟夫瑞拉早交代了侍者先行準備的,但是被阿洛拒絕了。 兩個人一路散步回去,西琉普斯難得的沒有對之前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 阿洛也在想些什麼似的不說話,過了一會兒,西琉普斯才說:「我們假期的時候一起過去?」 「嗯。」阿洛點點頭,「剛才瑟夫瑞拉演了這麼大一場戲,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反正跟我的意願一致,配合他也好。」 「好吧。」阿洛的意見就是自己的意見,西琉普斯當然直接就答應了,不過他想一想要去貴族的地盤,又覺得有點不悅。 「沒什麼,流牙你做自己就好,不需要刻意地為難自己。」阿洛看穿了西琉普斯的想法,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在他看來,西琉普斯天性無拘無束,能依著自己的想法忍耐殺意已經不容易了,就沒必要對自己再進行什麼約束,反正,阿洛原本就喜歡西琉普斯這樣自由的生命力,如果改了,反而不是他了。 西琉普斯答應得更加爽快。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正輕鬆,很快就走到了卡莫拉的大門外,然而,阿洛在這個時候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埃羅爾?」非常熟悉的聲音,也帶著非常慈祥的味道,一如長輩呼喚晚輩。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高興依然能夠見到你們大家~~ 然後,我想問一下啊,野獸這篇如果開定制的話,會有人要嗎?主要是我估摸著到時候可能會比較貴,因為字數多啊……現在都四十多萬字了,後面還大約有兩個大情節要寫……那啥,我原本呢,是準備寫個六十萬左右就完結掉的,但是我現在發現,可能會超過我的預計,於是我盡量在八十萬之內完結?但就算是八十萬完結了,到時候定制印刷的價格也不會便宜啊……咳咳,好吧,我這麼早就徵詢大家的意見其實主要是因為我這兩天校訂《劍鬼》的稿子啦,校訂得我好頹廢,一次性改錯字神馬的太可怕了,而劍鬼才三十八萬字呢,想一想,如果我以後一次性去校訂野獸……默,到時候我可能真的沒命囧。所以,如果有比較多的人想要的話,我現在就得時不時抽空校訂一部分了,以免事到臨頭再手忙腳亂…… 133、會長 ... 阿洛停下腳步,前方出現的那個看起來十分溫和的白髮老頭,在他的眼裡真是再熟悉不過了……而那道目光,他在這幾天裡也有著深刻的體會。 還沒等阿洛做出什麼反應,那個老頭兒又開口了:「埃羅爾,我們好久不見了,看到你的身體恢復了,我覺得十分欣慰。」他的笑容柔和了他整個人給人的並非刻意的銳利氣勢,「看樣子你過得不錯。」 阿洛垂眼,隨即抬頭微笑:「是的,會長,我很好,您的身體也還好嗎?」 魔法師公會的會長——羅薩威爾摸摸鬍子:「你看我的身體,健壯得很!」 阿洛保持笑容,沒有接話,但神色靦腆,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樣子——而事實上,他的確很警惕,這個人的出現,無論如何對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羅薩威爾向前走幾步,與阿洛、西琉普斯兩個並肩行走,一邊關心地說道:「埃羅爾,聽說你找到你的親人了嗎?這可真是太好了。」 「還沒有確定呢,不過,聽說還是有一些可能的。」既然對方表現出一副長輩的樣子,阿洛當然也這樣有禮地反應著,然後又有點羞澀一樣,「會長,其實……我有點忐忑。」 羅薩威爾哈哈地笑:「不用太擔心,就算不是,也有我們公會給你做後盾嘛,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阿洛抿唇笑笑,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謝謝您,會長。」 羅薩威爾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看到埃羅爾你現在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多回公會看看吧。」已經走到了岔路,他們接下來就不同路了,於是這位會長看向阿洛的眼睛,笑容更加慈和,「尼瑪很想你。」 阿洛心裡微微一震。 羅薩威爾的目光在阿洛的手指上一轉,隨即轉過身:「埃羅爾,看到你這樣喜愛她送的禮物,尼瑪會很高興的。」 很快地,羅薩威爾的身影就消失在兩個人的視線之中。 阿洛拉著西琉普斯朝另一條路上走去,而眉頭卻漸漸地皺了起來。 西琉普斯感覺到,阿洛的心情突然變壞了,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這還是第一次…… 回到宿舍以後,阿洛坐在床邊上,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思,直到他感覺到大腿上壓了個重物,才回過神來。 「流牙。」阿洛低下頭,伸手撫摸西琉普斯粗硬的黑髮。 「洛,你心情不好,為什麼?」西琉普斯依戀地在阿洛的腿上蹭蹭,拿起阿洛的手撫上自己的臉,「我不高興你這樣。」他想了想,又問,「是為那個叫做『尼瑪』的嗎?我記得,洛你說過,她是對你很好的人。」 「嗯,是的。」阿洛有點懊惱,「是我疏忽了,我以為尼瑪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西琉普斯站起來也坐到床邊,一伸手把阿洛抱進懷裡:「沒關係,你跟我說。」 聽到西琉普斯略為低沉的聲線,阿洛心裡好過了一點,之後他往後靠了靠,閉上眼睛:「尼瑪當初只是同情我,她憐惜我空有天賦卻被污染,結果毀了前途,所以比起其他的魔法學徒,她對我的照料多出很多,但儘管這樣,我們也並沒有太過親近,只是她時常給我一些她親手焙制的食物而已,一般來說,是很普通的交往。」 西琉普斯聽到了阿洛語氣裡的無奈,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阿洛歎氣:「之前因為實力不夠,我沒時間回去看她,等流牙你的問題解決了而我也得了金丹,本來跟你說好,是要這次年假的時候回去探望的……但是,當我發現我們修真者在這個大陸上的定位、以及我跟斯利維爾家族的關係之後,就決定放棄了,這樣的我,距離尼瑪越遠,就越安全。」他說到這裡,話中增加了一些怒氣,「但是我沒想到,羅薩威爾會長居然會利用尼瑪來威脅我!」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阿洛真正的生氣這還是第一次。西琉普斯捨不得他這樣,連忙輕輕地蹭他的臉。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阿洛終於表現出明顯的後悔:「是我疏忽了,我忘記了這枚戒指!」他豎起小指,把那個儲物戒指亮出來,「像這樣內部容量足有上千立方的高級儲物戒指,實在是個很大的標記,而尼瑪是公會的人,她以前的丈夫還有她手裡擁有的貴重物品,作為會長的羅薩威爾怎麼可能不清楚?」 阿洛以前一直用靈力掩蓋了這個戒指的蹤跡,可他現在為了以防身份暴露而把靈力全部轉化為魔法,粘在儲物戒指上的靈力自然也就煙消雲散,戒指就明明白白地顯露於人前了。而羅薩威爾早就發現了這個,他再讓人回去查一查,就清楚地知道了阿洛與尼瑪之間的關係——如果不是關係極好,尼瑪怎麼可能把這樣貴重的、並且是丈夫的遺物的儲物戒指送給阿洛? 真是百密一疏……想清楚了這一切,阿洛只能責怪自己的大意。 「那?」西琉普斯伸手撫平阿洛眉心的小小褶皺,「不過,不要太擔心,一切有我。」 不得不說,西琉普斯笨拙的安慰對於阿洛而言還是很有作用的,於是他也回應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嗯,我知道流牙一定會跟我在一起的……」他默默地跟西琉普斯更靠近一些,微弱的聲音都消散於他的胸口,「所以,這一次的年假會很忙了,除了去斯利維爾家族拜訪,就也按照之前的計劃,去看望尼瑪吧……」 不管怎麼樣,即使尼瑪的存在已經被羅薩威爾知道了,但他畢竟是為了拉攏這個天生水靈體——未來的准大魔導師,而不是跟他結仇,所以尼瑪的安全並不需要擔心,羅薩威爾只不過是因為他看中的人多半會成為另一個貴族家族中人而提前做出籌謀而已,如果阿洛是,那麼,在面對魔法師公會的時候他得有所顧忌,而如果阿洛不是,他很自然地就應該優先接收魔法師公會的拉攏——而這一切只不過需要照管好一個原本就在公會中、且擔任圖書管理多年的區區三級的魔法師而已,基本上不用耗費任何成本。 但這樣一來,對於阿洛而言事情又變得更加複雜了,他原本根本不想與魔法師公會牽扯上任何關係,但他也不可能將尼瑪棄之不顧——畢竟當他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面對了尼瑪的照顧與善意,還有手指上這個珍貴的饋贈。 果然,他得到了這個方便的戒指,而他想要完全脫離魔法師公會的想法也正因為這個戒指而瓦解——天底下,從來就不存在毫無付出就得到收穫的東西。 接下來的兩天仍然是學生之間的對戰與展示,阿洛的心情已經調整過來,瑟夫瑞拉因為阿洛接受了邀請,對阿洛表現出更加親密的態度,而阿洛看著瑟夫瑞拉的表現,也仍然按照本來的想法一直配合……這樣下來,在外人的目光裡更加坐實了阿洛的身份。 到了第五天,學生們的展示終於告一段落,下面,是每一個學院的導師來展現自己的力量了,也是展現自己學院的實力。 而阿洛在前一天,接到了魔法分院院長想要見面的信息。 「院長。」阿洛敲了兩下門之後推門進去,可他看到的卻不止魔法分院的院長埃德溫,還有卡莫拉學院的總院長弗耳曼,或者說校長。 「埃羅爾,還有西琉普斯,你們請坐。」埃德溫面帶笑容。 西琉普斯搬來兩把椅子,先讓阿洛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他的旁邊,看著兩位院長的目光有點虎視眈眈。 「嗨,不用這麼緊張,西琉普斯。」弗耳曼身上的氣勢相當凌厲,可他的個子相當矮,臉上的表情也很和藹,是個讓人一看就有好感的老頭兒,「對了埃羅爾,你們先喝杯水休息一下怎麼樣?」而埃德溫則走到一邊用水壺倒了兩杯水過來。 阿洛微笑著接過埃德溫遞來的水杯,並且示意西琉普斯也動動手,西琉普斯當然很聽話,也不再盯著那兩個人看了。 「兩位院長,找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嗎?」阿洛喝一口水,然後抬起頭來問道。 埃德溫也坐下來,笑道:「埃羅爾、西琉普斯,你們帶的三個班在這次的考核中成績相當不錯,對此我應該對你們提出表揚。」 「謝謝。」阿洛頷首微笑,「下一個學年我們會更加努力的。」 知道西琉普斯向來不太搭理除了阿洛以外的人,埃德溫並不勉強他的回話,而是對著阿洛繼續說道:「這樣很好,我相信你們。」頓一頓,「不過埃羅爾,你知道明天將會是各學院的成人代表——也就是導師們展現實力的一天吧?」 「是的。」阿洛點點頭。 「我希望你參加。」埃德溫看著他,「當然,西琉普斯是一位戰士,他就不必了。」 阿洛側一下頭,像是不解:「院長,我覺得,我只是一個新晉的導師,應該不具備這個資格吧……」 「埃羅爾你不用過分謙虛,你是所有青年導師中最年輕也最有天賦的一位,足夠代替學院出場了。」埃德溫笑問,「難道你不願意為卡莫拉做出一點貢獻嗎?」 「……不,如果您認為我有這個資格的話。」阿洛只能站起身行個禮,「我當然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的是我開的劍鬼定制的立體圖,給大家瞅瞅吧。 134、阿洛參戰 ... 這一天夜晚,西琉普斯把阿洛壓在床上,拉開他的雙腿將自己挺了進去,也許是因為第二天阿洛還要去參加導師間對戰的緣故,西琉普斯的動作比起從前幾次溫柔了很多,弄得阿洛渾身戰慄,他背上沁出的汗卻被西琉普斯一一吮去,身體裡的東西卻嵌得更深了…… 事畢,西琉普斯給阿洛擦洗乾淨,然後抱了他躺下,他看著阿洛安詳的睡臉,伸手拂去他黏濕的銀色髮絲,眷戀地看了一會兒,才把頭埋進他的頸窩睡去。 魔法交流大會的高|潮終於將要開始,這一回仍然有許多學生在看台上觀看,但是卻不再允許任何一位學生下場展示了。 導師們——準確地說是被各個學院精心挑選的能夠代表各個不同年齡但足以代表學院水平的導師做個表演賽,與學生們之間或許還有些火氣的不同,這就是純粹的表演了,以靈活表現出他們的魔法為主——而乾巴巴的表演顯然不能顯示出導師們的真實實力,所以最終的結果還是以對戰賽形式,由不同學院同一等級的導師進行對戰。 阿洛是目前卡莫拉最年輕的導師,但是他的實力卻能夠達到一般標準,而且從他在參加考核的時候所呈現出來的豐富的魔咒量與對於這些魔咒的熟練度來看,都可以證明這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因此弗耳曼和埃德溫才會要求他參加。雖然在之前就引起過注意、這個事情會讓阿洛的被關注度更進一步,但其實這個倒是跟斯利維爾和所謂的魔法師公會會長沒什麼關係了。 這一回的評判當然不能由各個學院的導師來做,於是坐在評判席上的那一排人,除了所有有導師參加的學院院長之外——如果院長是使用鬥氣的戰士比如卡莫拉,那麼就會讓魔法分院的院長上去——這也是為了表示公平,剩下的就都是閃亮亮的大人物,比如說,魔法總公會會長、四個神裔血脈傳承家族的代表、大陸上達到魔導師級別同時也來了大會的魔法類超級強者們……以及光明神殿的樞機主教等等。 當他們入座的時候,一時間魔壓翻滾,在他們的頭頂彼此傾軋,甚至能看到從中催生的滋滋作響的紫色雷電……誰也不讓過誰。 這就是所謂強者的驕傲在強者扎堆的時候所特有的顯現方式。 阿洛坐在卡莫拉導師們在看台這邊的位置上,他的左邊是堅持陪伴的西琉普斯,右邊卻是他剛入學院接受對方考核的那名九級的魔法師,愛彌兒。雖然她也同樣很強,但是比起作為分院院長的埃德溫——儘管他們處在同一個等級,在氣勢方面她與他也有所差距。 「埃羅爾,看樣子你做得不錯。」從最初對阿洛進行考核的時候開始,愛彌兒就對他的印象不錯,只是因為處在不同年級、卡莫拉又對導師們的**充分尊重的緣故,一直與他沒有交流而已。 「您好,我很感激您當時對我的幫助。」阿洛微微欠身,溫和地說道。 愛彌兒是個性情溫婉的女人,她真誠而且公正,所以,她也只是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我可沒有幫什麼忙,埃羅爾,你靠的是你自己的實力。」 阿洛回了個微笑,沒有再繼續搭話下去——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西琉普斯不著痕跡地扯了他的袖子。 導師們的對戰比起學生們而言當然要精彩許多,為了公正起見,是由院長們把所有參賽導師的名字寫在紙上放進魔法陣中,由魔法陣對其進行同級別的分組,再由一個不參加評分但是地位足夠的魔法界巨頭念出每一組的名單,讓名單上的導師們進場的。 阿洛的名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但是眼前的這一場,是由來自歐亞的一名八級冰系魔法師和一位來自索蘭的八級火系魔法師來演繹。 雙方的腳跟剛剛沾上了地面,頓時整個對戰台就都變成了冰雕的世界,在上午溫煦的陽光下折射出無數繽紛的光,幾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空氣也霎時間變得冰冷無比,然而下一刻,一條火龍沖天而起,龐大的身軀在上空徘徊,吐出來的火流驅散了冷氣,瞬間在冰面上熊熊燃燒,極快地蔓延成一片火海。 冰系的魔法師雙掌合攏,頓時無數冰錐自地面冒出,發出「突突」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一路衝向火系魔法師,而火系魔法師則兩拳相交,一條柱狀的火焰就從中間迸發,對準了冰錐來時的路線反衝回去。 一面巨大的冰牆在冰系魔法師的面前衝天而起,擋住了柱狀火焰,然而空中的火龍卻找準了機會縱身而下,龍頭狠狠地撞在了冰牆之上。 冰槍崩塌,火龍消散。 龐大的魔力和至少每人三個以上的高級魔法讓對戰只在幾個歐亞時之間就結束了,看台上的人們只來得及屏住呼吸,卻又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看到了結果,這兩個人真是……厲害。 兩名魔法師乾脆利落地對著觀眾們鞠了個躬,就走回了自己學院的位置,這時候,所有的學生才從這樣瑰麗的場面中回過神來,霎時爆發出極其熱烈的掌聲…… 西琉普斯在阿洛的袖子裡抓著他的手捏來捏去,阿洛也任他去,但是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賽場之上。 接下來的是卡莫拉的七級雷系魔法師對上某個不知名院校的七級風系魔法師,所以剛上台,風系的那位身後就立即出現了一對寬大的透明淡青色雙翼,一個拍打飛到半空中,緊接著,雷系魔法師手臂向下一劃——一道兒臂粗的紫色雷電從天而降,風系魔法師一轉身險險避過,可馬上又從另一個角度滾過來數十顆拳頭大的雷球,風系魔法師一邊飛行一邊快速唸咒,霎時間驟雨一樣風刃飛速射出,讓那些雷球在與風系魔法師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炸掉——爆炸的餘波讓風系魔法師在空中翻滾了一下,但是馬上地,他的手裡多出了一把同樣透明的青色大刀,帶著呼嘯的風聲俯身而下!他週身還伴隨著無數風刃,就好像天降暴雨,劈頭蓋臉地衝向雷系魔法師,然而雷系魔法師只是雙手往兩邊一拉,就在那裡出現了一柄深紫色的雷槍,架住了那把大刀!而天空中驟然降下的雷電披散了風刃,兩位魔法師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地全憑元素武器而快速地交手著…… 在對戰了一陣子以後,風刃全部消失,而雷電依然源源不斷,明眼人都看出來是雷系魔法師佔據上風,於是風系魔法是就振動翅膀一個後退,表示自己認輸。 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表演賽,不過這一回勝負分明,還是卡莫拉的導師更勝一籌。 學生們盡情歡呼,氣氛十分熱烈。 緊接著還是在六、七、八三個級別的魔法師之間對戰,有土系對火系、水系對自然系、冰系對雷系、火系對水系、風系對水系等等……尤其是一場黑暗系對上光明系的,那時候的對戰台一半彷彿高唱讚歌溫暖光明,而另一半猶如身陷地獄陰森黑暗,對比相當強烈,而兩位魔法師的對戰也由之前若干場的表演性質變得似乎在最後都打出了火氣,甚至有了敵意,最後還是在魔法師總公會會長的強制干涉下才讓他們沒有在學生們面前真的表現出仇恨來。 但氛圍依然相當熱烈,有些臨近畢業的九年級學生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將一些自己看起來用得上的魔法狀態強行記住了,而這一次因為在看台上間接地感受過這些魔法的效果,所以對於將來的同類魔法的學習也會事半功倍。 「卡莫拉的六級水系魔法師埃羅爾與索蘭的六級雷系魔法師斯邁瑞!」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清晰地念出阿洛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 終於,輪到他出場了。 這組對手的屬性報出來之後,幾乎所有學生都議論起來——這不能怪責他們的大驚小怪,水系被分為防禦類,屬性溫和,而雷系被分為攻擊類,屬性狂暴,這樣一組對手,給人的感覺當然是水系完敗,起碼在屬性上就絕對處於劣勢,尤其是阿洛所帶的三個班的學生們,更是紛紛向他們的導師投去了擔憂的目光。 而阿洛的手指還困在西琉普斯的掌心,在這一刻,他輕輕地回捏了一下以示安慰,緊接著,他就站起身來。抬眼時,阿洛看到瑟夫瑞拉在衝自己微笑,就微微對他點了點頭,再朝對戰台走去。 寬闊的對站台上,阿洛感覺到周圍人聲鼎沸,自己好像被無數聲音所包圍著,而這些聲音也製造出了一種強大的壓力,讓人忍不住就忐忑起來。閉一下眼,下一刻已經道心穩固,阿洛看向自己的對面。 阿洛的對手是個身材高大、膚色黝黑的男人,從這邊看過去就好像一尊鐵塔立在那裡,臉頰上有一道不知什麼弄出來的傷疤,從眼角一直到嘴角,卻意外地不難看,反而給男人更增加了幾分剛毅的味道。 這是個很堅定的對手,不容易動搖,但他的眼睛裡卻蘊含著一絲隱隱的戾氣。 然而阿洛還沒來得及對男人多投入注意,一道紫電就從頭頂上直劈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這兩天因為晉江推出了防盜措施,貌似很多童鞋看文時出現了差錯……嗯,這樣說吧,雖然晉江提出有個插件下了就能用,但是我用360的時候,發現沒什麼插件讓我下,而且我也看得很順利啊,所以,對於不能看的童鞋,我在此推薦360瀏覽器,至少我是一點問題也木有的。 135、阿洛的戰鬥 ... 「咕嘟咕嘟」的水聲突兀響起,就好像溫水裡源源不斷上升了氣泡,在雷電劈下的那一瞬間,銀髮青年的身形猛然拔高,一下子躍到了半空中! 眾人難言震驚的目光齊齊看過去,才發現他腳下居然湧出了如同噴泉一樣的水流,上下以極小的幅度伸縮,卻將他牢牢地托在水流頂端。 阿洛今天穿著一身藍色的魔法袍,袍角因為這急促的動作而飛舞起來,與湛藍色的水光相映,渾然一體,彷彿不可分割。 天空中又多了好幾道閃電,阿洛腳下的水流帶著他左右移動躲閃,靈活得像一條扭動身體的蛇,那些雷電沒有擊中目標,就全部落在地上,打得地面好幾處焦黑,還在「滋滋」地冒煙,足見雷電威力之強大! 連續這樣幾次之後,斯邁瑞看見這一舉動無法正確制敵就放棄了這個魔法,轉而放出一條電鰻——周遊著黑色的身軀,帶著閃爍的電光朝阿洛直奔而去! 阿洛腳下的水流飛速縮短,很快地,就讓阿洛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貴賓席上,謝爾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眉。 「不用擔心,他這個做法是對的。」謝爾身旁的紫發男人這樣說道。 「對了,你也是雷系,阿勒利厄爾,我看不太懂,你跟我說說吧?」謝爾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衝他笑了下。 「你們是朋友?看起來你很關心他。」被稱為「阿勒利厄爾」的男人也露出個笑容,隨即他看到謝爾不耐的表情,於是聳聳肩妥協道,「好吧,我來解說,那個銀頭髮的……」 「他叫埃羅爾。」謝爾打斷。 「好,埃羅爾。」阿勒利厄爾撇嘴,「之前閃電是從空中劈下,沒有轉折,只需要躲過就行了,所以他利用魔法,那個瀑布一樣的水流靈活地避開,但是,當後來斯邁瑞放出了電鰻之後,電鰻是很敏捷並且有變化的,他還停留在空中的話,就必須一邊操控腳下的水,一邊還要跟電鰻對戰,不利於他,而且,他在天空中一心二用已經很吃虧了,底下的那個斯邁瑞再使出什麼其他魔法的話,他作為靶子實在是太明顯了。」 「那條電鰻……」謝爾忽然明白了一些。 「是的,那條電鰻是一隻雷系的幻獸,如果他與魔法師有足夠的默契的話,根本不需要魔法師本人的操縱。」阿勒利厄爾指了指那條電光閃爍的長條動物,「顯而易見,斯邁瑞與電鰻的配合度相當高,而且斯邁瑞本身的魔力就處在六級巔峰,再配上幻獸,綜合實力絕對達到了七級以上。」 「可是埃羅爾只有六級,魔法陣怎麼會選他出來?」謝爾沉下臉。 阿勒利厄爾卻很輕鬆:「也許是因為幻獸不算在內吧,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看那個埃羅爾並不像焦急的樣子,要知道,魔法師的實力也不是全靠等級來判斷的。」 正如阿勒利厄爾所言,在阿洛落地的一瞬間,他的掌心就多出了一個巨大的水球,在他的兩手之間翻滾著,而當那條電鰻飛速撲下的時候,他把水球猛地往上一拋——水球頓時炸開,變成無數條分開的繩索,而繩索極快地交織,就變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死死地將電鰻纏在了最中心! 電鰻在網裡劇烈地掙扎,細細的電光在網間流竄,把那張網也變得絢爛起來,可這景色美是美麗,但也蘊藏著深刻的危險。 水原本是柔和的,但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柔韌起來,它在電鰻的掙動下越纏越緊,電鰻越是用力,嵌入它身體裡的繩索就越深…… 阿洛屈著十指,就像每一根指頭上都牽連著繩索一樣,是的,那張網正是被他的手指所控制著。 終於,電鰻不能忍受再被捆成這樣狼狽的樣子——作為一隻六級的可成長性幻獸,它是從一條一級的普通魔獸慢慢成長起來的,其間所遭受的危險也遠遠不止這一次。 它突然轉一下頭,紫色的眼睛盯住它的主人,斯邁瑞與它相當默契,當時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他正面對著銀髮的青年,豁出去小半的魔力,盡情地釋放出幾百顆拇指大的雷珠——雷珠們在他的指揮下瞬間散開,幾乎是一剎那就遍佈整個對戰台,它們帶著滿身的電光,在虛空中一邊滾動一邊沉浮,再從四面八方包抄阿洛而去! 阿洛如果不想被雷珠炸成粉碎,就必須重新配合手勢釋放魔法,於是,他脫出一隻手開始動作,而另一隻手卻還是抓緊了那張水網的源頭,繼續困著電鰻。 電鰻的實力到底非同尋常,只剩下一隻手的操縱讓水網的束縛力下降了不少,雖然依舊牢固,可適應了之前捆綁的電鰻卻抓緊了阿洛念出另一個魔咒的剎那猛然用力! 水網開了,在空中化為水汽消失。 電鰻重獲自由,它擺了一下頭,就夾雜在雷珠之間與它們一齊重新衝向阿洛! 阿洛這時候的咒語也已經念完,在他後退一步的同時,無數水球從他周圍升起,迎著那些雷珠而去,每次遇到一顆雷珠,就奮力把它包裹——或者說,吞噬。 水球止住了雷珠的來勢,但是電鰻卻不是水球的碰撞就能夠阻擋的,在這眨眼的時間,它已經來到了阿洛的眼前。 阿洛險而又險地再度放出一根水繩,捲起來套住了電鰻的脖子,電鰻的衝擊力使它往後衝了很遠才堪堪停住,而阿洛卻被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好在水繩足夠牢固,才沒有斷裂。 不過儘管如此,阿洛單薄的身體還是被瘋狂遊走的電鰻帶動著左右挪動,阿洛皺一下眉,另一隻手也開始聚集起魔法元素來。 謝爾緊緊盯著那頭似乎下一刻就要掙開繩索的電鰻,口中詛咒著:「這該死的電鰻,魔法師的身體還是太脆弱了!」對於他這樣的戰士而言,不過是用繩子捆住一頭魔獸,根本算不了什麼。 阿勒利厄爾拍一下他的肩,惹來他的怒視一個:「謝爾,別太小看你的朋友,魔法師的身體的確脆弱,可這不代表他們就不能制服魔獸。」他的視線投向某個地方,指點著謝爾道,「你看那裡,埃羅爾聚集魔法元素的速度強多大多數的魔法師,而且不僅速度,連數量也相當驚人,而且你看他臉上的表情。」 謝爾看過去,果然,阿洛面上一直帶著和他平時相同的微笑,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一下,顯得游刃有餘,他剛鬆口氣,卻又看到站在對面的健壯男人的手心也迸發出明亮的光芒來,而他的好友的注意力卻仍然在電鰻身上,不禁低呼一聲:「糟了!」 「剛說讓你別急的……」阿勒利厄爾歎著氣。 場中突然響起了連串的響聲,原先水球們包裹著的雷珠們都一下子炸開了,但是因為雷珠與水球的體積相差太大,所以即使爆裂,也只是在水波的作用下發出不怎麼驚人的悶響而已,只是炸開了水球,但是後繼無力,再也不能造成任何傷害。 而阿洛手裡的魔法元素也已經聚合完畢,形成了一股強大得彷彿產生了巨大吸力的漩渦,而下一刻,魔力的漩渦中倏然竄出了一道巨浪,就好像是洶湧而起的浪潮,從上空直撲向了斯邁瑞! 與此同時,斯邁瑞的魔法也放了出來,是用他手心牽引的無數條金色的閃電,往四面散射而去! 可浪潮以更快的速度已經覆蓋下來,龐大的衝擊力掀走了周圍一切阻礙,也同時吞沒了金色的閃電,只在深藍色的縫隙中,能偶爾見到幾絲金色閃現,而阿洛也在這時放開了圈住電鰻的水繩——事實上,水繩的極限也只到這裡。 電鰻突然掙脫了束縛,然而下一瞬就被巨浪捲入,在浪潮中掙扎…… 這一隻電鰻原本能夠在水裡生存的動物,但自從它等級增加成為了能夠在空氣中遊走的幻獸之後,就一直溫養在它主人的魔力之中,每一次對戰都在無阻礙的空氣中進行,讓它習慣了這樣,也能靈活運動,現在它雖然仍然會水,卻也因為這過分瘋狂流動著的水而無法反應——畢竟,水的阻力可比空氣的大得多了,不是嗎? 斯邁瑞很震驚,但他的幻獸被捕捉,最強力的魔法也沒有作用,而對方——那個銀髮微笑的青年卻始終從容,連那麼洶湧的巨浪——連綿不斷衝擊著電鰻的巨浪,也一直持續地流動著,這足以證明對方魔力的充沛。 在又一次想過自己剩下的魔法之後,斯邁瑞兩個手掌推出,釋放了兩股手臂粗的電流出去——不出意料地,對方也放出了兩道水流,引導著電流飛快地竄向了天空。 斯邁瑞深吸口氣,說出了登上對戰台上的第一句話:「我認輸,你很厲害。」 阿洛的笑意柔和幾分,收回手,巨浪消失,而電鰻身子陡然一降,卻立刻打了個滾,回到了斯邁瑞的體內。 謝爾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幸好……」他側頭看看紫發男人,有些疑惑,「埃羅爾為什麼不使用水龍?剛才我看到過瑟夫瑞拉使用,威力相當大,應該可以拿來對付電鰻的。」 阿勒利厄爾翻個白眼:「首先我要澄清,瑟夫瑞拉的水龍只是個不完全體,屬於四級魔法,而真正的水龍則是六級魔法,這個威力不一樣的。然後,水龍是魔力的聚合體,而電鰻是真實存在的幻獸,一實一虛的不可能互咬,頂多就是水龍噴水電鰻放電,這個只能僵持,無法決出勝負,而且水龍要的魔力相當大,這個非常不划算。」頓一頓,「不得不說,這個叫做埃羅爾的使用魔法的時候技巧相當好,而且反應也非常敏捷,是個潛力很大的魔法師。」 「埃羅爾是最好的。」謝爾也笑了。 而另一邊,阿洛帶著溫柔的笑容,正快步朝一直瞪著他的黑髮男子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稍安勿躁,這兩天晉江很抽很抽,如果出現空白和亂碼的話也不要慌張,等一段時間再看就好了。如果嫌麻煩,也可以過兩天再看。 136 136、西亞公爵 ... 當阿洛走上他所屬的位置旁邊的時候,西琉普斯一把拉過他,用手上上下下地揉了個遍,之後就看到無數原本目送著阿洛的目光由讚歎轉為好笑的過程,阿洛則是微微笑著任他亂來,直到西琉普斯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公共場合的時候,下面的另一場對戰都已經快要結束了。 明明就知道阿洛沒有受傷,卻還是這樣做了的西琉普斯把阿洛按坐在自己的旁邊,接著捏一下他的手:「洛,你用的時間太長了。」 「對不起,流牙,讓你擔心了。」阿洛溫柔地回捏,「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有事。」 嚴格說來,在所有的靈力都轉化為魔力之後,阿洛本身所具有的力量是金丹期——也就是這個大路上通常標準的九級,而對方儘管是攻擊力最強的雷系魔法師,算上電鰻也不過是七級的水平而已,照道理說早就應該結束了的,結果還是被拖了這麼久…… 看到西琉普斯還皺著的眉頭,阿洛失笑道:「好吧流牙,下次我不會了。」他感覺自己每一根手指都被西琉普斯慢慢摸過,歎口氣,「我是代表卡莫拉的,要表現出卡莫拉的魔法水平才行,不是單憑力量就能解決問題的。」 「嗯。」西琉普斯點點頭,眉頭鬆開。 阿洛也鬆口氣。 西琉普斯其實知道阿洛所說的道理,但是他也很喜歡每一次阿洛為了讓他寬心而帶點無奈地對他解釋……這代表了阿洛對他的妥協,也代表著阿洛對他的在意。他總覺得,阿洛在感情的表現上並不那麼明顯——好吧,如果是對自己「縱容」的這種行為的話倒是經常有,可是「愛情」卻不怎麼能看得出來,可「愛情」這個東西……他總不能每天都讓阿洛對著他含情脈脈吧?雖然他很想就是了……所以,他只好用以往不同的親暱方式更加貼近阿洛,一邊感受他對親密動作的習慣,一邊感受他對自己滿滿的在乎,才稍微滿足了一下他過於旺盛的佔有慾和緩解每當他看到他的洛對著別人微笑——哪怕只是疏離的那一種,心中突兀升起的蓬勃的殺意。 阿洛安撫好了西琉普斯,才感覺到其他投注於身上的視線,他順著其中一道熟悉的看過去,正好看到目前唯一還在身邊的好友的臉——謝爾正在對他小力而隱蔽地揮手。 回了個笑容過去,阿洛看到謝爾身邊的一個紫發男人也對著自己點了點頭,還把手搭在謝爾的肩上,也回了禮。他不認識這個人,不過很顯然,對方對他並沒有惡意。 在阿洛之後,對戰台上還接連打了十幾場,導師們的戰鬥總是比學生們來得更速戰速決一些,而論起綜合實力和總的勝敗局數,顯然卡莫拉、索蘭和歐亞三所魔武學院的導師佔盡上風。 在天色微黑的時候,這一天的大會也已經結束,所有的戰鬥都進行完畢,學生們受益匪淺,而等到明天——也就是大會的最後一天,才是真正的「交流」。 到時候,所有的導師、諸位強者都會呆在這個場地裡,高級的魔法師將會允許低級的魔法師向他們請教,而學生們也可以進行圍觀和旁聽,如果有足夠的勇氣的話,說不定也能得到一些強者的指點,不過在這個時候,學生們往往不是去尋求自身的突破,而是逐漸貼近貴族、王儲和一些有權人士,希望能夠得到青睞。 散場以後,阿洛接到了瑟夫瑞拉滿含尊敬的眼神,然後他衝他微微頷首,轉而與西琉普斯與另一個方向離開,既然已經決定了在年假的時候會去斯利維爾拜訪,那麼在現在這個時候,實在沒有必要給自己再增加更多的關注了。 而讓阿洛沒想到的是,謝爾和他身邊的紫發男人居然一起走了過來。 「埃羅爾,我給你介紹個人認識。」謝爾與那個男人肩並肩,站到了阿洛的面前,隨即他看到西琉普斯的不滿神情又爽朗地笑了笑,「嗨流牙,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可沒想著要把埃羅爾拐走啊!」 西琉普斯瞥他一眼,抓著阿洛的手腕往旁邊走去,阿洛回頭露出個抱歉的笑容,謝爾知道自己逗得過分了,摸摸鼻子趕緊跟了上去。紫發男人在一旁覺得好笑,可馬上也被謝爾叫過去了。 最後幾個人還是一起坐在了學院裡一個比較偏僻的草坪上,西琉普斯固守在阿洛的左手邊,而謝爾則在西琉普斯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坐在了右手邊,因為方位的問題,他直面了西琉普斯針對他的毫不掩飾的氣勢,而後打了個哆嗦。 「流牙。」阿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一見面就總是會陷入這樣的局面,如果說西琉普斯討厭謝爾的話,卻從來沒對他有什麼殺意,若是說不討厭,又為什麼老要用氣勢壓得他流冷汗?謝爾也是,就算知道後果還是要逗弄西琉普斯,或者說,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表示友好? 聽到阿洛帶一點「適可而止」的阻止意味的呼喚,西琉普斯才別過頭,收回了自己的氣勢。 謝爾吐口氣,笑道:「流牙又厲害了啊!」 西琉普斯冷冷地丟出一句:「不准叫我『流牙』。」 謝爾舉起雙手:「好∼好,西琉普斯,行了吧?」 紫發的男人眼見謝爾這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表現,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手也拍在謝爾的肩上:「嗨,你們可真是好朋友,對吧?」 「我跟埃羅爾的確是。」謝爾聳聳肩。 阿洛微笑著看著西琉普斯與謝爾互動,覺得自己當初想讓謝爾作為帶領他的流牙走進與人交流第一步的想法果然沒錯,而謝爾——即使是在西琉普斯已經恢復記憶的現在,也依舊遵照了他之前對阿洛做出的承諾——「我會努力跟這小子……跟流牙做朋友的」,只是這個做法有那麼一點讓西琉普斯接受不良罷了。 看著西琉普斯的忍耐力已經瀕臨極限,阿洛笑著打斷他們的對峙:「對了謝爾,你現在叫我過來,不會只是為了……」他看一眼西琉普斯,「……吧?」 謝爾終於把注意力給了自己的好友:「當然不是,埃羅爾,我只是想給你介紹一個人。」他側一□子讓出身旁的紫發男人,「就是他,阿勒利厄爾?西亞,八級雷系魔法師,因為戰功顯赫而被蘭德斯科大帝授公爵爵位。」 「謝爾,你的介紹也太正式了吧!」紫發男人——阿勒利厄爾笑著說道,但馬上伸出手,「你好,我知道你,埃羅爾。」 「你好,西亞公爵。」阿洛伸手與他握了一下,「很高興認識你。」 這就算是正式認識了,阿洛還是有點疑惑,不知道為什麼謝爾會突然這麼鄭重地介紹這麼個人,而且,看這個人的樣子——是的,在這個人剛出現的時候,阿洛就已經認真地觀察過了。 紫色的長髮直垂入腰,相當俊美的面容,個性似乎十分開朗,但是仔細分辨的話,又能夠在他目光流轉的時候看出些精悍的味道,以及在他身上的細微的、極淡的血腥氣味。 「我看到你前兩天與斯利維爾家的男爵共同進餐了……你決定了嗎?」謝爾的臉色嚴肅起來。 「我沒有選擇,謝爾。」阿洛微微地笑著。 謝爾歎口氣:「我以為你會來找我,沒想到你還是……」 阿洛心中暖了一下:「事情還沒有真正確定下來,所以沒有去找你,很抱歉謝爾,我好像讓你擔心了。」 「……別忘了我們是朋友。」謝爾搖搖頭,然後站起來,「我的時間不多,先回去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將來會在蘭德斯科久住的話,如果我不在,有些事情,你可以來找阿勒利厄爾……他很容易找的,在蘭德斯科,沒有人不知道西亞公爵。」 「好,我知道了。」阿洛保持微笑,「我會記住的,西亞公爵,還有謝爾。」 謝爾遲疑了一下,似乎沒有下文了,而後他擺擺手,就把阿勒利厄爾也拽了起來。阿勒利厄爾被謝爾拉著離開,但在離開前,他回過頭燦爛地笑了一下:「埃羅爾,我剛才忘了說,我也很榮幸認識你。」 等兩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西琉普斯也一下子站起來,在夜幕的遮掩下,他毫不猶豫地伸長手臂,把阿洛一把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流牙,謝爾是個好朋友,對不對?」阿洛沒有拒絕,而是仰起臉對上西琉普斯金色的眼。 看著阿洛溫柔的笑容,西琉普斯眼裡的光芒閃了閃,然後他低頭在阿洛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悶聲說道:「他很討厭。」 第二天,這場魔法交流大會的收尾——同時也是高|潮終於開始了,對戰台周圍的看台出奇地全部消失,而對戰台拔高的地勢也陡然降了下來,使得這裡成為了很單純的一大塊空地。 空地上面有許多各種顏色的魔法陣,每一個都能夠籠罩住一定範圍的地方,而且彼此之間並不相連,同樣的,每一個魔法陣裡也站著一位魔法師,他們都面帶笑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阿洛也不例外,作為顯露了實力的參賽導師中的一員,他和西琉普斯一起,也站在了屬於他們的魔法陣之中。 137 137、最後一天 ... 魔法陣互相隔離且排斥,每一個魔法陣的顯示效果都是一個光圈,由魔法陣的主人——站在裡面連一片衣角也不會露出來的魔法師們限定規則。最常見的是魔力限制。 比如說,一個魔法師,如果他擁有九級以上的實力,他就能夠拒絕大多數想要詢問他的人,畢竟,學識的積累與年紀有關,年紀的長度與魔力的充沛度又十分相關,所以,一個年紀輕、魔力弱的學生所提出來的問題,往往也相當淺薄,這樣任何一位導師都能夠解決的問題並不需要一位九級的魔法師親自解答。 這時候,魔法陣就會設下一個魔力的等級劃分,如果力量沒有達到這個臨界值,就會被魔法陣彈出——陣中的人不接受他的詢問——這並非歧視,而是要讓有限的資源得到最大化的利用。在學院裡學習的學生們見到一位九級魔法師的機會並不多,不是嗎? 當然,這只是最直白的方法,也有一些屬性的魔法師性格比較古怪,他們更喜歡自己設置難題,來請教的人能夠給出他們滿意的答案就被允許進入,否則說不定還會受一點小傷——這一類的,通常會是黑暗系、雷系這樣攻擊力高又擁有比較特殊魔法的類別。 而態度最平和的特殊屬性則是自然系的魔法師們,他們對於接受提問的學生的選擇就沒有這麼粗暴了,自然系魔法師愛好自然,越是能夠與自然親近的學生們就越是能夠得到他們的喜愛,所以,他們往往會使用一盆小小的植物,凡事來到他們的光圈面前的人被允許撫摸,植物趨近就可以進去,反之則不行。 才大清早,就已經來了很多學生了,尤其是年級雖然不太高但是成績不錯的,都想要趁著這個機會獲得一些指點,來自各地的一些低等級的魔法師雖然不能參加前幾天的大會,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也能夠進入卡莫拉——魔法交流大會只有這一天是完全公開的,以至於人山人海,但出奇的是,儘管人多到這個地步,空間卻依舊充足,始終也無法塞滿,而每一個光圈前面都有不小範圍的空白地界,而且在這片地界裡,到來的人都被強制排隊,直到被彈開或者被允許進入,為了秩序。同樣的,這一塊地界裡也沒有人數上限。 無論什麼時候,空間系的魔法師都是如此的珍貴和讓人驚歎。 才剛上午七時,各個魔法陣光圈上的光芒就已經變得繽紛十色,這證明它們已經飛快地運轉起來,不時有身影被不怎麼溫柔地彈飛出去、倒在地上抱著腿呻吟,可依然有人前赴後繼。 阿洛只是一個六級的魔法師,他與他的助手——現在更像是保鏢的西琉普斯一起站在光圈的中心,而他所給魔法陣設置的限制也相當簡單——只要有強烈的想要進入的心情和能夠使出十個基本魔法的魔力就行。 不過儘管如此,他的面前也並沒有太多人——或者說,即便是來了的人,也只是阿洛班級裡的學生而已,畢竟,在這滿場都是七級以上魔法師的地方,他區區六級的實力還是太不顯眼了。 「導師,我看過您製作的網……瑟夫瑞拉也行。」這是個褐色頭髮的男孩,在提到那個銀髮的貴族少年時,眼睛裡劃過一絲嫉妒和更多的羨慕,「可是我也曾經在私底下做過練習,發現無論如何也只能放出飄帶,而不能交織成網。」他很疑惑地抬頭,「您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阿洛溫和地笑了笑:「如果我讓你放出水球——不論大小,你一次能夠放出幾個?」 「大概……十幾個?」男孩側一下頭,在看到阿洛鼓勵的目光之後,伸出手掌向外釋放魔法。 不一會兒,他的面前就出現來了大概十一二個藍色的水球,每一個都只有拳頭大小,男孩的腦袋上沁出一些汗水:「我最多只能保持這樣了。」 阿洛看看飄浮在男孩周圍的水球們,伸出手在上頭輕輕一抹,藍色的光芒閃過後,水球拉伸延長變成了十多條飄帶,而後飄帶交織,形成了一張線條顯然不夠的微型的網。 「水網只是水球的變種,全部由控制力和簡短的魔咒激發它的變形,之後再一次變形,控制它們形成網狀。」阿洛擺擺手,水網再度分解成水球,而他則把之前的動作重新演示一遍,「現在你明白了嗎?你之所以做不到,有兩個原因。」 男孩若有所思,想了一下,才說:「我的魔力不夠,所以網的形態不完整,控制力不夠,所以不能成功變形?」 「很好。」阿洛笑著點頭,「換下一位吧。」 男孩很高興地出去了,而下一個進來的,正是男孩之前羨慕嫉妒的那個人,銀髮的瑟夫瑞拉。 「老師,我在外面看到您的教學了,您總是那麼細心那麼出色。」瑟夫瑞拉開口表達出自己對老師的讚譽,「我想,您應該不介意我在這裡浪費一點您的時間?」 「當然不介意,瑟夫瑞拉。」阿洛的笑容始終柔和。 瑟夫瑞拉詢問的是關於水龍的完整性以及如何用水球精準地包圍雷珠的小技巧——很顯然,這是他在看到阿洛與雷系魔法師的對戰之後就立即尋找出來的自己不太激烈的部分。 不得不說,瑟夫瑞拉本身是一個天賦出眾且虛心好學的人,雖然偶爾會有些貴族的面具式虛偽讓人覺得不快,但是如果不考慮這些的話,他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優秀的學生。阿洛也承認,對於這麼一個能夠敏銳地看透魔法本質並且提出疑問讓自己的魔法更加完善的學徒,他在內心是喜歡的。 然而,阿洛與瑟夫瑞拉之間卻還有一段因果必須償還,而為了償還這段因果阿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必定不那麼容易達到,再加上瑟夫瑞拉背後的那個龐大的家族,讓阿洛無法真正地毫無隔閡地去教導瑟夫瑞拉,尤其是,在現在這個貴族少年饕餮一般不斷地壓搾自己在魔法方面的所有知識的時候,他隱約察覺,當他到了斯利維爾之後,想要還清因果也許會出現一些超出他認知的麻煩的事情。 瑟夫瑞拉並沒有借這個機會再跟阿洛做什麼私人方面的交談,而是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就立即離開,將時間讓給了後來人,又或者說,他已經得到了阿洛的承諾,所以不需要再多做試探?不管怎麼樣,阿洛沒有再把心力用在瑟夫瑞拉身上,而是轉為剩下的學生們——他有點懷疑,在年假到來的時候他或許不能那麼快解決問題,說不定他也無法再回到這個地方,那麼,他就要趁著這個時機,給他第一批學生們的腦子裡多塞進去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 時間漸漸過去,這片場地上的人們都愉快地交流著,儘管偶爾會被一些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闖入的魔法陣踢出來,不過不要緊,還有其他要求鬆一些但也並非沒有價值的魔法陣容納進入,不是嗎? 西琉普斯看著阿洛對進來的每一個學生悉心教導,開始覺得有點煩躁起來。為什麼還是這麼多人,這些浪費了他的洛的時間的小鬼…… 就在西琉普斯要忍不住的時候,忽然,一種極為光明的力量籠罩了整個場地,淡金色的透明的光徐徐地侵入,不容拒絕的,看似柔和卻又如此強勢。 很多人,甚至包括已經進入各個魔法陣的那些也都情不自禁地被光芒吸引而回過頭——是的,那是手握權杖帶著澎湃的光明之力緩緩行來的樞機主教。 而在這原本就光芒萬丈的樞機主教身邊,竟然還來了另一位俊美得令人屏息、卻也擁有著無比存在感的男人。 他的笑容彷彿最溫暖的陽光,他的長髮猶如陽光下的碎金,他藍色的眼睛澄澈而又明亮,他強健的身軀修長而且挺拔。 這是一個完美得讓人側目的男人。 已經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呼:「是他!海文奈斯帝國的王儲,維薩托因?海文奈斯王子殿下!」 頓時一片喧嘩,海文奈斯與其他幾個帝國的情形不同,世世代代只有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王子作為王儲,擁有絕佳的光明天賦和強大的戰力,讓海文奈斯世世代代綿延下去,而公主則被奉為「光明聖女」入住神殿,一生為帝國祈福。 之前一直沒有見到這位王子露面,還以為這一回海文奈斯只派來了樞機主教,可沒有想到,這位王子居然在大會的最後一天出現了,難道是因為他將要繼承王位,所以特意來挑選一些值得信任的人? 這樣的猜測讓眾人激動起來,海文奈斯高度集權,如果真能被這位王子看上,那麼將來的成就將非同凡響! 人群裡漸漸騷動,但並沒有出現敢於上前接近的第一個人,而維薩托因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只是帶著溫暖而明朗的笑容看著眾人,就好像在他的目光下,每一個人都擁有他們獨一無二的價值。 緊跟著,後方又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兩個嬌艷如玫瑰的美人身著華麗的禮服出現在眾人面前,她們的美貌無法用任何一個詞語去讚譽它的美妙,她們的笑容比天上的星辰更加耀眼奪目! 138 138、各方消息 ... 艾瑞迪特的索萊雅和索尼婭公主,被譽為「艾瑞迪特的兩朵玫瑰」,是一對雙生的姐妹花,除了一個深紫一個淺灰的眼眸以外幾乎一模一樣,就連魔力都同樣是熱情的火屬性,雖然只不過五級水準,可對於這樣生於王族年紀又不大的公主而言,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跟隨在這對姐妹身後的是她們四位王兄之一的卡萊,同樣英俊不凡。 阿洛在這個時候看到了他的朋友,在外人面前總顯得沉穩寡言的謝爾?蘭德斯科,他身邊除了那位紫發的公爵之外,還有一位明媚中透著溫柔的美麗女人,蘭德斯科的明珠,菲拉公主。 不著痕跡地對著謝爾微笑一下,阿洛擊掌,喚回了他面前學生的注意力:「好了,如果想要與他們接觸的話,就讓我們快點結束這個問題?」 「是的,導師!」學生漲紅了臉說道。 這些各國王族人——尤其是最先進入的大陸上佔地面積最廣、綜合實力最強的三大帝國王子公主們到來的時候,再加上他們無以倫比的俊美容顏和奢華氣度,無一不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在這一刻,光圈中的魔法師們失去了固有的吸引力——除了少數純學術的求知者之外,其他的都紛紛散開來站在附近,或者釋放出自己的魔力、或者表現出自己不同於尋常人的風度、或者玩弄兩手能彰顯出實力的小技巧的魔法,試圖能夠吸引王族們——或者是貴族們的垂詢。 在阿洛解答了他這個學生——事實上也是還留下來的最後一個學生的問題之後,發現場上的氣氛一下子發生了極其巨大的轉變。 相當地……熱烈卻小心翼翼。 王子公主們的行事風格顯然不同,大多數並不需要刻意地去與人拉關係,只是站在被魔法陣保護的範圍裡暗暗打量外面的眾位,等到覺得哪一個還不錯,就會讓侍衛帶著邀請函遞過去,邀請他們參加一個王族們在離開之前將要舉辦的舞會,矜持而且不張揚。大多數貴族們也是如此,當然也有少數會直接將看上的人帶走,作為自己的門徒,實質上的追隨者。 然而,有一位王子卻不同,海文奈斯帝國的王儲維薩托因,他帶著一身金色的華彩,一邊漫步,一邊溫和甚至透著仁慈地與人說話,他的態度公正而尊重,哪怕你只是一個還沒有畢業的魔力低微的學生,在緊張地看向他的時候,也能夠得到一個和煦而寬慰的笑容。 阿洛看到周圍都沒有了人,撤掉了自己的魔法陣,與西琉普斯在人群之後低調地往外走去——人實在太多,為了不驚動旁人,他們的動作也不能太快。 這個舉動被偶爾會瞟過來看一眼好友的謝爾看到了,不覺露出了好笑的神情。 阿勒利厄爾注意到謝爾的表情,低下頭湊在他耳邊問道:「怎麼了,謝爾?是看到你那兩個偷偷溜走的朋友了?」 「輕聲點,不要妨礙他們。」謝爾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埃羅爾本來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阿洛和西琉普斯順利逃脫,正如謝爾所言,阿洛對於這樣過分熱鬧的環境相當不喜,西琉普斯也一樣——他更希望全世界只剩下他跟他的洛兩個人。 但是很可惜,在他們剛剛走出了這片場地、特意從偏僻無人的地方走過、想要回到宿舍裡躲避一下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在他們必經之路上,出現了兩個施放了隔離魔法的人影。照理說,在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捨得放棄裡面那些強者而選擇進行所謂的交談的……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這兩個人他都認識。 一個是艾格瑞恩家族的小姐茱莉雅,另一位則是他最初認識的精靈,古瑞伊。只是令阿洛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兩個人會在一起? 茱莉雅的表情很難看,而古瑞伊則顯得相對從容,阿洛想了想,無聲地釋放出一個竊聽魔法,然而,魔法在放出之後就被一道力量攔截了。 西琉普斯不滿地皺一下眉,虛空朝著某個地方極具針對性地打出一拳,龐大的力量卻十分平穩地融合在了空氣裡,沒有驚動任何人,而對於隱匿著的某個人而言則並不是這樣——他摀住胸口,嘴角沁出一絲血來。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邀功似的表情,輕輕地揉一下他的頭髮,得到對方得寸進尺的舔吻一個,阿洛搖搖頭,看著自己的魔力這回暢通無阻地襲了過去,很輕易地侵入了那個隔離魔法,頓時,少女清脆卻憤怒的聲音傳來。 「精靈!你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了嗎?」茱莉雅的表情甚至有一點扭曲,「不要以為你攀上了克勞爾大師就可以高枕無憂,我們可是定下了契約的!」 克勞爾大師?阿洛在腦海你搜尋一下,想起來這位克勞爾大師是一位自然系的九級魔法師,對於同樣自然系的精靈而言,跟隨他學習是一件非常值得榮幸的事情,而換言之,能夠在對人類不怎麼喜歡的精靈中收到一個學徒,對於一個自然系魔法師而言也是求之不得。所以,古瑞伊和克勞爾應該是非常欣喜能夠遇見對方的。還有,茱莉雅口中的契約…… 「你知道,契約一旦定下就是不可違背的,茱莉雅小姐,在這一點上您應該放心才是。」古瑞伊的聲音很冷漠,比起上一次阿洛與他見面的時候又有了很多不同,就好像……他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樣。 「您太急躁了。」他冷冷地說道。 說真的,如果不是他那極具代表性的長髮,阿洛可能無法認出他來,畢竟,他曾經是那樣柔弱而小巧,哪怕是後來成長了一些,也能看出些稚嫩的味道,然而在這個時候,卻看起來十分成熟,就彷彿曾經滯留的歲月一下子全部還回來了一樣。阿洛沒有忘記,古瑞伊的生長的確是在某個階段停止了而一直無法步入成熟期,但他也同樣無法確定,現在的古瑞伊是否是精靈女王心目中足夠適合統領精靈族人的王儲。 「我厭惡你這副樣子!」茱莉雅俏麗的臉蛋更加扭曲,但她仍然盡力地平復了自己,「古瑞伊,你要記住,利用你的能力盡快幫我找到那個人,而作為回報,我會暗地裡幫你剿除黑妖精的,如果有更大的利益的話,我說不定能幫你爭取到整個家族的合作。」 「我當然會幫你找,你知道,對於異種的氣息我們精靈往往是最敏感的,更何況,我還是精靈的王族。」古瑞伊看她一眼,「我相信精靈族會有足夠的價值,不過你也要弄清楚,我不會出賣精靈本身的利益,能夠交換的,永遠都是雙方互利的東西。」 茱莉雅深吸一口氣:「我沒有那麼愚蠢,長久的合作比瞬間的暴利要強很多。」她說完轉過身,「我走了,我的時間不多,你要盡快達成我的要求,不然的話不僅契約會作廢,還別怪我做出些我們雙方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來!」 這回古瑞伊沒有說話,目送茱莉雅離去,才一揮手解開隔音魔法,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直到連空間縫隙裡受了重傷的影子也消失後,阿洛才和西琉普斯一起現出身來,他抬頭看了西琉普斯一眼,說道:「流牙,你覺得他們是要找什麼人呢?」他總有些不安的預感。 「不管是誰,沒關係。」西琉普斯從後面擁緊了阿洛,把頭埋進了他的頸窩裡。 在那片佈滿了光圈的場地裡,因為王子公主們的到來,陸續又有許多魔法陣自發解開,也進入了大眾交流的氛圍裡。 高傲的王族當然不會跟著擠來擠去,王子們要來物色追隨者還比較繁忙一點,而這些公主們,她們不過是來看看熱鬧而已。 艾瑞迪特的一雙姐妹看著他們的王兄卡萊如此忙碌,不時掩唇輕笑,間或交談,在看到某個覺得還不錯的魔法師了,就會指點給王兄瞧瞧,也算是盡了一份力,而更多地則是姐妹間的悄悄話,比如,哪一個魔法師比較英俊,哪一個的氣質更佳? 卡萊是艾瑞迪特競爭力最強的兩名王子之一,他與這對姐妹同母所生,感情當然非常好,而眼看自家兄長有些疲憊了,雙胞胎之一,深紫眼眸的索萊雅把卡萊拉近一些,而心有靈犀地,索尼婭也湊了過來。 「王兄,我們最近得到了一個消息,你想知道嗎?」索萊雅的語氣很神秘,勾起了卡萊的興趣。 「當然,我親愛的妹妹總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不是嗎?」卡萊給了索萊雅一個擁抱,索尼婭有些嫉妒地也鑽進了哥哥的懷中,卡萊笑著也摟緊了她。 索萊雅低聲說道:「哥哥現在已經是六級的魔法師了,而大王兄卻是七級的戰士,在實力方面,哥哥有點遜色了。」既然左右沒有別人,她的稱呼就變得親暱起來。 卡萊神情一動,索尼婭跟上補充:「我們聽到一個消息,能夠出產『自然饋贈』的魔獸出現了。」 索萊雅繼續:「這確定不是假消息……」 索尼婭的笑容艷麗:「……因為我們姐妹已經詢問過星靈大預言師。」 「如果哥哥得到了自然饋贈,那麼王儲之爭就一定能夠成功。」索萊雅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笑容。 139 139、斯利維爾莊園 ... 一輛小巧而華麗的馬車在平整的大道上行駛著,被僱傭來的傭兵們守在馬車的外圍,而靠近馬車的,是少數的傭兵的精英以及一些對於馬車主人而言暫且還算比較陌生的面孔。 馬車裡有四個人,正對馬車的是一個銀髮垂腰的青年,和極具佔有慾死扣著他的腰的黑色亂髮的精壯男人——嚴格來說青年只算清秀而男人卻異常俊美,然而,青年溫柔的氣質讓他看起來相當有親和力,而男人則因為氣勢過分強烈而讓人忽略了他的容貌,或者說,不敢直視他的容貌。 這個時候距離魔法交流大會結束已經過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中,雖然大會是結束了,但其實交際應酬依然不少——說是魔法交流,其實也是貴族和王族之間的交流,當然,更是一個集中的收集追隨者的時候。要知道,全大陸的魔法師這麼多,天知道有沒有一些實力高強卻總也沒能出頭的人才呢?就連瑟夫瑞拉,因為是公爵唯一的且最重要的銀髮嫡系血脈,也找到了好幾個他認為不錯的追隨者,男爵帕得利也一樣。 而在這段時間裡,阿洛還是盡力盡力地教導學生,也接到了一些舞會的請帖之類的,他當然是不會去的,西琉普斯就更加不可能。 當年假終於到來的時候,阿洛和西琉普斯就在瑟夫瑞拉期盼的眼神中跟著他一起踏上了這一輛馬車,往斯利維爾莊園所在的法蘭之城而去。 在路上,瑟夫瑞拉開始為阿洛介紹家族的基本情況。 「斯利維爾家族歷史悠久,擁有一座佔地極為廣闊的莊園,坐落在蘭德斯科帝國首都法蘭之城的西北郊外,幾乎與鄰城——利亞之城接壤,哦對了,屬於蘭德斯科的另外兩個神裔血脈家族的莊園就在利亞之城的範圍內。」說到這裡,銀髮少年的臉上帶了一點小小的驕傲,畢竟他們斯利維爾多年佔據上風,才能穩穩地呆在距離首都最近的地方,「斯利維爾家族的成員非常多,除了嫡系一支以外,還有分支十三支。十三支分支與嫡系一樣也居住在莊園裡,每一支都為這個家族提供了相當多的人口,而每一個分支的族長也都擁有男爵的稱號。而嫡系的族長更是被授為公爵,在帝國中擁有相當的號召力,並且王族的約束力也比起同類爵位的成員少得多。」 也就是說,斯利維爾一脈至少有著一位公爵和十三位男爵,在貴族的家族裡是非常罕見的,而在擁有這麼多爵位的同時還能游離於王權的威壓之外,那就是神裔血脈所帶來的功勞了,不得不說,這相當值得自豪。 西琉普斯小心翼翼地把懷裡的阿洛挪了挪,讓他呆在個比較舒服的位置上,阿洛微微笑著,也同時向後靠了靠,認真聽取瑟夫瑞拉的講解。 「不過很遺憾的是,每一代嫡系的子嗣都不多,而且普遍壽命不長。」說到這裡的時候,瑟夫瑞拉神色黯淡了一些,「而到了我這一代……我的父親今年六十歲,這些年來在我之上還有五個兄長兩個姐姐,也都分別在沒有成年之前夭折,只剩下我這個剛剛滿了十五歲、勉強成年了的小兒子,因此,父親對我寄予了厚望,而對於我來說,這份厚望既讓我欣喜,又讓我惶恐。」 阿洛靜靜地看著瑟夫瑞拉,眸光很平和,又似乎帶了一點勉勵的意味。 瑟夫瑞拉也隨即整理好心情似的抬起頭笑道:「所以,如果老師您真的是我的兄長,整個家族都會非常高興的!」 聽完了銀髮少年所有的語句,阿洛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我也是這樣希望的,瑟夫瑞拉。」 相比魔法陣,馬車的速度要慢得多,但作為一個高傲的貴族,是不能容許在不趕時間的情況下用傳送魔法陣來折損自己優雅的儀表和高貴的風度的。不過,在馬車下面畫上一個稍微加速的魔法陣,這一點卻並不為人所詬病——這也是貴族們應該享受的舒適的待遇,不是嗎?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經過了一整天的行駛,馬車最終停在了一座幾乎要把頂部送入雲端的巨大鐵門外。 帕得利先下了車,之後才是瑟夫瑞拉,銀髮的少年跳下來之後把手遞給了他的老師,然而,很自然地被另一個人打掉。 當阿洛被西琉普斯抱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帕得利將手指伸進了大門上的一個指頭粗細的凹槽裡,想必,那是確定身份的裝置。 鐵門在一聲沉悶的響聲中大開,瑟夫瑞拉在前面引路,而帕得利卻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入目就是一片遼闊的草場,靠左邊有一望無際的林地,而右邊似乎能隱隱看到大片的農舍,以及更遠處微末的牧場和天地的影子。 而正對著大門的,則是一條鋪了像是某種特殊布料製成的地毯,一直通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的周圍圍繞著它的是連綿不斷的龐大的建築群,魔法陣交織著各色奇異的光,使得整個建築群都顯得壯麗而華貴,以及某種沉澱於血脈的古老而悠遠的純粹味道。 在瑟夫瑞拉的指引下,阿洛和西琉普斯踏上了那條看起來十分精緻輕薄的地毯——儘管看起來感覺並不是那麼沉重,可觸感相當的厚實柔軟。 西琉普斯自從走進莊園之後,就帶上了淡淡的警惕感。 阿洛輕輕地捏了一下西琉普斯搭在他腰上的手臂,眼裡投過去一個「怎麼了」的疑惑,西琉普斯低下頭,像是有點遲疑,不過很快地又搖搖頭,表示沒事。 其實也的確沒事,只不過,在這個莊園裡蘊藏了太過於濃烈的水的氣息,還有其中隱藏著的一絲不舒服的味道,瞬間就挑動了西琉普斯的某根敏銳神經,讓他覺得不悅了而已。這也可能是巔峰強者對於挑釁的回應?哪怕這個挑釁只是來自於一個莊園的無意識。 鋪著地毯的道路雖然長,但走了一會兒之後也立刻到達末端,那座高大的城堡前方。 城堡的大門前,一位修長而不失健碩的中年人穿著黑色的燕尾服,垂手站在那裡迎接,而他的身後,是一排身著同樣服飾的美貌侍女。 「歡迎來到斯利維爾莊園,兩位客人,公爵大人在客廳恭候。」那位管家模樣的人微微彎了彎腰,又看向瑟夫瑞拉,「小主人,公爵大人對您在學院的表現非常滿意,大人吩咐小主人在回來以後不必先去沐浴,請直接到大人身邊。」 「是的,我很高興得到了父親的讚譽,並會為此而繼續努力。」瑟夫瑞拉對這位管家的態度很有禮貌。 阿洛也對著管家點頭微笑一下,才跟著一起進入大廳。 剛走進去,就看到大廳前方那位杵著華麗手杖的老年紳士,他帶著些微倨傲的神情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矜持的笑容。 「我聽說過,你是瑟夫瑞拉的老師,歡迎來到斯利維爾莊園。」公爵大人這樣說道,「請與我一同入座,已經在準備晚宴,請務必賞光。」 「是的。」阿洛欠欠身,「能夠見到公爵大人,我覺得非常榮幸。」 在似無意地看了一眼並沒有任何反應的西琉普斯之後,公爵轉過身向前走去,海藍色的中長髮被扎得整整齊齊貼在身後,這樣一絲不苟的髮型與服裝、無懈可擊的禮儀與態度,都無一不顯示出這位公爵的嚴肅,甚至是對自我要求的苛刻。 天花板上鑲嵌著吊頂的巨大晶石雕琢而成的魔法燈,裡面有一顆碩大的光系魔核在不停地釋放出純白的光,強大的光線讓整個大廳明亮得有如白晝,也映出了綺麗華貴卻又不失莊重內斂的室內裝飾。 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來,西琉普斯還是摟著阿洛的腰與他擠在了同一個上面,然而阿洛並沒有阻止。 公爵那彷彿具有強穿透性的視線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沒有對此發表意見,而是先點了點頭:「我名為羅柏特?斯利維爾,在蘭德斯科帝國擁有稱號為『白銀公爵』的爵位。」 「您好,我是埃羅爾,一位六級的魔法師,現於卡莫拉魔武學院擔任一年級水系三個班的魔法導師。」阿洛也同樣回禮,「我身旁的是西琉普斯,一位尚未經過評定的九級戰士,我的魔法助教,也是我的伴生戰士。」 很顯然這些資料公爵大人早已從各種渠道獲得,在聽說的時候並沒有顯示出任何其他表情,只是因為阿洛本人的坦然態度而在心中略微訝異了一下,然後就重入正題:「很感謝你對瑟夫瑞拉的教導,也非常歡迎你成為他的老師。」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阿洛的語氣很謙遜,「能夠教導瑟夫瑞拉,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我驕傲的事情。」 貴族的優勢就是哪怕他看起來再嚴苛古板也能夠扯出許多絕對不會引起冷場的話題、並且從中得到各種他想要知道的信息,這位羅伯特公爵也是如此,他與阿洛的對話簡潔而不失熱絡,完美地製造出絕佳的談話氣氛,而在談話因為管家帶來的「晚宴已經準備好」的消息而告一段落的時候,阿洛之前的生活也都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當然,阿洛並不在意這一點。 之後,幾個人就站起身,朝側面的餐廳走去。 赫爾之城的中心有一座高塔,在整片大陸上,它是唯二的最高的尖塔,塔身呈冰冷的黑色,只有最底層和最頂層是空的,而中間,都是實心的冷鐵。 有一個魔法陣能夠從底端直通頂端,卻極少有人使用。 塔頂有一個人,每一天站在落地的特殊透明的魔力大窗前靜靜仰望星空,除非意外,從不出塔一步。 這一天,有三個身份貴重的人來到了塔下——嬌艷猶如玫瑰的雙子少女,俊逸的青年,正是艾瑞迪特的索萊雅索尼婭公主,以及卡萊王子殿下。他們沒有帶上任何一個隨從,只是走進了底層大廳裡,站在了大廳中心的紫色的圓形魔法陣上,霎時間,光芒閃動,他們的身影消失了。 卡萊走在前方,推開了那條長長巷道盡頭的厚重鐵門,當他掌印抵上的時候,有一層金光飛快閃過——他的血統允許了他的進入。 剛一進去,他就看到了滿天折射而來的星光,而星光沐浴的核心,長相艷麗的青年端坐在那裡,雙目緊閉,只有額心的那一點星印呼應著星光的跳躍,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三個人來到他面前的時候,青年睜開了眼,而那雙眼裡淡薄得沒有一點情感。 「卡萊王子,索萊雅、索尼婭公主。」青年的聲音十分飄渺,彷彿從天外傳來。 「阿布羅斯大人。」三位王族一齊低下了頭,在這位星靈大預言師面前,他們從來擺不出王族應有的高傲姿態。 阿布羅斯?維托米爾,稱號「星靈」,是當世第二位達到「靈」級的大預言師,雖然比起「月靈」仍然有所不足,但相差也只有一線。沒有人知道他多大的年紀,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接受艾瑞迪特王族的供奉,但每一位王族從出生之後起,就知道了國家有這樣一位大預言師的存在,也明白了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所必須表現的尊重……艾瑞迪特之所以在久遠的歷史中一直能夠作為歐亞大陸三大帝國之一存在,這位大預言師所起的作用不可比擬。 卡萊看著面前的人,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意,但心底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除了出生的時候見過一面之外——當然他那時毫無記憶,自從長大以來,這還是第一次。他打量著這個人,漸漸地把傳說與真實對應起來。 阿布羅斯站起身,長長的頭髮傾瀉而下,拖曳了一地——占星者的星力與頭髮的長度有關,當他們出門在外的時候,就會隱藏在虛空之中。 他的頭髮是白色的,並不是斯利維爾那泛著微光的銀,雖然仍舊顯得美麗,但其實這正是耗費力量占卜未來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越是強大的占星者,他的頭髮白得越多,而如同阿布羅斯這樣有「靈」之稱號者,他的頭髮純白而沒有一絲雜質。 「我知道你們要問的事情。」當阿布羅斯站起來的時候,輝映的星光一瞬間消隱了,只剩下一片濃重的黑暗。然而阿布羅斯本人卻像是這片黑暗裡唯一的光亮一樣,在場的三個人雖然看不到彼此、甚至連手指都瞧不清楚,卻能夠明白地看到這個人,連他每一分表情都纖毫畢現。 卡萊聽到阿布羅斯的話笑了,他也沒覺得能夠瞞得過這位大預言師——如果他真的如同帝國歷史中傳言的那麼靈驗一樣,於是他低下頭,聲音更加飽含敬畏:「那麼請您告訴我,是否真的出現了『自然饋贈』?」他停了一下,「您知道,那種魔獸裡,並不是所有的都能夠孕育出這種奇異的饋贈,而有一些……」 「有。」阿布羅斯轉過身,「自然的饋贈太過於奇妙,我不能佔卜出它的蹤跡和方向,但是能夠知道它確實存在。」 「我親眼見到了它的存在,一個月以前,在拉法爾莫的邊緣。」 卡萊心裡安穩,他沒有去追問為什麼這位大預言師不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就立刻告訴帝國,占星者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忌諱,這個不值得一提,關鍵是,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在久遠的契約的約束下,星靈大預言師不會對王族的詢問說謊。 「多年沒有出現的自然饋贈出現了,星象也因此受到影響。」這是阿布羅斯的最後一句話。 索尼婭忍不住地開口問道:「阿布羅斯大人,您不贊同去追捕自然饋贈嗎?」 索萊雅也一臉期盼地看著白髮青年。 而阿布羅斯再也沒有開口。 卡萊三人放棄了追問的打算,星靈大預言師不想說的東西,沒有人能夠勉強。 「那我們離開了,請您早些休息。」卡萊知道對方能夠看清自己的動作,所以他微微躬身行了禮。他的妹妹們也同樣而為。 及至三個人離去以後,室內的黑暗仍然厚重,繽紛的星光也再沒有灑下,阿布羅斯走到那罩子一樣的天台上,閉上眼,沐浴著慘白的光芒。 有關自然饋贈的謠言已經不著痕跡地遍及大地,艾瑞迪特的王儲對此志在必得,而阿布羅斯的願望也正在於此。 他再一次找了很久,可那天見到的黑髮異修者卻沒有再次出現,連蹤跡都沒人找到,阿布羅斯捏緊了拳頭,指甲戳進肉裡。 我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希望的……他艷麗的容顏上現出一片猙獰。 他已經等待了太多年的時光,這些時間卻並沒有讓他忘記從前的一切,反而讓記憶更加深刻地沉澱在他的腦海裡,讓他越想越恨,永遠不可能釋懷。 在發現了等待無用的時候,阿布羅斯開始決定將主動權抓在手上,然而在那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異修者,他一旦發現,就不會放過。他需要從他身上得到線索。 阿布羅斯相信,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異修者出現的消息之後,無論那個異修者如何躲藏,都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他十分清楚他艾瑞迪特的卡萊王子對力量有多麼執著,也同樣明白王儲之間的爭奪多麼慘烈,而他將在命令之下不遺餘力地為帝國捕獲**的「自然饋贈」,然而,異修者的最終歸宿,除他以外將不被任何人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昨天因為媽媽說今天她有事,所以昨天後來沒有回去陪她睡覺,但是不知道怎麼了我昨天硬是不想碼字,結果寫了六百多字以後到底還是寫不下去了……所以今天我多更了一些,算是彌補。還有,因為某些原因,媽媽最近的身體不太好,總是喜歡頭暈讓我有點不放心,我又怕她故意瞞著我,想了想還是要回去看看才放心,不過因為我也不知道她哪天不忙,所以不能確定,但最近,也就是十五號以前我總是會有一天回去的,到時不會更新,希望大家不要奇怪。我極度厭惡偽更,看文的時候厭惡,自己碼字的時候也厭惡,所以我以後就不通知了,就昨天做了這麼一下我渾身都不舒服,這個希望大家理解。 另外,大家這麼討厭阿布羅斯啊……其實他只是一隻被小攻扔下了的小受而已,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找小攻啊……這個我後面會說明,大家偶爾也稍微同情他一下嘛真是的~~ ----------------------- 啊啊啊啊啊人生真是太糾結了啊啊啊!我昨晚睡覺的時候突然又被一個萌點撞了一下腰,我我我突然又想了個其他的殭屍題材怎麼辦……不是殭屍與吸血鬼的,而是一個喜歡裝得可憐兮兮跟哥哥撒嬌但是面對其他人狠毒無情的殭屍弟弟與人類的溫柔而堅韌堅毅的哥哥的故事……親兄弟年下,地點在一個充滿了神怪的世界,好吧,我萌妖怪,上古大妖神獸異獸惡獸山海經很久了,想造一個世界出來讓哥哥弟弟升級打怪冒險……事實上,這個是我的怨念,因為野獸已經完全偏離了我最初的設定,我原本是準備寫流牙和阿洛一路冒險打怪的,結果為毛會寫成了這樣……好吧,從紅狼傭兵團那裡就徹底偏離了,但是我真的想寫打怪嘛真是的! 於是,現在確定要寫的坑有了四個: 1,宅男殭屍——吸血鬼攻殭屍受 2,重生蓮亭追東方——笑傲同人,重生楊蓮亭和東方不敗 3,段譽賴東方——天龍同人,電影版東方不敗和段譽CP 4,殭屍弟弟——如上述 撓牆,怎麼越來越多了為毛我碼字速度這麼慢55555…… 140 140、血緣鑒定 ...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陽光透過稜形的紗窗打入房間裡,照射在一張奢華的墨綠色大床上,印染著精細圖案的床單上有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上頭那個露出一點白皙的脊背,而另一根精壯的手臂卻從床單裡透出來,放在上方人的腰上,也壓實了那輕飄飄的薄被。 阿洛在婉轉的鳥鳴聲中醒來,發現自己被西琉普斯纏得死死的,雙手雙腳都動彈不得,而在他睜眼的剎那,一雙金色的眸子也綻放出了奇異的光輝。 「洛,你醒了。」西琉普斯帶著鼻音低低地說了聲,用額頭蹭了蹭阿洛的,「你好像很累。」 阿洛衝他微微露出個笑容,溫柔地笑道:「早安,流牙。」 他是有些疲憊,就像西琉普斯來到莊園裡以後會被莊園察覺到他的存在而受到挑釁一樣,他原本轉化成魔力的靈力也被引動得有些浮躁起來,好像要自發回復到最完美的狀態——水木相生、此消彼長的循環狀態。阿洛為了壓制住躁動的靈力讓自己保持完整的魔法師姿態,的確有些累了,以至於昨晚在面對那位白銀公爵——一位一星級魔法師之後,剛沾上床鋪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個樣子的阿洛幾乎是第一次見到,西琉普斯從昨晚開始就在擔心了。 「洛!」所以他現在的追問也是理所當然,「回答我。」 阿洛知道不給出答案是不行了,於是歎口氣:「流牙,之前是有點辛苦,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西琉普斯皺一下眉,把阿洛摟得更緊了些:「這個莊園很古怪,要小心。」 阿洛笑容更柔和一些:「有流牙在,我覺得很安全。」 西琉普斯也勾了一下嘴角,滿足地把手伸進了阿洛的睡衣中……在貴族的莊園內,基本的禮儀——比如睡覺的時候必須穿點什麼,這個還是必須遵守的。 兩個人膩了一會兒,阿洛推了推西琉普斯,就一同起床了,怎麼說也是做客人的,總是不好太過於失禮。 剛剛穿戴好,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阿洛讓人進來,下一刻,就走進來一排的侍女,前面還有個年輕的穿著侍者服飾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兩位客人,請讓我來為您們服務。」 阿洛愣了一下,感覺旁邊的西琉普斯週身氣壓一下子就低了下來,連忙搖搖頭推辭:「不必了,我們自己來就好。」 那位男侍者並沒有胡攪蠻纏,只是把洗漱用具之類全部留在了房間裡的桌子上,就再度行禮告辭。 西琉普斯看著房門被重新帶上,才從後面摟住阿洛的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面悶悶說道:「他們真麻煩。」 阿洛微笑著,輕輕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等到兩個人一切收拾好出去的時候,瑟夫瑞拉已經在大廳裡等候良久,這時候正好站起來,笑道:「老師、助教,早上好。兩位昨夜睡得好嗎?」 「是的,很讓人舒適的款待。」阿洛也回了個笑容,又往四周看了看,「公爵大人……」 「父親去了地下神殿,吩咐我來陪伴老師和助教用早餐。」瑟夫瑞拉說道,伸手引導,「請來這邊,等到用餐過後,再請老師與我一起去見父親吧。」 阿洛點點頭,溫和地一笑:「好的。」 早餐一如昨天的晚宴,內涵相當豐富,送來食物的人顯然與昨天不是同一批,也足見了貴族的生活奢靡至此。 阿洛慢條斯理地用完,才在瑟夫瑞拉的目光下與他一起走進了一條長長的巷道,沿著它朝下,漸漸走進了那深邃而幽暗的地下洞穴。 在地下洞穴的盡頭,是更加龐大的宮殿,斯利維爾家族的地下神殿。 走進神殿的大門,入目就是那座美輪美奐的水晶女神雕像!魔力的光輝在她的身上閃爍,優雅的藍尾上流動著璀璨的光芒。 才一走進這地下神殿,阿洛就被撲面而來的強大壓力震了震,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被西琉普斯迅速地接住。 「洛?」西琉普斯目光一沉。 阿洛微搖頭:「沒事。」不要煩躁。 瑟夫瑞拉倒是像是沒有感應到任何威壓地從容走進,阿洛定定神,再次進入的時候,感覺就不再那麼強烈了。 阿洛知道,這是血緣的力量——他所得到的這具完美的不僅給了他強大的天賦,但也給了他來自血脈的束縛。 在雕像之下的公爵正好面對這個方向,當然也看到了阿洛的反應,這讓他的眼光不自覺地閃動了一下。這種反應,又是一個確切的證據。 「埃羅爾先生,歡迎來到斯利維爾的地下神殿。」公爵的聲音微揚,「這位是我們世代供奉的女神,水之女神洛蒂斯。」 阿洛微微地笑著,向公爵頷首示意後,又衝女神彎了彎腰,得到公爵緩和下來的眼神。 而西琉普斯的反應卻不同,他的週身流竄著細小的電光,而他只是低下頭,動了動身子,一股浩瀚卻被極力壓抑的力量一晃而過,電光霎時全部消失了。 阿洛握住西琉普斯的胳膊,輕輕地在上面撫了撫。 瑟夫瑞拉站在公爵的身邊,朝阿洛笑了笑:「老師,您介意……我們在水之女神的見證下,做一個小小的血緣儀式嗎?您知道的,我非常希望您能夠成為我的兄長。」 公爵的目光嚴肅,但在看向阿洛的時候,還是在裡面流露出一絲急切。 阿洛看著這一老一少的兩位貴族,點一下頭,笑道:「當然。」 說到貴族,因為最重要的是他們血統以及血統中所存在的天賦的延續,所以每一個子嗣在出生以後,只要擁有魔法天賦,就會自發地出現在記錄著族譜的魔法陣中,魔法陣古老而又有世代家主血液的溫養,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錯誤——作為一個歷史久遠的魔法世家,沒有魔法天賦的子嗣雖然不會被拋棄,但永遠也無法進入家族的核心,他們的存在不能登記在族譜之中,但他們的去向以及他們的子嗣依舊處於家族的「保護」之下。 要想讓一個家族強有力地傳承下來,那麼,每一個可能出現的人才都不能被遺漏,這就是貴族的家族至上觀。 但是在這一代,竟然出現了一個沒有被登記在族譜上的、銀髮的斯利維爾! ——在他已經為自己命名為「埃羅爾」之後,族譜上應該有所顯示才是,他的全名,應該是「埃羅爾·斯利維爾」。 照道理,魔法陣不會出錯,那麼就只有說明埃羅爾並不是家族的人,但是,那一頭純粹的銀髮、深厚的天賦、以及神殿的反應,都無一不顯示著他正是一個斯利維爾的事實。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羅柏特·斯利維爾,有著「白銀」稱號的公爵大人也對此有所疑惑,儘管他萬分期待這個名為「埃羅爾」的魔法師正是家族的成員,因為第二個銀髮的出現對家族至關重要——然而,如果他真的是,那麼魔法陣的正確性將前所未有地受到懷疑,而埃羅爾的來歷也必定要經過更深一步的挖掘。 現在他們所得到的,還只是表面上的資料而已。 也正因為如此,接下來的確認血脈的儀式,也就必須萬分慎重了。 下一刻,神殿深黑的大門立即鎖上。 羅柏特公爵深吸一口氣,然後盡力維持著和緩的語氣說道:「下面,我將進行家族的認證血脈的儀式,求水之女神洛蒂斯庇佑,幫助您的子孫斯利維爾,保證他們血脈的純正,保證他們力量的強大,保證他們的血脈沒有人能夠奪走,也沒有人能夠冒充!」 在他的聲音剛剛落下的時候,一道幽藍的光芒從女神微笑的唇瓣上飛出,直接奔著公爵而來,公爵一捏掌中的手杖,杖頂的蛇頭張開了口,接住了這道藍光。 緊接著,公爵繃緊了神情,用手杖的底端在地上飛快地畫出了一個能容納下好幾個人的中型魔法陣,他的動作非常快,就在杖底煥發的藍光僅剩下最後一絲的時候,魔法陣完成了! 而當他做完了這一切,他將手杖往陣心狠狠一插,整個人跳出陣外,而魔法陣也霎時間升起了一片藍光。 「下面輪到你了,瑟夫瑞拉。」公爵鬆口氣,看向那令他驕傲的小兒子。 在所有的人當中,只有同為銀髮的瑟夫瑞拉血脈最為純正,而他的血液,能夠辨別任何一位斯利維爾家族的人。 瑟夫瑞拉優雅地走上前,接過了公爵遞來的珍貴的魔法金屬匕首,在食指上割了條小口子,鮮紅的血液一滴滴落入了魔法陣中,剎那間,魔法陣迸發出了更為瑰麗的藍色光芒,把整個神殿都照得無比光亮! 公爵欣喜地看著這個場景,他知道,這正是他的兒子血脈有多麼純正的顯示! 做完了這些,瑟夫瑞拉後退一步,讓出了位置。 這時候,阿洛接過公爵遞過來的另一把乾淨的匕首,抬步就要走到陣前,被西琉普斯拉住了手腕。 阿洛回過頭,安撫地笑了笑:「只是割個小口子。」 西琉普斯瞪了他一會兒,才勉強放開了手。 阿洛轉過身,照著瑟夫瑞拉的做法也在手指上割了條口子,讓血迅速地滴入了魔法陣之中。 極快地,魔法陣上的輝煌藍光霎時熄滅!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昨天沒更新是因為寫完以後登錄不上系統了,今天這個時候更新是因為我剛起床…… 嗯,還有,長評欄裡有一個什麼灌水投票的,是一位非常認真的童鞋翻找了幾十章把我以前打滾嚷嚷出來的新萌點和想寫的文都綜合了一遍,並且她說了希望我寫的文的順序,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也去看看吧,就在那個帖子的下面直接跟帖就行,別另外給我留言,這樣方便我統計~ 嗯,其實那六篇裡面大概就只有一兩篇可能流產,其他的都會寫,所以大家也不用擔心,投票只是個順序問題~ 141瑟夫瑞拉的擁抱 面色嚴酷的公爵終於禁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果然沒錯! 斯利維爾家族的血緣鑒定魔法陣繪製完成之後,第一次滴入的鮮血血緣最純正則藍色的火焰越高,而第二次滴入的血液如果也同屬於斯利維爾的血脈的話,藍色的火焰就會降低,同理,越是純正的血脈,就越是能夠熄滅這種火焰——而且,如果第二次滴入的是冒充者的血液,那麼,藍色的火焰將變為彷彿浸染了夜色的漆黑魔火,瞬間反撲,把冒充者撕成碎片! 瑟夫瑞拉不著痕跡地收回一個防護罩,雖然他的老師的血脈有極大可能性屬於斯利維爾,但是並不是絕對肯定不是嗎?所以,為了那萬分之一可能性的魔火反撲或許會造成的波及,他不得不用家族特有的魔法防具為自己做一個小小的保護。當然,現在的結局對他而言真是再好不過了。 「老師,我很高興!」銀髮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歡欣的笑容,他轉過身,張開雙臂就往與他同髮色的青年面前快步走去。 西琉普斯目光一沉,手臂一動想要阻止,卻被阿洛安撫的眼神打敗了,他有點委屈地後退一步,咬著牙看著那個該死的貴族抱住了他的阿洛。 不過還好,在西琉普斯的眼睛開始由金色轉向猩紅的時候,瑟夫瑞拉放了手——其實只是短短的一下而已。 銀髮的少年以一種歡悅的語氣說道:「老師,我就知道您一定會是我的兄長的!」 阿洛的反應是一個溫和的笑容。 公爵在這個時候看向阿洛的眼神變得親切起來,一如他看向瑟夫瑞拉的,甚至說,更加狂熱一些,而他的聲音也由嚴厲變得緩和,還有一些如果不仔細聽取就絕對不會發現的顫抖:「埃羅爾,我的孩子,我很高興你回到了斯利維爾。」 「是的,公爵大人。」阿洛欠欠身,「這也同樣讓我欣喜。」 公爵的表情也略略地柔和下來:「在我們找回你所屬的直系親人來源之前,你可以叫我伯父。」 「好的,伯父。」 阿洛和西琉普斯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短短地敘過話以後就與瑟夫瑞拉一起走出了神殿,而留下來的公爵則重新看向了他們的女神,神情是無以倫比的狂熱:「洛蒂斯!我深愛的洛蒂斯!您看到了嗎?您的子孫,在榮耀斷絕了千年之後,再度找回了復興的可能!」 女神始終如一地雍容微笑,直到公爵平復下來。 「克裡斯。」他重新擁有了冷靜。 「是,主人。」海藍髮色的管家垂手出現。 「你查的怎麼樣了,埃羅爾的血脈來源於誰?」他的態度也回到了一絲不苟。 「……非常抱歉,主人,在族譜上,依然沒有埃羅爾少爺的名字。」克裡斯管家聲音裡帶著慚愧,「之前的資料也沒有顯示出任何問題。」 公爵的眉心堆積出深深地褶皺:「不應該這樣的。」 在血緣魔法認證並且表明符合之後,「埃羅爾?斯利維爾」這個名字就應該出現在族譜之上,而他所連接的其他族人也會通過後紅線相連,表示彼此的親緣關係,然而,克裡斯卻說現在仍然沒有。 魔法陣不會作假,那樣劇烈的反應也的確只有最純正的、含著神裔之血的銀髮斯利維爾才會擁有,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要直接查出埃羅爾的直系血親做不到的話,就只有從其他方面進一步深刻挖掘了。 「克裡斯,也許你可以從一些與血緣有關的古老的、生僻的、甚至是邪惡的魔法中尋找可能……必要的時候,我允許你翻閱黑暗魔法。」公爵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厲色,他絕對要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族譜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克裡斯再度躬身,悄然退下。 瑟夫瑞拉作為一個古老貴族的嫡系子孫,即使是假期也有很多家庭課程要去學習,阿洛婉拒了他請另一個人來陪伴的提議之後,拉著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卻明顯知道對方在賭氣的西琉普斯回到了他們的房間裡。然後,立刻放出了幾個隔離魔法,讓整個房間都處在一片朦朧的水波之中。 但是西琉普斯的情緒也一點也不朦朧。 剛進門,西琉普斯就一下子把阿洛攔腰抱起扔上了柔軟的大床,然後自己也立刻撲了上去——在跳起來的剎那,他的衣服已經被他燃燒的怒火撕成了碎片! 「流牙……唔——」阿洛當然知道西琉普斯現在有多麼生氣,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把解釋說出口,就已經被對方的唇舌堵住了嘴,下一刻,火熱的屬於另一個人的舌頭就闖了進來,狠狠地捲起了他自己的舌尖,勾入口中大力吮吸。 突然被堵住了呼吸,阿洛被弄得有點悶,而且西琉普斯盛怒之下力氣也比以往重了些,雖然還是沒把他弄疼,卻仍然把他死死禁錮著……太緊了。沒辦法,阿洛伸出手往西琉普斯胸口推了推,換來的是更加狂暴的熱烈的吮吻,西琉普斯一把撕開阿洛的衣服,大手直接撫上他光滑的身體,不斷地按壓揉捏著…… 很快地,阿洛白皙的身體上泛出了淡淡的粉色,一些被用過力的地方也漸漸出現了些淺淺的青紫,阿洛的臉也紅了起來,不過這卻是因為呼吸不暢引起的了。 阿洛突然努力掙扎著要把頭挪開,腿也不自覺地踢了西琉普斯好幾下,被沖昏了頭的西琉普斯終於像是發覺了什麼,放開了阿洛還被他糾纏著的舌頭。 「流牙……你……你先等……一下!」阿洛大口地喘氣,斷斷續續地說道。 西琉普斯冷靜一點,看到阿洛難受的樣子,金色的眼裡劃過一絲心疼,跟著他伸手撫了撫阿洛的心口,為他慢慢地順氣。 等到阿洛緩過勁兒來,西琉普斯才悶悶地說道:「洛,你讓他抱你……」 「我那只是做個樣子。」阿洛歎口氣,「剛剛確定了血緣關係,他要過來表示一下親近和禮儀,我沒辦法強硬地拒絕的。」 「可你明明就是我的!」西琉普斯恨恨地在阿洛的肩上咬了一口,再舔一舔,「不准你給別人抱!」 阿洛瞭解西琉普斯在性格中有某種強烈的領土意識和獨佔欲——他本人也一直放任著這一點,這時候也不會去責怪什麼,所以,他溫柔地用鼻尖在西琉普斯的下巴上蹭了蹭,帶點親暱地說道:「這次是我不對,流牙,我保證永遠不會有下一次,好不好?」 西琉普斯愣了一下,臉紅了。 這麼具有戀人意味的小動作阿洛還是第一次主動地做……他突然覺得渾身發熱,但是心臟的地方卻又像是浸泡在溫水裡一樣,暖融而舒適。 緊接著,他有什麼東西抵上了阿洛的小腹,於是,阿洛的臉更紅了。 「洛……」火熱的氣息噴塗在阿洛的耳邊,西琉普斯的眸光暗了下來,手指也開始以另一種韻律在阿洛的身上舞動起來,「洛……我們接著做吧……」 即使早已習慣了西琉普斯的直白,阿洛還是微微繃緊了身子,不過,他並沒有離開西琉普斯的懷抱。 西琉普斯情緒霎時高漲,他歡樂地拉開那雙潤白的長腿纏上自己的腰,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硬物擠進了阿洛的身體,等了一會見阿洛沒有再發抖了,就熱情地聳動起來。多麼讓人著迷的感覺……西琉普斯忘記了自己之前的不快,全心投入在阿洛緊致的身體裡,曖昧的味道在空氣中逐漸蔓延,而阿洛那雙溫潤的黑色眸子,也早已經迷失在一片氤氳水霧之中…… 既然阿洛已經是斯利維爾家族的人,之後他就一直居住在莊園裡,有他自己的房間,而西琉普斯作為他的伴生戰士和一位至少看起來在九級以上的戰士,斯利維爾也承認了他與阿洛的伴侶關係,與阿洛同住。 回到了家族——尤其家族所在地還是帝國的首都,古老貴族的子嗣們是需要進入首都的上流交際圈中應酬的,這也是為他們將來負擔起家族的事務做準備,瑟夫瑞拉作為嫡系,當然更加需要如此。照道理,阿洛現在回歸了家族,也應當和瑟夫瑞拉一樣參加各類宴席舞會,然而公爵卻並沒有進行這樣的安排。不過,儘管如此,斯利維爾家族多了個銀髮子嗣的消息還是迅速在貴族圈子裡傳開了。 貴族們對此議論紛紛,尤其是一些更加尊貴的、知道斯利維爾傳統的大貴族們,他們知道在斯利維爾家族出現銀髮的時候,就不會有其他髮色的子嗣成為家族的族長,出現了兩個……他們心照不宣,明白其中一個必定是要為另一個而犧牲。一般的做法是斯利維爾家族把兩個銀髮一起培養,讓整體素質差一些的成為好一些的那個的墊腳石,但是現在,斯利維爾家族只放出了一位銀髮,再加上另一位是半路認回來的,這是不是就說明,以「瑟夫瑞拉」為名的這一位才是斯利維爾下一代的族長? 不管貴族們怎樣觀望著,阿洛在莊園裡的生活卻十分愜意,瑟夫瑞拉非常繁忙,但回來之後總是會與他聊聊天,其餘的時間,阿洛作為被認回來的子嗣,擁有了被開放書房的權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有沒有覺得真相很坑爹?好吧,其實真的不用看到火焰熄滅啥的就以為出故障了的,人家那其實是正常反應……望天~ 歷史 天光微熹,城堡二樓左側的第一個房間裡,一個青年坐在巨大書架下的籐椅中,面色恬淡,神情平靜。他的膝頭攤開一本書,黑皮鑲金的,微微泛黃的書頁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青年有一頭柔順的長髮,絲絲縷縷地像是點綴著銀光,正挨著椅背溫柔地滑下,末端……被收入一雙帶著繭子的大手中。 就叉腿坐在青年腳邊的,是一個頭髮四處張開的俊美男人,在這樣寧靜的早晨,晨光柔和他凌厲的氣勢,讓他安寧地靠著青年的小腿,慢悠悠地把玩那垂下來的銀色的髮絲。 青年並沒有被男人的舉動影響到,仍然沉浸在那一本厚厚的書中,精神十分專注。 瑟夫瑞拉走進書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讓他的心忽然動了一下,但馬上地,他又重新帶上了優雅的笑容。 「兄長。」這時候,他已經改回了稱呼,「您又在看書嗎?」 阿洛抬起頭,看著逆光站立著的俊秀少年,也淺淺地彎起唇:「瑟夫瑞拉,早安。」 「唉……」瑟夫瑞拉歎口氣,也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阿洛的對面,「可真是累啊,昨天的通宵舞會,他們玩得太凶了……」 這似乎是在抱怨的聲音引起了阿洛的注意,他放下書,略帶笑意地說道:「這是瑟夫瑞拉你的責任不是嗎?不過,辛苦了,如果累了的話,就去休息一下吧。」 無論如何,這時候的瑟夫瑞拉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在這一刻,他幾乎就要心軟了——但也只是幾乎。他的家族和他本身的野心都不容許他隊面前這個人產生什麼超出他底線之外的溫情,所以他垂下眼,輕聲說道:「有兄長真好。」跟著抬起眼,「在這個家族裡,您是第一個讓我去『休息一下』的人。」 阿洛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瑟夫瑞拉永遠不會讓氣氛落入尷尬的境地,於是,他湊過去看了看書名:「……《湮沒在歷史中的真實》?」 「嗯,還挺有意思的。」阿洛笑著點點頭。 「很多都是後人的推斷,不過也有一些據說是被人親眼看到的。」瑟夫瑞拉想了一下,「還是挺有價值的書。」 阿洛搖搖頭:「我也只是當成消遣。」 「這個都隨便兄長您了。」瑟夫瑞拉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而是站起來,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似乎更加厚實的黑皮書,放到旁邊的桌上,「這一本書可是每一個斯利維爾都要看的,兄長有時間的話,也看一下吧。」說完他眨一下眼,帶幾分歡快地說道,「不過,兄長剛剛回歸家族,對於這些事情並不勉強∼」 阿洛看一下那本書——《永遠的斯利維爾》,他也想了想,問道:「是家族的歷史嗎?」 「正是。」瑟夫瑞拉朝他一點頭,「我得去睡一會兒了,兄長,我告辭了。」 在阿洛的目光下,銀髮的少年轉身走出,唇邊掛著完美而冰冷的弧度。 的確是真實的歷史,只是,在某一個地方,做了個小小的改動…… 瑟夫瑞拉離開後,房間裡又變回了安靜,阿洛感覺自己的頭髮被拉了拉,一低頭,就看到西琉普斯執著的目光。 阿洛微微笑了:「流牙,一起看吧?」 西琉普斯馬上高興起來,他一下子站起,又一把阿洛拉到懷裡,而自己卻坐在了原本阿洛坐著的位置上:「一起。」 阿洛搖搖頭,調整了一下姿勢,接著他之前沒看完的地方繼續,他把書豎起來,讓西琉普斯也能看到:「你看這裡。」 西琉普斯順著阿洛的手指看過去,那裡是一行只有寥寥幾句的小字。 【在遠古之前,出現了殺之不絕的怪物,火紅頭髮的首領帶領著許多有力量的人,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組織,和他的夥伴們經過頑強的戰鬥消滅了怪物,組織的聲望也因此更加壯大,但是在那之後不久,首領卻突然死亡,而本來的組織也被分成了很多部分,首領的友人維持了最大一塊的運轉,變成了今天的戰士公會。】 「這個是講的流牙你們那個時候的事情吧?」阿洛靠在西琉普斯的胸口,「那個時候,已經是拉薩斯維爾主持公會了吧。」 「在我被關起來之前,已經有這個傾向了。」西琉普斯聲音沉了沉,「那時候有一隻灰妖精搞了鬼,我也不知道他跟維拉希爾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在他出現之後,維拉希爾的生命極快地衰落,拉薩斯維爾也很討厭灰妖精。」 「哦,是這樣啊。」阿洛笑了笑,然後把西琉普斯的手臂拍了拍,「不要再去想以前的痛苦,流牙,就像我也不會去想被同門師兄殺死的經歷一樣,能夠在這個世界遇到你,我很滿足。」 西琉普斯的下巴抵上阿洛柔軟的發頂,無聲地蹭了蹭。 他們接著往下閱讀,這本書就好像在描述歷史,極為精煉的,但卻好像每一件都提到了,完全沒有斷層一樣。 書上的內容還在繼續,靜謐的氣氛在房間裡流轉,只能聽見兩個人淺淺的呼吸、以及書頁被翻開的聲音。 【在大陸第一個帝國建立之時,光之神明降下福祉,賜帝國名為『海文奈斯』,意為『光明』,帝國秉承光明神的榮耀,將光輝灑遍大地。之後又出現了兩個由人建立的帝國,另外的元素之神也降臨大陸,水之深邃、火之暴烈、風之自由、土之寬厚,只有黑暗避居於大地之下,光明神不允許邪惡蔓延在任何一寸土地。】 【在不知多少年後,大陸上再沒有神的蹤跡,但他們留下了後裔,神的血脈依舊生生不息。這時候從天而降了另一種生物,它們有著人類的外形,卻有著奇異的力量。人們發現了它們體內的結晶,那是一顆美麗的圓珠,圓珠能賜予任何人強大的力量,不受任何規則所束縛。人們幾乎欣喜若狂,他們相信這是神的恩賜,他們向各自的神祈禱,將這顆圓珠譽為『自然的饋贈』。】 「……流牙!」阿洛看到這裡,突然有點驚訝,「這個就是當初第一個同道到達這個世界出現時候的事情吧……」 西琉普斯點點頭:「跟洛不一樣。」 「嗯,他們好像是因為時空裂縫帶著自己本來的身體就來了的。」阿洛心情有點複雜地說道,「而我是死後進入了另一個身體。」 帶著肉身而來的同道不用還因果,但脫離了原本世界的庇護卻仍然要遭受磨難,所以,才會有「自然饋贈」一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阿洛的手指慢慢地滑向下一行,他覺得,也許這本書裡的內容可以告訴他一些什麼。 【但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裡,大地上突然捲起了狂亂的風暴,整個大陸都因此震盪起來,天空中電閃雷鳴,出現了彷彿能夠吸收一切的漩渦。在這一天,那種生物從此絕跡,人們再度祈求神明,祈求他們降下恩賜,但神明不語,使『自然的饋贈』變成傳說。】 所有關於「自然饋贈」的敘述也只有這麼兩段話而已,可是阿洛的指尖卻點在了那「漩渦」兩個字上,眉頭也漸漸地鎖了起來。他忽然發現了這裡的一個要點,或許這個大陸上的人只會講它當成是一個奇景,但是阿洛不會。 「洛?」西琉普斯看出了阿洛的遲疑和思考,不自覺地開口叫了他一聲。 阿洛並沒有打算瞞著西琉普斯,所以就直接說道:「流牙,我懷疑這個『漩渦』就是同道們的靈力所引起的,你不覺得嗎?它看起來很像天劫。」 「你說有人渡劫?」西琉普斯渡過一次劫,他自然地提出疑問,「我渡劫的時候跟這個有點像,但是沒這裡說的那麼誇張。」他側一下頭,「大陸沒有震盪。」 「…… 不是。」阿洛搖頭,「書上說,在這一天,所有的同道都銷聲匿跡,如果是渡劫的話,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除非,他們把所有的靈力都傳給一個人送他渡劫,而強行拔高等級肯定無法渡過雷劫,這時候他們就在天劫來臨的時候一起站在雷劫之下,直接將自己化為飛灰。」 說到這裡,阿洛也覺得自己想得太好笑了,於是歎氣道:「不過,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來的同種靈力的同道夠不夠把一個人送入渡劫期,光是修道者本心就相信天道循環,是不能自盡的,否則會受輪迴地域之苦,而來生也無法投得好肉身重新修道。」 「所以我又在想,難道,他們是全部都……」阿洛的瞳孔驀地一縮,「……回去了?!」 「如果是都回去了的話,那麼也就是說,他們有回去的方法,是因為什麼呢?這個漩渦,是不是就是回去的通道?啊對了!我曾在古籍上看到過,渡劫成仙的時候,天空中就會出現接引金光,將人從地面上吸入仙界,是不是這個漩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是直接把人從歐亞大陸吸入修真界?這真的不是不可能啊……」 也許是找到了突破點,阿洛難得地有些激動起來,情不自禁地說了很多,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西琉普斯已經很久沒有回應了。 他剛要回過頭詢問:「流牙,你怎麼……」了。 下一刻,他就被西琉普斯強健的臂膀狠狠地箍住,在這一瞬間,西琉普斯身上的威壓猛然伸漲! 承諾 「……洛,你是不是……想回去?」西琉普斯的聲音很壓抑,不過,他還是記住了阿洛所說的話,在這個地方,他雖然一時沒忍住放出了威壓,但馬上又把威壓收了回去。 阿洛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輕輕地點一下頭:「嗯,我想回去。」跟著他感覺西琉普斯勒住他的手臂更緊了,像是要陷進他的肉裡,他閉上眼,放軟身體靠向西琉普斯,「流牙,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嗎?」 「不准——」西琉普斯身體剛剛一顫,可很快又在阿洛的下文中掐斷了他的憤怒,轉為驚訝,「你要帶我一起回去嗎?」 阿洛拍拍西琉普斯的手,示意他鬆開,接著轉過身,認真地看著西琉普斯的眼睛:「流牙,我原本以為,這個是根本不需要問出來的問題。」 「……對不起。」西琉普斯在阿洛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有點懊惱地把額頭抵在阿洛的額頭上,「你知道的,洛,我只是……」不能忍受任何一點失去你的可能。 「流牙,你得學會相信我。」阿洛微微垂眼。他當然知道那漫長的只有一個人的歲月會給西琉普斯帶來什麼樣的痛苦,他也明白西琉普斯在面對自己時候的強烈不安都是因為那種痛苦而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的影響會這麼強烈,無論他對西琉普斯勸慰多少次、妥協多少次都不能安撫。 西琉普斯明顯感覺到阿洛身上突然升起的一絲迷茫,他心裡一慌,趕快抱緊了阿洛的腰,悶悶地、一聲一聲地道歉:「對不起,洛,對不起……對不起……」 「…… 沒有對不起,流牙,跟我不需要這個。」阿洛沉默了一下,抬起手臂環住了西琉普斯的脖子,然後踮起腳把嘴唇印在西琉普斯的唇上,才退下來,「我只是在擔心,流牙,不要裹足不前,這會成為你的弱點,你是修魔者,需要的是無拘無束地放縱自己……我知道你為了我的因果已經忍耐了很多,但我答應你,這一切都不會太久。」 西琉普斯還處在第一次被阿洛主動親吻的呆愣中,就聽到阿洛繼續把話說下去。 「瑟夫瑞拉送來了這本書,應該是為了讓我主動地做些什麼……我會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之後,當我還了因果,就再也跟這家沒有任何關係。」 西琉普斯的身體逐漸軟了下來,是啊,阿洛現在整個被他包攬在懷中,哪裡都去不了,他到底在忐忑什麼? 阿洛的聲音柔和下來:「到時候,我再也沒有任何牽絆,斯利維爾的血緣也再不能限制我什麼,我們可以去看看是不是已經熬過九級的卡爾加和法而非,再去看看那個照顧過我的尼瑪,把她接出來,托付給值得信任的人,而我們就一起去尋找能夠回去的方法,回到修真界,我帶你……去看看我的世界……好不好?」 「好。」 對於西琉普斯而言,只要不離開懷裡這個人,那麼一切都好。 耳朵裡灌滿了阿洛溫柔的嗓音,西琉普斯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比這更好聽的聲音了,他的冷靜回歸了他的腦子,他也有了心情問問他愛人的想法:「洛,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地想要回去?在這裡,我們能過得一樣好。」 「流牙,在這裡修真者是異端,你和我都是,而且麻煩太多……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修行過了。」阿洛無奈地說著,「而且,我想成仙。」 「成仙?」西琉普斯挑一下眉。 「是,就是進入上層空間,仙界。」阿洛回答,「成仙是每一個修真者深植於心的願望,一切修道的目的都是為了能夠不斷地攀升到更高處,去探索天道,享受無盡的樂趣。而仙界,就是起點——誰也不知道有沒有終點。流牙,我很想去仙界看看,去發現更多天道的秘密,你會陪著我的吧?」如果是一個人的修道,那實在是太孤獨了…… 「我當然會陪你。」西琉普斯斬釘截鐵。 阿洛微笑:「流牙,你已經有了渡劫期的實力,而我的金丹也只等靜心修行一陣,就可以丹破成嬰。這片大陸的木行靈力還是太少,遠不如修真界充沛,當所有事情都了結之後,我們回到修真界安靜地修行,天長日久之後,終有一天能夠達成願望。」他伸手撫摸西琉普斯的臉。而且流牙,如果你這份歲月給予你的不安會變成心魔阻礙你渡過天劫,那我也同樣會用長久的時間與耐心化解你的不安,讓你能夠成功渡劫。 因為發現了回去修真界的可能,阿洛決定不再慢慢等待斯利維爾家族跟他「培養感情」,反正現在更加焦躁的是斯利維爾的貴族們——不是已經讓瑟夫瑞拉送來了一本什麼書了嗎?那裡面大概會有什麼故意讓他發現的東西。 於是那本《淹沒在歷史中的真實》——已經從中得到了最想要得知的消息所以沒有了價值,被重新放回了書架上,而阿洛則拿起了《永遠的斯利維爾》,然後,不出所料地在其中發現了關於斯利維爾的責任、家族、神明、天賦、復興……以及罕見的銀髮。 「銀髮的子孫身體裡擁有神裔血脈,當出現兩位的時候,將自由競爭,敗者將神裔之血送給勝者,勝者將徹底覺醒,讓女神的榮光重現大地。」阿洛把最重要的那一行字念了出來,回頭看看西琉普斯,「這就是他們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如果阿洛真的只是一個孤兒——在魔法師總公會裡沒有得到重視,然後全憑自己的力量成為六級魔法師,再被家族找回,得到了家族很歸屬感——不得不說,對於一個孤兒而言,歸屬感的確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們跟這個世界共存的牽絆,有什麼比血緣和親人更可靠的呢? 斯利維爾恐怕也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瑟夫瑞拉,出色的弟弟,同時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學徒——這是一個僅次於親人的親密關係;同樣有著銀髮,天賦驚人,對自己親暱而不失尊重。作為老師,會希望這個學徒青出於藍,作為兄長,也對這個跟自己有著他特徵的兄弟另眼相看,加上只是需要身體裡的神裔之血而已,天生的水靈體體質並不會改變,即使失去了那幾滴血,也不是不會成功,不是嗎?如果,跟這個兄弟的感情更加深厚一些……沒什麼比讓弟弟風光地登上族長之位、讓家族獲得振興更重要了。反正,他最喜歡的只是研究魔法而已。 想到這裡,阿洛輕聲笑了笑:「但是這本書上對於究竟怎樣取出神裔之血給予另一個人,卻沒有清晰的說明。」也就是說,因為沒有文字的記錄,所以無論公爵怎樣說都可以。 西琉普斯皺眉:「……對你有危險?」 「抽出血液……不會沒有危險的,流牙。」阿洛歎息著,「一個成全另一個的儀式,往往都是邪惡的……可能,是生命危險。」 「那不做了。」西琉普斯一把摟住阿洛的腰,扛在肩上要帶走。 阿洛哭笑不得地拍了他的頭:「……放我下去!」 「不行,我不允許你出任何危險!」西琉普斯在這一點上尤為固執,「洛,你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跟他們回來?因果如果一定要還,我們想別的辦法!」 聽到西琉普斯有些發怒的話——大概是因為之前剛被教導過了「要信任」所以沒有再度放出威壓,阿洛扯了扯他的頭髮:「流牙,你也說了,我『明知道』。」 西琉普斯的腳步停頓一下。 阿洛自發地從西琉普斯撐著肩頭落地:「要覺醒神裔血脈,一開始我就知道,這種力量來源於血液,而進入神殿之後,我更加感受到了血液的沸騰,哪怕只有一瞬,但是這樣不受控制的感覺讓我……嗯,很不舒服。」 是的,如果一開始只是為了還因果——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這個其實也還能有其他辦法,但是發現了那個所謂的「神裔之血」對自己強大的影響力之後,阿洛就更加強了要用這個辦法還因果的決心,哪怕是有生命之憂,這種血脈也一定要剔除——在修真的道路上,不受控制的感覺實在太危險了! 西琉普斯捏緊了拳頭,他知道阿洛說的都是事實,但他怎麼能容忍他受到半點傷害! 「不用擔心我。」阿洛把西琉普斯的拳頭拿起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為他扳開,「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再隱藏自己的力量。」 「……元嬰。」西琉普斯沉默了一會兒,才吐出兩個字。 阿洛側頭,西琉普斯繼續說道:「不管用什麼辦法,洛,你的生命處於第一位,你要先結成元嬰,我才讓你去進行那個什麼見鬼的儀式!」 這回輪到阿洛沉默了,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他其實也不清楚那個儀式具體是怎麼回事,多做點準備總是好的,如果他結成元嬰的話,就算出了什麼意外,大不了就拋棄這具肉身,他相信以西琉普斯的實力必定能夠及時搶出他的元嬰,而他們雙修,元嬰可以溫養在他的體內,以後再去找一具**就簡單多了,而水木相生的能力,儘管最初由他身體裡強大的水系魔法力而引起,但最終會銘刻在他的元嬰裡—— 西琉普斯的強硬讓阿洛妥協了,儘管外界還有未知的危險——就是必須要隱藏他們修真者身份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在生命安危之下卻必須靠後。 所以阿洛點一下頭:「好,我答應你,我會找個地方先結成元嬰。」 請帖 就像是瞌睡的時候有人送枕頭,第二天,就有人登門拜訪,送上請帖——是來自於帝國的五王子,謝爾菲斯?蘭德斯科。 這時候瑟夫瑞拉跟著公爵出門交際,莊園裡只有那個萬能的管家在場,這時候看到了尊貴的來使,當然是極有禮貌地把人引進屋子裡去了。 而來人謝絕了阿洛等人的挽留,只是把請帖恭恭敬敬地雙手遞給了阿洛,然後就在克裡斯管家的引路下離開了莊園。 西琉普斯瞪著這張請帖,那惡狠狠的眼神幾乎要把它瞪得燃燒起來,阿洛笑著安撫了西琉普斯,打開請帖開始觀看裡面的內容。 果然,這只是一張邀請去五王子宮殿的請帖,只是用貴族特有的腔調表述了對朋友的思念以及希望能夠略盡地主之誼的心情,懇請朋友能夠赴約,並沒有什麼多餘的信息。 阿洛看著這非常有官方色彩的華麗的請帖,回頭沖西琉普斯笑了一下:「流牙,你也看看吧,謝爾的語言功底看起來相當不錯。」 西琉普斯目光在那張請帖上逡巡一圈,然後把頭埋在阿洛的頸窩裡,悶聲說道:「我看不懂……」 瑟夫瑞拉和公爵回來以後,克裡斯管家當然是立刻就把這件事匯報上去,公爵仔細地看了看克裡斯用魔法印下來的副本,眉頭深鎖。 「瑟夫瑞拉,五王子與埃羅爾的關係非常好?」他略帶質問,「為什麼沒跟我說明?」 「說明了也沒辦法改變任何事情的,不是嗎,父親?不過,在這件事上的確需要您的建議,我只是想在一個合適的時候對您細說。」瑟夫瑞拉反問,「的確,雖然五王子與埃羅爾說話不多,但是在少有的幾次接觸中,他把西亞公爵介紹給了他。您知道的,西亞公爵在帝國中的能量。」 公爵沉著臉:「還有那個叫做西琉普斯的戰士……伴生戰士的關係要比家人更緊密。」尤其是,那個戰士的實力看起來很不簡單。 「是的,這個是我疏忽了。」瑟夫瑞拉微微欠身,「您認為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時間不多了,我聽說,魔法師公會的會長對埃羅爾也格外在意,在這一次的年假中,埃羅爾說過,要回去魔法師公會看一看。」他沉吟一下,「還有……」 公爵的眼神嚴厲:「你現在還要隱瞞什麼,埃羅爾?」 瑟夫瑞拉垂目:「還有,聽說埃羅爾西小時候在魔法師公會是被放棄的學徒,他對魔法師公會並沒有好感,但是,在那裡圖書館的管理員尼瑪卻對他多方照顧,魔法師公會會長利用這個威脅埃羅爾回去。」 連名字都能這麼快查到……公爵對這位繼承人的能力很滿意:「那麼瑟夫瑞拉,你想好下一步的做法了嗎?」 「也許,我可以試著讓人幫忙把尼瑪夫人請到莊園裡做客,以表示對他照顧了兄長這麼多年的感謝。」瑟夫瑞拉恭聲說道。 「這件事可不好辦啊,瑟夫瑞拉。」公爵的眼裡露出一點笑意。 瑟夫瑞拉右手撫上前胸:「我將竭盡全力,即使失敗,想必兄長也不會怪罪的。」 尼瑪可是一個好的籌碼,就算新認的兄長的人際關係有點超出意料,可是,如果是兄長自願的話,那就誰也不能說出什麼。 貴族的邀請總是那麼麻煩,當然王族也一樣,即使是最快,也得給個三天的時間做準備,以便於把自己收拾得乾淨又體面。 阿洛和西琉普斯——尤其是阿洛,因為已經是斯利維爾家族的一員了,所以在接到這麼正式的邀請之後,就得穿上由女僕精心準備的昂貴禮服,還要戴上低調而不失奢華的配飾,而西琉普斯也在阿洛溫柔的目光下換上了相似的禮服,雖然緊繃了點兒,但也把他精壯的身材顯露無遺。 蘭德斯科的王族們都住在一個類似王城的建築群裡,相比斯利維爾莊園還要更壯觀許多,現有的五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因為都已經成年了,所以並沒有和國王、王后居住在同一個宮殿裡,而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宮殿居住。 謝爾菲斯是五位王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又沒有爭奪王儲之位的權欲,於是住的也是距離主殿最遠的宮殿中——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會被虧待,王子們的宮殿,素來都是一樣的華貴壯麗。 馬車在建築群的外圍停下,受士兵的檢閱,在克裡斯管家——由於剛剛回歸的斯利維爾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公爵特意安排了這位管家陪同——開放了馬車上斯利維爾的獨特徽章和展示請帖之後,就暢通無阻地一直來到五王子宮殿的門口。 謝爾菲斯早已在門口等待良久,看到阿洛和西琉普斯下車,微微怔了一下,就馬上迎了過來。 克裡斯管家送人的任務達成,很快告辭,而謝爾看了看西琉普斯滿是不自在的樣子,忍笑把兩人帶進宮殿裡面。 「流牙,我才發現,原來你打扮起來還挺像樣的嘛!」穿過無數走廊石子路終於坐到大廳裡之後,謝爾就扔過去一個調侃的眼神。 西琉普斯臉色一黑,骨節「啪啪」地響,阿洛馬上笑著轉移話題,看向這位穿著騎裝顯得格外不一樣的好友:「謝爾,我看了你的請帖才知道你的全名。」 謝爾噎了一下,隨即訕笑:「出去做傭兵不好大喇喇地用本名,我可不想搞什麼特殊待遇。反正,『謝爾』是『謝爾菲斯』的簡寫,我也不算騙了你吧……」說完摸摸鼻子,「真是的,用不用這麼護著流牙啊。」 阿洛聽完解釋,笑而不語,一旁的西琉普斯情緒頓時好轉,伸手摟住阿洛的腰得意地看向謝爾,然後被阿洛拍一下手臂,讓他不要太囂張:「謝爾,我正好也找你有點事,如果你不邀請我的話,過兩天我就要遞帖子過來拜訪了。」 「這可真是難得,埃羅爾,你也有主動找我的時候?」謝爾誇張地大叫一聲,然後正襟危坐,「說吧,能讓你這樣的一定不是小事。」 「這個等會再說,謝爾,也許你找我的事更急一些?」阿洛側頭笑道,「還是先聽你說吧。」 謝爾舉起手:「好吧好吧,我先說。」接著歎氣,「埃羅爾,我得到一個消息,說……斯利維爾準備利用你成就瑟夫瑞拉,剝奪你的神裔之血,讓瑟夫瑞拉覺醒。」頓了頓,「其實整個貴族圈子都知道了,只是在觀望而已。」 「嗯,我知道這件事。」阿洛微微點頭,「我同意回歸斯利維爾,也是為了這個。」 「你傻了嗎,埃羅爾?」看到阿洛這個樣子,謝爾不禁提高了聲調,然後在西琉普斯的怒視下降下音調,連珠炮一樣地說道,「那可是神裔之血!先不說這種血統能夠給你帶來什麼樣的潛力,就算不計較這個,你以為所謂的儀式會沒有危險嗎?一個成就另一個……蘭德斯科帝國建成不久,斯利維爾就是蘭德斯科中長駐的世家,在古早的時候,斯利維爾也有同時代兩個銀髮出現的情況,在儀式之後,那個奉獻神裔之血的銀髮就往往消失在人前,雖然斯利維爾的說法是他們的能力驟減將在家族內部享受家族的奉養,但誰也沒有再見過他們,怎麼知道是不是在那個儀式中死去了?你現在居然說,你要同意這個儀式!斯利維爾家族究竟是怎麼說服你的 ?!先不說我會擔心你,等老師閉關出來之後,你讓我怎麼跟老師交代?!他可是在閉關前就告訴我一定要好好幫助你的!我幫助你去丟掉性命嗎!」 卡爾加…… 阿洛看著向來穩重的謝爾這樣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暖了暖,跟著平和地笑了:「謝爾,斯利維爾還沒來得及跟我說這件事。」 「那你——」謝爾的聲音頓住。 「神裔血脈對我而言是必須驅逐的東西。」阿洛垂下眼,透露出部分事實,「一開始我只是想回歸家族看看,但是在看了書房裡一些書、推測出這件事之後,我就決定要把這種血趕出身體之外了。」他看著謝爾一臉疑惑,笑著補充道,「我不瞞你,我到了斯利維爾莊園之後,被帶去了地下神殿,並且看到了女神……我感受到女神與我之間的牽引力,還有神殿對我的強烈影響,這都讓我感到……嗯,很不舒服。」 謝爾有些不贊同地說道:「只是不舒服而已,以後不過去就行了,你不應該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阿洛歎一口氣,說道:「謝爾,你是王族,應該比我明白,斯利維爾是一個古老的龐大的貴族世家,而我在這個世界一無所有……」跟著他感受到腰間的強硬而不滿的束縛力,加一句,「除了流牙以外一無所有……」又對上謝爾不悅的眼神,「是,還有你、卡爾加、法而非這幾個朋友,但……」 謝爾打斷阿洛的話:「既然這樣,如果是你懼怕斯利維爾的話,我可以庇護你,作為王族,斯利維爾總要給我一些面子的。」 阿洛搖頭苦笑:「斯利維爾有多想要血統覺醒,謝爾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而瑟夫瑞拉覺醒後帶來的力量,國王陛下想必也很希望擁有,謝爾,就因為你們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更不希望讓你們因此而受到什麼損傷。」 「那就讓我看你去送死?」謝爾再次抬高聲音。 「……當然不是。」阿洛再搖頭,「斯利維爾沒有提出,主動權還在我手上,你是我的朋友,而流牙是實力也會讓他們有些忌憚,所以,如果最初只是為了減少麻煩,那麼現在他們對我就更加小心,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太過於急切地讓我去做什麼的。」 「但是也不會拖太久。」謝爾大概是察覺到阿洛有自己的想法,鎮定了一些,從剛才不自覺地站起來來回踱步,到現在重新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我要跟你說的事情也就是這個。」阿洛直視謝爾的眼睛,「留我在這裡住幾天吧,我想和流牙做一些準備……你放心,我不會輕易地丟棄自己的生命的。」 謝爾與阿洛對視一陣,聳了聳肩:「好吧,留你住幾天這個權力,我當然還是有的。」 馬上地,他叫來了僕人送來精裝的、灑滿香水的雪白紙張和注滿了昂貴墨水的羽毛筆,刷刷地寫下了幾行字,遞給旁邊等候著的僕人:「讓人送去斯利維爾莊園。」 僕人退下,謝爾看向阿洛,阿洛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破丹成嬰 蘭德斯科的五王子在這兩天下了一個奇怪的命令,他讓他宮殿裡頂層的僕人都搬了出去,只留下一個空空的樓層,不准任何人進入。 而就在這個樓層的某一個房間裡,大床上,有兩個人正交疊在一起。 阿洛渾身赤|裸,白皙的長腿盤在他對面的人——西琉普斯健碩的腰上,股間有一根火燙的熱鐵齊根而入,插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上面突突跳動的經脈顯現出它的活力。 西琉普斯與阿洛緊緊相貼,他忍著自己叫囂著要瘋狂聳動的欲|望,兩臂緊緊地勒在阿洛的背上,在他的腹部,有一道金色的光閃過,緊接著,一個胖胖的小娃兒從那光裡走出,一跳沒入了阿洛的體內。 在阿洛的身體裡,小娃兒歡樂地蹦來蹦去,一下子找到了在丹田處蟄伏的金丹,雙手捧起來依戀地用臉蛋蹭蹭,金丹被蹭得發熱,一轉從小娃兒手掌裡滑開,小娃兒眨巴眨巴眼睛,就奔著金丹過去,你追我趕,玩得十分熱鬧。 而在外部,西琉普斯滿頭大汗,他的頸間是他的洛帶著草木淡香的好聞味道,皮膚與那更加細嫩的肌膚密密相纏,最堅硬的部分也刺入了那最讓他享受的溫暖炙熱的所在,緊致地箍著他……這一切,都不斷刺激著他的感官。 他忍得很難受,不過因為金丹與元嬰互相追逐,這又讓他的精神上獲得了一定的滿足……只是**的快感沒能跟上,讓他不知道這是幫助了他、還是讓他更加煎熬了。 這是他們雙修的第一天,阿洛放棄了之前所做的掩飾,重新讓身體裡的系統恢復水木相生的狀態,在西琉普斯外放氣勢的庇護下,他的氣息被包裹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沒有一點洩漏。 在元嬰與金丹嬉鬧了一陣後,阿洛抬起頭,堵住西琉普斯的唇,把靈力對準灌了進去,西琉普斯也立刻明白阿洛的意思,他吞下這些靈力,也同樣渡過去自己的靈力,讓兩者連綿循環,促進靈力的溝通與交融,讓元嬰也與金丹因為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而更加親密。 這種一上一下、一內一外的姿勢,是雙修最標準的做法,在這樣的情形下大概享受不到什麼,卻可以讓雙修雙方的靈力交流得更快更好。阿洛是急著要破丹成嬰,所以忍住了羞赧,以一種嚴肅的態度忽略了一直嵌在他身體裡的硬物——以往在床上廝磨的時候,阿洛可都在最初就被西琉普斯弄得神志不清了的,哪有現在這麼清醒?不過好在阿洛原本就已經在金丹巔峰,與元嬰期只差一線,這樣尷尬的局面也只需要維持幾天而已。 西琉普斯的體溫燥熱,渾身都冒出汗水來,他比起阿洛來克制力要弱得多,所以阿洛可以很嚴肅,但他則是很痛苦。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他放縱的時候,為了阿洛能夠在那個什麼儀式上能更有把握,就咬牙忍住不動。他心裡覺得這件事的確重要,所以他乖乖聽話,但他絕不會容許他的洛再有這樣的生命危險!想到這裡,他更擁緊阿洛,加快了自己的靈力輸送。 元嬰在西琉普斯的意志下更加活躍,追趕金丹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最後竟然圍繞著丹海的核心飛速轉動起來,越來越快,直到只剩下兩道殘影,不斷地運動著……阿洛昂起頭,西琉普斯灼熱的唇落在他的頸上,溫暖的氣息撩撥著他,讓他生情動欲,也讓他禁不住地微微顫抖. 丹田里的狀態已經穩定,西琉普斯的手慢慢在阿洛的腰部摩挲,下|身也終於一下一下地動了起來。靈力在交|合處湧動,時進時出,身體與精神的慾念合而為一,淡淡的青色光芒遍佈兩人全身,如水一樣流轉不休,下一刻,又換成金色的光,璀璨閃動,這樣忽而青光忽而金光,最終合為一體,形成了一種帶著點點金芒、彷如實質的青色氣體,溫柔地把兩人包裹。 三日後,下午。 墨色的大床上,滿身遍佈青紫的阿洛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流牙,出去!做好準備……」 西琉普斯被這麼一夾,一個用力刺入更深,就把一股熱流射進阿洛最深處,弄得阿洛一個發暈向後仰去,西琉普斯急忙拔出自己的東西,長臂一伸,就把阿洛攬了過來,服侍他盤膝坐好。 阿洛的額頭汗珠滾落,臉色青白,卻因為吸納了最後一股精氣而又漲紅了臉,調息一陣後,呼吸就恢復正常。 同一時間,王城的上空、一片黑雲集結在五王子的宮殿之上,翻滾著、咆哮著,刮起了強大的風暴。 整個首都的城民都被這異象所吸引,都一起抬頭看了過去。同樣的,王宮裡尊貴的國王和依附於王族的高手們也被這異象驚動,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五王子的宮殿上方。 修真者每逢提升層次都要渡劫,且多半是雷劫,阿洛當然也不例外,他這一回正是要破丹成嬰,現在正是時候了,所以天現異象。 而在這大陸上,但凡達到了八級以上層次的戰士,每提升一級也會引起天象變化,雖然一樣聲勢浩大、外觀看起來也是差不多,不過卻不會有雷電劈下,而改為另一種變化。 阿洛讓西琉普斯去做準備,就是務必要將這種差別掩蓋,把「破丹成嬰」掩飾成戰士升級。 好在西琉普斯現在身負的是兩個渡劫期強者的實力,雖然不可能讓天象消失,只是做個偽裝卻是輕而易舉的。 在阿洛開始聚精會神控制金丹的時候,他也盤膝坐在了阿洛的對面,一手朝天,把金色的鬥氣強制性變為濃得近乎發黑的血色,沖天而起,直擊雲層深處,徹底地把即將劈下的紫色雷電光芒蓋住。而西琉普斯的另一手,則強行托起了宮殿的尖頂,讓雷劫能直入房間,而不損宮殿本身分毫——好在元嬰期的雷劫並不強大,也只針對個人攻擊,這才沒有讓兩個人暴露出去。 「濃血鬥氣!是大戰士!」王城裡突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叫。 「我們蘭德斯科又要出現一位大戰士了!」 「看哪,那個方向是五王子的宮殿!難道五王子招攬了一個這樣的高手嗎?!」 與王宮相鄰的幾個宮殿裡,謝爾菲斯的哥哥們神情複雜,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對他們而言一直毫無威脅的王弟宮殿。 在如今的歐亞大陸上,戰神級別的高手早已銷聲匿跡,戰聖級別屈指可數,大戰士也相當少……這三類傳奇級別的強者,可能是因為戰士在破關的時候太過痛苦,也只有後兩者在王族中與戰士公會總部裡還有一些了。而一直與戰士隱隱競爭著的魔法師卻不同,星級魔法師的數目遠遠超過了同樣級別的大戰士,而魔導師、大魔導師也有幾個,在強者這一塊,戰士們是比不上魔法師們的,只是戰士的基數要遠遠大於魔法師,才勉強與其抗衡。 就像蘭德斯科這幾位王子,因為魔法的天賦並不十分出眾而且鑽研魔法所需要的精力太過於專注的原因,全部都學習的是鬥氣,即使練到現在,也都只有五六級的水平,為了爭奪王儲之位而招攬到的人才,也是魔法師居多——八級以上的戰士們,喜歡自由自在傭兵生活的太多,而願意束縛在王子身邊的太少。 這時他們看到來自於從不介入鬥爭的謝爾宮殿裡有人破大戰士關卡成功,心情當然不會太好。 房間裡,阿洛閉目凝神,專心感受體內金丹。 西琉普斯並沒有把他的元嬰收回去,而是仍放在阿洛丹田里,讓它帶動阿洛的金丹,並在那顆金丹有疲憊之相的時候為它補充靈力。 金丹經過幾天的靈力溝通與汲取,到現在已經漲大好幾倍,突然「啪」一聲碎響,那顆金色球體的頂端突兀裂開了個小小的口子,很快地,口子越來越大,逐漸剝離了表面那層金皮,一雙白嫩的小手伸了出來。 小手緩緩地撕開了金皮,一個小人立刻出現在金皮中間,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而金皮則化作一抹青光,匯入了周圍的丹海之中。 這也是個白白的小娃兒,肉滾滾的和阿洛五官一模一樣,只是眉眼比較模糊,這也正是由於才剛剛元嬰期的緣故,等到達到化神期,就會更加清晰了。 那小娃兒一本正經地打坐,整個身體不離開丹海中心半步,西琉普斯的元嬰在旁邊歪頭看了很久,見那個娃兒穩定下來,才一跳跳地蹦過去,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娃兒的嫩臉。 小娃兒也歪頭,像是不太明白,西琉普斯的元嬰眨眨眼,張開了胖胖的手臂撲過去……兩個小娃兒最終抱在一起,頓時,暢快的感覺遍流全身,如仙如醉…… 在阿洛渡過雷劫之後,在天空中盤旋了很久的黑雲也逐漸散去,西琉普斯迅速放下了宮殿的尖頂,與樓層嚴絲合縫地對接在一起。同一瞬,血紅色的鬥氣也被收入西琉普斯掌心。 總算是圓滿地完成了……阿洛深吸一口氣,無力地站在房間的正中——他原本坐著的大床早已被劫雷劈成粉碎! 西琉普斯收回自己的元嬰,龐大的熱氣四起,房間裡的碎片全被化掉,而他則凝目盯著那片乾淨的空地,伸出一隻手,緩緩握拳—— 霎時間,另一張大床出現於房間之中。 西琉普斯小心翼翼地把阿洛抱過去,輕輕地放在了床上。而他自己,也躺到了阿洛的身邊,溫柔地把他攬進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有更新,是因為對最近比較洶湧的評論思考了很久……這兩天有很多人對這篇文提出了很多意見,為了避免再一次次的回復顯得比較麻 煩,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就在這裡統一地說一下。 很多人都表示不願意看到斯利維爾一家的事情,而且表示我一直在寫這一家的事情,是,從到了卡莫拉以後不久,大概八十幾章的時候開始吧 ,斯利維爾一家就浮出水面,一直到現在他們仍然存在,一開始出現的頻率不多,到了法蘭城以後,就一直是他們的事情了,這是一個大情節 ,還因果,還有後續事情的一些交叉,魔法師公會和一些勢力的出現之類,這些都是我早就已經想好的,我覺得,一個故事不僅僅有主角存在 ,配角和世界也占一定篇幅才能組成一個世界……我畢竟寫的是玄幻(其實是東西方大雜燴),在設定方面不可能太過忽略,而為了不用拉低 配角智商來突顯主角,我會把配角的一些想法也描述一些,這大概是我以前看QD文看多了的毛病,導致文章篇幅過長而且顯得情節進展太慢, 但我真的覺得這些都是我想寫的東西,不可能有什麼改變,除非這篇文現在腰斬,不然的話已經寫了這麼多,我要怎麼改變後面的架構?為了 不讓大家太過失望,我在這裡先對大家說清楚吧,後續的情節就是解決瑟夫瑞拉一家和阿布羅斯的事情,然後文章就完結了,番外可能有一些 ,但這兩個人的存在不會改變,雖然他們的結局未必好(也許大家會覺得還不夠壞)。 在這裡我得跟一位一直很支持我一直在等我寫冒險的童鞋說一下,對你我感到很抱歉,冒險對我而言,有危險才叫冒險,但是現在阿洛和流牙 的實力雖然不能跟整個世界各大勢力抗衡,但如果是單人的話,沒有任何人是流牙的對手,如果去冒險……那根本就沒得危險,屬於欺負人( 獸)範疇,我總有一天會寫出一篇真·冒險文,但這篇已經完全偏離了我最初的設定,所以非常抱歉。也許你可以挑一個番外,我用那個來補 償你。 因為我沒辦法改變我自己想寫的東西(這是一個作者的堅持請各位理解,讀者和作者看問題的角度永遠不一樣),所以我只好給大家兩個建議 ,第一,就是跳章看,我的章節名還有內容提要都寫得很清楚,這一點可以方便大家,不想看的地方不買;第二,如果實在不能接受後續的故 事發展,也可以選擇等結局出來的時候直接看結局,或者只看幾個重點章節,或者乾脆不看了刪收藏,這個都隨意,作為一個作者,我不會勉 強大家任何事情,一切隨心就好。反正我不是寫完這一篇就封筆,終有一天我們有緣再見。 說實話,作為作者看到文章下面都是「討厭」「慢」「為什麼××(重要配角)還不去死」「情節怎麼要這樣」「某個東西(我認為是世界重 要構成部分的)太多了」和一些對我明明解釋過的問題的質疑的時候,心裡實在不可能好受,如果有不介意這種寫法的童鞋,我希望你們也能 出來給我一些鼓勵(我今天看到幾個了,很高興),不要讓我覺得我的文真的已經爛到了除了難看還是難看的地步,當然,如果大家都覺得不 怎麼樣不願意看下去了(雖然我明白大家真的不喜歡有些情節,但是徹底改掉後續發展真的不可能,前面的內容和風格已經決定了後面的走向 ),那麼,我會考慮開新坑,放慢這個文的速度(反正大家已經很討厭了,我這篇文其實也寫得太長有點想換口味了,其實這是變相申請開新 坑啊哈哈),當然,我放慢速度不代表我這篇文會改掉什麼,我還是會按照原來的想法去寫的,只是會放慢(出了結局的時候不要隨口就說我 爛尾這很桑人心的因為結局我早八百年就想好了,我不會因為放慢速度就故意爛尾)。 所以,請大家在這一章的評論欄你發表各自的意見,不爽的話打零分打負分刪收藏什麼的都隨意,因為這個是大家的權力,我會根據正面意見 和負面意見的比率決定是繼續主更這篇文還是開新坑。 另外,開新坑的話,我會開同人(楊渣重生死纏爛打追東方這個因為我有兩章稿子了正好第一次就放上去),我不會再同時開兩篇原創,太費 腦子。 最後,仰頭看一下……好長……囧。那啥,我這人真比較話嘮,以後會慢慢試著簡潔點兒啊哈哈…… 謝爾的發現 這樣的聲勢浩大,五王子宮殿中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察覺?謝爾菲斯作為一個帝國的王子,雖然不參與儲君爭奪,但追隨者還是有一些的,畢竟,他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全。於是,在有大戰士破關的景象出現的時候,就有好幾個六級和七級的戰士求見他們的主人了。 謝爾這時候正看著蜿蜒而上——直通頂樓的盤旋式樓梯,城中的留言雖然已經傳到了他的宮殿裡,但他自己是知道的,在他的手裡,沒有任何一個超過八級的強者,所謂的大戰士當然也不會是他的追隨者……那麼,究竟是誰呢?答案似乎已經毋庸置疑了,是西琉普斯。 想到這裡,謝爾菲斯不禁又有點羨慕那個他總愛逗弄的、卻也總不愛搭理自己的那個人了,從西琉普斯剛從森林裡出來、不過只有七級左右水平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識了,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只有蠻力而不知戰鬥技巧的蠻橫的半大小子,在後來,他們去了紅狼傭兵團,這小子有八級的高手作為陪練,實力著實驚人,就連豁達如紅狼傭兵團你的漢子們也都免不了嫉妒這小子的天賦——而更沒想到的是,到了現在,在他們分別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西琉普斯居然進步到了突破九級直達大戰士的境界! 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 謝爾菲斯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如果這就是好友所說的他們所做的一點準備的話,倒還算是個不錯的砝碼,至少斯利維爾那邊也得多估量一下了,那麼,是不是要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呢……可宣揚出去了,會不會王宮裡要派人過來拉攏他?不過現在滿城人都看到異象了,就算是想否認,也不可能了吧…… 腦子裡閃過很多想法,謝爾菲斯最終還是決定等西琉普斯他們穩定了成果出來以後,與他們商量了再做決定。 就在謝爾菲斯自己糾結不已的時候,外面的人傳來話,說追隨者們到了。 謝爾菲斯一下子明白過來,知道他們是過來詢問的了,想了想,讓人准他們進來——既然跟隨了自己,總不好就這麼置之不理不是? 傳話的人出去,沒多會就有好幾個背著武器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各個都是身材高壯,不算多麼俊秀,但都有一身帶著傷疤的古銅色皮膚,看起來是經歷了戰火的有真才實學的人。 「王子!」 「王子,我們來了。」 「五王子!我們有點事……」 粗人也沒有什麼太多禮節,只是按照傭兵們的習慣簡短地示意過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王子,我們看到您這裡有九級巔峰的戰士在破關,是您新收的的追隨者嗎?」 還沒等謝爾菲斯想好措辭,又有人滿眼放光地說道:「我們困在七級(六級)的水平上很久了,如果能夠得到大戰士的指點,一定會有所進步,到時候,也能夠更好地為王子工作。」 謝爾菲斯看著他平常比較倚重的幾個追隨者——畢竟其他王子的追隨者早就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權力了,而且在他去傭兵團跟隨老師學習和歷練的時候,都是這些人在保衛他宮殿的安全,說實話,他對他們覺得滿意,也覺得虧欠,再說謝爾作為一個六級戰士,他本身也能夠理解戰士們這種感受到強大力量之後的敬畏感與自豪感,如果不是他知道這個成為大戰士的人是誰,想必也會和他們同樣急切吧?只是,現在對朋友的擔憂更佔據了上風而已。 露出個頗具貴族氣質的矜持的笑容,謝爾菲斯看著他的追隨者們也因此減小了音量和焦躁感,唇邊的弧度擴大了些:「這個破關的人不是我的追隨者,而是我的一個朋友,現在破關成功大概已經很累了,我可以在以後將他介紹給你們……至於能不能得到他的指點,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戰士們先是對「那個人不是追隨者」這一消息感到些微失望——那樣就不能讓王子直接下令讓那人指點了,但是能夠得到一個跟「自由的大戰士」接近的機會,也足夠讓他們高興了。於是,他們並沒有再多留,而是與謝爾菲斯禮貌地告別,然後盡快地去商量怎麼與大戰士接觸的方法了——傳奇級別的強者太少了,這不能怪他們緊張。 這些人一哄而來又一哄而去,讓謝爾菲斯稍稍愣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就把思緒重新挪回了還不知道怎麼樣了的兩位友人身上,考慮再三,他站起身,扶著樓梯穩步向上爬去。 不管怎樣,他得去看看情況再說。 想好了的謝爾菲斯加快腳步,很快就來到頂層,走廊裡按照他的吩咐果然是一個人也沒有,即使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也是一樣。於是他來到最裡頭的那個房間——也是最大的一個。 房門依舊死死地關嚴了,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謝爾菲斯皺皺眉頭,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是想錯了?不可能啊……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謝爾菲斯抬起手就往門上敲去,這才才剛敲了一下——們瞬間開了,他的手直敲到一堵肉牆上,下一瞬就被人抓住手腕,一陣風似的被捲到了另一邊——遠離房間的地方。 待到站穩了,他抬頭就看到刮走自己的這人,果然就是西琉普斯。 「你很吵。」西琉普斯像碰到什麼垃圾似的甩手把謝爾菲斯扔開,「洛在睡。」 謝爾菲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剛才用喊的被掐住的會是自己的脖子……好吧,儘管生命可能受到危險,但事實上看到西琉普斯出現以後謝爾菲斯還是鬆了一口氣的,最起碼,證明他們的想法沒錯。不過,破關的是西琉普斯,受傷臥床的難道不應該也是西琉普斯嗎?他還以為來開門的會是一個溫柔微笑的埃羅爾呢。 「埃羅爾是魔法師,所以破關成為大戰士的是你吧,流牙?」謝爾菲斯滿眼狐疑地盯著西琉普斯上下打量、仔細觀察,而觀察的結果是……沒有變化。這個不可能啊,九級到大戰士之間鬥氣會化為濃血鬥氣,人也應該有點改變才對,就好比西琉普斯七級的時候還長得很嫩,這回見面突破九級了就成熟很多嘛。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埃羅爾其實是魔武雙修,其實破關的是他才對吧?」這句是玩笑話。且不說斯利維爾本來就是個純魔法家庭,單說魔法和鬥氣就根本不是能夠共存的力量,想魔武雙修?可以,做好爆體身亡的準備吧! 西琉普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並沒有和以前一樣被調侃了就瞪過去,但謝爾菲斯怎麼覺得壓根沒把自己看在眼裡呢?磨了一下牙,謝爾菲斯有點來氣,但考慮到對方的武力和本身除了阿洛誰也不理的屬性,也就摸鼻子忍了。 「埃羅爾呢?」所以乾脆直接問出來,他是真的挺擔心的,「什麼叫在睡?你可不要糊弄我,不會是被你傷到了吧。」 看在謝爾菲斯臉上的擔憂貨真價實的份上,西琉普斯雖然不爽他這麼關懷自己的愛人,但還是哼了一聲說道:「沒傷到,只是太累了。」這也算是變相解釋,對這個傢伙而言實屬難得了。 「睡覺……」謝爾菲斯愣了一下,口中喃喃跟著念道,「太累了……」這時候,他突然想起自己這兩個友人的另一層關係了——不是吧? 才剛破關就……興致可真好。 看到謝爾菲斯像是明白過來,西琉普斯也懶得再理他,只扔下一句:「明天早上起來,不要再來吵他。」說完,轉身就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 謝爾菲斯有點呆地跟在後面,路過那個房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裡瞟了一眼,然後被進去了的西琉普斯一把差點把門拍在他的鼻樑上。但儘管如此,謝爾還是瞥見了裡面邊角上的碎片之類,看得出是原本房間裡德擺設。 這是鬥氣暴亂的時候弄壞的吧?不過說不定也不是……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謝爾菲斯面色古怪地笑了一下。還真是激烈啊…… 西琉普斯趕走了那個差點吵醒阿洛的謝爾菲斯,重新回到了那張由他的力量凝成的絕對柔軟的大床上,躺在了銀髮青年的身邊。 這三天不間斷的……大概也真是累壞了。不過,收穫無疑也是巨大的,至少,元嬰之劫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而以後兩個人的生命,也再也沒有了極限……西琉普斯拈起阿洛一縷銀髮,任憑它們從指縫間滑落,但也心地沒有垂到阿洛熟睡的面容上。 阿洛的呼吸均勻,蒼白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粉,看起來十分安詳。 而另一邊的謝爾菲斯懷著不知道怎麼樣的心情走下了樓,大概是一些放心和一些好笑?好吧,是很多好笑。 然而,在他剛剛來到大廳的時候,他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在他忠於職守的管家手裡,正拿著厚厚的一摞硬殼的東西……各種帖子。 「王子殿下,這些都是被人送來的,因為可能與今天的事情有關,所以我沒有進行挑選。」管家板著臉,規規矩矩地說道,「不過我大致進行了劃分,這些是王子必須回信的。」他把手裡的一摞微微抬了一下示意,然後下巴一點,他身後「嗖」地出來了五個女僕,每人手裡都有一摞,「而這些,可以請王子殿下看過以後再做決定。」 謝爾菲斯的臉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大家並不討厭這個文,我當然就還是會主更這一篇,一個月內不會開新文,當然,在這篇文快要完結的時候我會開一個坑,這個是為了避免青黃不接,不過那個時候我也不會影響這邊更新的,應該是會有存文了再發,嗯,我碼字比較慢,但會盡量努力的。 另外,明天有可能不更新,因為後天跟媽媽出門,明晚回家睡覺,家裡是沒網的,白天我會試著看能不能靜下心來寫,如果有更,會在九點前,如果九點還沒更,明晚就是不會更了,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後天會更的(媽媽說走了人家就回來,但這個不敢打包票)。 改變的想法 早晨,阿洛在西琉普斯的懷裡醒來,正對上西琉普斯專注的目光,而他也知道自己讓西琉普斯擔心了,回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在西琉普斯的小心照顧下披衣起床。西琉普斯伸手一揮,用純力量凝成的大床頓時消失,讓阿洛微微驚訝了一下——果然,當達到了渡劫期之後,雖然不說能夠移山倒海,但在力量的運用上卻有著非同一般的操控力……相當精妙。 西琉普斯強硬地幫阿洛繫好袍帶,阿洛知道他是擔心過頭,就微笑任他動作,而阿洛自己則是沉下心感受體內元嬰——屬於西琉普斯的那個早已饜足地回去了,發現元嬰氣息暢通毫無窒礙……果然,在靈力能夠相融的道侶幫助下,比起一個人修行的時候更要容易很多。 等到完全收拾好以後,阿洛和西琉普斯往樓下走去,可才剛剛走過轉角,就被迎面飛過來的一大片紙張差點糊住了臉。西琉普斯連忙摟著阿洛躲開,手臂一揚扯下那紙,發現上面是連串華麗的、貴族特有的鬼畫符一樣的扭蟲一樣的字體,但同樣很可惜的是,西琉普斯除了知道上面滿佈了一大片內容以外,其實他一個字也不認識。倒是阿洛看了一眼後,從那充斥著讚譽類辭藻的密密麻麻的字跡中飛快地辨認出,這個應該是一份邀請函。 不過,阿洛並沒有在這個上面投入太多注意,而是轉過樓梯——霎時間,大廳裡的景象映入眼簾,讓他不自覺愣了一下。 那個毫無形象半蹲在矮腳桌前面奮筆疾書的,可不就是他們的好友原名謝爾菲斯的蘭德斯科五王子麼! 在謝爾菲斯的左邊是托著金色印泥的管家——只有王族才能夠使用的金色的印泥,而他的右邊則站著一排捧著各種材質墨水的美麗女僕。 這時候的謝爾菲斯臉上的表情有點癲狂,他手裡握著一根半禿的羽毛筆,筆尖上綴滿了深黑色的墨水,飛快地在雪白的羊皮紙上畫了滿篇的句子……地面上零星地扔了許多低調而不失華貴的請帖或者是邀請函之類,各種噴灑在上面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很奇特的味道,而謝爾菲斯卻彷彿毫無所覺——在這裡不得不說的是,大廳裡侍立著的女僕們和離得最近的管家的面部表情就像他們的主人一樣自然——可想而知,是習以為常了的。 當一張羊皮紙被填滿之後,管家上前一步,把印泥送上,謝爾菲斯看也不看,左手摸過桌子上一個堅硬的東西對著印泥按一下,然後「啪」——蓋在落款處。 幹完了這個,謝爾菲斯扔開手裡的羽毛筆,從筆筒裡抽出另一隻,這時候他抬頭看了某個女僕一眼,那女僕就立即也蹲在謝爾菲斯面前,把墨水捧在手裡,遞到距離這位王子最近也最容易取用的地方,謝爾菲斯乾淨的羽毛筆在瓶子裡利落地一蘸,就馬上開始了下一張羊皮紙的書寫。然後再換下一張、再下一張、下一……下…… 阿洛和西琉普斯停留在最後一層階梯上,看著除了調侃西琉普斯以外一直很沉穩的謝爾菲斯這樣狂亂的樣子,兩個人對視一眼,阿洛覺得有點呆愣,西琉普斯則是毫不客氣地扯了一下嘴角。 「謝爾菲斯,早上好。」阿洛頓了一下,開口打了個招呼。 謝爾菲斯仍然瘋狂書寫中……之後,管家輕輕地咳嗽兩聲:「……主人,客人過來了。」 「埃羅爾?」他下意識叫了一聲,但沒有放下羽毛筆,只是揉一下眼睛就繼續了,「哦,早上好,我還以為你今天會起不來。」 太直白了……阿洛臉紅了一下,都跟西琉普斯「相處」這麼久了,他當然已經能夠聽出謝爾菲斯話語中的意思。 西琉普斯摟著阿洛走到謝爾菲斯對面——期間阿洛因為有點尷尬而推了推他的,但是被他堅決鎮壓:「不要寫了。」 話音剛落,謝爾菲斯手裡的羽毛筆就倏然化成了灰,讓他一下子捏了個空,他盯著他圈起的手指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了似的抬起頭:「流牙,我只是沒有對你道早安而已,你也沒對我說早安啊。」 西琉普斯沒理他——他的注意力永遠只停留在一個人身上,對於旁人總是連一個眼神都吝嗇得很。 阿洛這時看到了西琉普斯的正面,才發現他居然眼圈都青了,下巴上的鬍渣也冒出來,兩眼無神,只有手指偶爾機械式的動動,看起來相當狼狽……這是怎麼了?不是才三天沒見嗎…… 「……謝爾,你的身體沒事吧?」想了想,阿洛還是開口問道。 謝爾菲斯打了個呵欠,指了指桌上還剩下的半疊信件,苦笑道:「很多貴族都送來請帖,我得全部看過……這個是我身為王子的工作之一,是不能讓別人幫忙的,有些是看看就行了,但是有一些我必須回信……已經很久沒有一次性回復這麼多信件了,好在以前做過,現在多寫一寫就能進入狀態。」 阿洛略一想,再加上剛剛從西琉普斯接住的信件裡頭看到了幾個關鍵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抱歉地笑笑:「謝爾,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 啊?」謝爾菲斯一愣,隨即搖搖頭,「你在說什麼啊……不把我當朋友是不是?只是寫幾封回信而已,算不了什麼。」他看著阿洛還是面帶歉意,乾脆明說,「就算是以前,像這樣的交際活動也不少,不然我怎麼會扔下好好的王子不做跑去做傭兵?」他聳聳肩,「你在斯利維爾莊園住了這麼久了,你也該知道的吧,埃羅爾?有的時候貴族就是這麼麻煩,一點兒小事都要試探半天,就好像唯恐不能表示自己足夠『機智』和『狡詐』一樣。」 是,如果不是西琉普斯突然晉陞為大戰士,他的宮殿的確不會這麼受人矚目——但是,這原本就是他的選擇——幫助朋友理所當然不是嗎?更何況西琉普斯越是強大,他和埃羅爾就越是安全,而既然全城都知道了,斯利維爾在做事之前就更要謹慎才行了。但斯利維爾可絕不會放手的…… 想到這裡,謝爾菲斯悚然一驚。要不要索性舉辦一個舞會把埃羅爾和西琉普斯正式作為自己的朋友介紹給蘭德斯科的貴族圈?他原本知道以埃羅爾的性子絕對不喜歡這些虛偽和應酬,所以他在知道好友真正身世的時候雖然很是擔心了一把,但也想著他儘管會被家族接回,但因為有著銀髮的標誌也未必會受到什麼逼迫,也就只是提醒了一下,可是現在不同了。 等到他回到王宮覺得不放心仔細查過書後,才發覺原來同一時代的兩個銀髮對於斯利維爾究竟是什麼樣的意義,等到好友回歸家族、斯利維爾的一系列表現更讓他發現,果然好友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所謂的認親是絕對的不安好心。謝爾菲斯當然很不高興,可這是人家族內部的事,他就算貴為王子也不能插手,但是,讓友人多一點籌碼總是好的……能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吧。 想著想著他激動起來,猛然一拍桌子,西琉普斯皺眉,手一揮,被謝爾菲斯拍出巨響的桌子就也化成了虛無,信件飄飄灑灑地落到地上:「你好吵。」 謝爾菲斯送他一個白眼,繼續看向阿洛說道:「埃羅爾,發來信件的人太多了,好在我還沒有寄出回信,不如我舉辦一個舞會鄭重地把你們介紹出去,怎麼樣?」 阿洛微笑,等謝爾菲斯的下文。 謝爾菲斯果然接著說了:「我知道你不愛這些,不過流牙的大戰士晉級太顯眼,貴族圈子不可能忽略這件事……反正也有很多人會打探、遲早瞞不住,不如乾脆告訴所有人。埃羅爾,流牙現在給你增加了一個籌碼,現在你可以把這個籌碼的重量再加大些,大戰士相當稀少,一般來說,貴族們是寧願拉攏而不願意得罪的。」 「…… 在舞會上雖然可能會有很多人過來搭訕,不過不理他們也就行了,應酬方面的事情可以交給我,只要你讓大家知道,一個新的、銀髮的斯利維爾,不僅擁有強大的天賦,而且還有一個大戰士的伴生戰士,這樣即使斯利維爾仍然決定選擇犧牲你,他們也得慎重點了——雖然我們的推測都是那個儀式凶多吉少,不過,說不定古老的貴族世家裡有什麼方法可以不奪取獻祭人的生命呢?當然,如果能夠改換一下立場,讓你成為受益者就更好了。」 說實話,那個叫做「瑟夫瑞拉」的銀髮貴族少年對阿洛的算計,謝爾菲斯在明瞭兩人真正關係之後立刻就全明白了,為的就是讓自己成為千年難見的神裔血脈覺醒者、並且讓斯利維爾在帝國三大魔法世家中佔據絕對領先地位是吧?他們現在也許也隱隱壓著另外兩家,但畢竟沒冒出去太多,可如果有了覺醒者,那可就不一樣了!瑟夫瑞拉的地位將登上巔峰,斯利維爾的榮光也將走向一個高|潮! 所以,在外面做傭兵慣了的還真沒覺得把獻祭與被獻祭的關係轉換一下有什麼不好。 在聽到謝爾菲斯說「有個大戰士的伴生戰士」的時候,西琉普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個「好」字脫口而出。 阿洛本來是要跟謝爾菲斯回話的,但是在聽到西琉普斯的答應之後,不禁有些疑惑……畢竟西琉普斯還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什麼決定。 「流牙?」於是他抬起頭,帶點疑問的語氣。 西琉普斯對上阿洛的不解的目光,把下面的話說完:「……所有人都知道,洛是我的。」他在謝爾菲斯面前真是越來越不避諱了。 謝爾菲斯剛才還很嚴肅的,聽到西琉普斯這話之後也禁不住噴笑出聲:「……流牙,埃羅爾跟你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你怎麼還越來越霸道了啊?」 西琉普斯照舊當沒看到他,之前謝爾菲斯的分析他都聽懂了,這也正是他願意的,說起來,如果不是阿洛讓他不要太張揚,他更喜歡直來直往,而不是跟這些所謂的貴族套來套去——在遠古時代,哪來這些彎彎繞繞的?那時候都是純實力說話,誰的拳頭硬誰就狠。可到現在不行了,私底下他的洛也跟他說過很多次,他自己雖然有時候本能佔據上風,但並不是愚蠢的人……他現在的力量的確強大,但沒有強大到與整個世界抗衡,幾個帝國的國王也不會容忍能夠一個數十個戰神都留不下來的人活在世界上——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想不通就隨便搞出什麼破壞來呢?對於帝王而言,能夠掌控的力量才是需要的,超出這個範疇的就是不需要的……而且就連他自己,也絕不喜歡任何比自己強大的人存在。 更何況……西琉普斯的眼睛黯了黯,最後讓他能夠心甘情願收斂戾氣忍耐著的,是「永遠和阿洛在一起」的決心。他原本不太明白,可被阿洛說得多了多少也有了忌諱,阿洛說過,修魔者雖然隨心所欲慣了,可若是超出了天道的允許範圍,就會被天道抹殺……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如果他暴露了過強的力量,帝國容不下他,他會為了一勞永逸而殺掉所有冒犯他的人,就更顯示強大,被更多人追殺……這樣惡性循環,最終的結果,就是他過分地影響這個世界、挑戰了天道的極限。 永遠在一起……如果他會被抹除,而阿洛永久活著,那麼就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也許會是很久很久以後,阿洛追尋天道的道路太過寂寞,他可能再次遇到一個能讓他信任的人,接受那個人陪伴,雖然阿洛說過,道侶一生只有一個,但是,時間的痕跡是最能夠磨滅情感和記憶的,就好比他,在那個只有水滴聲音的地方呆了幾千幾萬年,幾乎都要瘋掉,以前的種種都變得模糊不清,很多人的樣子他都再想不起來——他絕不願意自己成為阿洛記憶角落裡面的東西!只要想一想,就會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所以,他必定會一直跟著他的洛,一直把他抱在懷裡,無論在哪裡,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景中,他都不可能放手,絕不,永不!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阿洛的伴生戰士,而大戰士的身份……目前看來,是個不扎眼又很有份量的東西。 「洛,我覺得很好。」西琉普斯蹭一蹭阿洛的臉,完全沒有是在別人宮殿裡的自覺,「你覺得好不好?」 謝爾菲斯好笑地看著對著他愛理不理的西琉普斯一旦面對好友就變成……嗯,這麼依賴的模樣,於是也跟著打趣:「是啊,進行這個舞會的話,說不定流牙還能請埃羅爾跳支舞?」他雖然知道在兩人間做主的總是阿洛,但是對西琉普斯最包容的也是阿洛。 果然,阿洛歎口氣,伸手摸了摸西琉普斯的頭髮,又轉眼過來看看謝爾菲斯:「好吧,既然你們都覺得好,我也沒有意見。」 謝爾菲斯滿意地笑了:「那麼,所有的禮服我來準備……埃羅爾,不要穿斯利維爾的衣服,作為舞會的主人,這點面子他們總是要跟我給的。」反正給朋友送禮服是正常交往,斯利維爾家族的也說不出什麼。 阿洛知道謝爾菲斯是因為自己所以對斯利維爾家族沒有好感,不自覺對這個朋友的情誼又多了幾分。 阿洛和西琉普斯在謝爾菲斯這裡到底還是不能待太久的,雙修的事就浪費了三天,所以,在這裡吃過午餐以後,阿洛就與謝爾菲斯告辭了。西琉普斯看阿洛神光內蘊,氣息綿長平穩,就知道即使凝結元嬰也沒有受什麼內傷,因為又要看到那個會給阿洛造成危險的斯利維爾一家而不快的情緒也頓時好了很多。 謝爾菲斯派了馬車和管家送他們回去,自己則開始對一些回信進行潤色,並且更改其中的一些信息——比如,他哪一家的邀請都不去,但是非常歡迎他們來參加自己宮殿裡下一周的舞會? 在門口按照以前瑟夫瑞拉他們做過的驗證了自己的身份,走進莊園,並不意外公爵和瑟夫瑞拉都不在家裡,可是當兩個人剛剛走進自己的房間,卻被人傳話,說是公爵回來了,請兩人去書房說話。 阿洛當然不能拒絕,就和西琉普斯一起去了,果然,瑟夫瑞拉也在那裡——也許是因為儀式就在這兩個月之間舉行,公爵總是會給瑟夫瑞拉盡可能多地提高他本身的價值——無論是哪一方面。 等兩個人都坐下了,公爵先是詢問了阿洛最近幾天的境況、比如在王子的宮殿中生活得怎麼樣以及恰到好處地恭維一下謝爾菲斯並且表示謝意之類,然後,他看了瑟夫瑞拉一眼。 瑟夫瑞拉接受他的示意,朝阿洛點點頭行禮,又問過好後,才露出個似有歉意的笑容:「兄長,我很抱歉,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卻沒想到沒有做成。」 作者有話要說: 148舞會 阿洛露出個微微疑惑的表情,瑟夫瑞拉就接著說下去:「兄長以前的事情,我們都查過了……您知道的,這是一項必要的程序。 雖然一切都很明顯了,但是有的時候也必須堵住一些人的嘴……」說到這裡,他頓一頓,看看阿洛的表情。 銀髮的青年溫和笑著,表示理解。 「後來,我們發現您原本過得並不好,但是有一位慈祥的長者卻對您有所照顧,所以,我去拜訪了那位尼瑪女士,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表達一下斯利維爾家族對她的感謝。」瑟夫瑞拉似乎有點羞赧,「……當然,我們也對她發出了邀請,希望能請她到莊園做客,也讓兄長您能夠與她相聚。我想,您對她應該惦念已久了。」 阿洛聽到這裡,輕聲歎了口氣:「是的,早就想回去看看尼瑪的,卻一直被很多事情阻擋了。」他直視對面人的眼睛,「瑟夫瑞拉,謝謝你。」 「我很遺憾,兄長,尼瑪沒能跟我回來。」瑟夫瑞拉搖搖頭,「真的很抱歉,竟然沒辦法……」 「……不,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高興了。」阿洛笑笑,「尼瑪她……不願意來嗎?不過,原本也應該我去探望她的。」 「不是的,尼瑪女士很願意過來,只是她是圖書館必不可少的成員,所以會長沒有允許她的假期。」瑟夫瑞拉眸光閃了閃,「還是我辦事不周了。」 「……這個不能怪你。」阿洛像是遲疑了一下,「事實上,在交流大會的時候,羅薩威爾會長就已經……」 公爵眉頭深鎖:「他威脅你嗎?」 阿洛停頓著,最後還是無奈地點了一下頭:「他說,尼瑪很想我。」 公爵的目光幽深,直直地看了阿洛一會兒,才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貴的信封,遞了過來。 瑟夫瑞拉看著阿洛,語氣裡帶了幾分催促:「這是尼瑪給您的信,兄長,她的確很想念您。」 阿洛的身子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伸出手——比以往快了一些的動作顯示了他的急切,然後幾乎是在看到信封上字跡的剎那說道:「是的……謝謝。」 不過,阿洛並沒有就在這裡拆開那封信,而只是紅了一下眼圈,就換了另一個話題:「公爵大人,還有瑟夫瑞拉,我接到了謝爾菲斯的邀請——一個舞會。」 公爵點一下頭:「知道了,你去吧,記得要打扮得足夠體面。 而瑟夫瑞拉也是勾起了嘴角:「兄長,我想五王子他不介意給我一張請帖?」 「我相信謝爾不會忘記的。」阿洛笑道,彎彎腰然後直起身子,「謝爾說要送我和西琉普斯一套禮服,一定會很好的。」 公爵大人似乎沒有了繼續談話的性質,又或者是跟瑟夫瑞拉有事情要說?他揮揮手,示意阿洛和西琉普斯可以出去了。 向來溫柔的阿洛從善如流,當然,他貼心地沒有忘記關上書房的門。 回到房間裡以後,兩個人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西琉普斯把阿洛拉到懷裡,看著他拆開了那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句話。 首先是稱呼——「親愛的埃羅爾」——讓西琉普斯極輕微地哼了一聲,然後是正文的內容: 「好久不見。聽說你現在過得不錯也找到了自己的親人,我很為你開心,希望以後能夠有機會和你見面。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刻意過來見我,我最看重的永遠只有你的平安與幸福。我在圖書館裡做了很多年,以後也會一直做下去,我的丈夫在寂靜之地等待我,那裡也會是我的終點,我會心懷喜悅地等待那個時刻。」 「尼瑪已經知道魔法公會會長對我逼迫的事情了,她希望我能夠不要顧忌她的安危,不要因為她而受任何人的威脅。」阿洛盯著那張紙,魔法公會裡面最普通的紙張和墨水書寫的,可對於他而言,卻是讓他覺得重逾千斤的東西,「她提到她早亡的丈夫,就是為了告訴我她從不畏懼死亡,只有我的安全才是她所在意的,讓我不要輕舉妄動。」 西琉普斯把頭埋進阿洛的頭髮中,低聲說道:「她很關心你。」 阿洛深吸一口氣:「是的,雖然我不覺得我值得。」相處只有五年時間,而在這五年裡,尼瑪對他雖然有所照顧,但對他而言的意義也只是最初的一份善意而已,他想過會同樣用善意對待,但並沒有把尼瑪當做是重要的人——在離開的那個時候,尼瑪給了他她最珍貴也最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她丈夫的遺物,價值不菲的空間戒指,這個時候他才感到了動容,發現了尼瑪對他的關懷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淺薄,他才許諾將來一定會回來探望,作為回報,也是感激。可是現在,尼瑪又寫來這樣的信件…… 「沒有人比你更值得。」西琉普斯不喜歡阿洛的妄自菲薄,「你也很關心她。」雖然他本人對這個事實並不感到高興。 阿洛淺淺地笑了笑,想了想,把這封信投入火裡燒掉。 然而,在火焰消失的時候,灰燼的上空忽然又出現了一行火紅的小字——「我的孩子,不要來找我,一定不要讓我傷心,還有,也許是我有所偏頗,可你的家人對你並沒有真誠的關愛。」 在他閱讀完的剎那,這行字也消失了。 阿洛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西琉普斯輕輕地把唇印在阿洛的額頭上,低低地說著:「她很敏銳。」 因為尼瑪的信件而不自覺僵硬了身體的阿洛,終於在西琉普斯笨拙卻溫柔的撫慰中放鬆了身體,也輕聲說道:「嗯,是啊……」 謝爾菲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發出了他舞會的請帖,幾乎附近所有的貴族都接收到他的請帖,當然,也絕對不會漏下斯利維爾家族。 阿洛和西琉普斯看著桌上的兩個大盒子——這是今天早上就由管家拿來的據說是由五王子家的僕人送來的禮盒,不出意外的話,裡面絕對就是謝爾菲斯所說過的禮服了。 西琉普斯把兩個盒子一起打開,果然,裡面裝著的就是看起來低調卻絕對有品位的禮服,還有一個裝著小配飾的木匣,讓兩個人都覺得還算能夠接受。 不過,這可不是現在就要換上的東西。 又過了幾天,因為舞會將在晚上七點開始,所以阿洛和西琉普斯下午四點就進了浴室洗澡,把自己打理得更光鮮一點——雖然他們根本不需要這樣,但這是在斯利維爾莊園,盯著他們的人可太多了。 中間西琉普斯鬧過阿洛幾次,讓他們在浴室裡耽誤了有快兩個歐羅時之久,等出來了,再換上禮服,就折騰到六點半去,他們來到大廳,瑟夫瑞拉在沙發上坐著等待已久。 「兄長,還有西琉普斯先生,你們看起來非常好。」瑟夫瑞拉在看到兩人的第一眼時候,就發出了由衷的稱讚。 他自己穿著的是寶藍色的騎裝,因為相貌還不夠成熟的緣故,他並沒有穿上奢華的禮袍,反而是用這樣緊身的打扮,給他更增加了許多英氣。 而阿洛和西琉普斯則都穿著高領的禮服,款式相似,可又有微妙不同,阿洛的是淺紫色,而西琉普斯的是黑色——他似乎只最適合這個顏色。 的確看起來很不錯。 「瑟夫瑞拉,你的裝扮也相當適合。」阿洛回應地笑著,跟西琉普斯一起走到了銀髮少年的身邊,「該走了嗎?」 瑟夫瑞拉整理一下衣服,笑道:「當然,守時可是貴族不可忽視的準則。」 正如他們多預料的,在到達謝爾菲斯宮殿門口的時候,剛好七點整,天色已經漸漸黑了,宮殿裡透出喧鬧的氣氛和明亮的燈火。 他們再度整理自己後才下了馬車,一起往宮殿裡走去。 舞會的舉辦場所就在大廳中,從食物到器物擺設無不精緻非常,三個食案上以層層複雜的形式擺出各種出人意料的食品,十分讓人驚歎。 吊頂的大燈裡,火紅色的魔核跳躍著靈動的光,在天花板的四角也嵌著煥發出白光的魔核,而圍繞著中心更有許多如繁星點綴、色彩斑斕的魔法燈,放射出不一樣的光芒,給整個大廳都增加了一種旖旎的味道。 大廳裡已經來了很多人,都是奢靡的服飾與高傲的態度,彼此之間談笑自如,貴婦人與貴婦人有各自的圈子,而那些抱著目的而來的貴族們,也間或性地開始了他們的試探——彼此的,也許等一會還有對舞會主人的。 作為主人的謝爾菲斯裝扮也異常華麗,相當具有帝國王子的風采,他此時正在跟一位妙齡少女說話,手裡端著一杯紅酒,在曖昧的目光中淺淺啜飲。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大門,正好看到並肩而來的兩位友人,在向少女點頭示意過後,他快步朝那兩人走去。 「嗨,我的朋友,你們終於來了!」他的聲音不大不小,留心的人就能聽得一清二楚,當著西琉普斯的面,他大張雙臂要給阿洛一個擁抱,而西琉普斯腳步左移一下,剛好代替了他的愛人。 謝爾菲斯沒想到西琉普斯會用這麼個方法——他還以為在大庭廣眾的能讓他吃個虧呢,不過他也只是頓了一下,隨即用更大的力氣抱住了西琉普斯,在他耳邊揶揄地笑了幾聲,跟著,他就被不耐煩地推開了。 這時候,他的目光轉向跟兩位友人一起進來的銀髮少年:「歡迎到來,瑟夫瑞拉,希望食物和酒水能讓你滿意。」然後他得體地笑著,「不介意我借一下你的兄長吧?」 瑟夫瑞拉恰到好處地笑著:「當然不介意,謝爾菲斯王子,您請隨意。」 謝爾菲斯再對他點點頭,轉身就把阿洛兩人帶走:「來來來,跟我到那邊去,阿勒利厄爾也來了,你還記得他嗎?」 阿洛笑道:「當然記得……」 先不說謝爾菲斯是怎麼把阿洛帶到一個比較不受人注目——阿勒利厄爾找到的安靜的地方去、並且同時讓阿勒利厄爾的安逸霎時化為烏有的,大廳裡的其他人——早就對這次舞會的主題有著多方猜測的貴族們就已經紛紛私下議論起來。 銀髮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又和斯利維爾家的瑟夫瑞拉一起過來,身份已經相當明顯了——眾所周知的犧牲品,可謝爾菲斯卻對他這樣熱情,還將他帶到他的好友西亞公爵身邊,而西亞公爵似乎對他比較熟絡……要知道,西亞公爵並不是繼承的家族爵位,他本來只是個沒落貴族家的私生子,卻憑借戰功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跟家族不和,同時也不與貴族交往,除了對謝爾菲斯王子另眼相看以外,就發誓只忠誠於帝國的國王,如果不是謝爾菲斯王子早就沒有了繼承權,西亞公爵恐怕甚至與他也不會接近。 還有那個與銀髮青年形影不離的高大男子,相貌極其俊美,壓迫力也相當強——甚至讓一些貴族感到不安,聯想到之前出現過的異象……心思各異的貴族們一霎那都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阿勒利厄爾今天穿著的是顯得紅色禮袍,配上他那頭紫色的長髮顯得有些過分艷麗了,不過,只要是蘭德斯科排得上號的貴族們都知道,雖然西亞公爵不怎麼喜歡參加宴會,但如果是必須參加的話,總會穿著紅色的禮袍,讓人不敢怎麼搭訕——就好像只要靠近他就能聞到他身上傳出來的血腥味兒似的。 「謝爾,埃羅爾,還有西琉普斯。」阿勒利厄爾懶洋洋地打招呼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在那邊太顯眼了,人還沒到齊,我不準備讓埃羅爾總被人盯著。」謝爾菲斯笑道,「把他弄得太緊張就不好了。」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如果真的讓好友被人看得久了,他怕另一個人會因為忍耐不住而狂暴啊——他對西琉普斯的獨佔欲深有所知。 「是嗎。」阿勒利厄爾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讓我特意過來給你撐場面,我來了,但這也太無聊了,等你做完了事,我要早退。」 謝爾菲斯的臉霎時一苦:「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埃羅爾,你會陪著謝爾的吧?」阿勒利厄爾瞥向銀髮的青年。 還沒等阿洛說話,西琉普斯已經先開了口:「我們也會很快走。」 阿洛只好歉意地沖阿勒利厄爾笑笑,謝爾菲斯的臉黑了,他知道阿洛和西琉普斯的性子,所以不會怪他們,不過對於西亞公爵,他可就冷下眼:「阿勒利厄爾,你真的不在這裡多呆一會兒?」 阿勒利厄爾仔細觀察謝爾菲斯表情,發現他是真的生氣了,才立刻坐正了些,妥協道:「謝爾,你知道我的跟你開玩笑的,對不對?」 謝爾菲斯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問:「那麼你會一直呆著?」 「是,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舞會結束。」阿勒利厄爾站起身,一把將謝爾菲斯摟到沙發上坐著,「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可以叫我艾爾……舞會結束太晚的話,你會收留我的吧?」 謝爾菲斯見到阿勒利厄爾臉上略帶討好的表情,終於給了個笑容:「當然,艾爾,我會收留你的。」 阿勒利厄爾也笑了:「那就說定了。」 謝爾菲斯看他一眼,把視線重新投向自己的好友,這時候他的笑容深了些:「埃羅爾,過來坐,還有流牙也是。」 阿洛和西琉普斯對視一眼,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頭,西琉普斯從後面摟住阿洛,在他耳邊說了句:「有點奇怪。」 「嗯。」 阿洛點點頭表示同意。的確有點奇怪,他認識謝爾也很久了,只見過三種態度,一是對待傭兵們的,那時候比較豪爽,一種是對待外人的假面具,還有就是對待他自己和西琉普斯時候的隨和與偶爾玩笑,但他從不知道謝爾也會對人發脾氣……或者更像是賭氣?而且,謝爾似乎在提出要求的時候沒想過會被那位西亞公爵拒絕,以至於被拒絕後臉色都保持不住了,然後又在對方的討好——對,就是討好中恢復如初……這種氣氛……是什麼呢?還有那個西亞公爵也比較奇怪,既然無法拒絕,為什麼又一定要先拒絕了惹謝爾生氣? 沒等阿洛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謝爾菲斯看了看大廳裡懸掛的魔法鐘,發現已經是七點半正,門口似乎已經沒什麼人再進來,而在舞池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貴族們也都是熟面孔——即使臉不熟,但是繡在肩上的徽章也很熟……也就是說,人差不多都到了? 那麼,舞會也可以正式宣佈開始了。 謝爾菲斯走到大廳的正前方,輕輕擊掌,奏樂的僕人們就停止了他們的動作,廳內一直流淌的舒緩音樂頓時消失,正在說話的人們也都安靜下來,一齊往謝爾菲斯的方向看去。 「非常高興請諸位來到我的宮殿中,也同樣期望今晚的招待能夠讓各位滿意。」首先是開場白,謝爾菲斯的聲音清朗,十分惹人注意。 貴族們很給面子地鼓了掌,謝爾菲斯正要說出下文,門口突然傳來的腳步聲卻打斷了他。 149跳舞 彷彿海浪一樣翻滾著的裙擺,渲染出薔薇一般的緋紅,溫柔的菲拉公主在今晚尤其顯得明媚照人,比以往更多了許多艷麗。 在她的周圍,有如眾星拱月般站立著四個英俊的青年,和她一樣深棕色的長髮,卻顯示出不一樣的氣質。 是蘭德斯科的另外四位王子,阿里納斯、索蘭特、希萊多爾、特尼納西,其中無論是阿里納斯彷彿陽光一樣綻放的活力、希萊多爾月色似的沉靜、還是特尼納西堅定無畏的沉穩,都是他們屬於帝國王子的獨特的魅力,而索蘭特,他就好像一片安靜的雲朵,圍繞在阿里納斯的周圍,是他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謝爾菲斯哥哥,請原諒我們的姍姍來遲。」菲拉公主巧笑倩兮,「我想,你不會捨得責怪我的,對不對?」 謝爾菲斯看著她露出一個笑容,朝前走了幾步給迎上來的美麗公主一個輕柔的擁抱:「菲拉,你今晚也同樣美麗,沒有人捨得責怪你。」 四位王子的到來讓大廳裡面更加安靜,就連之前坐著的一些人也都站了起來——除了國王舉辦的宴會之外,他們很少見到這些尊貴的王族一起到來。 「謝爾菲斯,我想你不介意我們的不請自來?」阿里納斯爽朗地開口,笑聲清越,在大廳裡迴盪。 「當然不,事實上,如果不是知道你們一直都很忙碌,我會寄過去請帖的。」謝爾菲斯朝他笑笑,「大王兄,歡迎你的到來。」然後他的視線轉向另外三位青年,「當然,也同樣歡迎二王兄、三王兄和四王兄。」 他接過身旁女僕托盤中的酒水,親自給幾位王兄送過去:「這是賠禮,請不要介意。」然後是獻給公主的一杯青綠色的飲料,「還有可愛的菲拉,這個並不醉人,最適合女士飲用了。」 王族們都接過了謝爾菲斯的示好,安靜地走到靠前的位置,貴族們很自覺地讓出了他們的寶地——但並不太多,他們也想與王族們有更加接近的機會。 在他們的身後,阿洛的眼睛有一瞬倏然睜大。 「……洛,你怎麼了?」西琉普斯第一時間覺察到愛人的異動。 「法器……」阿洛的聲音細如蚊蚋,卻依然被西琉普斯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西琉普斯也不禁驚訝起來,「在哪裡?」他仔細地去感覺,卻沒有發現異常。 「正道修真的法器,非常強大,但似乎並不完整。」阿洛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因為謝爾菲斯已經與他的兄弟姐妹們寒暄完畢,現在正要進入舞會的主題。 「這一次的舞會,我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們。」謝爾菲斯說道,他身子稍微讓一讓,就使阿洛和西琉普斯暴露在眾人面前,「埃羅爾?斯利維爾,一位年僅二十歲的六級水系魔法師,現在正於卡莫拉任教,而這一位——」他拉長的語調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西琉普斯,完全忽視了之前對於銀髮青年出現在這裡的種種意義的揣測。 謝爾菲斯話鋒一轉:「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幾天前出現在我宮殿上空的異象。」 他的話讓整個大廳的空氣一窒,的確,他們這些天也時常打探,但因為王族的尊嚴不容侵犯,也只能私底下做些瞭解,這位王子的宮殿裡是一點風聲也不露,讓他們相當不滿,但也無可奈何,等到寄去了請帖或者信件,收到的卻是另一張舞會的邀請——所以,他們才會這樣踴躍地前來。 王族們的目光也因此幽深。 貴族們凝神聽起謝爾菲斯的下一段話,而謝爾菲斯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西琉普斯,剛剛突破的、現任的大戰士。」他面帶笑容,「同時也是埃羅爾的伴生戰士。」 這可真是個不得了的消息!貴族們也沒有想到,在向來不怎麼引人注意的五王子的舞會上,他們不僅看到了斯利維爾家族歸來的多半是私生子的銀髮斯利維爾,還看到了對方的伴生戰士——尤其是,這是一個達到了傳奇級別的大戰士!真是讓人驚訝…… 斯利維爾家族,藏起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眾人的視線都不覺朝在場的另一個斯利維爾身上看去,那個銀髮的少年,瑟夫瑞拉臉上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反而在對上其他人目光的時候舉了舉杯。 有一個大戰士的伴生戰士的斯利維爾,真的已經確定了是犧牲品嗎?可之前所顯現出來的明明就是如此,還是說,斯利維爾家族還有什麼其他的盤算?貴族們的心思各異,面上卻不動聲色。 阿洛一眼掃過所有人的神情,然後微微彎了彎腰:「諸位晚上好。」以示禮貌。 謝爾菲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再度輕擊手掌,「啪啪」的聲響讓眾人的低聲的討論再次停止:「這就是今天舞會的主題了,我相信在這個夜晚,大家一定會相處愉快——那麼,請盡情地跳舞吧!」 然後,他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向站在舞池旁邊的少女,伸出手,彎腰優雅地行禮:「美麗的菲拉公主,你願意與我共舞一曲、開啟這個美妙的夜晚嗎?」 「當然,我尊敬的兄長。」菲拉她拉拉裙擺微微矮身,把手放入謝爾菲斯的手心,緊接著,他們拉開華麗的舞步,如行雲流水一般滑入了舞池。 在貴族們思考的餘裕中,西琉普斯與阿洛很快地回到了他們之前呆著的那個角落,同時也是西亞公爵所在的地方。 阿勒利厄爾看著兩人勾起嘴角:「怎麼,被那些人的熱情嚇到了?」 阿洛對著他微微一笑:「是啊,的確有點吃不消。」 地位更高的貴族們和王族們還在觀望,但有些小貴族已經忍不住想要搭訕了,然而當兩人來到了阿勒利厄爾的周圍以後,在西亞公爵帶著血腥味的震撼下,倒是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敢動的那些可不會這麼魯莽。 隨著謝爾菲斯與菲拉公主的舞步越來越圓熟自如,貴族們也三三兩兩地邀請了貴婦人走進舞池,動人的音樂充盈著整個大廳,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各色彩光繽紛交錯,衣香鬢影,動人的芬芳,桌案上的食物酒水任人取用,但那些愛美的女士們可不會失去了自己的風姿儀態。 王子們被愛慕的眼光包圍,他們還沒有迎娶王妃,雖然都知道他們會選擇更加高貴的家族聯姻,但也不妨礙她們有個稍稍綺麗的少女夢境不是?那如月光一樣溫和淡雅的希萊多爾王子邀請了一位好像珍珠一般純潔的貴族少女,他牽起她纖細白皙的小手,在上面印下了一個溫柔的淺吻,少女緋紅了臉頰,笑容有如月光下的雛菊一樣美麗。貴族們認識這個女孩,是帝國四大公爵之一、賴圖公爵的獨生女兒,也是身份最高貴、最有可能與王子聯姻的貴族少女之一。 堅定無畏的特尼納西王子邀請了嬌艷的蕾妮?托蘭西——另一位公爵雷恩?托蘭西唯一的幼妹,同樣身份尊貴——除了西亞公爵掌握著帝國一半的兵權以外,另外的一半分別掌握在托蘭西公爵和賴圖公爵手裡。 兩位王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既然少女們心甘情願且如此嬌美,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另外兩位王子退避到大廳的另一個角落,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阿里納斯臉上的笑容依然讓人感覺溫暖,只是目光在游曳到舞池裡共舞的兩對年輕情侶的時候,眼裡會劃過一絲陰霾。 「他們以為選擇了她們就能夠得到公爵的助力,哼,真是愚蠢。」大王子的聲音冰冷,他沒有看向身邊的人,而他身邊的人卻知道他的心意。 永遠讓人在看到的時候就會感到寧靜的索蘭特淡淡地開口:「他們不會成功的,公爵們都必須絕對遵從於陛下,他們以為聯姻之後兩位公爵會選擇支持他們,但他們不知道,如果公爵這樣做了,他的評價在陛下那裡將不會公正……更何況,還有西亞公爵制約著他們,西亞公爵沒有家族的支持,唯一的支持者只有陛下。」 「也不會完全沒有用處。」阿里納斯嗤笑一聲,「那兩隻老狐狸起碼會在明面上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偏向於他們的,能讓公爵的地位一直延續到今天,他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家族捲入王儲的爭奪中!」 「不足畏懼。」索蘭特下了結論,「但是,這個聯姻有可能會讓一些看不清方向的小貴族朝他們的方向傾斜……要破壞嗎?」 「不用了,我要的不是廢物。」阿里納斯眼裡閃過諷刺,「在他們高興地聯姻、享受廢物們朝拜的時候,我們可以多花點時間在那些搖擺不定的大貴族身上。」 索蘭特輕輕點頭:「你知道,我一直都聽你的。」 一曲舞畢,謝爾菲斯優雅退場,把菲拉的手交給了這時候迎上來的阿里納斯,而他自己則來到了幾位好友的身邊。 「跳得很不錯。」阿洛看他跳了好一會兒,但額頭上一點汗水也沒有,不覺微微笑著誇讚,「體力也很不錯啊,謝爾。」雖然菲拉公主並不沉重,但那些繁瑣的技巧——時不時托起她轉圈或者扶住她的腰讓她輕盈離地之類,都是需要花些力氣的。 謝爾菲斯也笑了:「埃羅爾如果羨慕的話,不如讓流牙陪你也去跳一場?」他沖西琉普斯一挑眉,「要知道,這也是一種顯示……嗯,親密的好方法。」 西琉普斯轉而看向阿洛,金色的眸子裡都是躍躍欲試。 引火燒身的阿洛不禁苦笑:「流牙,我不會跳舞……我想,你也不會。」 西琉普斯一陣失望,其實他倒是不介意別的,反正只要摟著阿洛的腰在舞池裡轉圈就夠了,不過,他也不想讓阿洛不高興。 謝爾菲斯聳聳肩,反正他也只是調侃,也就放棄了:「對啊,反正讓你們其中一個跳女步也不太好。」 可是阿洛卻對西琉普斯失望的表情心軟了:「……流牙,你真的很想跳嗎?」 西琉普斯連忙點頭。 「……那好吧。」阿洛把手遞給了西琉普斯。 西琉普斯拉著阿洛來到舞池裡,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腰,慢慢地在挪動腳步——實在是頗為笨拙。 謝爾菲斯看著這兩個人,覺得好笑,又有點羨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阿勒利厄爾卻站起身說道:「我想以埃羅爾和西琉普斯的領悟力,跟著其他人跳應該沒問題。」他走到謝爾菲斯面前,彎下腰,「謝爾,你肯賞光嗎?為兩位朋友演示一下男步。」 謝爾菲斯愣了一下,卻被重新直起腰的阿勒利厄爾握住了手。 「艾爾,你……」他神色有點複雜地看著紫發的男人。 阿勒利厄爾平時總是帶點玩世不恭的神情在這個時候忽然變得有些嚴肅:「……跟我跳舞吧,謝爾。」 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謝爾菲斯妥協地站起來,任憑他攬住自己的腰,與他一起從容地步入舞池。 西琉普斯一邊旋轉,一邊觀察他們的動作,沒多久,也逐漸進入了狀態。 雖然對於之前阿洛和西琉普斯的共舞已經有了印象,但西亞公爵對五王子的邀請依舊讓人側目——如果說,那兩位是因為伴生的關係而如此親密,那麼西亞公爵這一舉動又是為了什麼?看著接受了邀請並且正在與西亞公爵共舞的謝爾菲斯,眾人的目光開始有些古怪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明天大概不會更新,因為我要坐車去武漢,我暈車,一定非常累的,多半是腦子一片空白啥都寫不出來…… 150 150、求愛 ... 「嗨,那個西亞公爵邀請了謝爾菲斯王子跳舞?」一個貴族看向身旁的人。 那人停頓了一下:「……我想你沒看錯。」他揉一下額角,「當然,我很希望我們是一起陷入了幻覺。」 「是西亞公爵啊……」 「這是在昭示著什麼嗎?」 「西亞公爵的舉動總是讓人這麼看不透……」 事實上,在這片大陸上,同性別的情侶也十分常見,甚至有一些還被賦予了比較特殊的稱號——比如伴生戰士之類,然而,目前這兩個人的身份卻很不一樣。 西亞公爵在蘭德斯科的地位是很特殊的,作為一個沒有家族支持的公爵是多麼尷尬,相信沒有哪一個人不清楚,但是,他同時也是讓人畏懼的。 還記得十五年前屬於蘭德斯科的地精一族暴亂,它們原本是最好的建築工匠之一,但因為受到挑唆而採取了罷工、並且挖空許多高大建築地基的做法,讓很多建築倒塌,死傷無數,西亞公爵當時只是個落魄的私生子,卻已經擁有不錯的實力,於是他接受了國家的號召參軍,在與地精的正面戰鬥中充分顯示了一個軍人所必備的素質——堅決執行命令而且下手從不猶豫。 當他斬殺地精頭顱過百之後,他成為一個小隊的隊長,然後,他帶領著這個小隊的成員買來許多火油,在又一個被毀壞的建築下挖出地精的通道,灌入火油,然後一把大火直接燒死了地面下數以萬計的地精,而後如法炮製總共燒死十萬以上地精,又帶領人手堵住地精的出口,把殘餘者追殺殆盡,僅僅過了不足十天,已經幾乎將地精滅族,被人賦予了「血腥隊長」的稱號……之後每一次異族騷亂或者蘭德斯科邊境的小國打鬧,他都身先士卒地前往,加上他本身不僅是雷系的魔法師,而且天生神力,所以就算他沒有鬥氣,戰鬥力也遠超同級的魔法師們,他下手狠辣、屢戰屢勝,終於在三年前被授予「公爵」稱號,被允許他以斬首人數最多的地區——也是他被賜予的封地名「西亞」為姓,允許他創建自己的家族——儘管他還尚未露出這個意願。他的代號變為「血腥公爵」,但沒有敢當面這樣稱呼,只叫他「西亞公爵」……他今年雖然只有二十八歲,卻已經經過了百場戰役,一切榮譽都由國王賦予,他的忠心也只給予國王陛下一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早年因為戰場上的名聲過於恐怖而本身根基不深的緣故,很多貴族都處於觀望狀態,等他有了封地和公爵的稱號,貴族們爭先恐後地湧來,希望能與他聯姻——貴族名媛們也樂於這樣,西亞公爵被陛下這樣寵幸,誰不願意做一個將要創建的能夠預想到強大前景的新家族的當家主母呢? 但是,西亞公爵用絕對堅定的態度全部拒絕了。 西亞公爵不愛參加宴會,甚至除了在軍隊中練兵以外很少出門,也基本上沒有熟人,從不加入任何圈子,國王陛下多次稱讚他的忠誠與坦率。用貴族們的話來說,他就是國王陛下手中的一把刀,雖然鋒利,但很多人都想要給他安上一個鞘——當然,是自己家族的鞘。 然而,這一切都被歸來的謝爾菲斯王子打破。 謝爾菲斯王子,在達到能夠學習鬥氣的年齡之後就宣佈將終生為成為一個強大的戰士而奮鬥,放棄了王位的繼承權,同年,他離宮出走,國王陛下派人追回,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找到五王子的蹤跡,五年後,五王子歸來,已經成為了四級的戰士,他宣佈自己找到了一位老師,將一直跟隨學習,這一次出走後,每隔半年都會回宮探望國王陛下與王后,他錯過了一切宮廷教育,已經失去了所有繼承王位的可能,因此,國王陛下雖然震怒,但同時也放任了他為成為強大的戰士而努力。偶然一次在國王的宴會上,他遇見了西亞公爵,兩人居然成為朋友,一直保持平淡的交往,可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一回——五王子所舉辦的第一次舞會上,西亞公爵竟然會主動向他邀舞。 伴侶、情人之間跳舞當然很正常,而有時候邀請一位美麗的女士也是一種禮貌,但是一個男人邀請另一個男人跳舞……在場的人不禁懷疑,這難道是求愛的訊號? 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謝爾菲斯王子回應了這個邀請。 無數揣測在貴族們的心裡炸開來,西亞公爵這是為了利益、還是為了——愛情?如果是為了利益,在帝國內沒有任何根基可言的五王子根本無法帶給他任何利益,而如果為的是愛情……要知道,必須有後代才能保證一個家族的延續,如果選擇了不會生孩子的男人作為伴侶,也就說明西亞家族只會存於這一代,而根本無法延續下去,那麼,僅僅是為了對於貴族而言算是個調劑品的「愛情」就放棄家族,是不是代價太大了點兒? 當然,也有人有另外的猜測,允許創建家族說不定只是國王陛下為了籠絡西亞公爵的手段而已,但是只要西亞公爵選擇了一位王子作為伴侶,不能延續家族,那麼這個殊榮也不過是一時的殊榮而已,既能讓一位強大的軍事家為帝國賣命,又能保證不讓這個所謂的「家族」成為帝國的大患,何樂而不為呢?帝國的菲拉公主是作為必須要拉攏扎根最深的家族或者聯姻其他強國的存在,那麼沒有王位繼承權的五王子就是另一個上好的聯姻工具了……哦你說西亞公爵仍然能找一個女性情人生下後代?私生子可不能繼承爵位的! 兩種說法相比起來,明顯是後一種比較有道理,以至於貴族們已經開始猜測像五王子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才能讓西亞公爵那樣冷酷無情、凶狠殘暴又不給人面子的男人主動向他示好了…… 這問題一旦上升到政治高度,貴族們總是對其中的蹊蹺樂此不疲,有的仍然站在舞池邊上間或討論,有的則已經開始交換舞伴,準備藉著跳舞的間隙接近,看看能不能觀察到什麼了……在察言觀色上,他們總是有一套的。 舞池中的西琉普斯和阿洛卻完全沒有發現場外的暗潮洶湧,這兩人還一直沉浸在他們的第一支舞中,無暇他顧。 阿洛是因為剛被好友宣佈了自己與西琉普斯的關係,總覺得就像是在這大庭廣眾的成了親一樣,在跟著就是摟抱著慢慢在樂曲中踱步,說是跳舞,其實也不過是肢體糾纏,過分的親密讓他實在覺得羞窘,連步子都不知道該怎麼邁了。 而西琉普斯則是滿心的歡喜,他這算是當著所有人宣示了主權,而看到阿洛臉上不自覺閃過的一抹紅色後更加開心,恨不得要好好地長嚎幾聲,才能發洩出心中的喜悅之情,他是不會跳舞,可只是這麼抱著走來走去也很好了,反正,大家不也都是這樣走來走去嗎? 就這樣一個樂陶陶一個暈乎乎地跳了慢慢跳了一會兒,阿洛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這才猛然反應過來,一回頭,發現謝爾菲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阿勒利厄爾兩個也一起下了舞池了,想到剛才自己的樣子全被看過去了,不由得更加窘迫。 謝爾菲斯衝他眨眨眼,阿洛臉愣了一下,這時候西琉普斯發現了懷中人的心不在焉,他也扭頭看去,結果,看到的又是那個總喜歡時不時逗弄他一下的謝爾菲斯,於是怒目而視。 看到西琉普斯這副樣子,謝爾菲斯又有點蠢蠢欲動了,他張口就要調侃,然而,他感覺到腰部那雙有力的手臂勒得一緊,耳邊也有人輕聲說道:「謝爾,在跳舞的時候,是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舞伴身上比較好?」 這回輪到謝爾菲斯不自在了,他眼睛往旁邊一瞟,正看到西琉普斯囂張地勾起嘴角,還沒等他從「流牙居然笑了」這個事實中反應過來,腳下已經不自覺被人帶出了很遠——重重人影擋住,他已經找不到朋友們的蹤跡了。 謝爾菲斯抬起頭,看到的是阿勒利厄爾溫柔中透著強勢的眼神,他鎮定一下,說道:「我以為我們是專門下來給埃羅爾和流牙做示範的。」 阿勒利厄爾笑了:「謝爾,你明知道我這只是個借口而已。」 「阿勒利……」謝爾菲斯吶吶張口。 「艾爾。」阿勒利厄爾笑道,「我們說好了的。」 「……好吧,艾爾。」謝爾菲斯臉飛快地紅了一下,「如果不是為了給埃羅爾和流牙示範,那我們回去吧。」 阿勒利厄爾頓了一下:「謝爾,你還不肯面對現實嗎?我只是單純地想邀請你跳舞而已,而你也接受了我的邀請。」他的手在謝爾菲斯的腰間捏了一把,低聲笑著,「我想這樣已經很久了。」 謝爾菲斯僵住:「艾爾,你在做什麼……」 「很顯然,我在調|戲你。」阿勒利厄爾低下頭,他比謝爾菲斯要高出半個頭之多,現在幾乎嘴唇都要觸到他的耳廓,溫熱的吐息輕柔地打在謝爾菲斯的側臉上,「或者說引誘、勾|引?」 謝爾菲斯身上熱氣一陣上衝:「艾爾,你——」 「好吧,我說得文雅些,我是在追求你。」阿勒利厄爾眼看謝爾菲斯要被撩撥得生氣了,才重新抬起頭,但語言裡卻沒有放棄刺激,「我以為你做了這麼久的傭兵,比較喜歡更直白粗糙一點的說法。」 ……預感成真。 謝爾菲斯手指顫了顫:「艾爾,我們一直是朋友,我也一直這樣認為。」 「難道你從沒發現我對你的心意?」阿勒利厄爾一笑,「沒發現就算了,你從現在開始知道這個也行。不過,我不會放手的,謝爾,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是的,阿勒利厄爾對謝爾菲斯的感覺早已持續多年,後來在某次國王陛下舉行的宴會上看到他,才知道這個人是帝國那個傳說中經常離宮出走、沒有繼承權的五王子,然後就是他主動地接近了。他時常在外征戰,與傭兵們打交道的機會也很多,紅狼傭兵團的口碑不錯,他接觸多了,與謝爾菲斯接近的機會也就多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不錯的朋友,只是在法蘭城的時候並不明顯而已,他一直希望能夠潛移默化培養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因為只有這樣得來的感情才是最為牢固的,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會在忍耐了好幾年之後的今天忍不住了。 原因就是因為謝爾菲斯總是提到的「埃羅爾」和「流牙」——也就是西琉普斯兩人。 大概在半年多以前,阿勒利厄爾就發現他與謝爾菲斯之間的通信中多了這兩個名字,謝爾菲斯的語氣很熟稔,看起來對這兩個人的印象相當不錯,而後來頻率越來越多,直到魔法交流大會的前夕,他更是為那個叫「埃羅爾」的魔法師一直擔憂著,這樣的份量,讓阿勒利厄爾有了危機感。 而後,趁著交流大會的時機,阿勒利厄爾說服了謝爾菲斯陪同他一起前往卡莫拉,就是為了見一見這兩個人,等到見到以後,他更進一步地察覺到謝爾菲斯對埃羅爾非同一般的關懷——儘管是純友誼的而埃羅爾與另一個「流牙」本來就是情侶,依然讓他醋意沸騰。 藉著自己「公爵」的名頭表示樂意幫助謝爾菲斯照料一下埃羅爾,果然,謝爾菲斯處於對阿勒利厄爾的信任和對埃羅爾的擔憂、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他們介紹認識,阿勒利厄爾的目的達到了,卻也因為謝爾菲斯與那兩個人的輕鬆相處而無法忍受。 之後總算大會結束,他們回到了帝國首都法蘭城,可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那個埃羅爾又成為法蘭城魔法世家斯利維爾的一員,也來到了這裡,謝爾菲斯還為了他的安全而第一次舉辦舞會……阿勒利厄爾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徒勞地等下去了。他早就不滿足只做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他想做的是謝爾菲斯的伴侶。 於是,他稱得上是拐騙地讓謝爾菲斯下了舞池跟他跳舞,在這次來了首都接近全部大貴族的舞會上,他簡直算是當眾求愛了——他可以想像貴族之間會流傳多少種屬於他們兩個的傳言,更能明白這些傳言將怎樣地變為輿論——他不會去鎮壓這些輿論,謝爾菲斯也不懂得如何平息它們,而他本人,更會在每一個「恰當」的時候做出自己的姿態。阿勒利厄爾相信,當流言越來越多的時候,謝爾菲斯一定會正視這件事,而他也絕對不會忘記他的追求——為了得到自己的愛人。 相比阿勒利厄爾的刻意,謝爾菲斯則是比較無措了,他可從來沒遭遇過這樣的事情!長了二十多歲,他當然對未來也有過憧憬,不過在這個高級戰士壽命普遍不短的世界上,他倒是沒想過這麼快定下來他的伴侶——畢竟,他親眼見到了他的老師卡爾加和團長法而非之間的深厚感情,也見識過了很多生死不離的傭兵們或者是伴生戰士們與他們的魔法師,這些都讓從小見識貴族圈子混亂關係的他欽羨不已。 可也正因為這樣,他沒想過要去追尋一時快樂,而準備先提高本身的力量,他也想要有一個互相扶持的人,但最根本的還是必須有著自己的強大……他想過在他得到力量以後,他也許會成為一位魔法師的伴生戰士,也可能會與某個同伴產生感情,更或者是邂逅一位讓他心動的女子……唯獨沒有想過,他一直信任著的、除了老師團長之外最為在意的強悍男人會對他產生這樣的感情。 謝爾菲斯有點慌亂,這一切毫無徵兆,讓他不知該怎樣反應。 「……艾爾。」所以,他沉默了一會,才問,「你從什麼時候……」 「從一開始主動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對你不懷好意了。」阿勒利厄爾在謝爾菲斯面前總是散漫多過冷血,向來十分隨意,「所以,給我一個答案吧?」 謝爾菲斯垂目,這時候下一首曲子響起,阿勒利厄爾引導他換了舞步,將舞曲繼續下去。 「五年……」對這個數字,謝爾菲斯難掩驚訝,他從沒想過原來阿勒利厄爾一直抱有的都是這樣的心思,「那為什麼是現在?」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了,為什麼突兀地說出來? 「我最近有點嫉妒。」阿勒利厄爾沒準備就這樣放過謝爾菲斯,「你和埃羅爾他們走得太近了……不管是你和他們的距離還是他們本身作為情侶的親密,都讓我很眼紅啊,謝爾。」 他伸長手臂,幾乎是把謝爾菲斯摟在了懷裡,從外面看來,簡直是貼在了一起一樣,阿勒利厄爾湊到了謝爾菲斯的耳邊,帶著笑意說道:「我很真誠的在想你求愛,親愛的謝爾,我心愛的王子。」 看著謝爾菲斯有點猶豫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神情,阿勒利厄爾唇邊的弧度更深了:「其實,我更想直接對你說,你願意與我結婚嗎?與我結成共度一生的伴侶?」 第151章 發現   謝爾菲斯的臉「刷」地一下紅透了,他向來沉穩鎮定,但在這時候卻被從來視為知己的男人強烈的攻勢弄得尷尬不已……或者,也有點小小的……   正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的時候,這一支舞曲也剛好宣告結束,謝爾菲斯如蒙大赦,趕忙快步往舞池外走去:「以後再說吧。」   阿勒利厄爾沒有急著追趕,只是含笑看著謝爾幾乎可以稱作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並不是一定要在現在得到答案,他只需要他的謝爾明白他的心意就好。然後,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謝爾菲斯極快地走到阿洛身邊——是的,同樣也是在這一曲完結的時候他終於沒辦法再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西琉普斯過分親密地摟抱了,所以也回到了舞池邊上,正好,那一頭銀髮就成為謝爾菲斯能夠捕捉到的最明顯標誌了。  「剛剛一閃神就沒看到你了,謝爾,跳舞還愉快嗎?」阿洛的聲音在面向朋友的時候始終這樣柔和,以至於謝爾菲斯在聽到的剎那也忍不住放鬆下來。   拋開無用的情緒,謝爾菲斯爽朗一笑:「當然愉快。」他在心裡為之前所遭遇的事情停頓一瞬,但馬上說道,「我的舞技其實還不錯,不知是否有榮幸與你共舞一曲,親愛的埃羅爾?」他伸出手做邀請狀。   這一舉動,同時讓從後頭趕上來的紫發男人和摟著銀髮青年腰肢的男人黑了臉。   西琉普斯一下拍開謝爾菲斯那礙眼的手,沉著臉說道:「你沒有這個榮幸。」   ……果然屢試不爽。謝爾菲斯暗笑,心情頓時好起來,可下一刻,一個磁性的男聲在身後響起:「謝爾,你怎麼走這麼快?」   「……艾爾。」謝爾菲斯僵了一下,回頭笑了笑。   阿勒利厄爾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談笑自如的:「在說什麼呢?看起來聊得很開心,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入?」   「當然,阿勒利厄爾。」阿洛敏銳地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勁,不過也沒有多想,「在這裡你和謝爾才是主人啊。」   這句話阿勒利厄爾很愛聽,剛才因為心上人故意向他邀舞所產生的一點不滿立刻消失了:「這裡有些吵,不如我們還是坐到那邊去聊?」他指的是他在跳舞前所佔據的那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那我們就去那邊吧。」這個提議顯然非常符合阿洛的喜好。   兩個人做出了決定,在不涉及安全問題的時候西琉普斯向來很聽阿洛的話這個暫且不說,謝爾菲斯也因為那個強烈的……告白而導致一碰到與阿勒利厄爾有關的事情——無論是他的聲音還是看到他本人,都立刻心慌意亂,所以,在這個時候也就跟著一起去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是舞會的主人——而阿勒利厄爾的目的之一也正是如此。   貴族們從來不會太過刻意地去正面打量什麼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不管是之前的那四個人分為兩組的跳舞也好、還是現在幾個人又聚在一起也罷,都似乎在宣告著他們的猜測並沒有錯……直到在場的貴族們之間有另一個人用特殊的舉動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菲拉公主,您願意與我跳一支舞嗎?」清潤的少年聲線不大不小,但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瑟夫瑞拉,銀髮的斯利維爾,在邀請帝國最尊貴的、也是唯一的公主。  貴族們的視線朝他投去。   按照之前的猜想,如果斯利維爾家族的做法果然是要成全這個少年的話,他就會是下一任的族長,沿襲白銀公爵的爵位並且很顯然名副其實,而斯利維爾作為帝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勢力龐大而且受王族的約束較小,是足夠配得上菲拉公主的高貴身份的,而且,這又是否是斯利維爾給王族投來的橄欖枝?   在場的王子們也關注到這個情況,阿里納斯的笑容冰冷:「索蘭特,你說如果你是父王的話,會願意把菲拉嫁給斯利維爾嗎?」是的,不是嫁給瑟夫瑞拉,而是嫁給斯利維爾。   索蘭特沒有回答,而阿里納斯也並沒有想真的從他口中得到答案,而是繼續說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很樂意的。嫁過去一個菲拉,就能讓神裔家族中有王族的孩子出生,還能讓斯利維爾與王族的聯繫更加緊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合算的了。」   而唯一需要考慮的是,這個從來不與王族聯姻的古老家族,為什麼會突然表現出類似的意願……而這個意願,是瑟夫瑞拉的,還是斯利維爾的?或許,這並不是斯利維爾的意思,而只是瑟夫瑞拉見到他原定要為他奉獻的「兄長」有了強力的背景而做出的防範措施,比如說,娶回公主,那麼,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王族當然會鼎力支持他……而且,即使知道他可能只是抱有這個意願,王族也不會拒絕這個誘惑。不管怎麼樣,對他而言都是有利的,而等他回到家族後可能遭受的責難,等他做了族長以後,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權力……多麼魅惑人心的一個詞!   在牆邊的沙發上,四個人看到菲拉接受了瑟夫瑞拉的邀請進入舞池,修長的少年與美麗的少女優雅地旋轉,交織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阿勒利厄爾與謝爾菲斯坐在同一邊,他微微側頭,看向一直平靜地靠著伴侶的銀髮青年,勾起嘴角:「埃羅爾,你不害怕嗎?」  「在這個方面,跟我沒什麼關係。」阿洛微笑著回答。   對阿洛而言,他所要做的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而已——把神裔之血交還,了卻因果,也排除地下神殿、或者說所謂的水之女神對他的影響。   而瑟夫瑞拉考慮了多少、為什麼做這些事、做了這些之後想要怎麼樣,這些都與他無關,無論瑟夫瑞拉今天的舉動是因為什麼,只要最終的目的不改變,對他來說就沒有任何區別。   舞會進行到現在氣氛已經相當好了,作為主人的謝爾菲斯總算是平靜了心情,但是因為阿勒利厄爾的存在,也同時讓他無法繼續邀請其他的女士跳舞,就只能坐在這裡,與朋友間或交談,也任憑那些個貴族們胡亂猜測。   阿勒利厄爾沒有繼續做些什麼,只是偶爾朝著謝爾菲斯露出一個與平時不同的溫柔笑容,就足夠顯示出它的愛意……   西琉普斯趁這個機會,攬著阿洛偶爾換換動作,與他們兩個的距離是越來越遠,到後面,幾乎是分處沙發的兩頭,中間還能隔上好幾個熱的距離,謝爾菲斯注意到這一點,可看到西琉普斯坐在外面擋住了他能夠投向阿洛的眼神,沒辦法地也只能咬牙了。   ……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流牙,你在做什麼?」西琉普斯做得這麼明顯,阿洛當然也發現了。   西琉普斯抱住阿洛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說道:「那個什麼公爵想跟謝爾菲斯單獨說話。」   誒?阿洛一愣:「說什麼……」   「不用管他們,那個人想跟謝爾在一起。」西琉普斯不高興阿洛總想著別人,頓了一下,才說,「就像我們一樣的。」   真沒看出來……阿洛好奇地從西琉普斯肩窩上透出臉看過去,果然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尤其是阿勒利厄爾看向謝爾菲斯的眼神,之前還不覺得,現在經過西琉普斯的提醒,就怎麼看怎麼曖昧……   「不知道是怎麼開始的,不過,謝爾好像並不討厭。」阿洛很快收回目光,朝西琉普斯笑道。   「早點打發出去,不然總是吵。」西琉普斯悶悶地看著阿洛的笑容,總覺得那個「謝爾」很礙事。   「好了流牙,你也別總是這麼說謝爾……他對我們很好。」阿洛知道西琉普斯對謝爾菲斯的小小意見,不過還是決定趁這個機會嚴肅地跟西琉普斯說一次,「流牙,他是我們值得相交的朋友。」   西琉普斯看出了阿洛眼裡的認真,終於猶豫地點一下頭:「好吧,暫且認為是。」   從遠古走來的西琉普斯,想要信任一個人真是太難了,但是現在不是遠古,而這個謝爾看起來除了吵了一點以外也還算不錯,既然他的洛喜歡,那麼,他也會試著看他順眼一點。   知道西琉普斯聽進去自己的話,阿洛很高興,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西琉普斯的臉。   西琉普斯閉上眼在阿洛的掌心蹭了蹭,柔軟的觸感讓他相當享受,但是很快地,阿洛卻收回了手。西琉普斯睜開眼,皺一下眉。   阿洛揉一下眉心,有點無奈地笑道:「流牙,我們在外面。」你剛剛被介紹是個大戰士,做那個動作真是太沒有形象了……   西琉普斯根本不在意這個,不過,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洛,你之前說,你感應到什麼東西了?」他可沒有忘記在舞會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被打斷的對話。   阿洛一頓,垂目說道:「嗯,我感應到修真的器具……很奇怪,我在這個世界上來了之後,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東西,而且不知怎麼的我有預感,這個對我們而言非常重要。」   西琉普斯立刻重視起來:「那你發現是在誰的手裡了嗎?我完全感覺不到。」他釋放過一些自己的力量,可是什麼反應也沒有,因此就只能寄望於阿洛的靈識。   「是正道修真的東西,力量波動非常強大,我敢說,任何一個修真者都能夠察覺到這個……真是太明顯了。」阿洛正色說道,「流牙你踏入修真道路、打下根基的時候利用的是鬥氣,可能是因為這樣才沒法察覺。」   西琉普斯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解釋,然後阿洛又說:「就在大王子手指上,你看到了嗎?那一顆紅色的珠子,在戒指正中好像寶石一樣鑲嵌著的就是……力量雖然很強,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殘缺的,當我看到它的時候就有一種它不完整、需要在後面添上什麼東西的欲|望。」   「會受影響嗎?」西琉普斯有點著急。   「……還好,沒什麼太大影響。」阿洛搖搖頭,「這只是法寶蒙塵多年後遇到能夠使用它的人時候所發送出來的吸引力而已……為了讓我注意到它。」   「洛想要嗎?」西琉普斯低下頭問道。   「如果可能的話。」阿洛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頭,「即使被分成很多部分還能產生靈覺,這樣的修真器具,是每一個修真者都想要得到的……而且,我也想知道如果把那些部分都齊集起來,得到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西琉普斯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只是摸摸阿洛垂下來的長髮,而後說道:「等這邊的事情完了,我陪你把它們全部收齊。」   阿洛衝他溫柔地笑了笑:「好。」   舞會上再沒發生過什麼很奇特的事情,貴族們在見識到今晚的情形後心裡也各有章程,那些王族卻沒有任何作為,就好像只是過來看看而已,倒是瑟夫瑞拉,之後一直與菲拉公主在一起跳舞,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舞會結束後,瑟夫瑞拉向阿洛打過招呼,說是要送菲拉公主回去,阿洛當然是微笑答應,而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來的四個人就又彼此照面了。   「謝爾,我和流牙也該回去了,總不能比送了公主回家的瑟夫瑞拉還晚。」阿洛看著謝爾,微微地笑了笑,「很晚了,你也要早點休息。」   「好了我知道,在斯利維爾家族肯定不容易,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歡迎你隨時到我這裡玩個幾天。」謝爾菲斯也回給他一個笑容,「還有,現在天色這麼黑,流牙可要好好地保護埃羅爾。」   西琉普斯看他一眼,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就算是答應了。   而謝爾菲斯卻為這種難得的回應呆了一下,跟著笑道:「那……再見?」   「再見。」阿洛輕咳一聲,忍笑揮手說道,然後他朝一直站在好友身邊的紫發男人也點點頭,才與西琉普斯一起轉身離去。   等到兩個人也坐馬車走了,大廳裡除了僕人就只剩下了阿勒利厄爾和謝爾菲斯兩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   阿勒利厄爾拍拍身上莫須有的褶皺,又拉一拉衣服的下擺,使得謝爾菲斯忍不住開口問道:「艾爾,你在做什麼?」   「剛剛坐太久了。」阿勒利厄爾笑道,走過去又要幫謝爾菲斯也整理一下。   謝爾菲斯急忙後退一步,阿勒利厄爾的手被晾在了半空。   「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的,謝爾。」阿勒利厄爾露出一個微笑,「你明知道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原本只是反射動作,但是在聽到阿勒利厄爾的話之後,謝爾菲斯反而感覺到了一絲愧意……他不該反應這麼大的,像這樣的舉動,在以前他們兩人之間也不是沒有。   「……抱歉,是我過分了。」歎口氣,謝爾菲斯誠懇地說道。   「我什麼時候怪過你?而且這個也不是大事。」阿勒利厄爾看中謝爾菲斯的一點,就是他總是那麼坦率。   即使做了傭兵、見過了太多死傷,謝爾菲斯也總是樂觀積極,平時的時候沉穩而堅韌,在朋友身邊又真摯而開朗,他在皇室與貴族的陰謀詭詐中出生長大,也明瞭那些錯綜局勢、詭譎心思,可本人卻個性單純坦蕩,從不算計……對於阿勒利厄爾這種在血腥中成長的男人而言,他能給他帶來堅定的陪伴,也能給他帶來希望。   如果說阿勒利厄爾一開始接近謝爾菲斯只是覺得有些興趣,那麼在之後這些年的交往中,就確定了與他相伴的決心了。   「更何況,我也知道這是因為我之前太過魯莽了。」阿勒利厄爾看著謝爾菲斯的眼睛,目光裡是從未有過的柔情,「但是謝爾,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謝爾菲斯定定地看了他一陣,忽然笑道:「艾爾,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做摯友、當做家人……」他頓一頓,「不過,從現在開始,也許我可以試著往另一個方向考慮,但是對於我的答案,你可以等待多久呢?」   「你瞭解我的,我對除了征戰的事情以外向來沒有多餘的耐心。」阿勒利厄爾唇邊的笑意加深,「我可以等你一個月,作為你考慮的時間。」   「……一個月?太過心急可不是一位公爵的優點。」謝爾菲斯挑眉,「那麼艾爾,如果一個月之後,我的答案是否定呢?」   「如果是否定的話……謝爾,我可以不在這裡回答你嗎?」阿勒利厄爾走上前,雙手扶住謝爾菲斯的肩膀,然後低下頭,「我可不想讓自己追求著的心上人生氣啊……」   謝爾菲斯閉上眼,然後阿勒利厄爾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   「也許你不介意我今晚在這裡留宿?」一吻過後,阿勒利厄爾立刻放開了他後退,隨即為他的沒有拒絕而笑意加深。   「這個你就別期待了,我可不希望製造出更多讓人『振奮』的輿論。」謝爾菲斯一口否決。   阿勒利厄爾聳聳肩:「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謝爾菲斯瞥了他一眼:「我會送你到門口的,艾爾。」 第152章 化身   回到斯利維爾莊園的時候已經非常晚了,他們與瑟夫瑞拉出乎意料地分先後進入大廳,在對視淺笑說「晚安」之後,就分別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阿洛注意到,瑟夫瑞拉所前往的,是屬於公爵大人的書房。那裡燈火閃爍,很顯然,裡面的人也一直在等待之中。   西琉普斯攬住阿洛的肩頭,不容置疑地將他帶回了他們的房間:「洛,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阿洛唇邊帶上一絲暖意:「嗯,我知道。」   另一邊,瑟夫瑞拉正好推開了書房的大門。   「父親。」他垂首說道,「我今天擅自邀請了菲拉公主跳舞。」他從不認為自己的小小伎倆能夠隱瞞他尊貴的父親,那麼,在作出了抉擇之後適當的坦白就非常重要。   公爵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向自己最看重的兒子,身上的魔威霎時掀起,壓得銀髮少年喘不過氣來:「我以為,你早已熟讀了斯利維爾的祖訓——永不讓王族的血液融入斯利維爾!」神裔血脈高傲無比,能夠容忍效忠於一個帝國,卻不能容忍完全被帝國控制!   瑟夫瑞拉深深彎腰:「父親,我只是在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然後他直起身子,笑容帶著一絲狡猾,「而且,聯姻不代表會讓王族的血脈融入。」   「瑟夫瑞拉,你知道的,我最欣賞的除了你的銀髮和天賦,就是你的不擇手段。」公爵直直地看入銀髮少年的眼睛,「不要讓我失望。」   「父親,我會做好準備,菲拉絕不會生下我的孩子。」瑟夫瑞拉從容而不失堅決地說道,「即使出現意外,我會殺了那個孩子——無論他有著什麼樣的能力。」   貴族們總是這樣無情,家族的利益高於一切。   第二天,舞會上所發生的事情就如同颶風一樣席捲了整個法蘭城上流圈子,所有人都在暗自考量,思考從這幾個消息中能夠為自己獲得一些什麼——無論是西亞公爵對五王子的追求、斯利維爾與菲拉公主可能的聯姻、還是那個突兀出現的卻有著斯利維爾伴侶和五王子好友的大戰士。   而這一切,看起來有些混亂,但仔細觀察,卻發現它們有一個共同的交集點——五王子謝爾菲斯。   那個大戰士的身份讓稍有自知之明的貴族們都放棄了拉攏的心思,幾位王子也因此而覺得有些棘手……法蘭城的勢力盤根錯節,為了得到王儲的位置,有一個傳奇級別的大戰士支持自己當然重要,可如果大戰士背後的東西太過複雜,他們也要考慮拉攏之後是否會帶來不良後果,亦或是反而捲入更大的麻煩。   現在唯一能夠讓幾位王子欣慰的是,這位大戰士雖然不能為自己所用,但與他交際很深的五王子雖然可能因為他而與斯利維爾扯上關係、並且本身也有西亞公爵的支持,可他自己卻早已經沒有了繼承權,因此,那位大戰士儘管不會成為自己的人,卻也不會成為對手的人。至於與斯利維爾可能交集更深的菲拉公主,她終生只會為帝國奉獻,同樣屬於中立派。   想明白了這一切,因為那個異象而蠢蠢欲動的人們就全部安靜下來,法蘭城依舊暗潮洶湧,可是那無法得到——也就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大戰士卻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而現在,整個帝國關注的焦點是:斯利維爾家族與西亞家族與帝國的聯姻。   阿洛和西琉普斯在斯利維爾莊園裡的生活風平浪靜,兩個人多半的時間都在書房裡看書——更準確地說是阿洛看書而西琉普斯盡責地把自己當成人肉墊子,另一些時間則是在草坪上散散步,阿洛也會研究一下魔法咒語的簡化與複合型效果,相當愜意。   斯利維爾一直沒有提出關於地下神殿的事情,瑟夫瑞拉每天行色匆匆,相當繁忙。時間飛逝,轉眼又過了十多天。   「流牙,這一次的假期就快要結束了。」阿洛坐在草坪上,靠在身後西琉普斯的懷裡,「我以為他們會很快想出借口提出讓我獻出神裔之血,可到了現在都沒有動靜,難道他們希望我自己提出?還是說,他們預備拖延到下一次的假期?」   西琉普斯搖一下頭:「不知道。」他也想不通斯利維爾在打什麼主意。   「距離魔法師公會會長要求我去公會的時間越來越近,這邊的事情不處理完的話,斯利維爾想必不會放人。」阿洛深感無奈,「尼瑪在那邊並不安全,雖然她說讓我不要顧忌她,但我如果真的不顧忌,恐怕又會生出心魔了……」   西琉普斯撫摸著他的長髮,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他。   阿洛眼裡劃過一絲擔憂:「尼瑪的身體很好,但是能夠讓一個人不好的魔法實在太多了,魔法公會會長是大魔導師,當今最強的強者之一,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忽視他,他會對尼瑪做出什麼……不,作為最強的強者,他必定有著自己的驕傲,應該不會隨意對一個三級的魔法師下手才對……也不對,正是因為他有著自己的驕傲,如果我拒絕了就等同於踐踏了他的驕傲,他未必需要真的動手做出什麼,他只要顯示出一個訊號,當然就會有人為他去做……」   修真者天生不是陰謀家,他們能夠預測天機,但並不代表他們對紅塵中的勾心鬥角也能悉數掌握,阿洛聰慧,但並非能夠事事洞察,所以,當很多事情攪在一起、而他又有人牽絆的時候,會覺得混亂是很正常的。   於是西琉普斯開口了:「我讓我的化身去一趟。」他的話果然勾起了阿洛的注意,「用化身把她帶走。」   阿洛愣了一下,然後沉吟著:「這也未必不是一個辦法……」他現在分|身乏術,可西琉普斯卻是可以的,他竟然全然忘記了。   兩人達成了統一意見,西琉普斯閉一下眼,把手掌伸出來——很快地,他的手心爆發出一點金色的光芒,在地面上形成個只有拳頭大小煥發著朦朧微光的東西,仔細看過去,似乎能看到裡面隱約成型的動物姿態。西琉普斯意念一動,那東西化作一點極黯淡的白光,貼著草皮飛掠而出。   之後,他們只需要等待化身傳回消息就行了。   化身與本體一樣,都有著西琉普斯的思想,可以說修行到這個地步,化身即本體,本體即化身,兩者沒有任何區別。   本體陪伴著他心愛的伴侶,而化身就化光而行,剛剛到了城外,就變成一隻銀毛的野獸——一如他們愛人的髮色。   這身外化身擬了獸態,修成之時使得他本體與化身都能在人獸之間不停轉換,且可大可小,任意變化……某種程度來說,在很多方面都能提供更多的方便,如果等到修行更深,還可以再做更多擬態,把力量分為數個部分總和起來……到最深的境界可以化身千萬,甚至融入天道之中!當然,這些阿洛目前只是聽聞傳說,而西琉普斯更是毫不瞭解,只是憑借本能讓把力量儲存、製造化身。在他們的修為越發進步的時候,就會慢慢窺得其中道理,反正他們的壽命沒有止境,到將來,終有一天會踏入無上玄妙之界。   為了避免惹人注意,化身所變的野獸只有一人長,比起一些戰士會帶上的獵寵還要小巧,除了一身銀毛有點特別以外,它沒什麼值得注目的地方,然而就是這一點點特別也被它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所抹消,在大路上,人們只能看到一陣疾風刮過,而無法看清風裡裹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就這樣,沒過多久,它已經來到了位於魔法之都埃維爾的魔法總公會之外,它沒有停頓,只抬頭看了一眼,就消失在大門口。   這一天,在公會圖書館裡已經幹了幾十年的三級魔法師尼瑪仍然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安安心心地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查錄今天出借和收回的圖書,一邊端起她自己用心泡出的紅茶慢慢啜飲,十分享受。   對她而言,沒什麼是比一個安逸的下午茶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遍佈於公會內部的魔法陣忽然一起發出了尖銳的低鳴……是警報。   照道理,這些魔法陣一個連著一個,觸動其中之一就會引起連鎖反應,把入侵者的力量不斷削弱,直到將他們阻擋在公會的核心之外,但是,今天這似乎並不管用了。   魔法陣發出的警告聲從外部迅速蔓延到內部,飛快地串聯起來,卻一直沒有停歇的意思,這也就是說,入侵者成功地闖入了?   可是,並沒有人感覺到特別強烈的存在感啊……不,也許是有的,有一陣微風不著痕跡地侵入進來,一路上掠過防禦的魔法陣,絲毫不肯止住它的腳步——直到進入了公會中最顯眼的圖書館,才略微停頓了一瞬。   尼瑪的魔力低微,她的身體仍處在下午茶的慵懶氛圍中,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對這景像有什麼反應——但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一股強勁的風捲上了自己的腰,她的驚呼被突兀灌入的狂風堵在了喉嚨裡,而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騰空,而後眼睛一黑,她就昏了過去。 第153章 尼瑪的安全   尼瑪在一個山洞裡醒來——哦,無論是誰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滿眼的坑坑窪窪的山壁以及山壁下因為過分陰暗和潮濕的環境所生長出來的苔蘚也能很輕易地明白這一點。   她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人……好吧,綁架。但馬上地,她就不需要再有任何疑惑了。因為一個足夠寬闊的黑影擋住了她面前的光線。   是一個男人,修長、強壯而且並不累贅。   「……你是誰?」尼瑪與那個男人對視了很久,終於發現自己可能無法得到回答,於是她和藹地笑了笑,就如同面對自己的子侄——是的,無論怎樣,從這個男人的外表上來看也絕對比她年紀要小上太多了。   男人的聲音有點低沉,相當磁性,但也同樣相當地用詞簡潔:「……西琉普斯。」   尼瑪對於這樣沉默寡言的孩子總是覺得很頭痛,不過目前看起來,這個孩子對他並沒有什麼惡意。   「好吧西琉普斯先生,你帶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尼瑪歎口氣,「還有,這裡距離魔法師總公會有多遠?」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她也完全不認為男人會在附近的地方停下來。   果然,男人說道:「我們在蘭德斯科國境內。」他停頓一下,補充,「沒有任何人能找到。」   男人緩緩地坐在了尼瑪的對面,面無表情,似乎在思考怎樣與她交流,尼瑪看清楚男人的樣貌,年輕、張揚、能看出他所具有的強悍的力量,至於那種異於常人的俊美……作為一個早已過了五十歲並且深愛去世的丈夫的女士,是不會專程去欣賞這個的。   「如果沒事的話,我應該回去工作。」尼瑪決定不再迂迴,與其等這個男人找出跟自己交流的方式,不如自己主動開口……她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待自己是善意的,儘管他不擅於表達。   「你回去不安全。」男人說道,「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再出去。」   聽完這句話,尼瑪想起這段時間自己經歷的事情,忽然明白了一點什麼:「……如果你是斯利維爾家族派來的人,是不是應該帶我去見埃羅爾?說實話,我挺想念他了。」   「洛……埃羅爾讓我來的。」男人看著尼瑪的眼睛,那裡面蘊含著幾不可見的擔憂,「他很安全,但不放心你。」   尼瑪聽懂了男人努力想要表達的意思,溫和地笑了笑:「西琉普斯先生,你和埃羅爾是朋友嗎?」   這回男人沒有絲毫猶豫:「我是他的伴生戰士。」   ……伴生戰士?尼瑪吃了一驚,在她看來,今年剛過了二十歲的埃羅爾還是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有能夠生死相伴的愛人了嗎?   想到這裡,她看向男人——西琉普斯的目光多了一些打量……她將埃羅爾當做自己和丈夫的延續,當然會更加關心他的幸福。   「埃羅爾現在不是更加需要你嗎,為什麼你會拋下他到這裡來?」不知不覺地,尼瑪的語氣中就帶上了一絲責備。   西琉普斯從來沒有經歷過與所謂的長輩相處,所以對於來自長輩關懷性的擔憂不知該如何處理……他掙扎了一下,才說:「你不安全,洛不放心,我聽他的。」再想一下,「我很快就走。你……就住這裡?」   尼瑪也許是從西琉普斯的態度中發現了什麼,對於他的打量也收了回去,語氣更是柔和了一些:「為了不給埃羅爾增加麻煩,我就在這裡住吧,你趕快回去,我想,埃羅爾會很希望你陪在他的身邊。」   西琉普斯僵硬著點一下頭,說:「你等一下。」然後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不多會,抱了一堆東西過來堆在牆邊,「這個是吃的。」   尼瑪看過去,是堆得足有一人多高的水果和乾肉。   又一會兒,西琉普斯帶來了兩個簡直如同小水池一樣的盛滿了乾淨水的浴盆:「喝的。」接著是一堆柔軟的布料,「鋪地面,蓋的。」   都放在牆邊堆好了,西琉普斯手一擺,一團黑光籠罩過去,這些東西就受到防護,不會因為外界環境而腐蝕。   最後,西琉普斯皺一下眉,從外面再次拎了幾大捆書回來:「消遣。」   這些吃的用的看的都是阿洛的喜好,西琉普斯也不可能細心到方方面面都能想得周到體貼——事實上,他能想起來這些已經要多虧阿洛平時的潛移默化了。   不過尼瑪卻很高興,因為從西琉普斯對她的態度上,她已經能夠看出對方對於自己所愛的孩子有多麼珍惜……對於她而言,沒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做完這一切,西琉普斯掌心泛出好幾團黑光,沒入了四周的洞壁,然後他交代:「這裡很隱蔽,但你出不去,我做好了防護措施。」   「好,這些東西足夠了,不過,可別忘了我。」尼瑪衝他慈和地笑了笑,「你快點回去吧,別讓埃羅爾等急了。」   西琉普斯點點頭,扔下一句「等我們來接你」就一晃而出,徹底封住了洞口,而山洞裡的尼瑪則是好笑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搖搖頭,把手裡的茶杯送到嘴邊啜一口,抽出一本書靠坐在布堆你看了起來——是的,因為被「綁架」得太急,她手裡端著的紅茶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呢。   另一頭,阿洛和本體西琉普斯在草坪上正好呆到了日落山頭,當最後一抹光芒沒入大地的時候,一縷白色的微光緊貼地面、穿過細草飛快地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西琉普斯伸出手,那微光就竄入他的手掌,他閉上眼,過一會兒睜開,看向阿洛:「分|身把事情都做好了,尼瑪現在在蘭德斯科境內一座孤山的山洞中,生活用品全都準備好了,洞外也用力量製造了禁制……因為力量的本源不是靈力,就算是占星者運用星力也不會發現的。」   聽完西琉普斯的解釋,阿洛稍稍放下心:「……我們盡快把神裔之血交還吧,也好快點去找尼瑪。」   不過話是這樣說,兩個人一直沒辦法找到合理的說法提出這件事,眼看時間又過了好幾天,《永遠的斯利維爾》這本書也已經被阿洛徹底看完,終於阿洛決定還是由其中的關於「神裔之血」的疑惑作為對話的開頭,現在,就只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了。   沒兩天後,瑟夫瑞拉依然還在處理各種事項,但是忠心於公爵的管家——克裡斯先生卻在這個時候來到了他們的房門前。   「公爵大人有事想和埃羅爾少爺談談,請跟我去書房。」克裡斯躬身,禮節完美恰到好處。   「是,我這就去。」阿洛與西琉普斯對視一眼,「我的伴生戰士可以一起?」   「當然。」管家的笑容同樣完美。   克裡斯帶領他們所去的並不是那個最大的書房,而是屬於公爵大人的、私人的、稍小一些但同樣莊重肅穆的書房裡。   「坐吧。」公爵看到兩人走進,就點點頭示意。   阿洛和西琉普斯當然是從善如流,然後等待公爵的發言。   「埃羅爾,在查了很多資料以後,我找到了你血脈的源頭。」公爵把他手裡翻開的資料遞過去,「你看看。」   阿洛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地接過來——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他這具肉身能夠隱瞞貴族們古老的血緣魔法陣,甚至連族譜上都無法記錄他的名字。   果然,資料上把一切來龍去脈都寫得清清楚楚了。   斯利維爾至今延續到第三百二十四代,公爵是第三百二十三代家主,往前追溯,在約莫第二百九十二代的時候,斯利維爾的分支出了一名暗黑魔法師,女性。   這是一個特例,也許是黑暗元素與水元素原本就同樣屬於偏冷的屬性、而在初期並不要求絕對純粹的魔法力,因此,這位女性顯現出來的只是在家族內偏向弱小的水系魔法天賦,但在她強行地壓制下,沒有人發現她對黑暗元素的強烈親和力——當然,這本身也與她從未走出莊園、而莊園本身就被龐大的水元素籠罩的原因有關。   在女性十七歲之後,她的水系魔法才勉強達到通過學徒考核的地步,她對家族沒有任何貢獻,所以無法進入一個好的魔法學院學習也沒有擁有家族內私人導師指導的資格,但是當她進行申請之後,她卻能夠獲得徒步苦修的許可——這也是如她這一類家族內天賦最低的族人最後變得強大的出路了。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她剛走出莊園不久,她的黑暗天賦就徹底顯露出來,而這樣的天賦讓她吸引了一個強大的暗黑魔法師,與她一起研究暗黑魔法,最終兩人相戀。   但是斯利維爾所有族人都完全屬於家族,為了逃避家族,她利用暗黑魔法侵蝕了身體裡的全部水系魔力,然後與她的丈夫一起研究出能夠掩蓋斯利維爾氣息的暗黑魔法——以她的生命、靈魂以及後代永遠的貧困為代價,通過契約儀式與暗黑神做了交換。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家族認定她已經死亡。   當她生下她與愛人的孩子,她的肉體化為粉塵,而靈魂則被她的丈夫以他的靈魂為代價延遲了回歸,被裝入一顆暗黑魔晶裡,直到丈夫的身體最終無法承受暗黑元素的侵蝕而腐化,兩個人的靈魂才一起投入暗黑神的懷抱之中。   而阿洛所附身的這具肉體,就是那位女性暗黑魔法師的後裔,在這一代的時候,身體雖然仍舊很容易被黑暗元素佔領,但卻擁有更加罕見的天賦——水屬性最高體質,天生的水靈體。   於是,在向上回溯了許多代和翻閱了無數本暗黑魔法書之後,斯利維爾家族終於找到了阿洛這具肉體的血脈來源。 154 154、儀式 ... 公爵大人做出總結陳詞:「以靈魂和後代為代價而與暗黑神進行的交換力量實在太強大,斯利維爾沒辦法將你的名字記入族譜……埃羅爾,在這一點上,我並不想隱瞞你。」他仔細觀察對面銀髮青年的表情,卻發現沒有不悅的神色出現,於是接下去,「不過我想,既然這一世你能夠獲得現在的身份,那麼就說明暗黑神收取的交換物已經足夠,從你以後、屬於你這一支的每一代子孫將不會再被命運的貧困詛咒,而能夠通過天賦獲得自己相應的地位。」 阿洛臉上好像出現了一種類似於憂傷的神情,輕柔地說道:「那真是太好了。」 不,也許不是交換物足夠了,而是徹底斷絕……真正的銀髮斯利維爾早已在貧困中被一個暗黑魔法師當做祭品送上祭壇,早已死去,而留下來的只是一個佔據了這具**的異世的孤魂。 由暗黑魔法師開始,又由暗黑魔法師結束,這大概也是一種因果,暗黑神的貪婪終究吞噬了當年那個女性最後的血脈,從今以後——當神裔之血也從阿洛身體裡拔出之時,這具身體將與斯利維爾再無關聯。 房間裡一時陷入寂靜,公爵沒有說話,像是在等待阿洛平穩情緒。 阿洛垂眼,而後抬起頭笑了笑:「公爵大人能夠找到我的血脈來源,讓我十分感激……您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沒有。」公爵沉聲說道,「不過你仍舊是斯利維爾的一員,即使你的名字無法登上族譜。」 「我很感動您對我的眷顧和包容,可我卻並不能厚顏如此。」阿洛輕輕地搖頭,「當年我的祖先叛逃,已經是被驅逐的對象,今天我怎麼能再無恥地利用這一點竊居在斯利維爾莊園?請您允許我的離開。」 「你並不用這樣。」公爵看著阿洛的眼睛,似乎在尋找裡面的謊言——或者真誠,「瑟夫瑞拉已經承認你是他的兄長,即使脫去這一層身份,你也依然是他的老師。」 「瑟夫瑞拉……」阿洛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然後突然抬起頭,露出個顯得有點蒼白的笑容,「公爵大人,其實在這一次舞會,我聽說了關於斯利維爾的銀髮傳說。我與瑟夫瑞拉,必須要有一個奉獻出自己力量……」 公爵的身體微微一震,不動聲色地看著彷彿在努力控制情緒的青年。 「還有那本書……」阿洛的聲音更輕了。 「……《永遠的斯利維爾》?」公爵問。 「是的,《永遠的斯利維爾》。」阿洛點點頭,「書上也提到了這個儀式,這是作為斯利維爾成員必須為家族承擔的責任,斯利維爾需要血脈覺醒者,將家族的榮光保持下去。」說著他的語氣鎮定起來,「既然我天生擁有銀髮,而又遇見了瑟夫瑞拉、進入了斯利維爾莊園,那麼即使我只是一個半路歸來的斯利維爾……雖然黯然,但也有所覺悟。」 「瑟夫瑞拉很優秀,家族不能缺少這樣的繼承人,那麼我作為他的老師、也作為他的兄長,願意我身體裡的神裔之血將他送上頂峰的神壇!」 公爵細緻地分辨阿洛每一分神情變化,想要看出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更想看清這些究竟是他的真心、還是他心懷怨忿?可他只看到了誠懇,以及一些釋然。 「不……這對你並不公平。」最終公爵還是沉吟著,模稜兩可地拒絕。 「請讓我為我的祖先給家族做出一些彌補。」阿洛知道對方仍在試探,他露出一個笑容,顯得堅強而帶著一絲脆弱,「既然我也是一個斯利維爾,請務必不要拒絕。」 西琉普斯湊過來摟住他顫抖的肩,像是在給他提供支撐的力量。 「……如果你已經決定了……」公爵揮揮手,「你先出去吧,我會召開族人的會議對這件事進行討論。」 西琉普斯攬著阿洛站起來,阿洛微微躬身:「那麼,晚安……公爵大人。」 直到阿洛的身影走遠,也沒有人提到儀式是不是會有什麼危險,這或許是公爵大人忘記了,或許…… 等兩人到了自己的房間,阿洛就鬆了口氣。 「真是想要機會就來了機會,流牙,這一次總算能盡快交還神裔之血了。」才剛進屋,他就被西琉普斯扔到床上,而他自己也舒適地伸展了四肢……說真的,在這裡才短短一個多月,但是對於他而言卻好像經歷無數歲月,十分難熬,讓他不禁發出感歎,「總在書上看到說修真者入世最難,果然最難啊……尤其是在這公侯貴族之家,讓人實在是疲憊得很。」 西琉普斯爬過去,把阿洛的頭扳到自己的大腿上讓他枕著,兩隻手放在他的額角輕輕按壓:「很累?」 「還好,我只是想念在森林裡修行的日子了,那時候不用考慮其他,只要專注地提升自己的修為就好。」阿洛閉上眼,在自家道侶的服務下感覺輕鬆了很多。 自從出了森林以後,外面的木性靈氣遠不如森林裡集中充沛也就算了,甚至根本就沒有時間修行,而到了後來,因為雙修而引起了一點小小麻煩讓他不得不隱藏身份避免更多麻煩……這一下,連每天晚上的打坐也被取消,身體裡的靈力全部轉化為魔力,對於修為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阿洛也有心吸納空氣中的水元素,照理說,斯利維爾莊園裡這樣的元素十分充沛,原本是最方便提升的,但他卻又因為地下神殿的影響對他的影響太大而放棄了這個——他可不希望在交還神裔之血的時候會因此而產生什麼不好的效果。 所以,他真的很久沒能清淨修行了啊……再這樣下去,他好不容易突破了元嬰期就難以鞏固,雖說不會重新掉回金丹期,但是也會導致心境不穩,再往上修行的時候就事倍功半了! 「流牙,我以前總想著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隱瞞了自己的本來身份,但是現在想想,等擺脫了神裔之血後,我與斯利維爾再無瓜葛,到時候就不需要這樣小心……憑借我們的遁術和道術,就算被人察覺,也能極快溜走。雖說不能妄造殺孽,但不戰而退卻是無妨。」阿洛微微地笑,「那時候就不需要流牙你再如現在這樣忍耐了……反正,打不過,跑總可以的?」 他原本心有掛礙,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總擔心自己這類異修者的存在若是不小心謹慎,就會引起各大帝國戒備,到時西琉普斯被逼得急了,恐怕要做出有傷天和的大事,引來天譴……但他現在身陷局中,轉念一想,且不說原本靈力就是虛無縹緲,除了能預知未來的星力能察覺之外,若是不刻意使用,其他人也是難以發現,他全然不必這樣過分警惕……他越是這樣,命局所纏繞的蛛絲越多,漸漸將他越纏越緊,讓他越是想要掙脫躲閃,反而越是掙脫不開、逃離不了。 不過他的警戒也未必是錯,斯利維爾家族在大陸的影響太大,在這之前他當然要極其小心,不然恐怕要把自己也陷了進去,可等斯利維爾這事結束,他也就不必再這樣隱藏下去。否則即使因此能不沾惹是非,對心境的影響卻是極大,恐怕以後的修行再也無法有所進益。 想到這裡,阿洛忽然感覺自己的道心一動,霎時一種輕快之感流遍全身,整個人彷彿都輕了許多。 他頓悟了。 西琉普斯敏銳地發現了阿洛身上的變化,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阿洛溫柔地笑笑:「沒事,我只是心境有所增長而已。」 聽他這樣說,西琉普斯也就放下這個,然後他把下巴抵上阿洛的額頭蹭蹭,皺起眉頭:「洛,那個儀式……」 阿洛閉眼,唇邊帶著笑意,他伸出一隻手撫上西琉普斯粗硬的黑髮揉揉:「不要擔心,我們早就做好準備了,不是嗎?」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流牙,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答應我,不要衝動……至少,也要有分寸。」 「……好。」西琉普斯閉上眼,在阿洛的銀髮上印下一個吻。 果然,三天後,克裡斯管家帶來了公爵的傳話,他同意了,並且代表斯利維爾家族向阿洛表示誠摯的謝意。 阿洛只是抱以不變的笑容,而後跟隨著克裡斯管家,來到了那個他已經去過一次的地下神殿中。 還只在過道裡,他就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壓力和吸引力——阿洛深吸一口氣,他不喜歡血液不受控制地沸騰的感覺。 地下神殿的大門大開,才剛剛走到門口,就有比上一次更加澎湃的水系魔力撲面而來……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讓人身處其中的時候就連呼吸也覺得困難無比。藍色的螢光籠罩了整個神殿,無數大小不一的魔法陣以各自的韻律在牆壁上、天花板和地板上旋轉不停,讓人彷彿能夠感受到歷史的齒輪嘎吱運轉。 尤其是最中心的那個巨型的魔法陣,無數魔紋彷彿游魚一般在上面不斷地穿梭遊走,閃爍出瑰麗的光芒。 是的,不出所料地,哪怕是當時的公爵看似猶豫,卻也在這三天內準備了這樣盛大的儀式——這樣多的魔法陣,是要立即吩咐了才能趕工完成吧?那樣莊嚴而神聖的氣息從每一個魔法陣中噴薄而出,各色藍光繽紛,彷彿將正裡面那高大的女神雕像也映照出一個華美的笑容來——女神慈悲,她樂意見證一個後裔的覺醒。她的魚尾有鑽石一樣的鱗片,比起魔法陣中的美麗藍光更加尊貴,她並沒有移動,可卻每一根髮絲都彷彿在微微飄動——就好像活了一樣。 公爵杵著他華麗的手杖站在女神的雕像之下,他向來嚴苛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容,向來冷酷的眼睛裡帶上極力壓抑的狂熱——是的,他等這一刻很久了,但他不能失態,即使這一代斯利維爾的兩個銀髮都站在了他的面前也是一樣。 「公爵大人,我來了。」阿洛被滿殿的藍光刺了一下眼,不過他很快地適應過來,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了魔法陣的邊緣。 公爵矜持地朝他點了點頭:「我很高興。」 表面上的工夫兩個人都做足了,靠牆邊走來一個銀髮的少年,正是今天推辭了所有家族事務的瑟夫瑞拉,他繃著臉,看起來有點略為緊張,然而在直面阿洛的時候,卻善意地朝他笑了笑。 阿洛也回以一個笑容。 公爵沒有過多地浪費時間,他把手杖插入他前方魔法陣的邊線上,沉聲交代:「瑟夫瑞拉先進入魔法陣,然後埃羅爾也走進去,兩個人相對站立。」 瑟夫瑞拉捏一下拳頭,抬步走了進去,而阿洛看他站好,也舉步而行。 一直站在阿洛身邊的西琉普斯也動一□子,要跟上去。他總覺得這個儀式充滿了詭異,加上之前他與阿洛的分析,讓他一點也不能放下心來……這種失常的情緒,讓他變得焦躁了。 「西琉普斯先生,作為埃羅爾少爺的伴生戰士,你可以旁觀這個儀式,但是不能跟埃羅爾少爺一起走入魔法陣。」克裡斯管家在這一刻盡責地攔住了那個已經進入傳奇級別的黑髮男人,儘管他的實力遠遠不如。 阿洛回頭給了西琉普斯一個安撫的笑容,告訴他稍安勿躁。 西琉普斯安靜下來,他慢慢地走到魔法陣群的側面,死死地盯著陣中的兩個人,就好像只要裡面那個銀髮的青年出現一點問題,他就會飛撲而去,把他狠狠地抓回來! 阿洛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有如芒刺在背,不過,為了去除所謂的神裔之血,他只能義無反顧——他盡力地放鬆自己,但其實他也沒有太多把握。 公爵看到兩個人都準備好了,把插入魔法陣邊線的手杖拔出,也帶起一片朦朧的藍光。 整個魔法陣被光芒籠罩,當光芒變得淡一些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見了,在瑟夫瑞拉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水池,深藍色的晶石雕成,每一分都鐫刻著莊嚴而華美的魔紋,顯出一種悠遠而古老的氣息。 「瑟夫瑞拉,你進入水池。埃羅爾,你把右手放入水池邊的凹槽裡,要一直用手掌觸摸到最裡面的晶壁。」公爵繼續吩咐著。 瑟夫瑞拉一躍進入水池,裡面裝得滿滿的水居然沒有濺出一滴,而當他的頭髮剛剛觸碰到水面的時候,透過模糊的水影,大家都能看出,瑟夫瑞拉的衣服在一瞬間消失了——他赤|裸著浸泡在這巨大的水池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阿洛也走上前,來到凹槽的前方。 凹槽裡是一個巴掌的形狀,在每根手指的指腹處都有一個尖銳的突刺,如果要將手掌與掌印相合,那麼突刺就會自然地在掌中穿出五個孔洞來。 阿洛有意無意地用身體擋住了西琉普斯的視線,然後把右手伸進去,快速而有力地一壓——連心的劇痛,但是阿洛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 鮮紅的血剛剛滲出一點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引入,阿洛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不斷流失,牽動著心臟的搏動,呼吸也漸漸有些不勻起來。 同時,水池裡湛藍的水中泛出了一絲鮮艷的紅,慢慢地呈螺旋狀渲染,再游移一陣,形成了淡紅色的彷彿是一個魔法陣的雛形,而後隨著紅色的液體越來越多,魔法陣逐漸被豐富起來,變得精細而複雜,而顏色也漸漸變得更深,直到好像凝固的鮮血一樣。 站在魔法陣中的阿洛臉色開始發白,因為失血過多甚至連腦子也有點犯暈了!心臟那裡一陣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像是把更加濃郁的、有活力的鮮血從那裡抽出一樣,阿洛逐漸覺得身子發軟,他的雙腿綿軟無力,到這時候他只能無力地依靠著池壁,但他的手卻好像被那個凹槽吸得更緊,就像是生長在凹槽裡一樣! 一直關注著阿洛的西琉普斯當然立刻就發現了他的異樣,他的眼睛裡泛出一縷獸性的紅,狂躁得好像要衝過來——然而,他被阿洛用一個溫柔的眼神制止了。 阿洛並不是要執意犯險,而是他感覺到有什麼扎根於心臟深處的難以拔出的東西快要因為這個詭異凹槽的吸引力而脫出自己的身體,他幾乎霎時就想到,這必定就是神裔之血! 這是他堅持要做這個儀式的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又怎麼能因為一點疼痛和血液就放棄呢……他有預感,即使是徹底驅除了神裔之血,他的血液也未必會被這個凹槽吸乾,然後,他就需要尋找脫身的時機…… 水池裡的瑟夫瑞拉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他慢慢地被推動到魔法陣的中心,猩紅的魔法陣穿越他的身體,讓他忽浮忽沉在水池的正中,頭、頸、手腳、全身都被水波浸泡。而從魔法陣的中心引出了一條紅色的血線,直直地刺進他心臟的部位,過了一會兒,魔法陣突兀地引出更多的紅絲,把他整個纏繞起來,一層又一層,最終形成了一個紅色的大繭…… 155 155、瑟夫瑞拉的轉化 ... 血色的繭子終究是徹底把瑟夫瑞拉包裹了起來,公爵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流露出狂喜的神情——是的!正如家族流傳下來的古籍記載,這就是儀式將要成功的表現! 阿洛的臉在這個時候已經變得慘白,可是在場的人除了西琉普斯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血繭之上……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雖然西琉普斯怒不可遏,但是對於阿洛來說,越是不引人注意就越是容易找到破綻。 失血過多了……阿洛能夠感覺到手指的發顫甚至是發冷,心臟的搏動聲更加激烈,彷彿就要跳到他的嗓子眼來! 然後就是一陣尖銳的刺痛——有什麼東西斷裂了、帶著火燙的溫度離開了他的心臟,順著她的手臂一直往下,而後分成五股,由五根手指脫身而出! 就在這一剎那,水池裡的水也沸騰起來—— 血繭變得更紅了,幾乎泛出黑色,而外殼也像是在這一瞬間變得堅硬無比,並且持續加固、甚至乾枯……就好像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從稚嫩到衰敗,然後「喀」地一聲脆響,那繭子上居然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紋! 阿洛只覺得頭暈目眩,那個凹槽還在猛力吸收他體內的鮮血,為這個儀式提供力量,他現在才算明白這個儀式的危險究竟在於何處……是要用奉獻者全身的鮮血完成另一個人的蛻變! 難怪,每一次只能覺醒一個人…… 不過既然神裔之血已經貢獻出去,而瑟夫瑞拉那個血繭也有了破開的可能,阿洛也不會就這樣放任自己的**因為失去所有的血液而失去活力。 他即使身在陣心,也能感受到西琉普斯張揚的怒氣,他知道,他的流牙忍不住了……而他,也不能再忍耐了。 因果已了,阿洛調動目前僅有的清醒神智,猛然把身體裡的魔力全部轉換為靈力!炫目的青色光芒頓時遍佈他全身,阿洛把靈力一下子灌注在右臂之中,狠狠地一個發力——「乒!」 這是凹槽中突刺破碎的聲響。 阿洛拔出了自己的手,五根手指指腹處被穿透的小洞還在汩汩流血,他默然運力,靈力流轉間已經止住了血,而那幾個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結痂、消失。這就是木行靈力生生不息的力量。 魔法陣仍在運行,儀式因為已經接近尾聲而並沒有中斷,也許是太過於相信那個儀式能夠困住阿洛,在阿洛脫身的剎那,居然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阿洛輕飄飄地浮了起來,西琉普斯見狀猛地一衝,把阿洛拽到了自己的懷裡,再不讓他自己用一點力氣。 是的,阿洛其實也已疲憊不堪,他完全不能支撐自己,只能依靠著西琉普斯……他在被西琉普斯抱住的剎那,就因為放鬆而暈了過去…… 大概是感覺到水池停止了提供鮮血,被包裹在繭子裡的人由昏迷到清醒,他看到了頭頂上的亮光,然後開始自己解決儀式的最後部分。 一直關注著血繭的公爵剛因為阿洛的脫離而皺起眉,可還沒等他命令克裡斯去對他做什麼,就發現血繭發生了另一種變化——他立刻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裡去了。 清晰的,一根瑩白的手指穿透了那個小小的裂縫探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血繭的外殼一點一點地擴大,直到有兩隻如玉的手生出來的時候,它們開始微微向兩邊用力,畢畢剝剝的聲音進入了眾人的耳廓,血繭發出絲綢撕裂的聲響,平滑地、但又不容置疑地分成了兩邊。 轟然的水響—— 在水池的中間,一個修長而優美的影子彎起了柔軟的腰肢跳躍起來,銀色的長髮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像是融入了唯美的月色,在粼粼水波的映照下美不勝收。藍色的、像是用無暇寶石砌成的蛇尾,拍打著平靜的池面,每一枚鱗片都昭顯出它們的華貴,還有那白皙得彷彿每一分都在發光的瑩潤的皮膚,就像是夜幕裡白玉雕成的美麗景色。 那是和女神雕像相似的半人半蛇,一半淹沒在水裡,一半倚靠在池邊,妖嬈卻也有同樣顯得聖潔。 這正是覺醒以後的瑟夫瑞拉。 成功了! 公爵的狂熱幾乎要凝結成實質一樣,這時候,他哪裡還想得起另一個銀髮的存在?他顫抖著走上前,腳步哆嗦著要進入那個藍光漸弱的魔法陣中,然而,他被阻止了。 「父親,先不要進來。」那是和從前的瑟夫瑞拉相近卻又有著莫大不同的醇厚的嗓音,清悅而動聽,帶著一種奇異的味道,「我仍在轉化。」 公爵立刻停止了腳步,他剛冷靜了些,克裡斯在他身後低聲提醒,他才轉過頭,看向被西琉普斯抱著的阿洛。 這一切的發生都在短短時間之內,西琉普斯剛剛檢查完阿洛,慶幸的是阿洛的呼吸仍在,讓他少少地鬆了口氣,但同時那樣大量的失血,又讓他全然放不下心!可偏偏在這時,他看到了公爵投來的不善目光——是的,阿洛提前終止了儀式,讓瑟夫瑞拉還沒有轉化完成就被迫從血繭中走出,他瞇著眼,直直地看向阿洛蒼白的面容。 同一時刻,神殿中突兀地出現了十幾條人影,是斯利維爾家族八級以上魔法師中的大部分,阿洛現在昏迷不醒,那個大戰士再怎麼厲害也無法逃脫圍攻,公爵起心,一定要留下這兩個人! 「圍困他們,等瑟夫瑞拉轉化完成。」公爵冰冷地吩咐。 那十幾個魔法師幾乎同時念誦咒文,十幾道純粹的魔法力升起,在神殿的共鳴下形成拔高,終於凝聚成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這力量變成森藍色的籠子,從上空要把西琉普斯兩人罩住! 阿洛已經還清了因果,斯利維爾卻依然咄咄逼人,西琉普斯這段時間積攢的暴戾也一下子爆發出來,他才不管什麼有的沒的,他只知道他的洛差一點就因為這個儀式而失去了生命,哪怕是現在都虛弱無比! 在籠子砸下來的剎那,西琉普斯發出一聲冷笑,他右手小心地把阿洛摟好,而左手向上倏然一抓——那藍色的籠子——每一根柵欄簡直像是魔力結晶一樣堅硬的籠子,就被他這輕描淡寫的動作扯得七零八落,竟然無法再度形成一個新的牢籠! 在場的眾人都驚呆了,他們從來不知道有人能夠徒手將魔力的結晶撕成粉碎……難道這就是大戰士的力量?不!不可能的! 然而馬上地,他們就感受到山嶽一樣的巨大威勢擠壓著他們,就彷彿把他們困在了一個暗黑的小房子裡,讓他們無法呼吸…… 這個是——領域! 傳奇級別戰士所擁有的領域!這可比這級別之下的戰士們的強得太多了…… 八級以上的魔法師,哪怕是再多上幾個,但只要沒有達到星級的,都與傳奇級別的戰士有著不可彌補的差距,以至於他們連稍微拖延大戰士的腳步都不可能!可是,這個神殿裡還有另一個人。 瑟夫瑞拉,雖然他還沒能完全轉化,卻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同樣是伸出手——儘管那隻手看起來纖細而柔弱,但它只是輕輕地揮動一下,那令人窒息的領域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西琉普斯週身的氣息翻滾而暴戾,除了他懷中那個神色安詳的青年以外,周圍只要觸碰到他的東西都在瞬間化為齏粉。 如此強大的破壞力! 地下神殿蘊含著多年前女神遺留下來的微弱神力,但這些神力並不能保護所有的東西,西琉普斯面無表情,與他金眼中沸騰的情緒截然相反。 祭台、牆壁、地面……除了那個巨大魔法陣所覆蓋的部分和女神的雕像,其他所有的地方都逐漸變為粉塵。 神殿在微微地顫動,無數灰塵簌簌而落,殿中的支柱們也慢慢龜裂,神殿要塌了…… 魔法師們立刻使出魔力,努力地加固搖搖欲墜的神殿,但是下一刻,西琉普斯伸出手,用力地在空中一抓——「啪!」這些魔法師全部暴斃而亡! 公爵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不過這一次卻是氣憤,西琉普斯稍稍出了口惡氣,才想起來阿洛所交代的「要有尺度」的話來,他再看阿洛變得不太安穩的神情,放棄了進一步地報復,猛然一個轉身朝外掠去,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從此他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不要追來,不然……」 沒有人注意到,有一點黑色的光在西琉普斯與魔法師們對峙的時候——在瑟夫瑞拉出手、領域消失的時候進入了那個巨大的水池,隱藏在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血繭殼子之中。 折損了家族大部分八級魔法師,公爵異常憤怒,可他真的沒有再讓人追過去,他也知道,以家族現在的力量,派過去多少人都只能有去無回。 不過幸好,瑟夫瑞拉覺醒了,只要有他在,那麼一切都值得。 「父親,你不用擔心,現在沒有打擾了,等我吃完這些血繭,我的轉化就會完美。」瑟夫瑞拉捧起一塊血繭,輕笑著安慰暴怒的公爵。他繼承了女神流傳在血脈中的力量,也已經達到了傳奇級別,等到轉化完成,他還會更強。 公爵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算了,我們不需要跟一個大戰士交惡。」 儘管痛心那十幾個八級以上的魔法師,但這次是他們理虧在先,為了家族的利益,他會忍耐……是的,會忍耐。 瑟夫瑞拉將血繭送入口中,唇邊的笑意加深:「父親,您想通了就好。目的已經達到,我們不需要再跟他們糾纏,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在力量一點一點地聚合在瑟夫瑞拉身上的時候,那原本幾近崩潰的神殿,也逐漸地穩固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劍鬼蠱師》的征訂要結束了,但數目剛過一半,是不是木有人要了?在這裡提醒一下,如果還有想要的就盡快,如果木有,就讓它流產了吧…… 156 156、主僕 ... 「少爺!這裡實在不安全,您應該跟我們回去!」一個焦急的聲音在森林的邊緣響起,發聲人是個高壯的戰士,可他卻不敢胡亂伸手去拉住前面的少年。 少年根本不理會他,只是轉頭看向身旁的另一個人:「阿斯亞,你說的就在這裡嗎?如果找到了那種草,是不是就能救回母親?」 「是的,少爺。」被稱為「阿斯亞」的那個人快速地答道,聲音柔細而帶點尖銳,「我聽說了,伯爵大人請來的醫師很清楚地說明了!」 「您聽我說,少爺,萊曼森林並不是我們能夠進去的地方,請您務必不要衝動。」高壯的戰士先是這樣勸告了一番,然後對著另一個說話時就是帶上了怒氣地吼叫,「阿斯亞!伯爵大人已經決議去請一個有名的傭兵團來做這件事,你這樣慫恿少爺是收了誰的好處嗎?」 「古魯,你可不要污蔑我!」阿斯亞厲聲嚷道,「少爺心疼夫人想要為夫人盡力,你敢說這樣不對嗎?還有,現在那個該死的私生子已經快要爬到少爺的頭上來了,你想讓少爺最後舔那個傢伙的鞋子嗎?還是說你是叛徒?!」 「你才是吃裡扒外的那個!少爺現在的實力根本不能進入萊曼,你是想借用這個危險的森林害死少爺才對!」古魯的嗓門更大,震得人腦子裡嗡嗡作響。 阿斯亞似乎有點懼怕他這個樣子,聲音稍微小了一點:「別以為我會怕你,你等著瞧吧!少爺會知道我們誰才是最忠心的……」 「好了!」這時候,少年猛然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吵什麼吵?我要進去!母親的病不能等了,誰知道那見鬼的傭兵團什麼時候才能讓人過來?你們兩個,安靜地跟我走!」 阿斯亞立刻高興起來,他給了高壯戰士一個白眼,得意洋洋地跟在了少年身後,還不忘大聲說道:「當然,少爺!阿斯亞誓死追隨您!」 「……是,古魯明白。」高壯的戰士也只好不情不願地答應,他快點走了幾步到最前面,一邊四處觀察是否有危險,一邊希望能夠在太陽下山之前能說服這個倔強的小少爺安全地走出森林。 這不能怪已經是五級戰士的古魯這樣惶恐,萊曼森林是大陸上最大的一片森林,它佔地面積極其廣闊,而且因為氣候比較好的緣故,一年比一年更向外擴張,裡面有著數不清的毒蟲猛獸,各種凶狠的、少見的植物,以及大片大片的沼澤和自然生成的陷阱,這些都讓人望而卻步。 但也因為這樣,森林裡的資源十分豐富,往往也有很多傭兵或者冒險者潛入其中完成獵殺或者採摘草藥之類的任務,甚至還能找到一些化石或者是稀有的因為植物而提煉出來的礦石,相當珍貴,也讓更多的人趨之若鶩。 白天的森林還相對好一些,雖然還是有很多東西虎視眈眈,但起碼視線清明,對於陷阱沼澤也能採取一定的規避措施……然而到了晚上就不同了,很多凶殘的生物都會趁機狩獵,森林裡幾乎可以算是個巨大的屠宰場。魔獸們並不喜歡外來人進入這裡,比起白天的打盹兒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時候的它們會更加煩躁、也更加殘暴。更別說,那些看起來好看其實卻是食肉性質的魔性植物們了。 古魯不過才是個五級的戰士,哪怕是達到了七級——在人類的世界裡也算是個強者了,可當他面對一隻八級的魔獸又能夠怎麼樣呢?而八級的魔獸,在這麼廣袤的森林裡可遠遠不止一頭……或者說不止一群。更何況,眾所周知的,大陸上僅存的三隻獸王,就有一隻呆在這個萊曼森林裡。 森林裡的味道很濃重,除了樹木散發的清香氣息之外,還有那些時時飄來的忽濃忽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而越是往裡面走,森林的溫度就越高,空氣也逐漸變得潮濕起來,人踩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輕微響聲,一不小心還會踩斷一兩根樹枝……可就算是這樣,也會讓神經時刻繃緊的人被突然嚇到,連忙警惕了四面張望。在這個森林裡,遠遠不是小心謹慎就能夠安全的。 古魯看著不一會兒又衝到自己前面的小少爺,粗獷的臉上不禁露出一個苦笑,他的責任實在是太重大了……想到這裡,他側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緊跟在自己旁邊的那個二級魔法師,他真是恨極了這個只會諂媚的牆頭草! 狠狠地斬斷一根懸掛在自家少爺頭上伸縮的吸血籐蔓,古魯快走兩步,再次來到了少爺的身旁。 而這位少爺,他正蹲在地上,研究著一株生長在巨樹下的小小植物。 「阿斯亞,你看是不是這種?」少年像是有點怨忿地開口,但他沒有等他的僕人說話就繼續說道,「不,不是,這個葉子太短了。」 他說完,就像是剛才根本沒有去仔細看那個東西一樣,再也沒有施捨一眼地朝前面走去。 古魯知道自家少爺總有自己的主意,沒辦法,只好緊跟上去,反而是後面的阿斯亞因為害怕森林裡的詭異環境而忘記了回答少年的話,這時候有些後悔地小跑上前。不管怎麼說,作為一個身體羸弱的魔法師,在強壯的戰士身邊總是會更安心一點的。 草叢裡也時不時傳來細碎的聲響,古魯沒有理會這個,他知道這只是些不怎麼入流的小獸,是根本不敢衝上來的,他現在只需要全心注意少爺的安全就好。至於身旁這個人……對他而言,死了也是活該。 走了很久,前方的少年好像憋著一股氣,堅持一定要找到那株草藥,古魯再度勸說好幾次——就連阿斯亞也因為森林的詭譎氣氛而沒有跟他對著幹,但少年還是否決了。 古魯和阿斯亞一樣,都是少年的父親——一位伯爵大人莊園裡僕人的孩子,同樣也是伯爵的奴僕,他們因為有些天賦而被伯爵允許學習鬥氣和魔法,也是所有被這麼允許了的孩子們之中有成就的幾個,古魯更厲害些,他似乎是個天生的戰士,所以才不到三十歲就有了五級的水準,這在沒有經過系統教育的奴僕中是相當少見的,也因此受到伯爵的欣賞,成為他夫人獨子的貼身護衛,而阿斯亞則學習了一點土系魔法,雖然體質不純粹,也勉強達到了二級水平,如果他不是奴僕,在普通人中也應該是受到尊重的,只可惜,他早已被打上了奴僕的烙印,只能依附於伯爵,同樣的,也被伯爵送給了自己的兒子。 這一次,他們的少爺是為了病入膏肓的伯爵夫人尋找草藥而來的,因為伯爵請來的那位醫術高超的醫師說過,他聽說過一種藥劑能夠為伯爵夫人的這種病症續命,其他的藥物都好辦,只缺少一種生長在萊曼森林深處的草藥,如果能在三天內得到,他就能夠請人調配出來,給伯爵夫人治病。不然的話,伯爵夫人恐怕撐不到六七天就會死亡。 伯爵夫人的兒子,他們的少爺當然不願意讓母親這樣受苦,所以儘管伯爵已經在安排人手僱傭傭兵深入森林尋找,他仍然無法忍受在莊園裡等待,要知道,傭兵們即使是趕到森林也頗需要一些時間,如果一個趕不及怎麼辦?所以儘管伯爵不允許,他還是偷偷地帶上兩個僕人自己出發了。 天色終於開始發黃了,周圍原本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景物也在這個時候昏暗起來,路面上的細小事物也逐漸看不清晰,晚間的風拂動樹葉,發出颯颯的響聲,而除了這聲音之外的一片寂靜,又讓人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使人心驚膽顫的。 一個魔法燈從阿斯亞手中燃起,他高舉著燈,小心翼翼地走在少年的左邊一點,而古魯則護在少年的另一側,一把厚重的大劍橫在面前,走每一步都顯得十分緊張。 少年的臉上也總算浮現出一絲慌亂來……因為他之前衝得太過,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而森林裡一旦入暮就黑得極快,這才又走了沒多會兒,視線就全黑下來。 暗處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窺探著,又好像這一切都只是幻覺。少年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情形,他只能朝著他唯一的依靠——或者說唯一能讓他覺得安全點的依靠、高壯的戰士古魯身邊再靠近一些,而古魯也盡責地伸出一個手臂,仔細地護在少年的身後,也偶爾攙扶他一樣——要知道,雖然少年白天不覺得地亂跑,可到了這個時候,心虛和害怕就混著疲憊全部湧了上來。 阿斯亞非常後悔,他也只是想跟古魯在少年面前爭爭寵罷了,卻沒有想過會落入這個境地,要是少年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可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少爺!那裡有光!」突然他看到前面樹林裡透出的光線,他認出來,那是火光!這個森林裡總是會有傭兵在裡面做任務的,如果真是遇到那些人了,只要態度好些、再許諾一些好處,總是能尋到幫助的。 古魯顯然也看到這個了,他連忙矮□子安慰少年:「阿斯亞看到的沒錯,那裡肯定有人,少爺,我們過去吧?」 少年害怕了很久,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 古魯得到允許,高興極了,他趕緊說道:「那我們快點走吧,阿斯亞扶著少爺,我去問問!」 阿斯亞扶著少年,三個人立刻朝那光亮處走去。 撥開叢叢矮小的灌木,他們看到一團燃燒得旺盛的篝火,火堆旁坐著個瘦削的人影,側對著他們,正伸出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 157 157、睚眥必報 ... 古魯看到那裡只有一個人,心裡微微一鬆,但隨即又是一緊,敢獨自呆在這麼危險的森林裡的,說不定就是那些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超級強者——他們通常都有怪癖,高不可攀。而如果對方沒有這麼強大的實力……那麼,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無法給他們什麼幫助了。 猶豫了一下,古魯的視線落在篝火上架著的、已經烤得焦黃的魔獸上面,決定還是去碰碰運氣。 正在古魯跨出灌木叢的時候,那個人就抬起眼看了過來。 是一個看起來眉目很柔和的青年,臉色有點蒼白,似乎身體不太好,一頭長長的黑髮被紮在身後,無意間垂落幾絲到額前,顯得他更加脆弱了。 古魯並不想以貌取人,可心裡的猜測卻漸漸偏向了後一種。 「……你好。」他想了想,還是有禮貌地說道,「打擾了。」 那個青年露出溫和的笑容:「是迷路了嗎?過來一起烤烤火吧,森林裡的晚上會很冷。」 也許是青年的態度太隨和了,古魯竟然放下一點心,轉頭招呼:「阿斯亞,你快扶著少爺過來!」不管怎麼樣,他們現在的確是缺乏食物、也足夠疲憊了。 阿斯亞扶著那個少年走來,和古魯一起坐到火堆邊上,少年也開口打了招呼:「你好,我叫比爾萊克•浦西津,我們剛剛迷路了,感謝你的幫助。」身為伯爵的兒子,從小經受貴族教育,他並不是沒有禮貌的人。剛剛一意孤行也只是因為太過擔憂,現在遭受了磨難,也漸漸冷靜下來。 「我叫埃羅爾。」青年依然很和氣,「我想你們應該已經餓了,烤架上的食物可以隨意取用。」 「感謝你的慷慨。」比爾萊克小少爺頷首,朝古魯那邊看了一眼,古魯會意地從皮靴你拔出一把匕首,削下一大塊腿肉,青年遞過來乾淨的樹枝,古魯感激地笑笑,用它把腿肉穿過去,送給了自家的少爺。然後他才自己也削了肉抓著吃,當然,阿斯亞也得到了一塊。 這一天下來他們的確很餓了,除了那個出身貴族的小少爺還在講究禮儀之外,兩個僕人就不那麼有形象了,不過青年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悅的神情,所以那位小少爺就只是看了僕人兩眼,而並沒有在這裡教訓他們。 古魯三兩下吃完了肉,才是半飽,但也有了力氣,他看那青年還沒有吃東西,也不好意思繼續下去,於是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到青年的懷中——他才看到,青年的懷裡抱著一隻大約只有手臂長的小獸。 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這個是我的夥伴,名叫流牙。」 古魯仔細地看,發現跟自己所知的任何一種魔獸都不相同,它渾身的銀毛像緞子一樣閃閃發光,可頭部卻顯得很猙獰,四條腿上都有鱗片,顯得非常奇特。 「不介意的話,能問一下它的品種嗎?」古魯還是沒掩飾住自己的好奇。 青年笑道:「從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就是這個樣子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種類,不過大陸這麼廣闊,有幾種不認識的魔獸也很正常。」 古魯點點頭表示同意,的確,大陸上還有很多有奧秘的地方,誰也不能說掌握了每一個地方、每一件事物,有一兩個沒見過的東西實在是太平常了。 這一人一獸,當然就是離開了斯利維爾之後的阿洛和西琉普斯。 時間還要回到三個月之前—— 那一天,西琉普斯震塌了一半神殿、殺了十幾個八級以上魔法師之後,就抱著阿洛飛速離開,他這回沒有對力量做過多的遮掩,所以儘管幾乎是剎那間公爵就打開了莊園內所有魔法陣,也沒能阻擋住他的腳步,而當西琉普斯奔出莊園的瞬間,他好像隱隱通悟了什麼,一眨眼就消失在空氣之中。 西琉普斯很直覺地來到了距離蘭德斯科最近的這片森林裡,他知道對於阿洛而言,空氣中木性靈氣的濃度越大好處就越多,無疑,佈滿了樹木植物的森林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氣息太過於狂放,當他走進森林的時候,對力量有著絕對敏感神經的魔獸們就自發地退避三舍,而那只深藏於森林深處的獸王,也在幾聲獸鳴的溝通下,默認了他們的存在。 接下來,西琉普斯找到一塊樹木隱蔽卻沒什麼雜草的地方,在這裡,他才把懷中的人放下——當然,還是大半身子倚靠在他胸口的。 然後,他看到了阿洛的一連串的變化。 是的,在虛弱到這個地步的情況下,阿洛早就不能用魔力隱藏靈力了,他體內自發地恢復了水木相生的循環狀態,並且因為正處在木性靈氣充裕的地方、以及木行靈力本身就充滿了生氣的緣故,不僅空氣中的靈氣絲絲縷縷地不斷鑽向他的丹田,就連身體裡的魔力也一直朝那邊轉化著。 阿洛的臉幾乎是慘白,看得西琉普斯心疼不已,血液對於修真者而言雖然不是什麼沒了就會死的必需品,可大量失血仍然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畢竟,血氣是人體之精,就算修真者修的是元神,但若是沒了血,這肉身也就沒了作用了……到時候,除非奪舍,否則也只能用元嬰修散仙了。 不過好在阿洛血液還沒被抽乾,這具**活性仍在,只是元氣大傷因而醒不過來,只要西琉普斯能夠弄一些益氣補血的東西來餵給阿洛,慢慢養著,過上一段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然而,看阿洛如今這副虛弱模樣,西琉普斯怎麼捨得讓他慢慢地養回來?他湊近臉感受著阿洛細弱的呼吸,只唯恐一不小心這呼吸就要斷了,而他的洛也就只剩個元嬰,要離開他身邊。 金色的眸子裡情緒翻滾不休,西琉普斯原本可以捉一些魔獸喂血給阿洛,這樣直接以血補血,比起食補來要好上許多,可第一他不願再讓他的洛飽受顛簸跟著他去捕獵,第二他也不願意讓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生物與阿洛血氣相融……他這樣遂了阿洛的心願去還因果,現在因果還清了,他反而後悔不已,恨不得一開始兩人就沒出過薩多森林,一直修行不問世事才好。 阿洛的身子不能久等,西琉普斯先是把手掌按在阿洛的腹部輸送自己的力量過去——他倒是想雙修來著,可阿洛現在的身子卻受不住這個。漸漸地,阿洛冰涼的身體有些回暖,他才緩緩收手,而後一口咬破自己的左腕,將血湊到阿洛的嘴邊,讓他吮吸。 但阿洛即使是昏迷了,又怎麼會認不出這個是他家流牙的血?所以他皺了皺眉,硬是不肯張嘴。後來西琉普斯沒有辦法,就先自己吸吮,再封住阿洛口唇哺餵進去,這樣一連灌下幾大口,才歇一歇,再過一會兒又重新咬開傷口餵他……反正西琉普斯身子強壯,血液循環又快,只要隨便伸手虛空抓些活物烤了吃掉,沒多久就又補了回來。 這樣足足過了三天,阿洛才緩緩甦醒。 「……流牙?」聲音極其虛弱,就連阿洛自己都覺得聽不清楚。 可是一直關注著懷中人的西琉普斯卻聽得很明白,頓時一陣狂喜:「洛,你終於醒了!」 三天來,西琉普斯眼見阿洛生命垂危,而他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少數幾件事,不知有多少擔憂害怕,可為了不要驚擾阿洛自己身體內部的自動修復,他也只能苦苦壓抑著等待,直到現在,才總算舒了一口氣。 只要……醒來就好。 渾身都被清涼溫潤的木氣包圍,阿洛睜開眼睛:「這是……哪裡?」 「萊曼森林。」西琉普斯說道,他在與獸王的交流中,早就溝通好交換條件了。 早在還在魔法師公會的時候,阿洛就已經打聽清楚大陸上最大的幾個森林了,於是他點點頭,給西琉普斯一個溫柔的笑容:「這裡很好,謝謝你,流牙。」 「我說過不用跟我道謝。」西琉普斯抱緊阿洛,低聲嘟噥道,「你嚇到我了。」 阿洛無力地靠在西琉普斯的懷裡,笑容不變,手卻一下一下地撫摸著西琉普斯寬闊的背脊,安撫著他。 氣氛一時變得很靜謐……良久,阿洛才拍拍西琉普斯的肩膀:「對了,我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從醒來之後就發現了,有幾縷黑色的髮絲垂在自己面前,阿洛開始還以為是西琉普斯的,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頭髮。 「這幾天,你臉色很差,後來臉色慢慢變好,頭髮也變黑了。」西琉普斯答道,他是很喜歡那頭銀色的長髮,否則也不會在自己化身的時候化成一聲銀毛,但是後來因為那個斯利維爾家族,他雖然還是很喜歡阿洛的銀髮,但是卻開始討厭其他銀頭髮的生物,而現在他發現他的洛的頭髮也變成黑色的了……說實話,他挺高興他和阿洛又多了一個相同點的。 阿洛略想了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的銀髮是斯利維爾神裔血脈的標誌,當他的神裔之血從身體裡拔出的時候,當然標誌也會消失,以至於恢復了前世的髮色。這樣很好,他曾經黑髮一百多年,其實是比較偏好這種髮色的。 不過想到這裡,他又發現自己身體裡血氣沸騰,原本身體裡的血液消失了一半以上,可現在好像除了有點發軟以外,並沒有缺損元氣的感覺……再憶起昏迷時候感覺到的血腥,阿洛的臉難得地沉了下來。 「……流牙,你做了什麼?」他閉閉眼,「你把你的血給我了?」 西琉普斯被阿洛的怒氣弄得僵了一下,但他馬上蹭蹭阿洛的發頂:「你總不能讓我看著你那麼痛苦而什麼都不做吧?洛,這件事是你不對。」 本來是要興師問罪的阿洛,在聽到後半句話的時候,也只能沉默。 是的,他該知道,他和西琉普斯既然是道侶,又彼此情投意合,根本無法坐視對方受苦,這一回,也的確是他不對…… 歎了口氣,阿洛苦笑道:「我很抱歉,流牙,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他不會再讓他的流牙為他擔驚受怕,也不會讓他的流牙為他這麼憋屈著自己。 西琉普斯滿足地把他抱緊:「好。」 膩了一陣,西琉普斯動一□子,用自己的身體密密包裹住阿洛的,溫暖他一直冰冰涼涼的身體。 阿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對了流牙,那天我昏迷之後,你……做了什麼沒有?」他好像朦朧中聽到劇烈的響聲,而且,西琉普斯憋了這麼多天,他也不覺得他會什麼都不做。 果然,剛聽阿洛說完這句話,西琉普斯的身體就頓了頓。 「……說吧。」阿洛搖搖頭,又歎了口氣。 「沒做什麼,我只殺了幾個人,再弄斷了幾根柱子。」西琉普斯回憶一下說。 阿洛側頭:「……沒做別的?」 西琉普斯遲疑,但看到阿洛一直等待回答,才說:「我給那個銀毛小子下了詛咒。」 阿洛也僵住了:「……什麼詛咒?」 西琉普斯一想起那個吸了阿洛血的瑟夫瑞拉,怒氣就立刻升高:「我用了化血**。」他知道阿洛對修魔者的這一套不怎麼瞭解,可原來他看過的書頁後面卻有一些,「我早就準備好了,用我的血煉成一個化血珠,彈進那個池子裡,化血珠會追蹤融入能夠被他吸收的東西裡面,讓他每修行提高自己的實力一次,壽命就縮短,等他實力將要攀升到所能達到的最頂峰的時候,化血珠就會一下子抽乾他的血,讓他立刻乾枯死亡。」 ……真是狠毒,而且聽起來預謀很久了。 阿洛不知該說什麼好,西琉普斯還以為他是在擔心別的,就說:「洛,我是在儀式終止後做這個的。」也就是因果還清以後。 「……我不是在擔憂這個。」阿洛有點無奈。 他只是在想這個法子會不會有傷天和,對西琉普斯自己有害……不過算了。西琉普斯原本就是修魔,會的道術偏僻陰毒一點也很正常,只是,這個流牙,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158 158、阿洛的幫助 ... 接下來的三個月,阿洛和西琉普斯就像是從前兩人初次相遇之後那樣地生活著,這回西琉普斯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沒什麼實力的半大少年,阿洛也不是那個剛剛來到異世幾年、根本不瞭解修真者在大陸上情況的初生牛犢,他現在可以自己修行恢復身體——在木氣的遮掩下這個並不難,而也因為他如今過了元嬰期,一旦有什麼變化總會引起天象突變,為了躲避星力的觀測,西琉普斯會在將要發生變化的時候利用自己的力量進行掩蓋。   其實這個是阿洛仍然經驗不足,他過分高估了星力的作用,以至於不知道必須要有一個能夠靈活運用星力的占星者實實在在地接觸到靈力才會發現不同,但是那些身體脆弱的占星者,又怎麼會來到這種危險的森林呢?而當他的力量達到金丹期以後,哪怕是能預知未來的大預言師也沒辦法窺探他的蹤跡。   阿洛的身體在蓬勃的木性靈氣包圍中逐漸好轉,但也沒能恢復之前的最佳狀態,中間他也問過那個被西琉普斯送到山洞裡封閉著的尼瑪的情況,西琉普斯為了讓他安心調養,重新讓化身再去一次,帶回來尼瑪的消息——事實上,當化身到了山洞裡的時候,尼瑪正在翻看厚厚的書籍,手裡還拿著食物品嚐,看起來十分安逸,於是,那化身也只是再補充了一些新鮮食物用具也就回來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為了讓阿洛放心,西琉普斯每個月都要讓化身去上一次,當然,他也帶回來尼瑪對阿洛的一些叮囑——不外乎一定要注意安全她過得很好不用在意之類的。西琉普斯也沒有告訴尼瑪,其實阿洛現在的身體還是不怎麼太好。   這段期間,西琉普斯的化身在探望尼瑪的時候,也同時打探了一些消息,比如說,蘭德斯科裡的斯利維爾。   據說,作為蘭德斯科的三大神裔血脈之一的斯利維爾家族,就在不久前擁有了一個完成體的覺醒者,他有一條長長的藍色蛇尾和月光一般皎潔的及腰的銀髮,以及激發了神裔之血後變得無比美麗與聖潔——增加了女神的中間名,全名為瑟夫瑞拉.洛蒂斯.斯利維爾,正式進入王族的視線。   與以往那個還有些青澀的貴族少年不同,新生的瑟夫瑞拉已經有了戰聖級別的力量,而且,仍在進化期,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從血脈中所得將會更多,斯利維爾因為他而當仁不讓地成為三大家族之首,而瑟夫瑞拉本人不僅被確定了下一任斯利維爾莊園主人的身份,也提前被授予「公爵」爵位,稱號為「神眷公爵」。   神眷公爵在國王舉行的慶祝宴會上恭敬地表示斯利維爾始終將為帝國效命,並且得到了三位正在激烈爭儲的王子示好,因為神眷公爵已經是半神之體,菲拉公主與神眷公爵之前的緋聞似乎宣告結束,可公爵並不避諱與菲拉公主的相處,而菲拉公主也並未受到國王的阻止,這讓貴族們又有了其它猜測——在帝國久遠的歷史中,覺醒血脈的半神祇能與同樣覺醒的半神結合——但這只是傳說而從未見過實例,如果半神與人類結合,將會損耗人類的性命。神眷公爵與菲拉公主這樣相處,是想要讓家族中其它子嗣與公主聯姻,還是帝國寧可失去這樣一位優秀的公主也要加強與斯利維爾的聯繫?   事實上,斯利維爾的嫡系只剩下瑟夫瑞拉一人,至於那個為神眷公爵的覺醒而奉獻、相傳只是失去了力量並在莊園裡調養不能見光的另一位銀髮斯利維爾,誰還會承認那個人呢?   與這件事同樣引起了一陣騷動的是帝國五王子的再次離宮出走和西亞公爵當眾求愛的宣言以及立刻的追尋,不過比起之前那件大事,也只算是泛起了一些漣漪而已。   同時,化身隱隱察覺,斯利維爾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動作,但私底下卻仍然隱隱注意著阿洛和西琉普斯的動向,這也許只是為了防止他們多話,又或者只是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如同離去所說彼此都不再妨礙,至於斬草除根?相信他們還不至於這樣愚蠢。   得到了化身送回的消息之後,阿洛並沒有對瑟夫瑞拉如何在帝國的交際圈中大放異彩而發表什麼意見,倒是關注了一下好友謝爾菲斯,但聽聞西亞公爵也追隨而去,就又把心放下,只等身體養好,再去打聽他的具體動向,而對於斯利維爾的小動作……阿洛低下頭,撫摸懷中動物銀色的長毛。   西琉普斯的外貌太過顯眼,不如以獸態出現更加妥當,而他退去了銀色的頭髮,本身也不是多麼引人注目——這樣魔法師與幻獸的組合,實在是太常見。   阿洛的目光轉到火堆旁的另外幾個人那裡,他可以從他們身上看出他們良好的教養,這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主要是其中那位被稱為「少爺」的少年的身份並不低。   在他們離這裡還算遠的時候,阿洛的靈識就已經發現了他們,但他並沒有動作,而是任憑他們忽而遠離,然後靠近。   領頭的少年臉色蒼白,即使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衣著與頭髮也絲毫不亂——明顯的貴族做派,另外兩位,無論從衣著還是作風來看都相當清晰,一位是魔法師,實力低微,一位是戰士,實力還算不錯,而從談吐中可以看出,這樣的兩個人對那位少爺並不像是一般追隨者對被追隨者的恭敬而不失尊嚴的態度,反而更像相處很久的、比奴隸強一些卻過份忠誠的下屬,但無疑,他們唯少年馬首是瞻。尤其是那個叫做「古魯」的戰士,長得雖然憨厚強壯,卻一點也不木訥,反而是那個魔法師似乎有一點不太敏銳的樣子。   也許是為了禮貌,他們即使非常飢餓也只食用了勉強能夠提供體力的份量。   之後,那個名為「比爾萊克」的少年與他的僕人們只是沉默著坐在火堆邊上,偶爾看著阿洛伸手撕下烤肉,一片一片地餵給他懷裡的魔獸。   「埃羅爾先生,您不吃一點嗎?」還是古魯開口詢問的,也算是代替他的少爺緩解氣氛?   「因為身體的原因,我暫時只食用水果,這些都是給流牙準備的。」阿洛溫和地笑了笑,手裡的動作並沒有停。   聽完這話,幾個人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在那個黑髮青年身旁的陰影處有一些看起來很新鮮的果子,阿洛遞過去一串,那個魔法師——阿斯亞趕快接過,算是找到了今晚在主人面前表現自己體貼的機會。   「謝謝。」話題打開了,對話就方便接下去,古魯看了比爾萊克一眼,又問,「您的身體……」   「只是一點小傷,你知道的,在這個森林裡待著總免不了有一些麻煩。」阿洛依然微笑著回答,「那你們呢,為什麼會到森林裡來?」   古魯再度看向自家少爺,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比爾萊克說話了:「埃羅爾先生,你是一個人在這裡的嗎?」   「嗯。」阿洛像是遲疑了一下,「我和流牙。」   「你對自己很有信心……」比爾萊克蒼白的臉上因為火光,顯出一點紅暈。   阿洛會意地抬一下袖子,他們才發現這個青年身上穿著的是魔法袍,而袖子裡面,正好有六個金色的斑點——六級魔法師。   「其實主要還是流牙幫了我不少忙,不然的話,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沒什麼辦法的。」阿洛放下手臂,用手指溫柔地耙梳懷中小獸的長毛。   「真是個不錯的夥伴。」古魯讚揚,他發現那隻小獸仰起臉,露出一個齜牙的動作,眼神也相當高傲。   阿洛笑而不語,於是幾人又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比爾萊克開口:「埃羅爾先生,看起來,您在這裡待了很久……」   「嗯,有三個月了吧。」阿洛點點頭,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比爾萊克有些高興地笑了,跟著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那麼,您在這個森林裡有見過一種植物嗎?地面上的葉子好像蜘蛛的腳爪,綠色的,尖端開著紫色碗口大的花朵,花瓣肥厚,花蕊白色,最高……也只有小臂那麼長。」   阿洛沉吟一下:「你是說綠蜘蛛?」   「對!就是那個!」比爾萊克沒想到對方一聽到描述就能說出那株植物的名字來,不由得又抱有更大的希望來,「您真的見過?」   阿洛點點頭,又搖一下頭:「我在書中知道這種植物,但是沒見過真實的『綠蜘蛛』,而且……」他停頓一下,「現在不是『綠蜘蛛』的成熟期。」   好像一下子就沉入深淵,比爾萊克滿滿的欣喜一下子變成了頹然:「這可怎麼辦……」   阿洛柔聲道:「其實,雖然傳說中『綠蜘蛛』只在萊曼森林深處生長,但一些草藥大師的溫室裡,如果用魔法陣限定條件的話,應該也能有一些儲備。」   比爾萊克霎時站起:「時間不多,我不能等了,我這就回去讓父親去找草藥大師購買!」   少爺站起來了,僕人們當然也緊跟著起來,古魯攔住急匆匆就要離開的比爾萊克:「少爺,天晚了,出去不安全,而且……」我們迷路了,應該在這裡等待明天的救援比較好,相信伯爵已經發現少爺丟失,應該派出人來了。   比爾萊克怒氣上升:「你讓我怎麼等?你知不知道——」他沒把話說完,畢竟伯爵夫人的重病,這個是不好在外人面前說出口的。   阿洛沒有勉強,只是也站起來,露出個讓他們安心的笑容:「我和流牙送你們出去吧……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 159 159、魔獸逆襲 ...   夜晚的森林總是顯得那樣寂靜,一切不安彷彿都被掩藏在這種表面的平和下,蠢蠢欲動著。   因為受到他人的幫助而能夠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尤其是在這個人實力總體高過己方的情況下,心裡也會稍微安心一些--當然就更不能更加地麻煩這個人了。      阿斯亞接受自家少爺的命令,很自然地走在最前方,他高高揚起手臂,把那盞還散發著白光的魔法燈舉起來,照亮前方的道路。   「少爺,您小心腳下。」這位二級魔法師聲音尖細而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意味--作為慫恿少爺來到森林的主犯,他得想辦法獲得更多寵愛以圖得到求情而被從輕處罰才是。      冷靜下來的比爾萊克對這個傢伙的信任並不如那個高壯的戰士古魯來得更多,他沒有理會對方的諂媚,反而是靜靜地走在那個新認識的黑髮魔法師身邊,小心地與他攀談。   「您的知識很淵博,先生。」比爾萊克輕聲說道,「您是哪一系的魔法師呢?」      「這位小先生,我是水系的魔法師。」黑髮青年手裡輕柔地把玩垂下來的毛茸茸的長尾--是的,那隻小獸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就掛在了他的脖子上,整個溫軟的身軀就像是一條圍脖幫他暖和身子,而那條與身體不太成比例的厚實的大尾巴多餘的部分就順著垂到青年的胸前,尾巴尖觸碰著青年的手心。      「我聽說,水系的魔法師多數更偏向溫和的治癒術?」比爾萊克又問,語氣中有一絲他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渴望。   「是的,水的屬性偏向於柔軟平靜,如果鑽研治癒術的話往往會比攻擊性的魔法更有成就。」阿洛微微笑著,「我也不例外。」   比爾萊克心裡湧起一陣欣喜,但他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談論,而是把話題轉移到其他方向去了。      阿洛的態度一直十分友好,兩個人談話的氣氛也越發融洽,比爾萊克褪去了之前的急躁之後,其實算得上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傢伙--從之後的對話中,阿洛知道這位小少爺不過才剛滿了十二歲,不過是個小男孩,只是因為那身比較壓抑的貴族裝扮和刻意規範的姿態才顯得比實際年紀偏大,看起來像個小少年,後來漸漸放開,他才變得比起在篝火那裡的時候要有活力一些--但仍然努力地矜持著。   古魯頗為欣慰地看著自家少爺跟那位看起來很從容的魔法師打好了關係,而他自己則能夠放心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圍的環境上,用心地守衛自己的主人。      安靜地走了一會兒,古魯突然感覺風的動向發生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變化,他停了一下側耳傾聽,又覺得可能是自己過分擔憂而產生了錯覺。   同時,阿洛脖子上的小獸抬起了頭,睜開原本半瞇的眼四處看了看,再懶懶地趴下來,重新垂下了眼瞼。阿洛不著痕跡地拉了拉小獸的尾巴,小獸把臉蹭到暖暖的頸窩,小口地舔了舔。      風聲呼嘯,在古魯看向另一側的時候,一個沉重的呼吸聲伴隨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古魯急忙把比爾萊克往身後一拉,自己揮動大劍猛然刺向那隻野獸灼亮的眼睛!那野獸的動作相當敏捷,一下子又撲到另一邊,尖銳的牙齒森森地閃爍著寒光,古魯幾乎可以感覺到野獸濕熱的吐息,他當機立斷,一隻手用力地向上固定野獸的耳朵,另一隻手把劍捅出去,劃破了野獸的腹部,頓時腸子流了一地……   比爾萊克離得很近,被拉開後趔趄了一下,而後電光火石之間就聽到了野獸倒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濃郁的血腥味,直令人作嘔……他摀住嘴,臉色變得慘白。      這時候,連續又有好幾道黑影衝出來,都從喉嚨裡帶出低啞的嘶吼聲,而從他們身後的腳步聲聽來,似乎還有更多的野獸正在聚集……古魯心裡發緊,難道說,他們是遇到一個獸群了?真是太倒霉了,像這樣的集體獵食,應該很少見才是……而在這樣的夜晚裡,一個獸群足可以吞食一個傭兵團小隊!   他們才只有四個人……      對連累了那位魔法師有點抱歉,可是古魯現在保護自家少爺都□乏術,當然就更沒有精力去照顧那個陌生人了,現在他只期望著那個魔法師六級的水平足以支撐--畢竟,在被阿斯亞失手打落在地的魔法燈的光輝下,古魯已經認出來,這是一種名為庫亞的三級魔獸,皮革很厚,雖然並不像一般的魔獸能夠使用某些屬性的魔法,但它們的物理攻擊性很強--而且群居。只有眼睛和腹部才是弱點。   阿斯亞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顯然,他那邊也遭受到攻擊,然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動作,古魯借助微末的光線瞟到,他手裡冷不丁放出一個土刺,在快要被咬到脖子的時候戳進了那頭庫亞獸的嘴裡!庫亞獸疼得叫喚,而阿斯亞卻趁著這個機會又放出土刺,也學著古魯劃開了庫亞獸腹部柔軟的皮毛--他很狡詐而且運氣也不錯,不是嗎?      然而,無論是緊張的比爾萊克、浴血奮戰的古魯和努力抵擋卻左支右絀的阿斯亞,都沒有看到那個黑色長髮的青年正安靜地站在距離他們幾步外的樹下,在樹蔭掩映下透出的點點月色裡,那張微笑著的清秀的面容好像泛起柔光。而那些庫亞獸們卻像是在懼怕著什麼似的,所有的攻擊都指向前面三人。   前方的庫亞獸慢慢地聚合起來,血腥味更加濃厚了,古魯儘管是超過魔獸兩級也有著一定經驗的戰士,可還是在包圍圈中受了一些傷--但是,那位小少爺卻被他保護得相當好。      比爾萊克男孩懼怕過後,漸漸挺起了他的脊背,是他自己堅持不顧勸阻要來到這裡,那麼即使是死亡,他也要保持家族的尊嚴。他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在這麼多年的家庭教育中,他儘管用心學習了禮儀和各種書本知識,卻對騎術與擊劍並不擅長,以至於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用盡了所有的努力也只能讓自己保持鎮定地站直身體,而無法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      終於古魯堅持不住地被獸爪抓破了腿,他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腥風再來,他馬上側過身,可這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覺得腹部一涼,一股熱流伴隨痛感從那處滑過……險而又險,他避開了那道致命的攻擊,卻還是受了傷。古魯強撐著再度揮臂,把那頭剛傷了他的野獸腦袋也斬了下來。   比爾萊克的手指發抖著抽出靴子裡的匕首,小心地站在高壯戰士的身後--他也許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那邊的阿斯亞放出一個地陷術,讓一隻庫亞獸掉了進去,可也正因為這個,他的魔力快要枯竭了--也是,一個二級的魔法師能面對一群三級的魔獸堅持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還能強求他做些什麼別的呢?   眼見那幾個人就在短短一會兒時間內快要進入獸口,阿洛歎一口氣,垂下眼。      同一時刻,古魯剛剛感受到利爪刺破自己喉嚨的表皮,就看到一道白影閃過,原本趴在自己身上的庫亞獸被扒到了一邊,重重地倒在地上……死去了。   驚訝之下,古魯連忙朝那個方向看去,就見到那一點白影飛速地穿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它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有一頭庫亞獸倒下,沒多久,周圍活著的野獸就沒有幾頭……剩下的庫亞獸也許是發現了滅族危機,在白影--名為「流牙」的小獸再度接近的剎那落荒而逃。      這一刻,古魯揉揉眼睛,他似乎從它眼裡看到了漠然和一閃而過的諷刺。      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幾個人都分別向黑髮的魔法師表示了感謝,尤其是比爾萊克,也許是因為直面過死亡的緣故,這一瞬間似乎又成熟不少。   流牙小獸回到了阿洛的脖子上,古魯坐下來,草草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又休息了一會兒,他們繼續往森林外的方向走去。      夜間的森林多災多難果然是真的,他們又遇到了好幾次的魔獸攻擊,就像第一回一樣,黑髮魔法師並沒有和他們共同進退,如果能讓他們應付就絕不會動作,而如果他們瀕臨死亡,才會讓他的小獸施與援手……儘管如此,比爾萊克一行也相當感激了。畢竟,那頭小獸要以保護自己的主人為優先,不是嗎?能願意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幫忙,已經是莫大的慷慨……      最後一次被攻擊時是一群二級的烈火豬,能噴火,而且喜歡撞人,在平常的情況下都是作為肉食而存在的,五級的古魯戰士更不會把它們看在眼裡,但是,現在的古魯早就筋疲力盡,全是憑借一股保護少爺的執念在堅持著的,終於,還是被一頭烈火豬裝得頭暈眼花,下一刻,這種看似溫馴其實殘暴的烈火豬獠牙就要刺進他的脖子時,它的身體頓住了。   這回,他沒看到那個白影,不是黑髮魔法師的小獸,或者說那小獸還沒來得及過來--緊跟著,他聽到了一個慵懶的女聲。      「五級的戰士連一頭烈火豬都對付不了?」相當性感,如果不是裡面充滿了嘲弄的話。   古魯聽到陌生人的聲音,一翻身爬起來,再度擋住比爾萊克,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對面的一個身材豐滿的高挑女人,她還沒收回的長劍--足有她人那麼長手臂那麼寬的巨大的劍上,還穿透著之前進攻的烈火豬,聽到了古魯這句話,她一抖手把獵物扔到一邊,揮動手臂甩幹上面的血水,笑道:「血薔薇傭兵團第六大隊第三小隊,接受威理王國浦西津伯爵的僱傭,到萊曼森林完成任務。」      比爾萊克作為主人,上前一步問道:「你們是受我父親的僱傭到這裡尋找『綠蜘蛛』的?」   「不--綠蜘蛛根本就沒到成熟期,我們只是過來帶回離家出走的小少爺的。」女人扛著劍,另一手懶懶地扶在腰上,美艷的臉上笑意儼然,「可愛的男孩,你讓你的父親多花了一大筆錢呦!」   在這個女人身後又走出另一個同樣打扮的美人,手心縈繞的火焰氣息還沒有散去:「不要這樣看著我們,作為一個討生活的傭兵,要多瞭解一點東西才能不做白工啊,像你這樣的小少爺可不知道這個吧?」      阿洛看著這幾個女子,手指不自覺地又撫上了流牙柔滑的皮毛。   血薔薇傭兵團嗎…… 160 160、卡洛希 ... 才說了幾句話,後面陸續又走過來十幾個娘子軍,都是身材高挑長相艷麗的,就算容貌差點,可那身材也是凹凸有致,相當的性感迷人。 這一排齊刷刷站在那裡,揮動的大劍上還滴著鮮艷的血珠或者身上還纏繞著沒來得及散去的魔力,這樣明媚的景色,哪怕只是在這陰暗的森林裡,也能把人的眼睛給晃花了。 比爾萊克看到是幫手來了,與那最先開口的女子說了一會話,才知道這些娘子軍是血薔薇傭兵團中難得的戰士和魔法師的混合隊伍,隊長——也就是這個女子是一個七級的戰士,副隊長是個六級的火系魔法師,其餘隊員都是四級五級的魔法師和戰士不等……真是相當強大的一股力量。 在今天下午接受任務之後,這一個小隊距離萊曼森林最為接近,因此就立刻兼程趕來,才勉強在入夜的時候趕來,而在此之前,其實伯爵也已經派遣了很多莊園的護衛來到這裡,只是全部都被魔獸阻攔在森林的外圍,而沒有辦法深入。 隊長,卡萊雅在發現任務對像完好無損的時候,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而對於那個保護著任務對像堅持到現在的高壯傭兵也有幾分好感——畢竟,他保護了她的佣金。 儘管援兵已來,可萊曼森林依然不能久留,那群娘子軍們把比爾萊克一行圍在中間,快速地離開了這個讓人畏懼的地方。 而那個黑髮的、抱著奇特小獸的年輕魔法師,也在女傭兵喧鬧的調笑聲中尷尬地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森林外,一打眼就能夠見到前方寬廣的道路,阿洛才微微側身,對著比爾萊克笑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裡,我們就告辭了,比爾萊克小先生。」 「魔法師先生,您救了我的性命,我懇請您給我一個感謝您的機會。」比爾萊克卻沒準備就這樣任憑他離開,而是誠懇地彎腰行禮,「恕我冒昧,您可能需要一些足以調養您身體的藥物以及足夠的休息……從剛才我遇到的東西來看,這個森林實在不適合您的休養。」 在比爾萊克眼中,這個六級魔法師之所以來到這個森林,大概就是為了尋找一些讓他調養身體的草藥之類——畢竟,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他從沒見過他使用任何一種魔法。而且從他蒼白的臉和削瘦的身形可以證實這一點。而比爾萊克認為,這個青年之所以能夠一直安全地呆到現在,恐怕和運氣以及他懷裡看起來挺厲害的魔獸有關。 比爾萊克覺得這個年輕的魔法師很隨和也很親切,一點也沒有某些魔法師的高傲與無禮,而且,在完全可以不用理會自己幾個人的時候,他甚至願意送他們走出森林甚至還救了他好幾次性命不是嗎? 也許,在比爾萊克的內心深處還有另一種微末的期盼,這是一個偏重治癒術的六級的水系魔法師啊,他們是除了牧師以外——光系魔法師中的一種,最擅長治療的魔法師了。他會好好報答這位魔法師的救命之恩、會好好地招待他,那等他調理好身體之後,是不是也願意為他的母親看一看呢……他相信他的父親會找到那種能夠為母親續命的「綠蜘蛛」,可是,也許這位魔法師有可能讓母親徹底痊癒?即使他做不到,比爾萊克也願意為他做點什麼。 比爾萊克懇求的目光實在太明顯,讓阿洛完全地無法視而不見,比爾萊克也發現了對方的動搖,不禁湊過去,加重了語氣中的真誠:「埃羅爾先生,我的莊園距離這裡並不遙遠,相信不會讓您太過勞累,我保證,您……還有您的夥伴,都會得到最好的照料。」 十二歲的小男孩,閃爍著光芒的眼神十分動人,阿洛終於笑了笑,說:「好吧,既然小先生盛情邀請的話。」 一路上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正如比爾萊克所說,浦西津莊園距離萊曼森林相當近,這也是為什麼他只帶了兩個僕人就能夠走到這裡的緣故。 女傭兵們完成了任務很高興,她們只不過殺了幾頭烈火豬,可沒有耗費太大的力氣——在遇到任務目標的時候,都快到森林口了,接下來也沒再受到什麼阻礙。現在護送任務目標回去莊園順便進行任務交接、領取佣金,這群剽悍的女人都頗有心情地逗弄著她們唯一看得上眼又不會引起什麼麻煩的男人——從今天出門起就一直在倒霉的古魯。 就這樣走了一個歐羅時左右,就進入了威理王國的邊境,再走半個歐羅時,就能看到浦西津莊園的大門。 威理王國是蘭德斯科帝國的附屬國,國王地位等同於蘭德斯科公爵爵位,國土即為封地,而這一類附屬國國王最大的授封權力為侯爵,也就是說,這位浦西津伯爵屬於威理王國除去國王和侯爵之外的最高權力者之一。 然而,附屬國的伯爵雖然在本國有著相當的權力,但是跟帝國國王授封的伯爵仍有差距,得到的領土當然也不如他們。所以,浦西津莊園雖然看起來佔地面積也相當廣闊了,但是對於已經見識過蘭德斯科三大神裔血脈貴族世家之一的斯利維爾莊園之後,也不會感到太大震撼。 不過阿洛平靜的表情被莊園裡的其他人看到了,就不由得對這個人高看了幾分——是見過大世面的,這位魔法師先生。 莊園裡同樣有魔法陣光芒閃爍,也能看出這位貴族的嚴謹,但比起斯利維爾的那樣豪華氣派的魔法陣群來,差距仍然是相當大的。 輕柔的魔力在空氣中流轉,並不偏向哪一個屬性,所以整個莊園的元素平衡感也非常好,草木繁茂,讓人覺得自然而且舒適。說起來,並不太像總是標榜著高貴奢侈的貴族做派了。 主殿也是個城堡式建築,看得出年代久遠,歷史的痕跡很重,而書本的氣息也充盈著每個角落,顯出莊園裡的人大多教養良好。 比爾萊克剛走到門前,就有一個青年飛快地從主屋裡跑了出來,一把將他抱進懷裡,手上顫抖著摸上摸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比爾,你沒事吧?」那個青年聲音也有些發顫,「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出去呢?你嚇壞我了,也嚇壞爸爸了!」 他說話的時候,在他後面也出來一個男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的模樣,兩鬢斑白、臉上也沒有笑容,可是眼睛裡的擔憂卻並無遮掩。他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出責罵的話來,只是杵著枴杖轉身又走進去:「比爾萊克,你母親的藥我已經派人從一位草藥大師手中買到了,你不要再隨便亂跑……如果有時間的話,去守在你的母親身邊吧,不要讓她擔心。」 女傭兵們在僕人的安排下去偏廳等待伯爵的佣金,而那個青年在檢查完比爾萊克、發現他真的沒有受到傷害之後,才站起身,有時間看向跟著比爾萊克回來的那個生面孔:「比爾,這位是?」 「在血薔薇到來之前,是這位先生救了我的性命。」被青年這樣關心過,比爾萊克眼眶發紅,但眼淚沒有掉下來,「他的名字是埃羅爾,一位六級的魔法師。」然後他又對著阿洛介紹,「這位是我唯一的兄長,名為卡洛希?浦西津。」 青年聽完比爾萊克的話,感激地看向阿洛,深深地鞠躬:「埃羅爾先生,非常感謝您救了我的弟弟。」 阿洛回以一個溫和的笑容:「浦西津先生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 卡洛希擁著比爾萊克嬌小的身軀,神色嚴肅地搖頭:「不,這可是救命之恩,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說完這句,他又有點靦腆地笑一下,「您不必這樣正式地稱呼,叫我卡洛希就行了。」 阿洛從善如流:「卡洛希先生。」 比爾萊克抓住卡洛希的衣角,有點遲疑地問:「母親……」 「夫人沒事,放心吧,我馬上就和你一起去看望她。」卡洛希柔聲安撫,又對著阿洛說,「埃羅爾先生,我先讓人帶您去客房?」 「好的,卡洛希先生……」阿洛微笑著,「還有比爾萊克小先生,兩位請自便。」 阿斯亞和古魯也去養傷,阿洛在一個陌生的僕人帶領下來到浦西津的客房裡,是在城堡的二樓左手邊的一個敞亮的房間。 僕人送他進了這裡,就立刻躬身告退,於是房間裡只剩下了年輕的魔法師,還有纏繞在他脖子上片刻不離的奇異魔獸。 黑色的光華閃過,眨眼間,一個有著張揚黑髮的俊美男人已經從後方摟住前方的青年,臉蹭在他的頸側,動作親暱。 「洛……」他低啞著嗓音呼喚。 雖然西琉普斯覺得變成獸態纏著愛人也挺好的,不過他還是更喜歡把阿洛整個圈進懷裡的感覺——就好像佔有了他的全部。 「嗯,流牙。」阿洛稍稍抬頭,頭靠在西琉普斯的耳畔,「今天辛苦你了。」 「唔,很辛苦……」西琉普斯細膩地舔吻阿洛的脖子。其實不怎麼辛苦,可既然被慰問了,不累也就累了。 阿洛笑笑,抬手摸摸西琉普斯粗硬的頭髮,西琉普斯舔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把唇挪開:「洛,為什麼要跟他們到這裡來呢?」 161 161、金氣 ... 動一□體,阿洛靠在西琉普斯懷中,任憑他把自己抱起來安安穩穩地放到床上,而後笑笑:「因為遇到了啊。」他看西琉普斯有些不解,又說,「你還記得在謝爾菲斯的舞會上看到的東西嗎?那個修真界的法器部分,我在之前那幾個人身上感應到了另一部分。」 西琉普斯悶悶地說道:「我記得,但我沒感覺到。」 好吧,因為力量的微妙不同,他感覺不到也是很正常的,阿洛看著西琉普斯重重地倒在自己身側,微笑著,將頭擱上他大張的手臂,西琉普斯瞬間振奮,稍一用力把阿洛拉進懷裡。 「蘭德斯科的大王子手中的戒指上散發出『木』的力量,一般人覺察不到,可在我們修真者眼裡——尤其我與它屬性相合,就好比燈塔一樣的存在。」阿洛慢聲解釋,「而我在比爾萊克身上,感應到了微弱的、與那『木氣』彷彿有奇異聯繫的『金氣』……說起來,金氣是跟流牙你的鬥氣有微妙相似的。不過因為這股氣太過細小,所以那個帶著『金氣』的東西大概不在比爾萊克身上,加上古魯和阿斯亞身上也有著更輕微的氣息,由此猜想,那個東西應該是在浦西津莊園裡的。」 阿洛的推論說完,西琉普斯點點頭表示明白。 「正好比爾萊克邀請我來到莊園,所以我也想來看一看那個東西是否真在這裡,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得到它。」阿洛平靜地說道。 比爾萊克的邀請目的中隱含期盼,阿洛不用太多思忖就能猜到他的心思,而從這件事裡,阿洛也隱約有一個想法,或許,這也是一個契機……而當來到莊園裡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整個莊園的魔法元素非常充沛也非常均衡,但越是往裡面走,卻漸漸有些失去平衡。這一切,似乎都將證實一件事。 比爾萊克的那位兄長非常周到,他派來的僕人在兩個人稍作休息後就敲門進行了夜晚洗漱以及餐點的安排,也許是主人家今晚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大概有不願怠慢客人、讓客人太過勞累的原因,阿洛和西琉普斯之後就沒再見到主人。 舒適地洗了個澡以後,西琉普斯滿足地摟緊阿洛與他相擁而眠。 第二天,清早。 大廳裡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伯爵、卡洛希、比爾萊克幾人在廳裡等候著兩位客人的來臨,血薔薇的傭兵昨夜早已被打發走了,所以阿洛和西琉普斯下來的時候——當然西琉普斯已經變成了小獸流牙,並沒有看到除了主人以外的其他人。 「埃羅爾先生,早上好!」比爾萊克褪去了昨晚的狼狽,略顯蒼白的小臉上因為剛做了早鍛煉而帶著一點紅暈。 阿洛看清楚這個男孩,相貌精緻,而且眼神澄澈,而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高挑的青年五官秀麗,也同樣有一種和男孩類似的乾淨氣質……還有坐在主位上的伯爵,似乎除了表情嚴肅以外,也彷彿有一種內斂的柔軟隱藏著。在阿洛所接觸過的貴族中,真是很少見到這樣的人。 「早上好,比爾萊克先生,卡洛希先生,還有伯爵大人。」阿洛微微頷首,語氣很和善。 幾個人打過招呼,伯爵也許是聽自己的兒子說過了在森林裡發生的事情,在面對阿洛的時候態度和緩,而且在提起的時候會不自覺帶上一點感激。 因為這樣,早餐的氣氛相當好,餐桌上甚至還為了照顧虛弱的魔法師準備了口味清淡的食物,足以見到主人對這位客人的用心。 早餐過後,伯爵匆匆地離開,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比如最迫在眉睫的,是治療他夫人的疾病——浦西津莊園已經請回了很好的藥劑師。 餐桌撤下,幾個人坐在了大廳裡柔軟的沙發上,比爾萊克看著黑髮魔法師懷中很厲害又對主人很依戀的小獸,眼裡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羨慕。 時刻注意著比爾萊克的卡洛希當然也看到了,他低下頭,在比爾萊克耳邊悄悄說道:「過幾天我去給你買一顆幻獸卵,到時候你也會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夥伴的。」 「卡洛希,你保證嗎?」比爾萊克偏一下頭,眼睛裡的水光亮亮的。 「是的,我保證。」卡洛希笑著揉揉比爾萊克的頭,滿意地看到自家弟弟的臉上重新露出了歡快的笑容。 阿洛看著擠在同一張沙發裡的兄弟兩人,微微一笑:「兩位的感情真好。」 比爾萊克有點羞澀地笑笑,但卻點點頭:「嗯,我很喜歡卡洛希。」 卡洛希的笑容很溫暖,他說一句「我也很喜歡比爾」,而後就面對客人問候道:「埃羅爾先生,您昨晚睡得好嗎?我希望僕人們沒有什麼怠慢的地方。」 「我睡得很安穩。」阿洛溫和地說道,「莊園裡的環境很好。」 卡洛希點點頭:「那就好,您救了我摯愛的弟弟,如果您有什麼需要的東西,請儘管對我說,我能夠做到的一定會做。」 阿洛笑道:「你客氣了,卡洛希先生,比爾萊克小先生很可愛,在那種情況下無論是誰都會施以援手的。」 卡洛希並沒有再客套下去,有些事情做比說更好,他站起身:「您難得來到這裡,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帶您在莊園裡走一走?」 比爾萊克連忙也站起來:「我也去!」 卡洛希對著他溫柔地笑了笑:「當然不會少了你的,比爾。」隨即,他又看向阿洛,等候他的回答。 阿洛微笑著站起,跟著他們一起朝外面走去。 城堡的外面是一片廣袤的草坪,再往深處走走有一座美麗的花園,裡面鮮花盛放,風拂過的時候花香飄逸,美不勝收。 而一打眼看過去,最讓人心動的就是那一株株純潔的、綻開後足有碗口大小的白色玫瑰,就像是五月嬌美的新娘,亭亭玉立,讓人挪不開眼去。 這是浦西津莊園裡最美的景致,卡洛希和比爾萊克兩兄弟帶領著他們尊貴的客人,一同踏上了花園中每一顆石子都平滑渾圓的花間小路。 兩邊的玫瑰一路蔓延,一直繞到城堡的後方。 卡洛希是個溫和可親的青年,他的身上帶著清新的風的力量,是一個差不多三四級的不錯的風系魔法師,以他這十**歲的年紀來說,怎麼看都是相當優秀了。而跟他相比,十二歲了還看不出主攻鬥氣還是魔法的比爾萊克,在資質上好像就差了一些。 可能是因為回到了家中,比爾萊克比在森林裡的時候放鬆很多,他跟卡洛希並排走著,偶爾拉一下他的衣袖,笑容很是燦爛,卡洛希也在跟阿洛說話的間隙回以柔和的目光,這溫情的景象,給阿洛也帶來了舒適的感受。 漸漸地,幾個人走到了城堡後面,看到了白玫瑰鋪開後的另一片璀璨的花海。 但這個時候,阿洛卻停下了腳步。 「埃羅爾先生?」卡洛希看客人止步,不解地側頭看去。 比爾萊克拉著哥哥的袖子做出同樣的動作。 阿洛抬起頭,視線投向城堡中的某個窗戶:「那裡是……」 「是母親的房間!」比爾萊克一眼認出來叫道。 卡洛希輕拍一下比爾萊克的頭,示意他失禮了,然後輕輕頷首:「是的,那裡是夫人的房間。」 「夫人?」阿洛頓了一下,「你們……」 「我的母親早已過世,比爾萊克的母親才是父親真正的夫人。」卡洛希並不介意這個,卻追問了一句,「埃羅爾先生,是怎麼了嗎?」 「那裡有點奇怪,跟整個莊園顯得不怎麼協調。」阿洛沉吟著,是的,那裡的金氣相當濃重,他在懷疑,可能他所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裡。 比爾萊克有些欣喜:「先生,您既然可以發現問題,也能夠治療我的母親對不對?您是擅長治癒術的水系魔法師啊!」 卡洛希聞言也轉過頭,一邊安慰地撫摸比爾萊克因為緊張而捏緊了他的手:「埃羅爾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您願意去看一看嗎?」比起自家弟弟的慌亂,他顯然要鎮定一些。 阿洛猶豫一下,點點頭:「……好吧,我去看看。」 在他話音剛落的剎那,兩兄弟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伯爵夫人因為身體不適而纏綿病榻,至今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伯爵夫人向來身體很好,而這場病來得氣勢洶洶,以至於很多醫師被請來看過,都找不出確切的病因。 就在伯爵快要絕望的時候,終於有一位醫師提出了方法,可以選用一種少見偏門的藥劑為夫人續命……是的,只是續命而不是讓她痊癒。 這種藥劑說白了其實就只是一種強效鎮痛的緩解劑,是一種猛藥,如果能熬過去,通常都能再堅持幾年的,伯爵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利用這個,畢竟沒有什麼比現在瀕死的狀態更好了,不是嗎?而且,如果真能續上幾年命,說不定可以在這幾年裡再找出真正根治的辦法呢! 於是阿洛一邊聽著卡洛希講述伯爵夫人的情況,一邊在比爾萊克的帶領下來到城堡的三樓——伯爵夫人養病的地方。 門外有好幾個人守著,比爾萊克率先敲了敲門,然後伸手推開:「母親,我和哥哥來看你了……」 162 162、崩壞的身體 ... 房間裡,在正中央有一張柔軟的大床,鋪著柔細的床單與輕薄卻溫暖的被褥,一位頭髮散開的貴婦人靠坐在床頭,臉色有點發黃,卻在聽到比爾萊克的聲音後帶上了一點笑容。 「比爾,是你嗎?」她看著走進來的三個人,目光首先就落在自己心愛的兒子身上,而後,她看看兒子同父異母的兄長,也點點頭,「卡洛希也來了啊。」 卡洛希並不為這稍嫌冷淡的態度不滿,而是溫聲問候:「夫人,您好些了嗎?」 而比爾萊克更是一下子撲過去,半趴在床上握住伯爵夫人的手,幾乎帶著些哭腔地說道:「母親,您嚇死我了!」 在昨晚回來之後,因為他受到很大的驚嚇,只在卡洛希的陪同中匆匆在門外看了一眼,而那個時候,伯爵夫人早已經疲憊地入睡了,直到現在,他才又一次真正見到母親,發現母親說話時比上一次更加輕微……他想也知道,這是母親的病情更重了的緣故。 伯爵坐在床另一側的椅子上,他並沒有對小兒子明顯不合禮儀的舉動多說什麼,反而在目光中帶著溫情。 他是愛著這個家的,還有他所有的兒子們。 伯爵夫人明白自己把兒子嚇壞了,因為就是她上次在跟她的小比爾說話時不小心暈過去,才導致這孩子竟然不聽勸阻地闖進了萊曼森林——她現在已經從旁人的議論中知道了這件事,可把她擔心極了,好在,是毫髮無傷。她當然也知道,比爾萊克現在需要的不是她的指責,而是她的安慰,所以她慈愛地看著男孩,輕聲說道:「我的小比爾,不要擔心,我沒事,已經好得多了。」 比爾萊克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想哭可又不能哭,而後他猛然爬起,跑到卡洛希身邊拉住了黑髮魔法師的手,把他牽到床頭:「埃羅爾先生,您快給我的母親看看吧,求您了!」 阿洛先是愣了一下,跟著,他發現懷中的「流牙」一下子竄到了他的肩頭,衝著比爾萊克齜牙咧嘴,就忙著拉拉它的尾巴安撫,自己則被帶到了伯爵夫人的身邊。 「比爾!你不能對客人沒有禮貌!」這樣的無禮不是待客之道——更何況還是救命恩人,讓伯爵忍不住呵斥了一聲。 比爾萊克一顫,拉著阿洛的手不自覺地放開了。 「對不起……」他囁嚅著說。 卡洛希無聲地站在他的身邊,兩隻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的顫抖,而他自己則把視線投向阿洛,帶著一絲懇求:「埃羅爾先生,您……」 「我會一點治療魔法,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讓我為夫人看看吧。」阿洛溫和地說道,沒有讓兩兄弟失望。 伯爵也看向這個年輕的魔法師,他自己是個不錯的戰士,憑借本能也察覺了這個青年的級別並不低,六級啊……他瞥到了青年袖子裡的斑點,一般來說,高級別的魔法師都是攻擊屬性為多,如果真的是擅長治療的六級水系魔法師的話,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要知道,他之前沒辦法的時候連周圍的光明神殿都去了,可在那裡也只找到了四級的牧師,而那位牧師過來看了看,也沒能發現問題。 「埃羅爾先生,請吧。」於是伯爵站起身,還算鄭重地拜託。 其實,就在伯爵一家溫馨對視的時候,阿洛已經把整個房間都打量了一遍。 他剛剛走進這裡,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金氣撲面而來。雖然這股金氣並不十分刺激,瀰漫在空氣中也只是讓元素稍微有一點失衡而已,可是如果吸收得太久的話——作為一個普通人,會受到很不好的影響。也就是身體被金氣所侵蝕。 金氣,是五行之氣中最剛猛的一個,尖銳無比,所以在修真界修行金行道術的修真者,往往也比起其他幾行攻擊性更強。同時,金行的修真者無論是經脈、體魄都比其他的強上百倍,而也因為這樣,金行修真者多半不是修魔者就是劍修,或者張狂肆意,出手破壞性極大,或者有本命靈劍溫養在丹田之中,與其命脈相連,與金氣結合更是無堅不摧。 然而,如果吸收金氣的是尋常人、或者命裡缺金的人,那麼金氣就會給他造成極大的傷害。 而伯爵夫人顯然就是如此。 阿洛第一眼就看到,伯爵夫人的發頂有一個鑲嵌著圓形寶石的髮箍,非常精緻華美,當然,這不過是貴婦人常用的首飾,為了挽住散亂的頭髮、也讓自己的外觀更加美麗的工具而已,卻也成為了伯爵夫人重病的原因。 那顆圓形的寶石,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濃郁的金氣。 伯爵是一個戰士,初步估計也有個五級左右,金氣與鬥氣的性質相似,所以即使他一直陪伴在伯爵夫人身邊,也沒有任何影響,卡洛希和比爾萊克兄弟兩個雖然擔心,但因為還有自己的攻克要做,所以只是每天的過來探望,卡洛希是個有級數的風系魔法師,這麼少的接觸機會也避免了他被金氣侵蝕,比爾萊克沒有什麼實力,還是難免被金氣弄得有點體弱,可他只要出了這個門,再多呼吸一下莊園裡平衡的各系元素,也不會對健康有太大損害。 但是伯爵夫人就不同了。 首先,髮箍在伯爵夫人的頭上,與她有著最直接的接觸,她所吸收的金氣本來就是最多的,然後——阿洛觀察過伯爵夫人,她既不是戰士也不是魔法師,只是一個各項天賦都很普通的女人,雖然身份尊貴,可沒有實力就無法抵禦金氣的侵蝕,導致金氣入體,破壞她體內五行平衡,讓她迅速地衰弱下來。 所以,病因是找到了,而阿洛現在想的就是,怎樣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解釋它。 伯爵的態度阿洛看到了,對於一個可能根本起不到什麼幫助的年輕魔法師來說,這位貴族的態度也相當真摯了,當然,這不排除是他已經走投無路而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的做法。 不過阿洛仍然朝他笑著點點頭,從容地靠近了床邊。 比爾萊克急忙讓出位子,並且立刻搬來了一把椅子放到黑髮魔法師的身後,阿洛微笑道謝,就不再客氣地坐了下來。 「夫人,請伸出手,我會送入一些魔力進入您的體內,查看您身體裡的情況。」魔法師跟醫師治療的方法不同,魔力的探測必不可少。 「先生,我母親……我母親她能禁受得住嗎?」比爾萊克擔心地在旁邊說道,縮手縮腳的不敢動作,但也不願離開。 阿洛沒有厭煩這個,而是笑了笑說:「不會的,放心吧。」 卡洛希把比爾萊克拉進自己懷裡,讓他不要再那麼緊張,果然,比爾萊克抓住卡洛希的手臂,臉色好看了很多。 另一邊,伯爵看著兩個兒子親密而彼此依賴的表現,眼裡流露出古怪的色彩,似欣慰,似猶豫。 阿洛倒是沒注意這麼多,他的確是用手握住了伯爵夫人的,可他送入伯爵夫人體內的並不是魔力,而是木行靈力,他得看看,這位貴婦人的身體到底被毀壞到什麼程度,也要趁這個機會好好想一想說辭。 而就在他釋放靈力的剎那,伯爵夫人頭頂的圓形寶石也倏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金氣,直直面對著阿洛衝了過來! 房間裡的其他人只是覺得突然有點呼吸不暢,但立即又緩了過來,可阿洛卻是差點窒息。 好強勁的試探! 不像在法蘭城遇到木系珠子的時候,那顆珠子可能是因為木氣本身溫和,也可能是因為阿洛就是木系的修真者,所以只是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而沒有做出什麼強烈反應,然而這裡的這顆卻不同,一照面就是猛烈的攻擊!果然不愧是最霸道的金系…… 阿洛一時沒反應過來,在這麼多人前面他又不能突然放開伯爵夫人的手,只好苦苦忍耐,但是西琉普斯卻見不得他的洛被這麼一顆珠子欺負。 要說西琉普斯也算是最強的修魔者了,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目前的修真界,所以他現在雖然只是個獸態,但對於金氣的吸收卻毫無問題——跟鬥氣這樣相似,他吸入體內,就當做補品消化了。 於是,縱然房間裡的其他人沒能發覺,可西琉普斯口一張,那面對阿洛攻擊的金氣就絲絲縷縷地轉換了方向,被他吸進嘴裡去了。 阿洛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心裡一鬆,這時候也能夠收回手了……反正,他已經弄清楚伯爵夫人身體的情況了。 真是非常糟糕。 伯爵之前請來的醫師並不是沒有用處,他們的診斷也算是準確,伯爵夫人身體的確趨近於崩壞,每一根經脈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損傷,金氣在她的體內大肆作亂,不僅破壞了內部平衡,甚至連臟器都有所損壞。而如果使用醫師最後決定孤注一擲的那種猛力藥劑——阿洛跟隨卡密大師的時候也看到過,以伯爵夫人現在的體質,根本熬不過藥效的發作——那只會讓她死得更快罷了。 「伯爵大人,夫人的身體很不好。」阿洛抬頭,看著對面隱隱有些擔憂的伯爵,正色說道,「她的身體禁不住猛烈藥劑的衝撞,緩釋藥劑不能使用。」 163 163、善緣與危機 ... 緩釋藥劑——那種猛力藥劑的名字,雖然跟緩解藥劑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效果卻天差地別,而且製作的困難程度也天差地別。 伯爵聽到這個黑髮魔法師連藥劑的名稱都說出來了,對他的信任就又多了兩分,但與此同時,卻也被他的話驚到:「你……是什麼意思?」 比爾萊克更加慌張:「先生,您都能這麼快看出母親的病和需要的藥劑了,是不是也能夠治療她?先生,您一定可以治療他的,對不對?」 卡洛希環住比爾萊克的手臂也緊了緊,希望能夠給他更多的力量。 阿洛沒有嚇唬小孩子的意思,在聽到比爾萊克的問題之後,就立刻給出了回答:「是的,我能夠治療。」 伯爵一家——幾乎是同時的,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欣喜。 因為有著多年的閱歷和經驗,伯爵最先冷靜下來:「埃羅爾先生,需要我們做什麼嗎?您……是不是可以找到芙曼的病因?」他立即用上了尊稱。 阿洛點點頭:「其實,病因已經找到了。」 伯爵也終於忍不住,猛地站起,大步走過來,急切地問道:「請您務必告訴我!」 阿洛的視線落在伯爵夫人——芙曼略顯暗淡的發間,那個髮箍中央的寶石——法器的一部分,已經沒有了那原本就只有他能夠看見的光彩,是西琉普斯強大的氣息讓金氣折服,就安分下來。 「伯爵大人,夫人這個髮箍,是在這幾個月得到的嗎?」年輕的魔法師看著嚴肅的男人問道。 伯爵皺一下眉:「是的,難道是這個有什麼問題?」 「嗯,這個髮箍是一件帶著詛咒的物品……我並不知道是什麼詛咒,但是我可以感覺到,讓伯爵夫人衰弱的氣息就是從上面傳來。」阿洛選擇性地說了一部分事實。 「難道這是一件暗黑魔法物品?!」伯爵一驚。和其他各屬性魔法物品不同,暗黑魔法物品本身帶有強烈的腐蝕性,經常跟它接近的人的身體會因此而有所損壞。在怎麼樣也查不清妻子病因的時候,伯爵也想過是否是因為是中了暗黑魔法,可是哪怕是對暗黑元素最敏感的光明神殿牧師來看過之後,也沒有提出這方面的問題,那麼,他當然以為不是。 「很多人都過來看過,如果是暗黑魔法造成的效果的話,不會發現不了的。」事實上,來來往往很多人,都沒有一個認為是這個東西損害了自己妻子的健康。 阿洛搖搖頭:「所以我很奇怪,不過,這似乎的確不是暗黑魔法……又或者是非常高級的、一般人無法覺察的暗黑魔法也有可能。」 的確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伯爵沉吟著:「那麼,埃羅爾先生,您覺得這是什麼呢?」 「我從沒見過,但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或者可以直接把它交給我。」阿洛衝他溫和地笑了笑,「我想,既然我能夠發現它有問題,那麼,至少我不會被它傷害。」 這個髮箍是個燙手山芋,誰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危險呢?如果這位年輕魔法師願意處理掉這個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只是,這個年輕人救過自己繼承人的性命,而且又找出了自己妻子的病因,這樣做的話,實在是太忘恩負義了。 阿洛看出了伯爵的猶豫,心裡倒是對他的人品有些讚賞,於是笑道:「伯爵大人不用擔心,我對這個東西很有興趣,它在你們的手裡是個麻煩,但是在我的手裡,我會很高興。」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伯爵也不再矯情,就點頭答應:「既然這樣,就把它交給您了,如果到後來會對您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您可以到浦西津莊園來,我會想辦法再去找更多的助力過來的。」 「好,那就多謝伯爵大人了。」阿洛頷首道謝。 比爾萊克在聽到阿洛有解決辦法的時候就又紅了眼圈,欣喜的神色溢於言表,卡洛希也露出高興的表情,按著他的肩膀沒有多話。 在伯爵與阿洛的對話結束後,比爾萊克一下子衝到伯爵夫人身邊,緊張地說道:「母親……您,稍微低一下頭,好不好?」 伯爵夫人其實早就沒有了什麼力氣,她對著兒子溫柔地笑了笑,慢慢地把頭低下。比爾萊克恨恨地看著那個髮箍,可動手的時候,卻因為怕弄痛了母親而輕柔無比。 「先生,給您。」比爾萊克很小心地捧著髮箍,送到阿洛面前,「就像父親說的,如果您有困難,請儘管到這裡來,我和哥哥都會很高興地招待您。」 卡洛希寵溺地看著他,然後朝阿洛微笑,就好像會支持自家弟弟的所有決定。 阿洛接過髮箍,用手指輕輕摩挲上面的寶石,果然,從裡面傳來的是難以忽視的強烈波動,只有修真者能夠感覺到的……犀利、尖銳、但也有一絲讓人難以覺察的欣悅之情。這個法器蒙塵太久了,它也很想再次遇到一個能夠駕馭、甚至只是能夠使用自己的人吧…… 沒有再發呆下去,年輕的魔法師再次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趴在他肩上的小獸尾巴纏住阿洛的脖子,猛然伸頭竄下來把髮箍叼在嘴裡,同時,阿洛重新握住了伯爵夫人的手。 除去了帶著金氣的髮箍之後,伯爵夫人的身體不會再繼續被侵蝕,然而,本來的內創卻並不會因此而痊癒,所以,阿洛還需要進一步為她治療。 比爾萊克看到阿洛的動作,有點慌張地問道:「先生,您這是……」 「讓夫人生病的源頭拿走了,可夫人已經受到的傷害並沒有消除。」阿洛對他安撫地笑笑,「比爾萊克小先生,我會治好夫人的,放心吧。」 比爾萊克往卡洛希的懷裡靠了靠,真的安心了很多。 下一刻,伯爵幾人都看到了阿洛身上泛起的藍光。 是的,阿洛又一次以水系魔法師的身份為人治療,而他送入伯爵夫人身體裡的,卻是他才恢復了小部分的力量——蘊含著濃郁生機的木行靈力。 阿洛閉上眼,旁邊的人看到臉色平靜,知道他是在盡心治療,也都安靜下來,先不說伯爵是怎麼死盯著他妻子的臉色的,比爾萊克更是抓緊了卡洛希的手,大氣都不敢出。 淡青色的靈力順著掌心的經絡進入伯爵夫人的身體,一點一點地修復她損傷的經脈和內臟,再將旺盛的生氣打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身體的「氣」逐漸循環,自我修復功能也逐步恢復……這樣沒過多會,伯爵夫人之前的死亡之相就消失了,而她頹敗的內部循環也重回生機。 在阿洛握住她手的時候,伯爵夫人就感受到一股舒適的能量流入自己的身體,柔和的,並不霸道,卻很好地流淌著,每一寸**都好像被溫暖的水流浸泡著,暖洋洋的熏人欲睡……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一點一點好起來。 而一直認真看著自己妻子的伯爵,也看到了妻子的臉色一點點好轉,從略為發黃,到蒼白,到泛起一點紅暈,而神情也從憂愁到平和到舒適,這是她在迅速好起來的徵兆! 伯爵的心裡霎時升起狂喜,他的手緊緊地捏著手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他滿眼都只看到恢復生命力的、那與自己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妻子,滿心都被歡悅的情緒充盈,他再也想不了其他任何東西! 終於,伯爵夫人的眼皮越來越重,她帶著微笑,進入了深深的睡夢之中。 放開手,阿洛的面色有一點發白,比爾萊克急忙小跑過去,想要扶他,卻被他擺手制止了。黑髮魔法師肩上的小獸彷彿也感覺到主人的吃力,它倏然跳下來,呆在了主人的腳邊。 阿洛伸出手指做出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招呼一行人到外面說話。 伯爵一家欣喜和欣慰地看了一眼入睡的伯爵夫人,輕手輕腳地朝房間外面走去——要知道,被病痛折磨的伯爵夫人,已經很久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儘管她從不曾向任何人抱怨。 房間外,走在最後的伯爵輕輕掩上門,和兩個兒子一起面對阿洛,認真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謝您,埃羅爾先生。」 阿洛側過身子,正好躲開了伯爵的禮數,卻接受了比爾萊克和卡洛希的:「不用客氣了,我已經收過報酬了,不是嗎?」 伯爵向來嚴肅的嘴角線條淺淺彎了一下,並沒有當真。 「先生,母親好了……對吧?」比爾萊克急切地想獲得一個肯定。 阿洛微笑著滿足了他:「是的,讓伯爵夫人好好地睡一覺,然後再常常給她做一些滋補的食物養著,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復健康了。」 「就像從來沒有生過病一樣?」比爾萊克露出大大的笑容。 「對,就像從來沒有生過病一樣。」阿洛唇邊的弧度也更深了。 比爾萊克已經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東西,伯爵看到阿洛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似乎更加虛弱了,心裡一陣愧疚,連忙說道:「比爾萊克,你帶著埃羅爾先生回去休息,卡洛希,去把庫房存著的上好藥劑都拿上送到埃羅爾先生的房間。」 卡洛希和比爾萊克連忙點頭,卡洛希摸一下比爾萊克的頭,就向阿洛告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而比爾萊克則微微仰起小臉看著阿洛,眼裡滿是感激和崇拜:「先生,我來帶路,您跟我慢慢走。」 阿洛與公爵告別,公爵回去房間陪伴熟睡的妻子,而阿洛……在腳邊小獸的堅持下,他握著它長長的尾巴任它帶著,又在比爾萊克的堅持下,用堪比龜爬的速度一點一點朝自己的房間挪去。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救了莊園裡小主人和女主人兩條人命,阿洛在浦西津的待遇好上加好,就連被認為是寵物的西琉普斯也因為阿洛的重視態度而得到了堪比上賓的態度。 卡洛希在伯爵的默許下幾乎拿來了莊園裡藥劑的所有存貨,讓阿洛頗有些哭笑不得,比爾萊克對待阿洛比之前的感恩更多了親近,這種與西琉普斯截然不同的感覺,讓阿洛心中也偶爾感歎。 在浦西津莊園住了半個月之後,阿洛和他的流牙就向伯爵一家告辭了。這個時候,伯爵夫人已經可以下床,臉色紅潤,原本因為疾病而消瘦的身子也漸漸補了回來,與病中的憔悴不同,現在的她穿戴著舒適而低調華貴的衣飾,襯得她整個人容光煥發,十分地雍容美麗。伯爵挽著她的手,包括比爾萊克和卡洛希一起,四個人在僕人的保護下站在莊園門口送他。 本來伯爵想要安排馬車護送阿洛離開的,但是被阿洛拒絕了……他知道西琉普斯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如果路上還有人跟著,他恐怕會忍耐不住。 比爾萊克依依不捨,卡洛希卻把之前讓阿洛挑選的藥劑全部裝在了一個精緻的、用特殊材料製成的結實卻不沉重的箱子裡,包括伯爵贈送的內有一萬紫晶幣的晶卡和幾十個散裝的金幣,送到了阿洛的手中。 「埃羅爾先生,您會是浦西津莊園永遠歡迎的客人。」這是伯爵今天對阿洛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阿洛微笑著沖伯爵一家揮手作別,然後他抱著懷中的小獸,慢慢地朝大路上走去。 烈日當空,這條大路正到了偏僻的地方,周圍都沒有行人,而浦西津莊園更是老早就看不到影子了,趴在阿洛肩頭的小獸一跳下來,就地變成了個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往阿洛旁邊一站,正好幫他擋住了灼人的陽光。 「……流牙?」阿洛沒有回頭,可笑得很溫柔。 西琉普斯一邊小心地在側了□子,確保能給阿洛帶來一片陰涼,一邊伸手攬住他的肩,讓他靠著自己的手臂行走:「累不累?」根本實力還沒有恢復就幫人治病,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加虛弱了,西琉普斯想一想就覺得很擔心。 阿洛搖搖頭:「我沒事,雖然靈力還沒恢復,可魔力都恢復了,慢慢轉化也很好,流牙,不用太小心的。」 西琉普斯點一下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但是馬上又皺起眉:「洛,你對比爾萊克很好,為什麼?」 阿洛有點訝異地看了西琉普斯一眼,發現他金色的眼裡全是不爽,不覺認真解釋道:「他跟我有一段善緣在,所以我就順手幫幫他了。」 西琉普斯手臂緊緊,表示自己在用心聽。 於是阿洛續道:「在森林裡剛看見他的時候,我的確只是想順便讓他落個腳、給他點食物,就算結下了善緣的,後來,我發現他身上有金氣,就想看看能不能拿到這個東西,才會送他出森林,結下更大的善緣,而後被他邀請去莊園,我只是看中他的孝道和想去接觸一下那部分法器……至於之後救治伯爵夫人,是順勢為之,我既然發現那法器就是病因,就不如解決了它,而為伯爵夫人調理身體,只是想要善始善終。」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讓他得了金氣所在的法器,也讓他與浦西津一家交好。 「不過,我對比爾萊克那孩子的確挺有好感的。」阿洛說到這裡笑起來,「流牙,你沒覺得嗎?在貴族家能養出這樣乾淨的孩子,其實挺不容易的。還有那個卡洛希,雖然比比爾萊克成熟許多,但身為私生子,卻沒有任何怨忿,反而與比爾萊克相處得極好,這一切,不僅與他自己心性有關,與伯爵一家這些年沉澱的寬容與豁達氣度也有很大的關係。與這樣的人家結下善緣,是很不錯的一件事。」 西琉普斯想了想,先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又搖一下頭:「我還是覺得你對他們太好了。」 阿洛歎口氣:「好吧,我其實也有點感覺,在日後的某一天,我還會來到這個莊園……或者是在其他地方,我們會再遇到這兩兄弟的。」而後他抬頭,朝西琉普斯一笑,「不過流牙,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艾瑞迪特的首都,赫爾之城。 高塔之中,白色的長髮拖曳在地面上,身穿單薄長袍的大預言師站在空曠的窗前,仰望深黑色的夜空,尖銳的指甲不自覺掐進了肉裡。 已經半年了……半年了! 從他放出異修者消息之後,從他確定了帝國的卡萊王子甚至許多大貴族們都在暗地裡搜尋「自然饋贈」之後,他就一直小心地觀測天象,觀測那些參與者的運勢……如果得到了異修者,他們的命運將有極大的變化!這樣,即使那些人無法捉到異修者,可他卻也能從中推測出異修者所在…… 然而沒有,足足半年,他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不,或者是在三個多月前,他發現蘭德斯科的斯利維爾家族運勢改變,可當他抱著期望欣喜地去打探那個家族的消息時,卻發現,居然只是他們家裡出了個覺醒者! 讓他霎時無比失望…… 怎麼會……那個異修者居然這樣沉得住氣,這些天竟一點消息都沒有洩露出來,難道說,是他對那個異修者誤解了? 也許那個異修者不是剛剛來到歐亞大陸的,也許,他已經知道了「自然饋贈」的事情,所以才這麼用心地隱藏行跡? ……難道他真的找不出這個異修者了? 不。 阿布羅斯狠狠地咬牙:「我絕不會這樣放棄的!」 164 164、帶走尼瑪 ... 卡拿小鎮的清晨,陽光輕柔地灑在這片土地上,勞作的鎮民們呼吸一口晨間清新的空氣,仰面感受晨光的溫暖。 這個小鎮靠近一條長長的山脈,鎮民常常是靠著打獵和偶爾發現的礦脈生活,不過也因為資源豐富,所以鎮子雖然很小,但人們的日子卻過得很富足。 鎮子裡唯一的旅店,二樓,最大最好的房間裡。 潔白的床單鋪展在一張寬闊的大床上,有兩個成熟的軀體赤|裸著躺在床面,四肢、還有兩人的長髮,都無比纏綿地交織在一起。 「唔……」其中一個模糊地發出一聲囈語,然後像是在轉動身子,卻發現自己有點動彈不得,而後,他就清醒了。 「流牙。」阿洛抽一下手臂,但是沒能抽出來。 另一個更強壯些的男人連忙放開手,讓懷中的青年可以轉身:「洛,你醒了?不多睡一會嗎?」他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暗啞,顯出他還有些睡意。 阿洛微微苦笑,他身體虛弱,原本就需要很多睡眠,只是他跟西琉普斯貼得太近,是被後腰上抵著的一個硬物硌醒了的。 氣血旺盛的男人早上總是會有些小毛病,西琉普斯看著阿洛有些尷尬地避開了自己的某個部位,才恍然大悟:「是這個弄痛你了?」 哪怕是兩人確認關係這麼久了,阿洛還是沒辦法適應西琉普斯的直白,但看到西琉普斯欲|望深沉的金眼,也只能幾不可見地點一下頭。 「很快就好。」西琉普斯說道,然後一個翻身,一邊把頭埋進阿洛的頸子裡,用力吮吸他白皙的肌膚,一邊直接把手伸到下面,自己握住了上下擼動。 溫熱的氣息噴吐在阿洛的頸窩,讓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點微紅,由於虧了氣血而冰涼的身體也似乎從內生氣了絲絲燥熱。 西琉普斯在情事上總是很用力,不過他考慮到阿洛的身體,空閒的手卻不敢輕易往阿洛身上揉捏了,只恐怕把他弄出什麼不好來,但自己折騰的那隻手卻動作極快……他看著阿洛肩頭被他咬出的斑駁紅痕,眸光更黯幾分,鼻腔裡不自覺發出的粗喘在阿洛的耳邊迴盪,讓阿洛的耳珠也慢慢地染上了紅色。西琉普斯一個沒忍住,用牙齒叼住了細細按碾,柔韌的舌也很快捲住那粒耳珠**,而後鑽進了阿洛的耳洞,仔細品嚐阿洛的味道。 終於,在阿洛身子發軟到不行的時候,西琉普斯大指在自己硬物的頂端一刮,才噴薄而出,全都被他收入掌心,用床頭的紙巾擦去。 也許是怕過分刺激到西琉普斯,也許只是被這火熱氛圍弄得情不自禁,阿洛一直屏著呼吸任由西琉普斯施為,到現在告一段落,他才發現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西琉普斯還是沒完,他火燙的唇落在阿洛的耳畔,順著一路濕漉漉地舔上去,從頰邊到額頭到鼻尖……最後掙扎地停頓在下巴上,沒有覆上阿洛的唇。他很瞭解自己,如果真的那麼深入地親吻阿洛,他已經發洩過的欲|望會再度燃起,接下來,可就沒那麼容易停下了。但是以阿洛現在的身體,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他翻滾的情|欲的…… 西琉普斯的停手讓阿洛鬆了口氣,之後再被舔舔這裡聞聞那裡,這都是早就習慣了的……說實話,自從西琉普斯開葷以後,最遲不過兩天總是要糾纏一番的,但為了自己的身體,他現在已經熬了好幾個月了。自己昏迷到醒來那段時間不用說,而後怕調動自己的慾念更虛了身體,西琉普斯甚至都連表面的親密接觸也沒有對自己做,再後來身體好了點,他還是強行忍耐……像西琉普斯這樣的修魔者,欲|望來時原本洶湧難止,沒得到滿足就無法放手,卻硬生生地每次強行忍住,就連今天早上這樣僅能算小小放肆的纏綿,都才是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次,真是讓阿洛十分感動。 西琉普斯四肢攤平了喘了一會兒,金眸裡的光芒明明滅滅,到後來終於恢復平靜,他這才翻過身,重新把阿洛摟在懷裡。 「等你好了,我要做很久很久。」他啞著嗓子在阿洛耳邊說道。 阿洛還沒感動完就聽到他這樣說,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最後還是伸出手扒了扒西琉普斯粗硬的黑髮:「好。」簡短的一個字,卻讓他從耳根到脖子,全都紅透了。 這是兩個人來到卡拿小鎮的第五天,前四天因為阿洛在浦西津莊園又消耗完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靈力,所以被西琉普斯強行按在床上睡著,直到昨天,臉色才又好轉起來。所以昨天晚上兩個人就商量著,要去把鎮子外山脈裡、某座獨山山洞中的尼瑪接出來。 就算裡面有消遣有食物,但是沒人交流,把她總放在那裡也不是個辦法。 西琉普斯仔細地幫阿洛穿上衣服繫好帶子,阿洛看著這個對自己越發體貼的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流牙,給謝爾的信你寄了嗎?」 「嗯,寄了。」西琉普斯點點頭,「回信到了。」 西琉普斯早打探到謝爾菲斯離開了王宮,那麼多半就是又回去了紅狼傭兵團,於是他直接把信寄到那裡,果然很快收到了回信。 阿洛給謝爾菲斯寄信,除了告訴他自己平安讓他不要擔心之外,也有問他有沒有地方能夠安頓尼瑪的意思,畢竟,他現在跟西琉普斯正踏上搜集法器的路途,尼瑪年紀大了不可能適應這個,而且,他總是有些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可能會有一些麻煩的事情發生,再加上也不知道斯利維爾是否會出爾反爾……尼瑪跟自己呆在一起,會很不安全,遇到什麼事情了,也很難保護她全身而退。 西琉普斯從地下撿起一封信,放到阿洛手裡,阿洛為西琉普斯的小彆扭笑了笑,隨即就拆開了信件。 在信中,謝爾菲斯表示知道阿洛和西琉普斯兩人的平安就放心了,同時也表明了自己老師——卡爾加和團長法而非的擔憂,再提出尼瑪可以在紅狼傭兵團裡做客一段時間,讓阿洛安心帶人過來云云。 阿洛看完信,抬頭笑道:「把尼瑪放到卡爾加那裡,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你說呢,流牙?」 西琉普斯點點頭:「嗯。」雖然他的確不討厭尼瑪,但是跟一路上都有人插在他和阿洛之間比起來,去看看那幾個也被阿洛放在心上的「朋友」,倒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阿洛和西琉普斯走出房門,來到了一樓的櫃檯前。 這個旅館的主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艷麗女人,粗看過去也有個四級戰士的實力,在這個小鎮裡,護住這麼一間店卻是很容易的,而且她似乎曾經也走南闖北過,身上都透出一股滄桑的味道。 「西琉普斯先生,今天下來這麼早?」女人聽到樓梯被人踩踏的聲音,略側頭,就看到兩個男人並肩走了下來,尤其其中一個還小心地護著另一個,不由得露出點曖昧的笑容,「這位是……埃羅爾先生吧?很少見您下樓呢!」事實上,是打他們入住的第一天後就從沒見過。 西琉普斯看她一眼沒理會,女人顯然也習慣了似的不介意,而阿洛卻溫和地衝她點了點頭:「我們是來結賬的,這幾天麻煩你了,女士。」 女人一挑眉,對這個清秀的青年頗有好感,不過手上卻沒停,在賬本上翻看一遍後,報出一個數字:「食宿加在一起,三個銀幣。」 「好的,謝謝。」阿洛笑著答應。 西琉普斯快步走來,把三個銀幣放在女人面前的櫃檯上,自己則迅速轉回去,伸手把阿洛半扶半抱下了最後一階。 阿洛歎口氣:「流牙,你不用這麼小心……」 西琉普斯很固執,確定堅持要做的事情阿洛就從來沒贏過,這一回當然也不例外,而女人看到兩個人的動作,心裡有數——想必是這位魔法師受傷了吧?所以那個戰士才這樣小心。不過,她也不是那種看不清事相的人,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打破砂鍋,反而為自己招禍。 於是女人只是跟兩人說了聲「下次光臨」,注意力就重新回到賬本上去了。 阿洛和西琉普斯離開這個鎮子就和來到這個鎮子時一樣安靜無聲,走到鎮外沒多遠,再跳過幾條小路,就看到了那條長長山脈中離鎮子最近的那座山山腳。 阿洛剛要往上走,西琉普斯卻一下子竄到了他的前面,矮□子擋著他。 「……流牙?」阿洛看著西琉普斯動作,有點疑惑。 「上來。」西琉普斯往後跳一步,離阿洛更近了,「我背你。」 想想自己現在的確沒什麼體力,而靈力雖然能讓自己輕易上去,但是在還沒完全恢復的情況下還是省著點用得好,想到這裡阿洛也不拒絕,反正,他和他的流牙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 西琉普斯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軀體覆在了自己的脊背上,心裡一高興,說道:「洛,你抱緊我。」而後,一雙手臂纏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猛地一蹬腿,就極快地跳上了最近的一塊山石上。 如果在外人看來,此時的西琉普斯就像是一個彈丸般極快地跳躍,即使背負著一個人,卻也能身輕如羽地飛身直上,幾乎是一眨眼工夫,就衝到了半山腰上。 阿洛只聽到耳邊風聲作響,因為沒有放出靈力或者魔力罩保護,現在的他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猛烈的風會刮得他睜不開眼,不過既然他也沒什麼想要看風景的意思,那麼,他也只是低頭將臉埋在西琉普斯的身後……這樣一來,不僅他舒服多了,西琉普斯感覺到他的親近,也不自覺更有動力一些。 好像沒過多久,阿洛就發覺西琉普斯停了下來:「流牙,到了嗎?」 「嗯。」西琉普斯應著,小心地把阿洛放下,再把他拉進懷裡讓他靠著站穩。 雖然對西琉普斯現在當他是塊易碎的玻璃而覺得有點無奈,不過對於來自道侶的細心卻又讓他有幾分高興。 於是阿洛笑了笑,轉身看向周圍的環境。 四周都的怪異的石頭,大概是在靠近山頂的地方凸出了一塊兩三歐羅長見方的石地,剛好夠站上三五人,但是如果回頭往下看,卻只能看到彷彿見不到底的深淵,就像是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摔成肉泥似的,根本不敢久看。 而這塊空地周圍也沒有能夠下去的山路,要想過來,一般人還真沒有辦法,只有實力強到一定地步的戰士才能攀爬,或者風系的魔法師用風翼飛上來……還不說山風太大,戰士是否會在半路被刮下去、或者這麼強大的風流是否會讓風系魔法師無法控制…… 不得不說,西琉普斯找了個很好的地方。 再轉身回來,阿洛就看到了山洞的洞口,大概比西琉普斯的身高略高一點,寬度能容納兩三個人一起進入的樣子。 「尼瑪就在這裡?」阿洛確認。 西琉普斯點頭:「嗯。」跟著他當著阿洛的面伸出手,五指一張一縮,阿洛看過去,發現洞口處隱隱有能量波動,而在西琉普斯這手指動作間,那能量發出一聲輕微的爆破,就立刻消失了。 「進去吧。」西琉普斯重新摟住了阿洛的肩。 這山洞比阿洛想像的更大更深,裡面似乎看不到終點,洞口處凝結著一些細長的冰凌,從上到下倒掛,或者在地面綿延。 然而越往裡面走,溫度就越高。西琉普斯不至於細緻到這個地步,對了,尼瑪是個火系的魔法師,基本的取暖還是能做到的。 終於又進了一個更大的空間,阿洛看到,旁邊洞壁下有堆積的書山和肉食、水果,另一邊有熄滅的火堆,想必是做了燒烤的,再往裡頭些有一個水池,邊緣有力量的痕跡,大概是西琉普斯鑿出來的,池邊還有很多木頭架子和布料……難道是尼瑪洗了衣服的? 不過尼瑪的人卻不在。大概是發現進來的腳步聲不止一個而躲起來了吧。 「尼瑪,是我。」阿洛直到發現了尼瑪的生活痕跡,才覺得自己的心情彷彿有點波動,「埃羅爾,你還記得嗎?」 聲音不大而且溫和,卻在山洞裡迴盪這,一直送入山洞深處。 就在他嗓音落下後不多會,洞裡就傳來了幾聲快速而凌亂的腳步聲,跟著,一個穿著舒適長袍的老婦人出現在兩個人面前。 「埃羅爾……哦,我的孩子,是你嗎?」她喜悅地呼喚著,「快讓尼瑪看看,你現在長得什麼模樣?」 阿洛也很快往前走了幾步迎接,被尼瑪一把摟住,西琉普斯皺一下眉,但居然什麼也沒有做。 「尼瑪,你太熱情了。」阿洛語帶笑意說道。 尼瑪也笑出聲來,把阿洛放開,仔細地打量著:「埃羅爾,你長大了,也更英俊了,真不錯……」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英俊」,阿洛也含笑說道:「我這麼久才來看你,請不要怪我。」 「哦,我的孩子,我當然不會怪你。」尼瑪幾乎立刻發現了阿洛不太好的臉色,連忙拉他在一塊鋪了軟布的地方坐下,「埃羅爾,你怎麼了,是受傷了嗎?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阿洛知道現在自己的賣相不太好,就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快要痊癒了。」 尼瑪看阿洛並沒有說出原因,霎時想了很多,她也知道自己到這裡是為了避禍,而自己一個區區三級魔法師,不會被人這樣針對,那麼就必定是有人要拿自己來欺負這孩子了,她沒有追問,畢竟,有些事情即使問清楚了她也幫不上忙,反而會讓這孩子擔憂,何苦呢? 「埃羅爾,你會在這裡呆多久?尼瑪很想你。」尼瑪衝著阿洛和藹地笑,眼睛裡都是慈愛,「聽說你已經是個六級的魔法師了……真好,這樣尼瑪就放心了。」 阿洛也溫暖地笑了:「尼瑪,我這次來,是想帶你去另一個地方居住,山洞裡的氣候太潮濕,你在這裡呆久了也不好。」 的確,在山洞裡一直不見天日總是有些影響的,不過尼瑪並不想給阿洛增加什麼負擔,就搖搖頭:「埃羅爾,不用了,我在這裡物資很多,也不會無聊。」 阿洛知道她的擔憂,心中一暖:「尼瑪,我會帶你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你放心,並不會給我增加麻煩的。」 看到阿洛表情並不為難,尼瑪才猶豫地點了頭。 而後,尼瑪的目光落到了西琉普斯身上,這幾個月來,她跟這個看起來就不好相處的男人也打過幾次交道了,可事實上,他並不比他的外表那麼難以溝通。 「埃羅爾,你的眼光不錯。」所以尼瑪對著阿洛笑著說道,「西琉普斯很好。」 阿洛愣了一下,反應是一個溫柔的笑容。 既然尼瑪也同意了離開,三個人就一起下山,西琉普斯這回把尼瑪背著,雙手卻把阿洛抱在了懷裡……這樣儘管看起來凶險,但沒多久,他們就安全地站在了山腳上。 放下兩人後,西琉普斯「嗖」地一聲竄遠了,阿洛和尼瑪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就看到西琉普斯架著一輛小巧的馬車往這邊駛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覺得我是不是應該把「尼瑪」這個名字改了?好囧啊現在來看…… 再然後,阿布羅斯又要出來了,貌似有些童鞋不喜歡他,所以我決定從下一章開始,凡事他出來了的章節我會在更新的時候標注在「內容提要」裡,請大家自主選用。 最後,啊啊啊啊啊啊這本書為毛還不完還不完還不完我寫膩了好想開新坑為毛你就是不完就是不完啊啊啊啊啊!後續還有很多字,估摸著要想不爛尾,六十萬是完結不了了,我內牛滿面……一晃神我才發現,原來此文已經55萬字了麼……這算是我寫的最長的一篇文了——我想大家也差不多該膩了吧…… 最最後,我今天準備看留言,一拉下來……口胡,好長一片紅啊!把我給嚇到了囧。果然如果下次再寫長文,一個章節裡多塞一點字比較好吧…… 165 165、重入紅狼 ... 紅狼傭兵團距離蘭德斯科還是有一段路程的,為了身體虛弱的阿洛和再山洞呆久了急需沐浴陽光的尼瑪,幾個人決定坐著馬車一路遊覽過去——畢竟雖然很多大城市裡都有傳送魔法陣,為了不要在這個局勢還不夠穩定的時候引起他人注意,還是不要用傳送得好。 西琉普斯出乎意料地容易妥協,他在車子裡鋪上厚厚的獸皮後就自己做了車伕,而阿洛和尼瑪則在車裡舒適地坐著,享受並不顛簸的趕路過程。 尼瑪再次對西琉普斯表示滿意,對她而言,就算這個高個子看起來凶巴巴的,可只要對待她的埃羅爾體貼又仔細,那就比什麼都好。 一路上,阿洛慢慢地跟尼瑪講述這些年的生活,他只說是在森林裡修行的時候撿到了受傷的西琉普斯,而後就兩個人一起上路漸漸有了感情……而關於自己和西琉普斯都是借屍還魂這樣比較嚇人的方面,就理所當然地隱瞞了。 雖然阿洛說得平淡,可尼瑪也不是毫無見識的老婦人,在聽到跟斯利維爾認親那一塊的時候,儘管阿洛的態度輕描淡寫,尼瑪仍然聽出了其中的凶險——尤其還看到那麼明顯的改變了顏色的頭髮,連忙對著他又是好一陣子的關心安慰。 偶爾西琉普斯也會鑽進來說幾句話,吸引一下阿洛的注意,倒是讓尼瑪看得好笑,又覺得欣慰。 就這樣氣氛輕鬆地走了半個多月——還是在駕車的馬匹速度夠快的基礎上,幾個人終於再次來到了紅狼傭兵團所在的那個凹陷的盆地中。 一打眼,還是那麼密密麻麻的彷彿刺破了天空的鋼鐵柵欄,那種銳利的氣魄,帶來了一股強烈的肅殺氣息。 西琉普斯跳下馬車,把阿洛也抱下來,跟著是阿洛走過去,將尼瑪摻著下車。 「很壯觀的傭兵團……」尼瑪已經很久沒離開過魔法師總公會了,當然更不可能參觀傭兵們居住的地方,這時候猛然看到一個厲害的,就不自覺發出了感歎。 「什麼人——」裡面的崗哨盡忠職守,發現外頭有人,就運氣鬥氣大聲地放話。 西琉普斯看了阿洛一眼,阿洛笑笑,伸手摀住耳朵看向尼瑪,尼瑪也笑了,也照著阿洛的樣子去做。 下一刻,西琉普斯發出了一聲綿遠才長嘯,那嘯聲不斷高攀,彷彿帶著正在翻滾的雷鳴,蘊含的力量捲起了猛烈的狂風,從這裡一直傳到盆地深處,直達最中心的那個帳篷……甚至覆蓋了整個傭兵團! 裡頭的哨兵一個沒注意,被震得耳朵發麻,可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呢,就發現有幾道黑色的影子倏然刮了出來,同時,那林立的堅硬的柵欄鐵門也流水一般地朝兩側滑開…… 最打頭的是個高挑的青年,他一下子竄到西琉普斯身前停下,腳底的煙塵幾乎都要漫上來。 西琉普斯後退一步:「好髒。」 來人滿肚子的話被這一句嫌棄憋在了肚子裡,他轉頭一看,發現了比較好相處的那位:「埃羅爾,你可來了,我們正擔心你呢!」 阿洛放下摀住耳朵的手,露出一個笑容:「謝爾,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來人——謝爾菲斯立即抱怨:「可你看流牙他,居然這麼不給面子……」 阿洛笑著輕咳一聲,並不把這句玩笑當真,而是轉身看向謝爾菲斯身邊的兩個戰士,一個面色陰鬱身材修長,正是也算得上阿洛朋友的卡爾加,另一個比謝爾菲斯和卡爾加還要高許多,紅色的頭髮就像燃燒的火焰,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剽悍的味道,是法爾非。 「卡爾加,法爾非,好久不見。」阿洛衝著兩人微笑,「看樣子,你們沖關都很成功啊。」 「托你的福,埃羅爾。」卡爾加點一下頭,「不多說了,先進去吧。」在出來迎接的三個人中間,很顯然這個男人才是佔據主導權的一個。 法而非抓抓頭髮,老老實實地放棄了跟西琉普斯就地交流一場的打算,跟著卡爾加一起往裡面走去。 一行人穿過寬闊的草地無數的帳篷,來到了傭兵團的核心,尼瑪對這個地方比較好奇,走路的時候難免四周打量了一下。不過其他幾個人卻很安靜,就連路上遇到的傭兵們也顯示出他們過人的素質和紀律,並沒有對外來人多投注什麼目光,而是專心地繼續自己手上的夥計,或者訓練。 半年不見,紅狼傭兵團似乎又更加強大了…… 掀開帳篷口的簾子,謝爾菲斯把阿洛他們三個安排好坐下,而卡爾加和法爾非坐在老地方,週身的氣勢比起初次見面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埃羅爾,這位想必就是你信中所說的尼瑪女士了吧?」卡爾加即使是已經成為了九級的戰士,臉上的表情也是始終陰沉,基本上見不到什麼笑模樣。 阿洛點點頭:「是的。」然後又對尼瑪一笑,「尼瑪,別看卡爾加這樣,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也很單純。 尼瑪剛還有點緊張——她從沒見過這麼多氣場強大、而且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男人聚在一起,在魔法師公會,無論是多麼厲害的人物,至少從外形上看來都是比較平和的——不過,當她聽到了阿洛的安撫,抬頭禮貌性地看向卡爾加的時候,卻發現了他眼裡因為阿洛誇獎而一閃而過的窘迫,跟著她突然就覺得這孩子——是的,對她而言也是個孩子——很可愛了。 「卡爾加先生,你好,我是尼瑪。」所以她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表達出自己對對方的好感。 卡爾加眨一下眼,點點頭:「你好。」 因為這位副團長卡爾加每當面向自己覺得有點親切的人就會變得不太會說話,頓時氣氛尷尬了。 法爾非自然地為他的人解圍,爽朗地笑了幾聲說道:「尼瑪對吧,我這樣叫你沒問題吧?」 尼瑪笑道:「當然了,法爾非團長。」在傭兵團門口阿洛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她就已經記下了這幾個人的名字,「我聽說埃羅爾受過你們不少照顧,這一次我也要麻煩你們了。」 法爾非看這位老婦人的態度一點不忸怩,也多了點欣賞:「埃羅爾是我們的朋友,尼瑪,你其實也直接叫我們的名字就行了。」 尼瑪從善如流,有了熱情的法爾非活躍氣氛,再加上一個時不時也插幾句話的謝爾菲斯和阿洛,很快大家就都熟悉了。 之前因為是在公共場合又有陌生人在,但現在看到陌生人也融入進來,卡爾加和法爾非也與阿洛和西琉普斯互相打量起來。 法爾非的個頭又高了不少,當然卡爾加也一樣,只是對比法爾非就不那麼明顯,兩個人比以前顯得年輕了一些,看起來,力量的提升能夠對他們的身體做一個整體的淬煉,使得他們容光煥發,尤其是法爾非,本來就強壯的肌肉現在更加勻稱結實,就好像用石頭砸上去都會碎掉一樣。 同時,法爾非和卡爾加也發現了兩位友人的奇特變化。 首先,西琉普斯整個人起碼大了兩個號不止,相貌也有了極大的改變,如果不是聽到謝爾菲斯說過他的變化、同時阿洛也是這樣叫他,他們還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見過的那個半大孩子。 而且,聽說他已經是大戰士了……尤其是法爾非,想到半年前自己對他想揍就揍,還能每次都把他揍趴下的場景,都不由得覺得這傢伙實在是天賦太高了! 於是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起笑出來——西琉普斯和卡爾加除外,法爾非說道:「流牙,要不要等下去打一場?」 「我現在叫西琉普斯。」面無表情任憑打量的西琉普斯說道,「而且,你打不過我。」 法爾非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小子,還是這麼不客氣啊!」 西琉普斯瞥他一眼:「我們餓了。」 卡爾加陰著臉,可眼裡卻劃過一絲笑意:「謝爾,去外頭拿吃的東西來。」 雖然同樣是阿洛的朋友並且本人有一個相當尊貴的身份,可謝爾菲斯在面對卡爾加的時候依然矮了一頭——從第一次離家出走就拜了師,這麼多年來在「淫|威」下瑟瑟發抖,看起來是永遠也改不了了。 「是,老師。」於是乖乖聽話,謝爾菲斯沖阿洛擠了擠眼睛,很快地溜出門去。 阿洛的笑容平和:「卡爾加,尼瑪就拜託你了。」相比只對特定人體貼對其他人都很粗糙的法爾非,阿洛更加信任卡爾加的細心。 卡爾加一點頭:「不用跟我客氣。」頓一下,「你找到的百葉草對我們很有用。」 阿洛側頭笑道:「如果我沒找到百葉草,卡爾加你就不幫我嗎?」 卡爾加也偏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洛輕咳一聲:「我開玩笑的,卡爾加你總是這麼認真。」他當然知道卡爾加的個性,早在剛認識的時候他就表現出了善意,而阿洛在與卡爾加接觸過後,也很喜歡這個朋友,這或者也是善緣。 卡爾加愣一下,跟著週身的氣息似乎也和緩一些。 首先,在剛認識的時候他們彼此看對方就很順眼,之後卡爾加先釋放了善意,而阿洛同樣回以善意,卡爾加主動地要幫助阿洛——儘管到最後阿洛也沒有使用它,阿洛就也同樣找到了卡爾加急需的東西,這樣來往之間,兩個人更加瞭解了對方的秉性,那麼對於對方也就增加了更多的親近感,再加上兩個人的中間人,謝爾菲斯——雙方對這個中間人的觀感都很好,從這個中間人對彼此的觀感中,他們又能夠看到更多的東西,把他們緊緊聯繫起來……所以很多時候,要交朋友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要付出信任也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困難。 很快地,謝爾菲斯帶著好幾個粗壯的傭兵進來了,他們每個人手裡都端著幾大盆肉食,唯有謝爾菲斯手中托盤裡的是一些清淡的食物比如蔬果麵包什麼的,是給阿洛和尼瑪這兩位魔法師食用的。 魔法師們的進食不用說,自然是很優雅的,卡爾加和謝爾菲斯因為身份原因也總是比較從容,最不客氣的要數西琉普斯,他就算成為了大戰士,吃相也沒什麼太大變化,相同的是法爾非,都喜歡用手拿了肉大口撕咬……西琉普斯這傢伙卡爾加是沒辦法,但法爾非他卻是能管的,所以當卡爾加覺得太丟人的時候,就會一把將法爾非腦袋拍歪,讓他收斂一點。 尼瑪和阿洛相視一笑,尤其是尼瑪,雖然他們並不像那些魔法學徒、魔法師們那樣老是保持儀態,可也自由他們可愛之處,所以尼瑪還沒有在這裡居住,就已經開始喜歡這幾個「孩子」了。 飯後,考慮到尼瑪長途跋涉身體吃不消,卡爾加吩咐謝爾菲斯帶著她去了早就收拾好的、特意為她準備的房間裡——在那幢他們居住的、擁有強大保護性魔法陣的特殊建築中,為她留下了唯一能夠照射陽光的房間——是在製造這個建築最初要求必須有這麼一間的。 到現在,當然就要優先給前來做客,或者說避難的女士使用。 等謝爾菲斯和尼瑪的身影消失在帳篷外,卡爾加轉一□體,正對著阿洛。 「埃羅爾,我想跟你談談。」他聲音很陰沉,讓阿洛也不由有點發怵,而法爾非在聽到這話的剎那就端正地坐好,手裡還沒啃完的骨頭都丟到了一邊。 「嗯?」阿洛笑容不變,事實上,他有點心虛,「當然。」 「你的事情我都聽謝爾說了。」卡爾加幾乎是一字一頓的,「非常詳細的版本,埃羅爾,我想你不需要我跟你重複一遍。」 西琉普斯立刻把阿洛護在懷裡,阿洛尷尬地笑著拍拍他的手臂,盡力讓自己保持還算嚴肅的姿態:「是的,卡爾加。」他很清楚如果是謝爾菲斯對著這位好友訴苦,會將他之前做過的事情具體到什麼地步,或者更加誇張也說不定。 看到友人態度端正,卡爾加滿意地點一下頭,繼續訓話:「謝爾菲斯告訴了我你之所以一定要去進行那個儀式的原因——你不想跟斯利維爾扯在一起也覺得所謂神裔之血對你的影響太大——我認為你的想法沒有錯,可是,你還是太草率了!」 「是的,西琉普斯的確已經有了大戰士的實力,但這並不能確保安全,你那個時候應該寫信過來的,我和法爾非當時也成功破關,都成了九級的戰士,如果讓我們陪著你一起,勝算不是更大嗎?」卡爾加皺著眉,「別說那是家族儀式外人不能進去,如果不讓我們進去,你就不同意獻出神裔之血,相比你來說,急需要覺醒者的斯利維爾更加焦急,只要你提出了這樣的交換條件,他們最終也得妥協!以兩個人的力量,哪怕其中一人很強大,但是這能夠跟一個家族對抗嗎?我們是朋友,紅狼傭兵團就是你的後盾,可你把我們撇在外面的做法,讓我很生氣。」 卡爾加難得這麼多話,阿洛從中聽出了對自己濃厚的關心,沒錯,如果西琉普斯真的只有表面上大戰士的實力、而自己也沒有任何底牌的話,卡爾加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所以阿洛很真誠地對上卡爾加的眼睛,說道:「卡爾加,我很抱歉,是我欠考慮了。」 有人的認錯態度如此良好,卡爾加也只能在心裡歎氣,事情過去好幾個月了,而看起來友人也沒受到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卡爾加的語氣緩和點:「好在你還知道要請謝爾製造一下輿論,事情也該到此為止,謝爾打探過,斯利維爾還有些不放心你們,可是最近動作更少了,相信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沒有精力分在你們身上,而要捲入蘭德斯科的王儲爭奪戰中,那個時候,你們相對就更加安全。」 事情這樣發展算是比較正常,阿洛暗自點頭。 但是卡爾加又問:「你還招惹了魔法師公會會長吧?」 阿洛苦笑:「這個我真不是故意的……」 卡爾加語氣裡也帶了一點笑意:「謝爾說過這個,不過既然你的神裔之血已經拔出,對於公會的利用價值就沒有以前那麼大了,尼瑪被你們救出來,我會替你們好好照顧她的,放心吧,不會有人能從這裡把她帶走。」 終於聽完了訓話,阿洛鬆口氣:「這樣就最好了。那次的儀式我失血過多,身體虛弱了很長時間,到現在才稍微好了點,之後還有些事情要去做,沒辦法把尼瑪帶在身邊,而且就我和流牙兩個,也無法給尼瑪完全的保護……我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把尼瑪拜託給你們,要知道,我也就只有你們這幾個朋友了。」 卡爾加高興了一點:「嗯,不會讓你失望的。」 跟著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天色晚了,阿洛還是被安排在上次的房間裡,卡爾加與他分別帶著自家的同居人,一同往那邊走去,一直到要分道揚鑣的地方,卡爾加都轉過身去了,才回頭問一句:「埃羅爾,你的頭髮……」 阿洛微笑:「只是儀式副作用,對身體沒有影響的。」 之後,才各自分別回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內個啥,明天愚人節請假一天,我最近更新很頭疼準備換換腦子……我卡文了囧。 我發現我果然更五千不行,每次寫完五千都很頭疼,會卡文,但是一次寫三千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大概是有換腦子的原因吧……所以愚人節之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是日更三千,四月份了我也該存文了,最近我都沒什麼時間看小說—— 大家還記得我的博客吧?一般來說我會把自己想開的文的開頭第一章或者楔子神馬的放在那裡,標題後寫上【試閱】,這些就是以後會開的坑,大家有空可以去瞅瞅啥的……而那些沒標【試閱】的坑,那真的就是坑,是很久以前寫的不想放到**上但是只放在電腦裡又覺得很可惜於是扔上博客神馬的…… 166 166、金珠指引 ... 第二天下午,在阿洛的房間中,那唯一的木桌上。 十幾瓶補血藥劑依次擺開,藥瓶的質地非常平滑,絕不會對裡面的溶液造成一點損傷,瓶中的液體如珍珠一般瑩潤,拿起一瓶晃動一下,還能夠看到裡頭折射出來的星光一樣的微芒,十分漂亮。 無疑,這是相當高質的東西。 阿洛看著這十幾瓶高級補血藥劑,有些發呆。 這些是卡爾加派人送過來的——就在阿洛午餐時說明自己要和西琉普斯在房間裡好好休息養傷的之後。 是的,昨天晚上阿洛在向卡爾加交代事情的時候,無意間提過自己在儀式上失血過多,而今天卡爾加就拿來了這個——他是真的很關心阿洛,並且,那個送藥劑過來的戰士還帶來了一句話,說是卡密大師親手製作,請阿洛放心服用之類。 一下子有這麼大劑量的高級補血藥劑在,阿洛反應過來之後,有點好笑,也有些感動……也不知卡爾加是不是把卡密大師的存貨全部搬空了的,但說實話,這真是對阿洛很有用的東西。 之前從斯利維爾家逃亡出來後就進入了森林,以西琉普斯的腦子只想得到要以血補血,但從不知道藥劑還能幫上忙,而阿洛是以修真界的思想思考慣了的,也忘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種好用的東西在……事實上,如果是外面販賣的低級補血劑,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效果——像這樣的東西還是用專業人士製造的更好,卡爾加想必也是這樣想,才會去「打劫」了卡密大師。 「這個很有用?」西琉普斯湊過來,舉起一瓶放在光線下面仔細地看。 阿洛點頭笑道:「嗯,得想個什麼辦法好好感謝一下卡爾加才是……還有卡密大師。」如果不是這位大師默許了,卡爾加也不可能拿到他的存貨。 「那就喝了吧。」西琉普斯直接打開一瓶,送到阿洛唇邊。 阿洛愣了一下,不過還是依言把藥劑喝完,這開了封以後,如果在空氣中暴露太久,就會失去本來的作用……而且高級補血藥劑釀造起來非常麻煩,其中還有比較珍貴的草藥,如果浪費了,那就真是可惜了。 才剛喝下藥劑,阿洛就感覺肚子裡升起一股溫和而不刺激的暖流,這是藥劑在發揮它的作用,而這股暖流似乎又在一剎那融入了四肢百骸,讓因為失血過多而總是變得冰涼的手腳也溫暖起來。 西琉普斯伸手握住阿洛的搓搓,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滿意地說道:「是很有用。」 所以你那麼迫不及待地讓我試用嗎……阿洛有些哭笑不得。 「睡吧。」西琉普斯沒給阿洛太多說話的機會,一把攔腰將他抱起,又用完全不符合他個性的力道把他輕柔地放在床上,一下一下輕撫他的長髮,「我看著你。」 壓低了的熟悉聲線讓渾身都暖融融阿洛有些睏倦,於是在西琉普斯笨拙的安撫中很快地進入了睡眠。 之後一直半個多月,阿洛都好好地在紅狼傭兵團裡「療養」著,而因為有了高級補血藥劑的幫忙,他的身體很快地變得健康起來,而靈力由於血氣的充足也能夠更快流轉,恢復得非常快。 西琉普這段時間總是讓自己的化身——當然是人形的,跟著法爾非他們一起出去做短期的、但難度比較大的任務,本體則更加縮小成只有拳頭大,每天蜷縮在阿洛的衣領裡,跟他呆在一起保護著他。 這期間,阿洛每一天都會揣著一團小毛球——這個是隱蔽的,出去房間走走,讓卡爾加和謝爾菲斯放心,偶爾去上頭樓層探望一下卡密大師,跟他探討一下草藥的用處,等到下樓了,也會去看看尼瑪對傭兵團生活是否適應。 不過出乎意料地,尼瑪在這裡生活得很開心。 在卡爾加的安排下,尼瑪在傭兵團裡也有了一份小小的工作來幹,這是尼瑪自己要求的,只為了能夠更心安理得一點。也許對於阿洛和卡爾加而言,這只是他們之間的一次互相幫忙,可是對於尼瑪而言,她卻不能輕易地說服自己不僅接受保護、還要白吃白住——去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她在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卡爾加給尼瑪的活兒是給傭兵們分配藥劑,這是一件需要很仔細才能做好的事情。在這個傭兵團裡,傭兵們受傷什麼的都是自己去一間專門儲存藥劑的房子裡去取用,而那些藥劑是由隊長們一人一天輪換著管理。可流動性這麼大,怎麼可能一點疏忽都沒有?所以儘管隊長們苦哈哈地輪著做差事,反而還總是出錯,隔上幾天都要被送藥劑過來的藥劑師們吼上一頓,指責他們亂用藥劑鋪張浪費,說起來,他們也挺冤枉的。可在這個沒有女人的傭兵團裡又有什麼辦法呢?男人大多粗心,尤其是在獵場上拚殺的這些,哪裡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去管理藥劑? 尼瑪的到來可算是一件大好事了。她之前一直在魔法師總公會做圖書管理,那麼偌大的圖書館都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區區管理藥劑算得了什麼!才沒兩天,她就從卡密大師那裡弄清楚了所有常備藥劑的名稱和藥效,還用一卷羊皮紙仔細地記錄了下來,貼在那個屋子裡的牆壁上,各種藥劑也按照羊皮紙上的記錄分類擺好,而她就每天坐在那個屋子門口曬太陽、織毛衣,偶爾喝喝紅茶看會書,除了給傭兵們取藥以外,其他的時間可真是安逸極了! 她本人也覺得很充實又不勞累,非常愉快。 而因為藥劑有了詳細的管理,就幾乎沒再出過錯,隊長們解放了,傭兵們也不會再因此吃什麼多餘的苦頭,一時之間皆大歡喜。 最重要的是,卡爾加表示很滿意,法爾非也不用每次被遷怒了,團裡的氣氛也不至於每個月都要有幾天暴風雨影響心情影響工作了……就連只專注自己學問和坩堝的、最難伺候的藥劑師們,在面對尼瑪的時候表情也會略微緩和,頓時,紅狼傭兵團裡顯示出更加和睦的氣象。 眼見尼瑪在傭兵團裡生活得這樣如魚得水,阿洛很高興,他的心情好了,身體也漸有好轉,西琉普斯的心情也變得很好。 一晃眼之間,又過了好幾天。 這樣放下心來,阿洛決定,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他不可能總是呆在這一個地方,而且他也不再如幾個月前那樣虛弱,他如今血氣充足、靈力恢復了一半以上,魔力的運轉也十分如意,他實在沒有理由不去做自己的事情而老是呆在朋友這裡。 而其實,還有一個其他的原因。 就在昨天,晚上。 西琉普斯的化身完成任務歸來,他沒有跟法爾非他們一群傭兵喝酒吃肉,而是帶了一些烤好的肥嫩肉食回到房間,阿洛就在這裡等著它。 白色的毛球從阿洛的衣領中竄出,瞬間與化身合為一體,逐漸伸長站直的黑髮男人把嫩肉仔細地切成小片,放在盤子裡推到阿洛的面前:「吃。」 這樣的舉動是這些天的慣例了,所以阿洛只是笑笑就照做,等到被盯著把足足半條腿肉都吃完,才能放下食物,改為看著西琉普斯風捲殘雲地收拾剩下的。 哪怕是就這樣看著也是很滿足的,讓阿洛想起了最初在薩多森林裡的時候,他們也嘗嘗這樣。只是,阿洛依然對西琉普斯最近的做法有些不解,猶豫了一下,他開口問道:「流牙,這些天你怎麼……」 西琉普斯瞭解阿洛的意思,他擦擦嘴——早就被阿洛養出來的習慣,而後很直率地說道:「我要賺錢養家。」 阿洛一怔。 「以前就這麼想的,只是沒機會。」西琉普斯微微皺眉,「也沒時間。現在可以了。」 賺錢養家啊……阿洛看著西琉普斯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雖然修真者不計較血緣羈絆,也不在意凡俗之情,但若是有了能力,也會自己開闢仙府,作為自己落腳所在……所謂「家」,便也是棲息之地,是停留之地,是重要之人所在之地。 他的流牙無疑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的道侶,而從他的道侶口中而出的「家」字,便讓他心裡整個覺得熨帖起來。 西琉普斯定定地看著阿洛,很認真地說道:「我要養洛。」 「嗯,好。」阿洛微笑著答應。西琉普斯想要為兩個人在一起而努力,他不知道自己有任何理由拒絕。 正在兩個人溫情脈脈的時候,阿洛忽然感覺自己的心神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他閉目凝神,就有一件東西從他的儲物戒指中極快地飛出。 阿洛看清楚,那是從浦西津伯爵夫人手中拿來的髮箍,中央那顆珠子正爆發出明亮的金光。 那金光之下,渾圓的珠子脫離了髮箍浮在阿洛的面前,停留在他的掌心裡,而髮箍則霎時變得黯淡,「叮」一聲落在地上。 阿洛沒有去管那個髮箍,因為金色的珠子在他的手心緩緩地滾了一圈,然後就朝著某個方向緩緩移動……無論他怎麼變幻手指,那方向始終堅定不移。 這顆珠子,是在指引他朝著地方而去嗎……想起散落在別的地方的、與這顆珠子同屬於一個法器的其他部分,阿洛彷彿明白了。 他想跟著這顆珠子走,看是否能找到其他遺失的法器。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恢復更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日更三千…… 167 167、精靈谷地 ... 告別了卡爾加、謝爾菲斯和尼瑪他們,阿洛和西琉普斯離開了紅狼傭兵團,而那顆珠子被阿洛裝在袖子裡,它只管發燙髮熱,而阿洛就按照它滾動的方向一路走去。 而因為西琉普斯熱情滿滿地抱著「養家餬口」的心態工作了好一段時間,在儲物戒指中又儲備了很多他打回來的獵物和新剝下來的獸皮,這樣即使他們在趕路的途中不得不在野外住宿,也不會感覺太過疲憊。至於魔核……當然是全部上繳,等缺錢用的時候阿洛去雜貨鋪交換就是了。 兩個人聽從金珠指示,但方向卻越來越偏離大路,逐漸走到一個遠離三大帝國、也缺少人煙的群山谷地之間。 前面是一大片的迷霧,好像白煙一樣地在空氣中繚繞著,人臉接觸的時候,可以感覺到濕潤的水汽。 阿洛察覺到,這並不是有毒性的煙霧,即使吸入也不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影響,大概唯一的作用就是它過於濃厚以至於能夠讓人看不清前路吧。 在這大霧的深處,一定隱藏著什麼其他的東西…… 西琉普斯小心地把阿洛護在懷裡,雖然這霧氣本身沒什麼殺傷力,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利用它做出什麼來呢?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想,兩個人在大霧中一邊摸索一邊朝前方走去,剛剛到了中心,「嗖——嗖嗖——」連串的破空之聲。 好幾支箭矢刺進兩人前方一步處,警告著他們不許再更進一步,阿洛的心裡微微一驚,他沒有感受到大霧中有殺意存在。 西琉普斯皺眉,拔出那幾根箭矢,揚起手臂就要往發聲處擲過去——嚇到了阿洛的,不可原諒。 卻被阿洛拉住了他的胳膊:「流牙,對方沒有惡意,想必是我們闖入了他人領地了,還是不要結仇得好。」 西琉普斯不願意讓阿洛不高興,既然阿洛不想讓他傷人,他不傷就是,只不過……他還是把箭矢擲了回去。這一回,他稍微調轉了一個方向。 「篤篤」兩聲後,那箭矢像是插在木頭上了發出脆響,聽聲音插得挺深,而大霧深處似乎也有人發出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們沒有惡意,可以現身相見嗎?」阿洛稍微揚起聲線,希望裡面的人能夠聽到。 也許裡面的人的確聽到了。可他們並沒有任何反應。 西琉普斯的感應力比阿洛要強上很多,他瞇了一下眼,說:「都跑光了。」 阿洛有點不解,這是害怕了逃走,還是回去找人做抗敵準備了?阿洛很希望是前者,可從那些人的舉動和紀律來看,恐怕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西琉普斯湊到阿洛耳畔說道:「不用擔心,就算是,也不用怕。」 歎一口氣,阿洛知道在這方面跟修魔者沒什麼好溝通的,也就不去費這個事,只是就算不受歡迎,他也得穿越這片大霧,金珠在他的袖子裡跳動得厲害,很顯然它的夥伴就在大霧之後,而阿洛自己,也很想知道等這個法器拼湊完成,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神機妙用…… 金珠對方向的感應十分精確,西琉普斯摟著阿洛讓他能夠安穩前行,而因為再也沒有其他人出來射箭擋路的原因,他們接下來的路程走得很順利。 最後豁然開朗,在霧氣的最裡面,竟然是一片乾爽的草地,而草地的最前方,是一片廣闊的森林。 這森林跟阿洛以前見過的都不相同,那些樹木儘管也很奇異,可每一株都好像用碧綠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一樣,青翠欲滴,非常漂亮。 哪怕阿洛站得這樣遠,都能呼吸到裡面傳出來的清新氣息,還有濃郁的木氣,讓阿洛霎時覺得神清氣爽。 西琉普斯顯然也發現了阿洛的舒適,於是也不多問,直接攬著阿洛往林中走去,既然這裡對阿洛的作用這樣大,那麼就多住一段時間好了。 越是往林子裡走,就越是渾身舒泰,就算是飽經殺戮的西琉普斯,也彷彿被這樣清爽的氣息洗滌了身心一樣,連蘊藏在骨子裡的血腥味好像也褪去了一些。 總之,這森林給人的就是一種生機勃勃、無論怎樣都能夠重新煥發生命力的感覺。 阿洛身體裡的靈力飛速運轉,與這片空氣裡的交相呼應,林子裡的靈力像是擰成了一股實質的透明力量,從他的百匯穴上直通而入,被丹田里有些暗淡的元嬰貪婪地吸收。 真是很久沒有這樣舒服地享受吸收靈氣的感覺了……就連在其他茂密的森林裡,也沒有這麼高質量的木行靈力。阿洛忽然停住腳步,閉上眼,感覺自己彷彿身輕如羽、翩然欲飛——他的元嬰變得更加清晰白嫩,盤膝而坐時,真的是寶相莊嚴。 所謂破而後立,阿洛這回險些喪命,可又在體內循環恢復生機、又仍呈頹敗之象的時候來到這麼個靈力充沛的地方盡情吸收,再加上之前在斯利維爾但一次頓悟,配合起來,修為自然是噌噌上漲,一直到了元嬰巔峰,才堪堪停了下來……不過儘管如此,阿洛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不僅靈力盡復,反而還更上一層樓。 睜開眼後,阿洛看到西琉普斯專注的金眼,不禁微微一笑:「流牙,你發現了吧?我全好了。」 西琉普斯眼裡劃過一絲喜悅,點頭:「嗯。」 渾身縈繞著清氣的黑髮青年頭上,幾根翠色籐蔓不時拂過,這場景美麗得跟一幅畫一樣,西琉普斯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很好看、很好看……而讓他感觸最深的大概是,在阿洛微揚臉龐像是要飛走的那一刻,他居然第一次不是害怕被拋下,而是怎麼樣才能更快地抓住阿洛伸出迎接他的手——是的,經過了這麼多時間,他總算相信,自己無論如何都能和對方在一起。 力量大進讓阿洛的心裡更有底氣,而這片森林的奇特之處也到底讓他猜到了這究竟是哪裡。 這樣乾淨的木氣,沒有積攢下來的魔獸廝殺而帶來的血腥,看起來這樣安寧而祥和的……在這片大陸上,只有一個地方可能,精靈谷地。 這片森林,應該就是精靈之森,而之前那幾支只有警告而沒有殺氣的箭矢,就是體態輕盈、排斥異族卻也愛好和平的精靈所為。 「流牙,這裡是精靈居住的地方。」阿洛抬起頭,衝著西琉普斯微笑,「我本來想著要等到什麼時候悠閒了到這裡拜訪的,沒想到卻被金珠帶領闖入了這裡……我想,我們該去求見女王,還有道歉。」 西琉普斯在外交上從來不反對阿洛的意見:「你喜歡可以多住一會。」 這樣強勢的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要在最排外的精靈的地盤上多住,還真是流牙的性格啊……阿洛歎口氣:「我覺得,還是先爭取了原諒再說吧。」他頓一下,「流牙,你不要瞎動手。」 不怪阿洛這樣無奈,因為就在兩個人對話的時候,森林深處就傳來了一股強烈的戒備氣息,仍然沒有殺意,卻有充足的警惕。 在前方差不多幾十步的地方,一排精靈手持弓箭拉開來,對準了並肩而立的兩人,而旁邊的大樹們粗壯的樹杈上,也有若干或半蹲著或昂首直立著的、身披籐甲的精靈,同樣是拉弓射箭的姿態。 簡而言之,阿洛和西琉普斯被包圍了。 「人類,精靈之森不歡迎你們!」站立在最前方的男性精靈顯得比其他的更加強壯——並不是指體型,而是那個被拉成滿月狀態看上去就比別人的更加硬實的弓箭。 而且態度也毫不客氣。 西琉普斯半瞇金眼,神色倏然有些猙獰。對於這樣強硬的做法,他可沒有什麼容忍的胸襟…… 阿洛手指放在西琉普斯繃緊的胳膊上,溫柔地安撫,而後看向那個領頭的精靈:「……我們並沒有惡意。」 但是這種話並不會讓精靈們放鬆戒備,男性精靈的手指按在弓弦上,堅如磐石的,根本不為這句話動搖。 阿洛想了想,微微苦笑:「請問古瑞伊王子回來了嗎?」 男性精靈瞳孔驀地一縮,可仍舊沒收回弓箭,他只是給身邊的精靈一個示意,那精靈就收起弓,幾個跳躍飛快地往森林裡而去。 「人類,為什麼來找王子殿下?」男性精靈眼中的警戒似乎更深,「還有,你們跟王子殿下是什麼關係?到精靈之森來,究竟要做什麼?!」 火藥味開始變得濃烈,阿洛沒有使出任何魔法地站在原地,笑容不變,而西琉普斯在阿洛的示意下也只當周圍的弓箭不存在——反正,這些也傷不了他。 不過,精靈們似乎有些過分劍弩拔張了…… 聽這只精靈的口氣,古瑞伊真的已經回到了這裡,而他之前出去是因為——黑妖精與內亂。 那麼,是已經結束了嗎?還是說……阿洛因為一直有自己的因果了結,所以與古瑞伊也不過只有幾面之緣,現在就更不可能知道究竟情況如何,這一霎他轉換了很多想法,但不明就裡,也就無法做出什麼推斷。 「是誰來找我了?」 這時候,一道優雅的青年嗓音傳來,精靈們分開兩邊,就有一個修長的身影走出,翠綠的髮色和眼睛,美貌驚人。 等他看清了被圍著的兩人面容,就輕聲地笑了:「原來是埃羅爾導師和西琉普斯先生。」 168 168、精靈的巢穴 ... 「古瑞伊。」阿洛點點頭致意,說真的,他剛才只是為了緩和氣氛,但是現在古瑞伊真的來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只能這樣問候,「好久不見。」 古瑞伊又笑了一下:「埃羅爾導師不用這麼客氣,我正好有事要找導師,既然來了,就去我那裡坐坐吧。」 旁邊的精靈們聽到古瑞伊發話,竟然同時收回了弓箭,在地上的那些站立在道路兩旁靜候,而樹上的那些也只是在樹枝之間連續地跳躍,就像是在護衛一樣。 然而,沒有一個人提出對古瑞伊的質疑。 看起來很有威信的樣子……阿洛垂眼想著,還有,明明雙方已經疏離到一個地步了,能揭過這件事已經不容易,為什麼還會邀請自己兩人進去森林內部?要知道,對於討厭人類的精靈而言,精靈之森向來不允許他們進入的。 不過,不管古瑞伊抱著什麼樣的主意,他都不會害怕就是了,阿洛感覺到腰間更加用力環著自己、像是無時無刻都在宣佈自己存在感的手臂,微微地笑了。 精靈們圍住阿洛的還只是精靈之森的外圍,阿洛在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盡頭之後,才若有所悟。 古瑞伊的步子不大不小很隨意,卻好像有一種彷彿在舞蹈一樣的奇特而有韻律的美感,阿洛注意到,旁邊擔任守護責任的精靈們居然也漸漸地踏入了這種韻律之中,輕盈而美麗。 雖然古瑞伊邀請了阿洛,但他除了帶路以外,與阿洛兩人並沒有什麼交談,阿洛只匆匆在這些精靈們身上掃視了一眼,就沒有再過多注意,而是把視線放在了樹下、以及一些樹蔭不及的角落處。 是的,他才發現,在逐漸接近精靈之森核心的地方,開始零星地有一些眼熟的草藥生長,其中不啻於一些珍稀的藥材,甚至還有好些和修真界草藥形態相似的……越是往裡頭走,它們生長的狀態越好,甚至年份也更足。 在很久以前就因為種種原因而擱置下來的、想要煉丹的想法,在這個時候倏然浮現在阿洛的心頭。 如果能夠採摘這些草藥的話…… 就在他在腦海中隨著草藥回憶丹方的時候,更加濃郁而清新的木氣撲面而來,眼前光亮大敞,一片豁然開朗,阿洛停下思緒,發現已經到了森林的核心——精靈們居住的地方。 「兩位,歡迎來到精靈的樂園。」古瑞伊終於回頭,朝著兩個人輕柔地笑。 這是一片更加古老的樹林,每一棵樹之間都間隔著相當的距離,在有些樹的樹幹上被挖出大洞,洞裡收拾得乾淨清爽,洞外有籐蔓編織的門簾和延伸出去的網狀的平台,還有更柔韌枝葉搭成的長長是樹梯;有的大樹最粗壯的樹杈上有籐蔓編織成寬闊的、囊袋一樣的房間,只留下一個豁口做門;有的是在樹與樹之間用枝條做成樹屋,並不著地,但看起來就非常緊實柔軟……總之,所有的精靈都熱愛與樹木為伍,並且總想讓自己睡覺的地方能距離樹木近一點、更近一點。 精靈們在樹林之間歡快地跳躍,翠綠色的身影變成最美麗的風景……阿洛看著這些精靈,再看看古瑞伊——只有古瑞伊是純正的翠綠色的發和眼,其他的精靈,這兩處的顏色總是比他要淺上一些。 看到有兩個陌生人進來,精靈們一瞬間凝滯了氣氛,但當他們看到陌生人旁邊的古瑞伊的時候,卻又很快放鬆了。 古瑞伊就像沒有察覺一樣,只是笑著對阿洛說道:「埃羅爾導師,請到我的房間裡來吧。」 阿洛目不斜視,拉著對敵意十分敏感的西琉普斯快步跟上,繞過那些精靈們築巢的古木群,來到了它們的後方,那裡仍然有樹,可是比前面的更加稀疏,而還有很多灌木叢和花叢,卻又不讓人覺得雜亂無章。 再往後走是彷彿能夠遮蔽天空的冠蓋如蔭的大樹,樹下有好幾間木屋,繞著大樹圍成了一個圈,古瑞伊抬步朝其中一個走去,推開了那間木屋的大門。 「埃羅爾導師,西琉普斯先生,請進。」古瑞伊回頭笑一下,率先進去。 阿洛兩人進了門,而古瑞伊已經坐在了床頭。 那是一張靠窗的木床,窗戶被一根木柱支著敞開,透出些微的光線落在床上人的臉上。 阿洛頓了一下,走過去,停在床邊,然後他冷不丁地怔住了。 床上的人臉色頹敗,灰色的長髮一直垂到腳踝,展開來鋪了一床,他雙手放在身側,冶艷的籐蔓張揚地攀爬了半張臉……卻顏色暗淡。 是修利亞,看起來就身受重傷的灰妖精修利亞。 「埃羅爾導師很吃驚?」古瑞伊的目光停留在修利亞身上,語氣裡似乎含著一絲笑意。 「是的。」阿洛坦然點頭,在古瑞伊的示意下,與西琉普斯一起坐在了比修利亞更靠後一些的籐椅上,「修利亞怎麼了?」 「啊,是我害的,也是我故意的。」古瑞伊像是才反應過來,「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阿洛安靜,等待古瑞伊下文。 古瑞伊顯然很喜歡阿洛的態度,於是他眼角斜斜地睨了這邊一眼,又重新回到修利亞身上,說:「導師想過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吧?其實很簡單,當初,修利亞與導師的對話被我偶然間知道了,所以就突然蛻變了啊。」 ……偶然知道?阿洛有些疑惑,可古瑞伊顯然是個很好的訴說著,他很快就為阿洛解決了這個疑惑。 「精靈族有三個秘技,分別是精靈之心、精靈之音、和精靈之箭。」古瑞伊語速緩慢,而不再帶上任何一點情緒,「其中精靈之箭很好理解,就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強大箭技,而精靈之心和精靈之音,其實更類似於精神感應。比如說,精靈之心,能夠在虛像中顯示之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畫面和雜亂的氣味,而精靈之音,則是能聽到過去事情發生時候所響起的聲音……精靈之心與精靈之音同時運用,那就好比活生生的事件在眼前重新演練。總的來說,是一種記憶的能力。一般的精靈未必能夠掌握其中之一,可一旦掌握了,都算是精靈族的天賦者,精靈王族多半都能掌握一些,而要成為精靈王,則必須三者都掌握。」 做足了鋪墊,古瑞伊笑了笑:「我曾經送給修利亞一條草莖編織的手環作為禮物,修利亞一直戴著它,而我在編織它的時候,運用了精靈之音的力量,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是因為即將入學,希望能夠在記憶方面給修利亞提供一些幫助……比如,重複學過的知識,讓他能夠更好地溫習?」 說到這裡,他有些自嘲:「但是沒想到,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修利亞用法的時候,那手環意外破損,我當然努力修補,卻聽到了裡面重複的修利亞與導師您的對話……然後,我幾乎崩潰了。」 「後來我做了很多事……」他忽然不在意地一擺手,「那些都不是重點,我因為想要得到一個東西,嗯,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吧,讓修利亞做了很危險的事,他完成了我的交代,可卻受了很重的傷,而後我就把他帶到森林。」 阿洛看到了古瑞伊這貌似隨意的態度,但也正是從他這樣的態度裡,也隱隱猜到了他當時可能有的異常糾結的心情。 古瑞伊忽然又笑了一下:「其實,我不止會精靈之音,也會精靈之心,而且我的箭技也還算不錯……雖然我沒成熟,因為太脆弱族裡的人也都不知道我已經會了兩種秘技,可母親是很瞭解的。」 他歎了口氣:「母親一開始認定的繼承人就是我,所以除了我以外,她沒有再生下任何一個孩子,她不是無法忘記我那個傳說中的父親,而是她認為不需要增加子嗣——母親為了精靈族可以付出一切,當她認為我就是最佳人選的時候,她就不會再為我增加任何一個可能的對手。」古瑞伊說到這裡,微微有些苦笑,「母親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我、修利亞、甚至這一次黑妖精的動亂,都是她的意料中事。一切,只為了拔出精靈族的毒瘤……以及鍛煉我、讓我成熟而已。」 「後來,我才知道修利亞的舉動是出自我母親的授意。母親知道我那個時候天真到愚蠢,肯定會對出去森林後第一個與我接近的人親近,於是她安排了修利亞陪伴我一起,是保護我,也是為了獲得我的信任,成為我的朋友,然後,再在一個恰當的時候背叛——這樣,由挫折而引起的憤怒會讓我很快成長,讓我不再那麼不知世事……不得不說,母親成功了。」 「可是……」古瑞伊輕輕地撫摸修利亞蒼白的側臉,他翠綠的眼眸裡閃爍著複雜的光。 「等到我回到森林,看到了重病的母親,才知道原來事實是這樣,我一直痛恨修利亞的背叛,可這樣的背叛居然是出自母親的設計。」這讓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修利亞,是繼續痛恨想辦法折磨他?還是…… 而且,他更擔心的是,修利亞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任務內容,連被聽到那段對話也是計劃中事,那他們所相識以來的所有,是不是沒有任何是修利亞自己真心做的?是不是無論他怎樣對待修利亞,也無法在他那雙淺灰色的眼中留下任何印記……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阿洛沒有說話,當然西琉普斯也沒有,屋子裡就一片寂靜,而修利亞那細若游絲的呼吸,卻彷彿突然被放大了。 古瑞伊笑一聲,轉過頭,看向阿洛:「埃羅爾導師,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要跟你說這麼多?」 169 169、暴露 ... 古瑞伊沒有等待阿洛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在很多國家的王族與貴族中都流傳著這樣一個消息,『身懷自然饋贈的魔獸出現了』……所以,在私底下,他們就有了很多小動作。但是我們精靈卻知道的,所謂的『自然饋贈』,其實是跟戰士的鬥氣核心、魔法師的魔力之核一樣的東西,而那些『魔獸』,根本就只是跟人類修行方式不一樣的人,只是那個『自然饋贈』能輕易被人吸收而不是像鬥氣核魔力核一樣不能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使用,所以才會讓那些虛偽的人類趨之若鶩,還用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魔獸』來掩蓋他們殺人奪取能量核心的事實。」 「人類都是排外的,埃羅爾導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精靈的眼睛直視著阿洛的,嘴邊的笑容十分美麗,他似乎意有所指,讓阿洛不禁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埃羅爾導師不必奇怪,我們精靈向來不參與人類的事務之中去,所以跟魔獸的關係也還不錯,我們的壽命遠遠長於人類,所以,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也流傳下來一些,而『自然饋贈』其實是人類所有的事情,被每一代的精靈王傳遞下來,而我們精靈與真正的魔獸一樣,稱之為『異修者』。」 阿洛心神一動,不得不說,被當做「自然饋贈」的滋味並不好受,而「異修者」一說雖然也隱隱帶著點不同於眾的意思,可聽起來,卻更像是另一種不同的力量體系,讓人覺得得到了尊重。 他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西琉普斯的手。 「不怕告訴你,埃羅爾導師,我是從茱莉雅口中知道有新的異修者出現的消息的,你曾經聽到過我和她的對話是吧?她讓我尋找的『那個人』,就是懷有『自然饋贈』的異修者。」 你看,就算是大家都認為異修者是魔獸了,但在無意間說出的時候,還是會不經意地用「人」來代替,只是從來沒有人深入地去想——或者說不肯深入地去想。 古瑞伊笑著:「精靈之心與精靈之音真是好東西,對吧?在那天談話過去的第二天,我又回到了那裡,將周圍地方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全部回溯了一遍,果然,就被我看到了埃羅爾導師你和西琉普斯先生。」 阿洛平和地笑著:「古瑞伊,我很抱歉,當時正好路過,為了避免打擾到你們的談話,所以我才會躲起來的。」 安靜地聽完阿洛的道歉,古瑞伊突然說道:「埃羅爾導師,其實那些貴族和王族一直在找的『自然饋贈』——異修者,就是你吧。」 阿洛一驚,西琉普斯瞬間迸發出狂暴的殺氣,直接逼向了古瑞伊,殺氣森冷帶著強烈的惡意,將古瑞伊霎時升起的綠色屏障絞成粉碎! 殺氣勢不可擋,西琉普斯手指指節發出「卡卡」的響聲,似乎一剎那就要直衝過去——而後,被阿洛阻攔了。 「流牙,先聽他說完。」阿洛的神情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表情,但手卻堅定不移地搭在西琉普斯的手臂上。他不能讓西琉普斯就這樣殺掉古瑞伊,第一,是因為在精靈的地盤做出這種事會引起精靈們的暴走,得不償失,第二,他也想弄清楚古瑞伊為什麼會知道自己隱藏的身份——如果只是因為那一次聽到他的談話,那根本不可能推測出來。 古瑞伊臉色有些發白,他是知道西琉普斯目前已經是大戰士了的,但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差距……不過不要緊,他帶來了這個消息,相信只要不是太過蠢笨的人,都不會就這樣貿然殺了他,只是西琉普斯動作太快,才讓他吃了點苦頭。 「我發現你的身份的機會很湊巧,幾乎像是自然女神的護佑。」他先用一句話安撫,表示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反而是不可複製的,「請不用過分擔心,我敢保證,在這個世界上能用這種方法察覺端倪的也只會是我一個而已。」 阿洛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說。」 「埃羅爾導師,你的氣息是我最熟悉的之一,因為初次見面的時候,你救了我的性命,之後我們又相處了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我對你抱有的是最誠摯的感激……是,在我聽到你和修利亞的對話之後,的確對你有所不滿,不過那也只是一時心情激憤下的遷怒罷了,我心裡明白,導師你其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古瑞伊摀住還在劇烈心跳的胸口,緩慢地說道,「所以,我是不會輕易地做出傷害你們的事情的。」 阿洛笑容不變,看不出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古瑞伊又說:「我會發現你們的身份,是有兩個巧合。」 「第一,是在拉法爾莫的時候,導師你和斯利維爾家族的瑟夫瑞拉少爺參加了一個拍賣會,那一次正好我也去了,感應到了導師你的氣息……那時候我已經漸漸進入成熟期,一邊想要報復修利亞,一邊也開始擔負起王儲的責任,比如說平復黑妖精的作亂,而我沒有力量,就主動地找上了茱莉雅,想要借助她家族的力量——那一次我跟她一起去的,為了記住自然饋贈的氣息,也是陪伴她爭取拍到現有的那一顆。」 「結果我發現,導師你在看到『自然饋贈』的時候氣息一霎那紊亂了,而表達出來的情緒卻不是激動或者喜悅,更不是**與貪婪,反而像是慌亂與震驚。這不是正常人有的情緒,不過在那個時候,我也只是留意,而沒有刻意去思考。」 阿洛垂眼,他的確沒想到精靈族會有這種秘技——甚至能夠感知他的情緒,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謹慎,沒想到還是對這片大陸上的種族掉以輕心了。 「第二次,也是巧合,不過這回很直觀。」 「我那時認了克勞爾大師為老師,跟隨他學習了一個多月,突然因為契約的原因被茱莉雅召喚,而在我去的那一天,正好看到了謝爾菲斯王子宮殿上空的大戰士破關的異象——我一眼就看出了不同,因為裡面包含著兩種氣息!所以,那根本不是大戰士的破關!而其中一種氣息——強大的澎湃的,居然是屬於埃羅爾導師你的!讓我怎麼能不驚訝!」 即使外面做掩飾的血紅色力量那樣恐怖,他的精靈之心仍然努力地穿透了那個屏障,感受到那細細的一絲……哪怕下一瞬就被擠了出來,但他絕不會錯認。 阿洛呼吸一窒,又是精靈族的秘技!這的確太巧合了,他從沒想過會這樣暴露自己……他果然還是粗心了。 「在那之後,我對導師你就充滿了好奇與懷疑,要知道,你所表現出來的從來只是水系魔法力,可那天你的氣息中夾雜著的,卻是另外一種力量,奇異的、甚至是從未見過的,但是又彷彿與我曾經在拍賣會上記住的『自然饋贈』的力量有微妙的聯繫……才讓我有了這個大膽的猜測。」 說到這裡,古瑞伊頓了一下:「而在這之後,茱莉雅看到我一直沒有進展,竟然帶給我一個新的消息——她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在族裡打探到,那個『自然饋贈』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就在拉法爾莫城內離城門不遠地方的群山之中。」 「在茱莉雅的催促下,我去了那個地方——在那裡,我再次感受到了導師你的氣息,而我也確實知道,在那段時間,你一直都在卡莫拉裡。」 的確,這已經可以確定了。 古瑞伊說完這些,體貼地不再多說什麼——為了給對面的兩個人緩衝的時機。 阿洛和西琉普斯對視一眼,西琉普斯金色的眸子裡慢慢地充斥著一種情緒——「殺了他!」 但是阿洛搖了搖頭。 「古瑞伊,你很聰明。」阿洛重新看向精靈,「你說的這些,是我疏忽了。」 古瑞伊笑了:「導師請放心,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的,就連茱莉雅也不知道——而我這次回來,發現這一切都是我母親的設計,那麼黑妖精之亂也都平息,我沒必要再按照契約做事——畢竟,契約上寫的是她必須幫助我解除精靈之森的內亂危機,可現在已經沒有危機了。」 不得不說,古瑞伊比以前成熟多了,他選擇了坦白,雖然顯得過分直率了一些,卻很契合西琉普斯的心理——要知道,雖然阿洛素來耐心不錯,可西琉普斯的耐心卻是差極了的,這一點,相信曾經與他們相處過的古瑞伊十分瞭解。 所以阿洛溫柔地笑著:「好吧古瑞伊,事情我都瞭解了,那麼,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西琉普斯很討厭被人威脅,更討厭阿洛做任何他不願意的事情,於是他死死地盯著古瑞伊的臉,只等他說出任何過分的要求,就要一把將他撕成粉碎! 然而古瑞伊卻只是輕柔地笑著:「導師,我們合作吧。」 「合作?」阿洛略側頭。 古瑞伊的笑容多出一點無奈:「埃羅爾導師,您放心……」他用了尊稱,「我並不是忘恩負義想要挾您什麼,我只是希望您能夠幫我一些忙——當然,即使不合作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但是,如果您願意幫我,那麼,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會讓人用任何手段從我這裡得到您的信息。」 「還有,我樂意讓您得到任何精靈族有的、您也想要得到的東西。」 170 170、精靈神木 ... 不得不說,古瑞伊的話讓阿洛心動了——不僅是在這個精靈之森裡可能出現的另一顆珠子——如果真的是精靈族所有的東西,正好可以拿來交換,而且,還有讓他目不暇接的、生長在這片森林裡的那些出色的草藥。 雖然只要是他想要的,西琉普斯肯定會將那東西弄到手——用殺戮或者其他的什麼辦法,但那畢竟有傷天和。對修魔者而言這只是**使然,可是對他這個正道修真者——同時也是精靈族劫難的因緣,強取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天道自會降下懲罰。 但如果精靈族的王儲同意那就不一樣了,阿洛的確心癢難耐,對於煉丹之術他早已垂涎許久,遠在修真界之時,一個煉丹師將會得到所有修真者的尊重,但凡是宗師級的人物,煉丹術總是會上那麼一兩手的,而到了這邊,阿洛雖然一直想要試試,可一直事務繁忙,根本沒有時間,現在都告一段落,他更是有了元嬰期的修為——要知道,在元嬰期以後煉丹根本就不再需要煉丹爐,元嬰之中蘊含的元火效果更好。 想到這裡,阿洛抬頭一笑:「古瑞伊,還是那句話,你想讓我做什麼呢?即使是合作,也要說明白才行吧。」 古瑞伊眼裡劃過一絲欣喜:「這個當然,埃羅爾導師,我有預感,您一定能夠輕易地幫上我的!」他讓出自己的位子,像是釋放了強忍了很久的情緒一樣,「您來看看修利亞,他快要死了!」 這個美麗青年的急切讓阿洛稍稍一怔,彷彿又隱隱看到了事實上並不久遠卻仿如隔世的那個幼年精靈,可是…… 依言走過去,阿洛坐在床沿,但沒有動手:「古瑞伊,是什麼讓你覺得我能夠治好它?在你僅僅知道我是異修者,而根本不知道我的力量是什麼樣子的時候。」 西琉普斯亦步亦趨地跟上,一邊佔有性地把兩手搭在阿洛的肩上,一邊時刻關注著古瑞伊——如果他有什麼不好的念頭的話—— 「請放輕鬆一點,兩位,難道我還沒有表現出應有的誠意嗎?」古瑞伊微微苦笑著,之後,他發現阿洛是很認真地想要知道答案,只好再忍耐一會,他蹲在阿洛旁邊,伸手握住修利亞更加削瘦的手指,「修利亞受了很嚴重的傷,外面的醫師幾乎無法治療,而稍微高明些的光明魔法師都不會給一個灰妖精用高級的治癒術,我只好把他帶到精靈之森——這裡的自然之氣非常濃厚,好歹能夠暫時保住他的性命。所有出去過森林的精靈都知道,只要呆在這個森林裡,傷口都會比在外面好上許多。」 他頓了頓:「即使您沒有到這裡來,我也是要去找導師您的,因為我感覺得到,您身體裡的力量氣息跟這裡的非常相近,而且遠遠強過我們所有的精靈……這雖然令人不甘,可這也同時說明您起碼掌握了自主吸收自然之氣的方法!而不是像我們一樣,雖然生活在自然之氣包圍的森林裡,但也只有些微的作用而已,我們只能被動接受它的護佑,而不能主動地去控制它。」 「所以,修利亞的傷口的確不再惡化了,卻也沒有好轉——自然之氣是有用的,而導師您必定會有辦法利用自然之氣,救活修利亞!」 的確,在這個精靈之森裡,自然之氣——也就是木氣之濃郁是阿洛生平僅見,而在這裡呆著的精靈們,經過這麼長久時間的熏陶,也會因此而衍生出來一些能力……就像是在修真界裡,某種五行之力長存的所在總是會有一些禽獸活物生出靈智、從而踏上妖修之路,像精靈這樣的異類也不例外。阿洛已經有些明白,為什麼精靈王族會有精靈之心這類秘技、又為什麼對修真者的氣息這樣敏感了——阿洛也有點想要苦笑了,他是運氣不佳,正好修煉木氣,所以才會被這麼輕易地感知。 然而,阿洛說出的卻是另一句話:「古瑞伊,你沒想過要挾我獻出能夠控制『自然之氣』的方法嗎?」 古瑞伊愣一下,才搖頭笑道:「埃羅爾導師,您太小心了,這件事目前只有我知道,也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我的母親和修利亞在內。」說到這裡,他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我是精靈族的王儲,不會因為一時的貪婪而讓整個族群陷入滅亡的境地,而且精靈不是人類,沒有太多的**,我們不需要征服大陸,也不需要權勢錢財,我們要的只是偏安一隅,與世無爭地好好生存下去——而這個我們已經有了。那麼既然如此,我們還為什麼要因為這個而得罪一位異修者和一位大戰士呢?」 他的視線在西琉普斯身上晃了晃:「導師,如果我表現出一點不對勁,西琉普斯先生一定會毀滅整個精靈族的吧,我一向對自己的眼力和直覺很自信的。」 聽完他的話,西琉普斯很自然地會給他一個齜牙的狠戾表情,充分讓他再一次認知到自己想法的正確。 阿洛的目光和緩下來:「那就讓我看看修利亞的傷勢吧。」 古瑞伊興奮地站起來,讓到一邊:「多謝你了,埃羅爾導師!」 和以往一樣,阿洛把手指放在了修利亞的手腕——乾瘦的、枯燥的、還有看起來就那樣暗淡的皮膚,跟以前那種彷彿能夠在月色下泛起白光的絲毫不同,而當阿洛的靈力從那裡進入灰妖精的身體裡的時候,就連他也不自覺倒吸一口冷氣——真的是,相當嚴重。 修利亞所中的是一種暗黑魔法,類似於詛咒,但比一般性的詛咒更加複雜,他身體裡的每一寸經脈都被某種粘稠的、難以摘除的物質佈滿,就像一個個黑點兒,大一些的甚至就像小石子,無比頑固地貼合在那裡。 他渾身的鮮血被抽空了三分之二,也只比幾乎全身血液流進的阿洛好上一點而已,他體內生氣全無,只有淡薄的、從他百匯穴進入的一絲絲木氣給他帶來了微弱的一線生機——可哪怕有這個,他離死亡也不遠了。 「非常嚴重的傷害。」阿洛揉揉額角,覺得有點傷腦筋,「古瑞伊,你到底讓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有多嚴重?古瑞伊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他忍下來,回答道:「是去斯利維爾莊園偷瑟夫瑞拉買到的那顆『自然饋贈』……導師,我說過不會出賣你,而我和茱莉雅又有契約,所以,如果我能夠得到瑟夫瑞拉的那顆自然饋贈,到時候也能交差了。」他垂下眼,「我承認,我有報復修利亞的意思,可事實也是我身邊再也沒有比修利亞更合適的人了。他幫我得到了那顆自然饋贈,但他也從那時起就昏迷不醒。」 「埃羅爾導師,您能救得了修利亞的,對吧?」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中究竟蘊含著多麼深厚的哀求意味。 難怪在進行儀式的時候瑟夫瑞拉的力量仍然還是沒有變化,原來是因為並沒有服用那顆金丹……阿洛想著,之後歎氣道:「我能救他,不過還需要一些準備。」他看到古瑞伊的臉色,終究還是不忍心地多說了一句,「他暫時還不會死亡,我會護住他的生機的。」 古瑞伊雖然不懂「生機」是什麼,但聽到阿洛這樣說,竟然也奇跡般的有些安心地笑了:「那就好……導師,還有第二件事,請您跟我來。」 阿洛點點頭,他也有些好奇,能讓他放下「暫時不會死亡」的修利亞的,究竟是什麼事。 西琉普斯始終如同護衛一樣地跟隨在阿洛左右,他這回釋放了一些深藏的戾氣,讓路上遇到的愛好和平的精靈們紛紛怒目而視、或者退避三舍,古瑞伊只是安撫地對著警惕的精靈們擺擺手,帶著兩人繞到大樹後,朝更深的地方而去。 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在阿洛的感知裡,木氣已經濃郁到幾乎要變成液態的地步了,他越發覺得驚訝,於是定定神,讓自己不要流露太多的情緒。 漸漸地,他看到了一片碧綠如洗的草地,草地的盡頭波光粼粼,是一個好大的湖泊,在湖泊的中央有一個小島,島上……有一棵參天的巨木。 「歡迎來到精靈之森的禁地,精靈之湖。」古瑞伊躬身行了一個禮,隨即抬起頭,優雅地微笑,「這是我們精靈一族至高無上的生靈,永遠活著的、永遠護佑著族人的——精靈神木。」 澎湃的木氣都是從那棵巨木上傳來,阿洛甚至能夠聽到那棵巨木時時刻刻散發出來的溫柔氣息,充滿了包容與慈愛。 那棵樹有意識——儘管也許只是很朦朧的,可它愛著整個精靈族,並且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懷。 阿洛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古瑞伊也敏銳地察覺到這點,他的嘴角也翹了起來,可目光卻變得有些哀傷:「埃羅爾導師,我想請您幫的第二個忙就是,救治我重病的母親,現任的精靈女王。」 在古瑞伊的帶領下,阿洛和西琉普斯走到湖邊,他們清晰地看到從這裡通往湖心小島的一條微晃的木排。 他們小心地踏了上去,精靈神木在西琉普斯踩上木排的剎那凝滯了一下,可它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歡迎的意思,這也許,只是因為它看到了治療自己孩子——精靈女王的可能性?所以寧願接受這樣一個渾身血腥的男人。 阿洛牽著西琉普斯的手,跟隨著古瑞伊的步伐,從容地走上了那個小島。 精靈神木垂下枝葉,引導他們走向那幾十人才能合抱的巨樹的另一面,古瑞伊低下頭,看著那片盈盈的湖水:「導師,我的母親就在這裡。」 171 171、僵硬的女王 ... 就在那片碧綠的湖水之中,彷彿很近又似乎很遙遠,安靜地睡著一個絕美的女子……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紗衣,半浮半沉,裙擺和翠綠色的長髮隨著流水而緩緩地向四面鋪開……她的雙手柔順地搭在腹部,唇邊甚至還帶著一絲溫柔的笑容,她好像眾神用畫筆描繪的唯美圖畫,每一寸肌膚都聚集了星子的璀璨。 這就是精靈的女王,柔和而堅韌,比所有的精靈都更加美麗。即使是古瑞伊——這個已經成熟了的青年的精靈、確定的下一任精靈王,也比不上她容貌的萬分之一。 就連阿洛看了也不禁讚歎,這是彷彿匯聚了所有的靈氣的美妙女子,他所從未見過的最順眼、也最好看的女人。 西琉普斯看到了阿洛眼中的欣賞,目光一沉。 古瑞伊當然是為自己的母親而驕傲的,他很高興地看到阿洛對母親的好感,但現在並不是拖延時間的時候,於是他開口先做解釋:「母親的身體已經崩壞到一定程度了,她本來是想要一等我回來就傳位給我,而她將從容赴死……可我並不希望這樣。我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而作為精靈,母親還這樣年輕……」 精靈神木的枝葉沙沙地發出微響,像是在應和古瑞伊的話,又帶著一些柔軟的安撫意味。 「在這裡能夠延緩女王的死亡。」阿洛點點頭,從古瑞伊對她母親的所有描述中看,這一位精靈女王,在處理事情和對族中的管理上,比起他的確要好上很多。 古瑞伊也點一下頭,繼續說道:「在精靈神木的背後,母親所浸泡的這裡是精靈之泉,隱藏在湖心中央,母親雖然看起來是浮在湖裡,其實卻是在泉水之中。」 「精靈之泉的泉水能夠治療基本的創傷,也能夠將瀕臨死亡的人的時間停止,一直保留在沉眠的狀態——對現在已經快撐不下去的母親來說,實在是再好也不過了。」 「那第二個要求是救治女王嗎?」阿洛看向古瑞伊。 古瑞伊輕點頭:「是的,我想要碰一碰運氣,既然你說修利亞是有救的,那麼說不定母親也可以。」說完他抬起頭,聲音放得更輕,「精靈神木,請把我的母親送上來,好嗎?讓埃羅爾導師為她看一看?」 精靈神木回應著,它垂下最繁茂的一根枝條,慢慢地伸入了湖水之中,水中的精靈女王像是被什麼東西托了起來,漸漸地朝那根枝條移去,最終躺在了枝條上面。 她依然沒有醒來,精靈神木壓下樹枝,讓她躺在阿洛能夠接觸到的地方。 阿洛走過去,要去握住女王的手腕——就像他以前做過的一樣。可是,他的手被西琉普斯在半路上截獲了。 「……流牙?」阿洛有些訝異,「放開手好不好?我要給女王檢查一□體情況。」 西琉普斯的眉頭皺得很緊,是阿洛從未見過的那麼緊:「不要碰她!」 阿洛仍然有些不解:「流牙,沒有危險的。」 西琉普斯默默地咬了一下牙:「我不喜歡你碰她。」 阿洛這才明白過來……只是,以往只要是給人看病的時候,他的流牙明明就不在意這個的啊?頂多鬧點小彆扭哄哄就好,這一次怎麼這麼大反應…… 西琉普斯看穿了阿洛的疑惑,手指緊了緊:「你欣賞她……」而後似乎很不情願地加了一句,「她很好看。」 ……誒? 阿洛這回可真是實打實地愣住了,因為在經過兩個人漫長的相處之後,彼此之間早已有了相當的信任,為此,西琉普斯甚至已經可以控制自己過於氾濫的獨佔欲,讓阿洛能夠去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情,可這回……恐怕,還是精靈女王過於出眾的相貌和之前自己的讚賞的緣故吧。 突然明白過來,阿洛無奈地笑了:「流牙,她再怎麼好看也跟我沒關係,我的道侶是你,不是嗎?」 西琉普斯看到阿洛的笑容,繃緊的身體微微放鬆一些,才猶豫著放開了阿洛的手。而阿洛在察覺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夠體貼道侶以後,當然不會採取剛才的接觸診斷法了。 反正,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異修者了……阿洛這樣想著,就把手懸空放在女王手腕的上方,下一刻,青色的光芒從他掌心迸發而出,就好像一條纖細的蛇,落下來鑽進女王的身體裡去了。 古瑞伊在旁邊很驚訝,但他看到阿洛的眼睛都閉上了,也知道現在不是打擾他的時候,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家母親身上,看看她有沒有什麼不適、或者有沒有什麼變化。 而阿洛,他的靈力剛鑽進去精靈女王的身體,就覺得不對勁了。 一般來說,要看看別人的身體出了什麼毛病,阿洛都要把靈力送入才能直觀地體察,靈力在人體內打個轉兒,基本上就知道是什麼地方受損、或者哪裡有窒礙了,但這個精靈女王卻不同。 阿洛的靈力一進去,就像是龍游大海,順暢舒服得很——這個不奇怪,精靈女王身上沾染木氣是最濃郁的,身體裡難免也有一些,同種力量相遇當然比不同種的好過,可是,讓阿洛詫異的卻是女王的體內環境。 她的身體裡沒有經脈、沒有五臟、沒有血液……唯一有的只是支撐身體的骨骼和代替了血肉的綠色液體,好像木氣液化了一樣,而且,還有部分開始轉化為固體——阿洛可以想像,女王這種病症應該是從身體上某個部位僵硬開始,直到她再也動不了,就會變成一根人形的木頭——甚至到時候可能會連人形也保持不了。 略沉吟一下,阿洛收回靈力,面色也嚴肅下來。 古瑞伊心裡一陣不安,但還是問道:「埃羅爾導師,我母親她……怎麼樣了?」 「很不好。」阿洛沒準備隱瞞什麼,「而且救不回來,即使是我也沒辦法讓一個沒有經脈的人好好地活著。」 古瑞伊一瞬間陷入了巨大的失望。 「不過……」 阿洛的欲言又止讓他忽然又生出了希望:「不過什麼?」 「不過我可以讓她醒來一會兒,讓她多活幾天。」阿洛說道。 古瑞伊翠綠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但很快神色堅定起來:「那就請導師您讓母親先醒過來吧!」 阿洛歎口氣,雙手攤平,放置於女王丹田處上方,而後默念口訣——霎時間,青光大盛,女王的腹部倏然竄出一絲青色的能量,沒入阿洛的手心,跟著源源不斷地繼續溢出。 在阿洛的眼中,現在的女王就像是一個容器,她裡面只能塞上那麼多液體,不多不少的話,就能夠讓她安然活動,如果少了,她就會因為虛弱而不能行動,但是如果多了,就會轉化為固體,讓她僵死。 而阿洛此時要做的,就是吸收部分女王體內的木氣,讓女王體內環境自主調節,已經成為固態的木氣就會因為這個調節而重新液化,填充女王的身體……所以,阿洛現在不僅要吸收能量,還要用靈力小心地觀測,要剛好讓固體全部液化才行、正好充滿女王的身體才行。 這麼忙碌一番,要是以前阿洛可又要臉色發白了,不過好在他已經是元嬰巔峰的水準,即使分心二用,也並不疲憊。 西琉普斯有點緊張地看著阿洛,發現他確實是面色紅潤,才略微放了一點心下來。 良久,阿洛收手,幾乎在同一時間,精靈女王張開了眼——那同樣是一雙翠綠色的眼眸,比天空更乾淨、比湖水更清澈。 「母親!您醒了!」古瑞伊激動地撲過去,「您讓我太擔心了,才交代了幾句話就暈倒……」 「抱歉我的小格瑞,我也沒想到會讓我連說完話的機會都沒有……」精靈女王歎息著撫摸古瑞伊長長的頭髮,而後轉過頭,兩雙翠綠的眼睛一齊看向阿洛,「那麼,是這位先生讓我醒來的?他是誰?」 精靈神木體貼地又伸過來一根枝條,讓女王能夠舒適地靠上去,女王被古瑞伊攙扶著半坐起身,在聽完了他的訴說之後微微笑道:「原來是異修者,很高興認識你,埃羅爾先生……以及萬分感謝,你讓我能夠醒過來,讓我能夠用最後的光陰親自對小格瑞進行精靈王的傳承。」 「女王不必客氣。」阿洛溫和地笑道。 精靈女王輕輕地將髮絲別在耳後,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好看極了,她的笑容就像春天草原裡最清新的風,恬淡而讓人眷戀,這時候,她正親暱地用臉頰蹭了蹭探過來的樹枝和葉片,柔聲地說著:「神木,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嗯,你是不是又疼了?」 精靈神木的樹枝更低一些、葉片細碎的響聲也再大一些,就彷彿在訴說自己的委屈。 美麗的女子坐在粗壯而充滿生機的樹枝上,被許多碧色的葉子包圍,她側過臉輕柔地微笑,就像有陽光在她的發間跳躍……沒有人不會承認,這是相當動人的畫面。 「好啦,我還能撐一段時間,等古瑞伊接受了傳承之後,他也會和我一樣幫助你……神木,相信我,不要怕……」 精靈女王仍在安撫,而阿洛卻感覺到袖子裡的金珠一陣瘋狂地跳躍,讓他幾乎要掩不住它、讓它跳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172、 172、火珠 ... 「洛,怎麼了?」西琉普斯第一時間發現阿洛的不對勁,連忙問道。 那邊正高興著母親沒事的古瑞伊也應聲看過來:「埃羅爾導師?」 阿洛搖搖頭:「我沒事,是金珠產生了反應。」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再瞞著古瑞伊和精靈女王,左手探入袖中,掏出一顆金燦燦的珠子來——哪怕是在這樣明朗的白晝,它依然煥發出不一般的光彩。 精靈女王眼神忽然有了一些變化。 那顆金珠在阿洛的手裡瘋狂地跳動,如果不是阿洛用靈力束縛住,它恐怕要跳了出來!而哪怕是這樣,阿洛還是能感覺到手掌被震得嗡嗡發麻,就連法器的一部分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果把所有的珠子集齊,不知將會有什麼樣的威力……仙劍法器是個修真者都喜愛非常,阿洛也有些急切了,他依著金珠跳動方向走了幾步,圍著神木轉著圈,終於,在金珠忽然靜止的時候也停下了腳步。 精靈女王的神情驀然大變,也掙扎著要動,神木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伸展枝葉送她到了阿洛身邊。 而阿洛,他正慢慢地伸出一隻手掌,輕輕地貼在樹幹上。 「這裡……」阿洛微微閉上眼感知,雖然很淡,可是裡面的確有細微的熱度在躍動,而當阿洛的掌心觸碰的時候,就更加明顯一些。 「這裡,是神木曾經受過重創的地方。」精靈女王柔和的嗓音在阿洛的耳邊響起,「你也發現了嗎?沒有人知道究竟傷在了哪裡,也不知道怎樣治療,只有歷任的精靈王每一個月將手掌貼上一整天,才能讓它舒服一些。」 「嗯,是它發現了。」阿洛笑著吧金珠托高一些,果然,金珠也不斷地朝神木上靠過去,「我想,我說不定知道了原因,而且也許,我能試試看能不能治好它。」 既然觸手溫暖,應該是五行之中的火珠,到現在為止,阿洛已經有些明瞭,要想知道法器真身是什麼,還是必須得集齊五顆珠子,才再看是否有後續要做。 精靈女王一直溫柔無波的眼睛裡忽然閃現了喜悅的光芒,然後彷彿歎息似的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洛朝女王點一下頭,又將額頭貼在神木木柱上,輕聲說道:「還請神木原諒,我要動手了……」 神木枝葉擺動,但沒有推拒的氣息產生,反而顯得十分溫柔,阿洛明白,這就是神木應允的表現。 於是他不再遲疑,右手抵住剛才察覺到溫熱的地方,將靈力很快地探入進去,而左手則托著金珠在旁邊移動,他想著,既然金珠可以指路,想必法器的不同部分如果接近到一定程度就會互相吸引,正好用來探測另一顆珠子的動向。 正如阿洛所料,靈力一旦進入神木,就彷彿一條靈蛇在樹木縫中游動,四處尋找珠子的下落、以便捕捉,這樣強制的行動還是讓神木感受到了疼痛,但它雖然有些顫抖,卻並沒有把阿洛彈開。阿洛頓了一下,也就加大了力度,想要盡快解決問題。 比阿洛料想的更好的是,另一顆珠子似乎也很想與金珠匯合,它儘管緩慢,卻一直朝著金珠所在的位置移動,阿洛的靈力很快探到了它的所在,一個猛力包裹住它……而它原本還在奮力掙扎,卻發現靈力帶著它是往金珠方向挪去,就立刻安分下來。 精靈女王和古瑞伊都很緊張地看著阿洛動作,他們只見阿洛猛地一個揚臂——「撲」,就有一顆通體赤紅的珠子從神木中跳了出來! 那顆珠子渾身纏繞著火焰,散發出灼熱的光芒,阿洛伸手一抄,把它捉在手裡,也是立刻就被燙了一下,他連忙用靈力隔開,才不再有炙烤的感覺。 阿洛猜得沒錯,木性溫暖、火伏其中,若是不做鑽磨,火氣便不會釋放,然而天外飛來火珠,正嵌入神木樹幹之中,這時候火氣大盛,火熱焚木,若讓火氣竄出,就要灼燒,一旦行至根部……神木如果從根部毀損,就再也活不成了,而受神木庇佑的精靈一族,也將面臨滅族的危機。 因此每一個月,精靈王都要為神木「治療」一次,緩解神木的痛苦——為了讓精靈族長存下去,當年神木遭受磨難,那任精靈王翻閱多種資料,才想出獻祭的法子,由精靈自發奉獻自己,使自己變為器皿,讓身體裡能夠最大限度地容納自然之氣,再用自然之氣包裹神木創口,使它傷勢不再蔓延。但精靈一族畢竟不知道怎樣利用自然之氣,那種法子會讓精靈身體裡逐漸液化、固化,最後僵硬,直到死亡,就會像朽木一樣,沉沒在精靈之湖中。 精靈王族是對「自然之氣」最為敏銳的,所以歷任的精靈王在接受傳承後,就要同時接受這個宿命……以至於這麼多年來,即使精靈王的壽命本有萬年以上,卻因為這個緣故而縮短到不足三千,與普通精靈相似。 這一下火珠取了出來,精靈神木被擊穿的創口瞬間消失,而之前一直能夠感覺到的神木的痛苦也很快消散……這一剎那,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神木很喜悅。 西琉普斯沉著臉看著阿洛被燙傷的那隻手,不過他也知道阿洛現在正小心護住兩顆珠子不要飛走,就沒有魯莽地過去,但是一雙金眼卻死死地盯著那兩顆珠子,碾著牙好像要把它們咬上兩口一樣。 阿洛這時候也沒有注意到西琉普斯的情形,他現在控制著珠子都自顧不暇,想了想,他左手手心也迸發出一股靈力,把兩顆珠子緩緩靠攏——果然,當它們剛剛觸碰到一起的時候,就霎時連在一起,阿洛用手往兩邊用力,也依然無法拉動,而在兩顆珠子結合的瞬間忽然爆發了猛烈地強光,只一眨眼的工夫,光芒又黯淡下來,這時候,出現在阿洛手心的是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個東西兩邊都有弧線相連,而弧線似清晰似模糊,只能隱約看出形態,而在這弧線的最前端,是那顆金珠,色澤不變,但是個頭卻小了很多,只有大拇指指節那樣大小,而那顆紅色的火珠則是在弧線的另一端,不在頂端,而在頂端靠下一些的位置,比金珠稍大——而它們除了顏色、原本看起來是一模一樣的。 阿洛伸手碰一碰,上面光華流轉,在弧線圍住的空間裡本來是一片空曠,但觸摸的時候卻能夠摸到硬硬的觸感,讓人覺得那裡似乎是有實物在的。 「大概等珠子都集齊了才能看到真正面貌吧……」阿洛笑了笑,抬起頭,「古瑞伊,我想要的東西,可以把這個算在內嗎?」他晃了晃火珠的那一頭。 古瑞伊與精靈女王對視一眼,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精靈女王接著說道:「既然神木的病因已經找出來解決了,那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與神木說……古瑞伊,你帶著我們精靈族的恩人出去休息,到晚上的時候過來,我有事對你交代。」 古瑞伊答應著,阿洛知道這應該是女王要對古瑞伊進行傳承或者什麼其他的事務處理,既然是精靈族內部的秘密,他當然不會去探尋。 「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於是,阿洛沖女王微微頷首。 古瑞伊帶著阿洛和西琉普斯兩人朝外面走去,阿洛因為得了承諾,就把兩顆珠子形成的古怪東西收進了空間戒指裡,第一次還沒收進去,到第二次的時候,那東西好像察覺到什麼,光芒更暗淡一下,這才收取成功。 阿洛心裡明白,空間戒指畢竟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再怎麼高檔,始終比不上法器更有靈性,沒有靈性的東西總是比有靈性的要次一些,屬於低等物品,是無法收取高等物品的,而法器有靈,它允許了,才能讓他收取成功。這樣想想,他由更期待珠子集齊的那一刻了。 西琉普斯對阿洛的情緒最敏銳不過,他當然感覺到了他的好心情,而阿洛之前被火珠燙了受的傷也早在放出靈力的剎那痊癒,現在是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可西琉普斯就是覺得心裡悶悶的,不知該怎樣形容這種滋味…… 那邊,阿洛和古瑞伊本來沒有說話,但是阿洛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說道:「古瑞伊,修利亞的傷勢很麻煩,從明天起你跟我一起在森林的邊緣採摘一些草藥吧……也為了防止有什麼是精靈族不能觸碰的。」 古瑞伊愣了一下,隨即面色一喜地答應了。 而後,阿洛終於發現他的流牙已經不高興很久了……剛剛不是不彆扭了嗎?可這種感覺並不像是因為自己冷落了他之類的原因…… 阿洛有些不解,但他不準備讓兩人之間有什麼隔閡,就開口問道:「……流牙,你有什麼不開心嗎,跟我說好不好?」 這其實跟很久以前哄孩子的語氣有點像了,不過西琉普斯很吃這一套,所以他一點也沒有猶豫地抱住阿洛,低聲說道:「你剛又不小心了……以後別這樣了……」 阿洛一怔,跟著目光一柔,也輕聲答應:「好……」 古瑞伊在一旁沒有打擾,可那雙翠綠色的眸子裡,卻隱隱劃過了一絲羨慕。 173、 173、精靈果釀 ... 古瑞伊給西琉普斯和阿洛安排的房間就在修利亞的隔壁,這裡本來就是精靈王族居住和召開長老會議的地方,平常也沒有什麼別人過來。 簡短地給兩人介紹了屋子裡一些器具的用法和精靈們的作息習慣之後,古瑞伊又去拿了很多水果和精靈族特有的果釀過來,才回去他自己的房間陪伴修利亞。 這一天下來也很長時間了,修魔者重欲,口腹之慾也是其中一種,西琉普斯光靠食用水果是飽不了肚子的,所以阿洛想了一下,從儲物戒指中拿出肉乾——以前為了旅行而特別儲存的,遞過去:「流牙,精靈除了戰鬥以外從不殺生,也不會食用肉食,所以要委屈你了。」 西琉普斯接過來,什麼話也沒說地大口吞吃,吃完了就用眼睛盯著阿洛,等他遞過來第二塊、第三塊……大約吃了二十多塊臉盆大的肉乾後,他才停下來。 「喝一點漱漱口吧。」阿洛看著好笑,又把顏色青綠色很好看的果釀給他倒上滿滿一木筒——精靈之森特有的中空植物莖桿所制,送到西琉普斯手上。 西琉普斯點點頭,接過來一口喝下。然後,他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流牙,你怎麼……」了? 阿洛愣住,接著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就像個大型猛獸似的一下子撲過來,直接把自己按到在地,觸碰到自己肩頭的手掌火燙火燙的,還有噴吐在自己臉上的急促的吐息,也比平時的溫度更高上好幾分。 「洛……」西琉普斯眼裡的金色變得十分濃郁,就彷彿有金液在裡面流動一樣,非常地……美麗。 「嗯,我在。」阿洛有點擔心地伸出手撫上西琉普斯的額頭,得到對方愜意的蹭蹭一個,西琉普斯半瞇著眼,騰出一隻手抓住阿洛的手,放在嘴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輕咬。 ……沒吃飽嗎。阿洛失笑,撐起身子想再給西琉普斯拿點肉乾,可西琉普斯看他像是想要離開自己的樣子,一皺眉,更大力地把他壓下去,將阿洛整個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他沒忘了用兩條腿壓著阿洛的。 「好重啊,流牙。」阿洛無奈地笑笑,「還是很餓的話,起來吃東西好不好?流牙,放開我,我好幫你拿啊。」 「……餓?」西琉普斯偏頭,然後搖頭,「不是餓。」他露出一個笑容,看得阿洛微微發怔。 「不是餓了……」阿洛有點疑惑,接著,他看著西琉普斯抓住他的兩個肩膀把他整個收進懷裡,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窩裡滾來滾去——還是很高的溫度啊,之後,阿洛發現,自己的下腹部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抵住了。 阿洛突然明白過來。 西琉普斯悶悶地嘟噥著什麼,而後抓住阿洛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口中嘀咕道:「摸……」 其實,因為阿洛是個清心寡慾的正道修真者的緣故,兩個人的情事——或者說「雙修」總是由西琉普斯開始的,而一般情況下,西琉普斯動作都是相當快速,撕衣服扒褲子就不說了,接下來的一切也總是無比直接,就好像烈焰一樣點燃阿洛的慾望,瞬間焚燒全身——可這一回,他居然沒有做下去,而只是說……「摸」?要知道,在兩個人第一次雙修之後,就再沒有這樣……簡單過了。好吧,除了之前阿洛身體虛弱了很長時間以外,可他現在已經完全好了不是嗎? 阿洛的臉也有點微微發紅,在這種極其私密的運動中,無論經過多少次,他總有些羞赧和不自在的,不過,他也從不忍心拒絕他的流牙。 當阿洛修長的手指猶豫著撫上了那根堅硬的物事時,西琉普斯滿足地發出一聲歎息,原本半張半合的金眼也全閉上了,全心全意地感受下面傳來的快感。 阿洛的動作很生疏,畢竟即使從前他也這樣做過,那也是西琉普斯包裹著他的手指帶領他的,而這一回,西琉普斯側身躺在他的旁邊,雙手滿足地摟著他的腰,卻沒有引導他了。 上下滑動了許久,阿洛手裡跳動的熱鐵仍然堅硬無比,而西琉普斯只是輕聲地哼哼著喘氣,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讓阿洛不禁覺得有些失措。 「流牙……」阿洛輕聲喚道,雖然他也並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西琉普斯「嗯」了一聲,懶懶地掀開眼皮,正看見阿洛溫柔的、略略泛紅的側臉和帶著水潤的黑色眼眸,他一下子振奮了,湊過去就堵住了阿洛的嘴,舌頭蠻橫地闖進去大肆掃蕩,抓著對方腰的雙手也順勢撕開了手邊的布片,逕直探進了衣袍順著脊背四處撫摸…… 「……唔。」阿洛被他這動作弄得沒抓住手裡的東西——饒是如此,還是來了個頗大的滑動,讓西琉普斯喉嚨裡都舒服得溢出快活的呻吟來。 而他那兩隻作亂的爪子,可一點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阿洛被西琉普斯整個包圍著,在熏人的熱氣中,他只感覺到西琉普斯愈加攀升的體溫和狂放的動作,他的神智一時清醒一時模糊,終於在與他的口沫交融中,嘗到那一絲醺然的氣息,而可能是與他更加接近的緣故,西琉普斯努力地聳動身體,再狠狠地廝磨了一會,才發出一聲低吼,釋放出來。 之後,兩個人的呼吸都輕了下來,西琉普斯慢慢地從阿洛的唇邊舔到眼角,再到臉頰再到耳珠,再順次而下……最後,停在了那一片白皙的頸子處。 西琉普斯的頭埋在那裡,舔著舔著就不動了。 阿洛神智也清醒一些,頓時有點哭笑不得,跟著聯想一下這回西琉普斯非同一般的舉動……原來是喝醉了。 歎了口氣,阿洛伸手輕輕撫摸蹭在自己身上的大個頭,緩緩地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他倒是忘了,以前在紅狼傭兵團到時候,這人才喝了一點就醉過去的,酒量真是非常差啊…… 第二天,阿洛醒過來,發現自己和西琉普斯的手腳都還纏在一起,西琉普斯的呼吸聲還在耳邊,阿洛睜開眼睛,卻在第一時間發現西琉普斯也醒了。 「……洛?」西琉普斯的聲音有點嘶啞,這大概是醉酒的後遺症。 阿洛笑著拍一下他的頭:「醒了就起來了,我都被你壓麻了。」果然西琉普斯一聽這話就立刻爬了起來,還伸手順便幫了阿洛一把。阿洛又笑道,「流牙,昨晚你喝醉了……是我的錯,不知道果釀也能醉人的。」 果釀算是一種精靈族常見的飲品,含有微量的酒精元素,帶著新鮮水果的甘美味道,是十分清新爽口的,阿洛一時沒想起來讓西琉普斯喝了一大杯,才讓他立刻就醉了過去。不過好在西琉普斯只是胡鬧了一會,並沒有做出什麼讓人啼笑皆非的、或者是丟臉丟到精靈族的事情來。 身上的長袍已經不能穿了——昨晚在西琉普斯的蠻力下開了好幾條口子,阿洛只好把它脫下,從儲物戒指裡拿出替換的。 西琉普斯站在距離阿洛幾步遠的地方,看樣子想要過來幫忙,阿洛搖頭笑著讓他去洗個澡去掉酒氣,而自己則默運青木訣,把週身的燥氣化去,再換上長袍,頓時神清氣爽。 西琉普斯匆匆洗了身上就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跑出來,阿洛無奈地攤開毛巾去給他擦擦乾,西琉普斯眨一下眼,乖乖地低下頭。 「等一會古瑞伊要來,我要去給修利亞治療,你別胡亂衝動,好嗎,流牙?」一邊溫柔地用毛巾擦拭髮根,阿洛一邊溫柔地叮囑。 西琉普斯擰著眉頭:「洛,為什麼要幫他治?」 阿洛抬頭,看見這個高大的俊美男人一臉「我們跟他不熟」的不樂意表情,不由輕笑出聲:「也不是非救不可,不過好歹有過一面之緣,又遇上了……」 西琉普斯盯著阿洛的臉,像是在尋找他沒說完的話。 阿洛歎氣,妥協道:「我在這森林附近看到很多跟我上輩子所在的那個修真界裡相似的草藥,正想著是不是可以找古瑞伊交換一些拿來煉丹,正好他也有求於我,所以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西琉普斯雖然對有些繞口的話聽不太明白,不過他也聽懂了阿洛要煉丹的想法,加上兩個人呆在一起這麼久了,他早就知道阿洛是不會喜歡自己用武力搶奪的——雖然他自己覺得這樣最簡單省事,才勉強點頭:「不要太辛苦。」 「放心吧,流牙。」阿洛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我不管幹什麼,都會讓你在旁邊的,好不好?」 西琉普斯心情上揚一些:「好。」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敲門聲響起,阿洛靈識一掃,是古瑞伊來了。 趕緊催著西琉普斯去浴室把衣服穿好,他才走到門前,將門打開,果然,看到了古瑞伊柔和的笑臉。 「埃羅爾導師,早上好。」古瑞伊笑著打招呼,又看一眼正從浴室走出來的高大男人,「西琉普斯先生,早上好。」 西琉普斯「哼」了一聲沒理他,倒是阿洛點點頭:「古瑞伊,早上好。」儘管這只精靈態度始終從容,可阿洛還是能從他眼睛深處察覺一絲焦急,於是他也沒有拖延,直說道,「我們去看看修利亞吧……如果可以的話,越早治療越好。」 古瑞伊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多謝導師……請跟我來。」 174、 174、藥浴 ... 修利亞的樣子和昨天沒什麼變化,一樣的臉色蒼白形容枯槁,阿洛重新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確定比起上次的檢查結果來沒有太大變化,才抬起頭對古瑞伊說道:「修利亞的傷勢嚴重,所以單純用我的力量根本沒辦法去除掉他身體裡的詛咒,必須借助外力才行。」 古瑞伊點點頭:「是需要什麼嗎,埃羅爾導師?請儘管說。」 阿洛也不故作推辭,他直接說道:「在我進來的時候,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有用的草藥,我昨天對你說過,需要你陪我去採摘。」 古瑞伊見不是什麼麻煩事,鬆口氣:「這個容易,那我們現在就去?」 「當然。」阿洛笑笑,「越快越好。」 西琉普斯護著阿洛,跟隨著古瑞伊穿越精靈們的駐地,來到居住地的外圍,就是從這裡開始,一路往外都有不少有用的草藥。 古瑞伊說道:「這些味道比較奇怪,我們通常不會吃的,它們也就一直長著了,如果導師您需要的話,隨意採摘都沒關係。」 阿洛聽了這話,不知道是該歎息還是該慶幸精靈們的沒眼光了,不過既然得到了允許,也就不再計較別的,他矮□子,開始一株一株地分辨和採摘。 「流牙,去跟著古瑞伊拿一個草筐過來。」他想一下,抬頭,「古瑞伊,是有草筐的吧?」 古瑞伊很快地答應,帶著西琉普斯迅速往裡面走去,沒過多大會,就拿了兩個草筐過來:「導師,不嫌麻煩的話,請盡量多摘一些吧……我想,也許你偶爾也需要試驗一下。」 阿洛一頓,隨即笑道:「放心吧古瑞伊,我會治好修利亞的。」 古瑞伊抿一下唇,看起來似乎有點從前那個小精靈的靦腆樣子了。 阿洛默運靈力,他學著以前西琉普斯的方式凝結力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形成了一把小鏟子——這已經耗費了他體內過半的靈力了。修真界很多草藥都非常脆弱,並且多數有五行相剋的缺點,尤其是金行的器物,一旦觸碰,可能就會損失藥效,而因為都是草木植物,所以木行的法器能夠很好地採摘大多數藥材,而如果能用凝結成實體的靈力就更加沒有問題,只是在修真界已經幾乎沒人能夠做到了,如今阿洛因為西琉普斯做過好幾次示範,能微微觸碰到那個境界,才勉強做到,這一下,就不怕傷害藥材們了。 頂著古瑞伊訝異的目光,阿洛慢慢地挖開灌木叢裡一蓬黃綠色的植株,漸漸挖深,從裡面掏出一塊人頭大的褐色塊莖,手足眼耳俱全,上面還隱隱有光華流轉,是一株上萬年的首烏。他小心地把它放進草筐裡,唯恐破壞了一點——即使是在修真界,因為丹藥的需求量太大,就連千年以上的首烏都很少見,更別說是萬年份的了,這也是精靈壽命長,又不識寶物,才讓它蒙塵至今。 阿洛現在這樣矮小的灌木林裡尋找,首烏一般都長在這種地方,而精靈之森氣候適宜、木氣充足,在這裡長出來的首烏藥效比起在外頭的應該還要好上很多。 西琉普斯看到了阿洛的謹慎樣子,抱著草筐的手也更緊一些,他可不想讓阿洛重視的東西出了什麼意外。 古瑞伊好奇地看著阿洛似乎是頗有目的性地左挖一叢、又挖一塊,不多會連連找到了七八塊黑漆漆大小差不多的東西,又對那東西和人類相似的形態微微皺了一下眉。 一直把灌木叢找遍了,阿洛發現再沒有氣息這麼強烈的首烏可挖,才轉身投向另一種草藥——同樣是足夠年份的。 不管是根須、花葉、還是果實——這個很少,有些漂亮的早就被精靈族當做水果吃了,在採摘的時候都必須細緻,阿洛現在只慶幸自己從前在外門修行閒暇,看到的雜書裡有這些摘取藥材相關的只是,這才沒有手忙腳亂、或者因為膽怯而不敢下手。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為精靈之森中充足的藥材量而驚歎了。 一個上午過去,西琉普斯和古瑞伊手裡的草筐都滿了,阿洛長長地吁了口氣,剩下那些都是年份還不算太長的,雖然也可用,但也不必就這樣全部挖個乾淨……萬事總要留有些餘地才好。 想著將來總是要回去修真界的,阿洛有好些過了千年的藥材沒有挖取採摘,他想著,儘管這精靈之森裡,萬年的首烏都因為過強的異族氣息而沒能產生靈智,但誰也不知道,在未來的千千萬萬年中,會不會有一些草木靈物突然生出感應,從此成為修行界的一員,既然這樣,又何必趕盡殺絕…… 回到這位精靈王儲的房間,阿洛徑直吩咐:「古瑞伊,你去找一個能放進去一個人的木桶過來,桶裡要裝滿乾淨的清水……嗯,桶上還要有蓋。」 古瑞伊不明所以,但還是馬上去辦了,很快地,他就抱著一個巨大的木桶進了房間——沒有其他人跟著。 在這個時候,阿洛已經把所需要的藥材準備好了——儲物戒指裡放著一套製作藥劑的工具器皿,正好在這時能用得上。 裝了一大盆洗淨的藥材,阿洛走到木桶邊上,先讓西琉普斯用他的力量把從外頭把桶裡的水弄熱了,西琉普斯當然聽話照做,當那桶水上冒起白煙的時候,阿洛回想前世在古籍上看到的藥方,按照順序放了第一味藥草——不愧是足年的藥材,才放進去,桶裡就發出「滋」的響聲,白煙頓時消失,清水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 阿洛漸漸有了把握,再放進去第二味、第三味,直到桶上再次升起輕煙裊裊,在桶的上方緩緩形成一隻長尾闊羽的鸞鳥形態時,才吁了口氣:「古瑞伊,我和流牙背過身去,你將修利亞的衣服全部脫光,再將他放進桶中……要小心,頭不能沾水。」 古瑞伊尷尬了一下,但沒有否認阿洛的「良好」建議,等著兩人轉身。他的動作看來的確相當麻利,阿洛沒有等待太久,就聽到身後傳來的水聲,古瑞伊輕咳一聲:「導師,西琉普斯先生……可以了。」 阿洛沒有對古瑞伊多說什麼,他只是走過去,觀察修利亞浸泡的姿勢是否正確——很好,古瑞伊並沒有犯錯。接下來阿洛放進去最後一味,一株萬年的首烏,這是為了讓修利亞的身體機能煥發生機所用。 晃了晃頭,阿洛有些頭暈,他在放入藥材的時候也注入了部分靈力引導它們交融,加上之前凝成鏟子耗費的,讓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西琉普斯湊過來摟住他的腰,就聽他說道:「……流牙,去給我把那個木頭蓋子拿過來。」 自己的愛人正累著,西琉普斯哪裡肯去,不過沒等他凌厲的眼刀子剮向旁邊那只精靈,古瑞伊就乖覺地去快步拿了過來。 阿洛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木蓋中心緩緩地畫了個圓,說:「流牙,按照這個圖案劃開它。」 西琉普斯左臂繞過阿洛,在木蓋上虛按了一下,就聽到「啪」的一聲,從那裡掉下一個圓形的木塊。 阿洛示意古瑞伊過去:「把洞口的地方穿過古瑞伊的頭,其餘部分罩在木桶上,不能留下一點縫隙。」 古瑞伊連忙照著做好,阿洛這才放鬆了靠在西琉普斯身上,說道:「好了,第一步完成,修利亞要在這裡泡上三天……而這段時間裡,我要在房間裡安靜地準備下一步的藥物,古瑞伊,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包括你在內。」 「是,我知道了。」古瑞伊點頭答應,跟著響了一下又問,「導師……修利亞這桶水,需要一直加熱嗎?」 阿洛微訝——為古瑞伊的聰慧,不過他搖搖頭:「放心吧,它會一直熱著的……你只要看著修利亞就好。」 西琉普斯搬起剩下的一筐多草藥,和阿洛一起回到了他們的房間,然後關上門。剛進來,阿洛就仰面倒在床上,覺得說不出的疲乏。 「洛,先睡一覺?」西琉普斯心疼了,也撲過去摟住他的腰,「不用這麼急,他死不了。」 「……沒有。」阿洛好笑地說道,「修利亞的病情我不擔心,只是藥浴排毒的過程有點麻煩,不過所有的草藥都在附近找到了,也就容易很多。」 西琉普斯皺眉:「煉丹也不用急。」 「我不是急……」阿洛翻個身,西琉普斯伸出胳膊給他枕著,「我只是想試著煉丹很久了,看到這麼多好藥,就有點迫不及待。」 西琉普斯才不管這個,另一條手臂也伸過來,直接把人摟進懷裡:「你靈力用光了,急也沒用!」 「……流牙,你太直接了。」阿洛有點洩氣地在西琉普斯胸口蹭了一下,接著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不對頭,不禁一下子僵住。 西琉普斯倒是很喜歡阿洛這樣主動親近自己,也覺得從來沒鬧過彆扭的阿洛鬧一下很好,於是把他往上摟了摟,跟他臉貼著臉:「你先讓我抱一會兒,然後我給你護法,你恢復靈力,然後再煉丹,好不好?」 阿洛看著西琉普斯期待的眼神,目光也漸漸地柔和下來,不自覺地就答應道:「好……」 175、 175、煉丹 ... 古瑞伊對修利亞十分看重,在後面的幾天中,他果然沒有過來打擾阿洛,而阿洛憑著打坐恢復靈力之後,也就開始了自己的煉丹過程。 所謂煉丹,其實就是用元嬰內火將藥物淬煉成丹,祛除雜質而只留精華,並且把各種藥性融而為一,產生不同的效果。 阿洛在這裡找到了多種藥材,數一數,能煉製的正好就有修利亞合用的,這也算是他運氣好了。 修利亞所需要的是洗髓丹,就像阿洛之前給他泡了藥浴,目的就是讓藥性侵入體內,滋養經脈並且軟化上面的附著物,而洗髓丹原本的作用是給修真界各派還沒築基的弟子們伐筋洗髓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祛除身體裡的雜質——是從內到外地剝離任何對**有負面影響的東西。在這裡,修利亞身體還比較虛弱,所以首先需要用藥浴養一養,等到差不多了,洗髓丹也煉成了,就可以循序漸進地幫他治療……至於修利亞現在缺血,這個倒是不用擔心,等到**滋養好了,體內的造血系統自然也就會開始發揮作用,最不濟,阿洛還可以把自己剩下的高級補血劑拿出一些來幫他補上,一切就再沒有問題了。 修利亞的治療方案已經做好,阿洛就不去想它,開始全神貫注地煉起丹藥來。 「流牙,你去守在門口,雖然古瑞伊答應了不來打擾,但也還是以防萬一。」阿洛盤膝坐在面前,旁邊的擺好了的一溜藥材,隨時方便他取用的。 西琉普斯聽話地照做,幾乎是立刻就來到了門邊,背靠著那裡炯炯有神地注視著阿洛。 阿洛看西琉普斯的樣子,想了想,又對他一笑:「還有,流牙,如果我有什麼危險,你也要過來救我啊。」他本來就準備從最簡單的開始試手,肯定沒什麼危險,不過考慮到他與西琉普斯總是會為對方擔憂,就乾脆先跟西琉普斯主動說清,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這是以往的事實得出來的經驗。 西琉普斯果然點頭,他顯然很高興阿洛能想到這點,讓他覺得跟他又更加親近了……從內到外的親近。 交代完這些,阿洛閉目凝神,兩手放置於膝頭,不斷地變幻手訣。 他手指修長,在面前交織出許多虛幻的影子,蘊含著天地之間奧妙的玄理,讓人心驚膽顫,卻也無法移開目光。 在作出許多手訣之後,那無數交錯的手網倏然一頓,在胸前掐出個奇怪的手勢,之後雙掌一錯,呈合抱之勢放置於胸前。 阿洛的神情更加肅穆,下一刻,他的長髮無風自動,有一團青色的火焰從他下腹丹田之處緩緩而出,逐漸浮上,落在他兩手之間,一顫一顫地跳躍著。 從來沒有引出過元嬰內火,阿洛有點手生,不過做著做著也就熟練了,毫無意外地,過了一會兒之後,那團元火就穩穩地呆在了那裡,平穩地燃燒著——卻不見半點溫度。 阿洛這時終於睜開眼睛,在之前那彷彿短短的一瞬之中,他已經安撫住躁動的元嬰,與它心神合一,自然元嬰內火也能隨他所願,如臂使指。 眼見元火已經成型,阿洛心念一動,旁邊的藥材中就浮起了一味紫色塊狀的,飛快地投入元火之中,頓時元火大盛,那紫色藥材滴溜溜地順著火焰旋轉一圈,上頭就不斷地融化,彷彿有紫色液體不斷朝中心移動,漸漸地全都化成了水,並慢慢變成一團滾動的液體,安靜地停在元火之中,這就是煉化了藥材中不必要的部分、只留下最精粹的一點了。 阿洛看到第一次煉化十分成功,心裡湧出喜悅,就再接再礪,移了第二株草藥過來,是一株紅色的,以同樣的方法煉化萃取,很快地,元火中又多出一團紅色液體,緊跟著是綠色的、黃色的,四味主藥集齊,零散卻有序地懸浮在阿洛面前……阿洛鬆口氣,這第一步煉化算是完成了。 下一步,才是更關鍵的,要把這四團液體合而為一。 阿洛分出四道靈識,分別牽引著四團液體彼此靠近,最終擠在一起,形成個五彩斑斕的圓球,裡頭多種顏色如絲一樣互相纏繞,彩光流動,看起來異常好看……可也正因為色彩太多,反而是火候沒到的表現。 知道是火力不足,阿洛一狠心,再從元嬰中借了一縷元火出來,和剛才喚出的火焰合在一起,霎時火光向上一竄,那圓球狀液體內部的光芒流動速度就更加快速,色彩也好像分出許多絲絮,直到全部都變成這樣的游離物,漸漸顏色也就不如之前那樣分得清楚了…… 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歐羅時左右,那液體的圓球已經變成了混沌一片,逐漸顯示出淡淡的金色,從內到外地蛻變。這幸虧是用元火煉丹,才能有這樣快的速度,如果是用煉丹爐……好一些的煉丹爐當然快些,可哪怕是目前修真界最好的煉丹爐,也要過上好幾天才能做到這個程度。 直到液體全部變成金色,阿洛開始進一步的熔煉,那團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縮小,由拳頭大、縮小到指腹大,而後再一圈圈變小……這是最緊要的關頭,阿洛更加定神,那液體倏然分成數十個小團,它們劇烈顫抖,在元火中撲來撲去,又有好幾顆被煉化成氣,之後忽然在元火上方空間出現好幾條小型閃電,在微型的雲層推擠中辟啪閃爍,時不時竄進元火,打碎幾顆即成的丹藥,阿洛猛然張口,「哈」,吐出一團青芒,擊碎了雲層,那閃電們當然也就消失了。 阿洛更加緊盯著元火與其中丹丸,他下腹一縮,元火立即被收了進去,而他即刻伸手一抄,就將那剩餘的丹藥全數攏入手心……這才放鬆下來。 煉丹總有丹劫,越是好藥、煉出來的丹藥越是上品丹劫越大,可元火煉丹卻能將丹劫化小,比煉丹爐來安全很多……但對煉丹的人而言,元火煉丹本來就比煉丹爐煉丹更加危險,這也算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那邊西琉普斯見阿洛沒什麼事,也快步走過來,好奇地看向他的手。 阿洛把攥成團的拳頭鬆開,掌心裡有十幾顆黃豆大小的丹藥,丹藥呈淡金色澤,每一顆都渾圓柔潤、寶光流轉,阿洛知道,這是煉得十分成功的表現。 「洗髓丹,一共十五顆。」阿洛笑了笑,對自己第一次的成果還算滿意。 洗髓丹是對煉氣期初期修士有用的丹藥,煉製不算困難,算是丹藥中比較低等的,用元火淬煉出來的比煉丹爐裡煉出來的雜質更少、效果更好,品相也更高。阿洛動一下小指,面前就出現了一個玉瓶,這是他在拉法爾莫跟隨普羅休爾學習草藥學的時候準備下來的,以備將來不時之需,這不就用到了麼? 將洗髓丹放入玉瓶,玉瓶有靈氣,封起來才不會讓藥效有失,阿洛把洗髓丹收進儲物戒指,再一估量修利亞的藥浴還有兩天半的浸泡,時間還早,就繼續準備下一種丹藥的煉製了——洗髓丹的成功給了他不少信心,剩餘的草藥他仔細想想,能將它們最大化利用的,無疑是培元丹和凝露丹。 培元丹是在用了洗髓丹之後固本培元之用,而凝露丹是效用更好的治療身體傷勢的藥物,如果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傷勢,都能輕易治好,另外也有去除雜質的作用,比起洗髓丹來,是更進一層的好藥。 西琉普斯看阿洛仍然坐著,知道他是要繼續煉丹,不過因為阿洛喜歡,西琉普斯也不阻止,就讓他做他愛做的事情好了,而他,只需要好好保護,不讓他受到傷害。 法蘭之城,戰士公會。 蒼茫的夜色中,有一道虛幻的影子似乎緩慢又似乎極快地滑過,在空氣中留下一縷神秘的暗光,他被天上的星辰所庇佑著,一路行來,沒有受到一絲阻礙。 占星者高塔塔頂,一個長髮及地的男人站在夜空之下,站姿端正而優雅,彷彿亙古不變。 在那影子停在他身後的剎那,他回過頭,神色平靜,聲音醇和:「你來了。」 「我的動向總是瞞不過您,老師。」來人站在那裡,距離男人五步之外就不再靠近,「這難道就是星靈與月靈的區別嗎?」 大陸上從沒有人知道,星靈大預言師阿布羅斯是月靈大預言師拉薩斯維爾的學徒,因為他們的年紀都太大了,所有知道他們的人,都已經被時間埋葬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老師,您既然知道我會過來,應該也明白的的請求。」阿布羅斯白色的頭髮在風中飛舞,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任何表情,儘管拉薩斯維爾是他的老師,可他卻沒有顯示出半點應有的尊敬——哪怕他用了敬語。就好像他與他只是陌生人。 拉薩斯維爾靜靜地看著阿布羅斯:「是的,我知道。」他的聲音平淡無波,「你在尋找異修者,做了很多事情,利用了很多人,可是,你仍然沒有找到他,所以你想來問我,那個異修者究竟在哪裡。」 作為大陸上最高等的大預言師,拉薩斯維爾熟知大陸上所有星象,哪怕是阿布羅斯都不能企及。他能夠輕易地探查到異修者入世和身份,甚至能在星象被蒙蔽之後找到些許端倪,可阿布羅斯卻做不到。 176、 176、師徒 ... 阿布羅斯看著拉薩斯維爾的臉,垂下眼,說道:「是的,老師,拜託您……您知道的,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拉薩斯維爾轉過身:「不行。」 渾身的怒火倏然上漲,但阿布羅斯立刻忍住,更加放低了姿態:「老師,請求您……」 「你不必繼續說下去了,阿布羅斯。」拉薩斯維爾仰頭看向星空,「我從不拒絕第二次,但拒絕過的事情,我也從不會反悔。」 「為什麼?!」阿布羅斯抬起眼,美麗的臉蛋瞬間變得無比猙獰,「您明知道這個消息對我這樣重要,卻不肯告訴你唯一的學徒!」 「是逐出門的學徒,阿布羅斯。」拉薩斯維爾重新轉回來,唇邊帶著一絲毫無感情的弧度,「我早就說過了,你好勝、嫉妒、偏執、無法定性,以你那膚淺的能力和總會失控的自制力,星靈已經是頂點了,根本不可能再有進步……而我,也不需要一個不夠尊重我的學徒。」 「所以您毫不猶豫地把我踢出門去,哪怕我那時與星靈只有一線之隔。」阿布羅斯也許是被平靜的好像只是敘述事實卻沒有半點客氣委婉的語氣刺激到了,情緒彷彿也冷靜下來——只是彷彿,「老師,我也早就知道,您冷酷、虛偽、自私、永遠戴著一副悲憫的神一樣的面具,所以所有您在意的人都會棄您而去,也永遠不會有人心甘情願地跟隨您。」 他的話音剛落,空氣倏然一窒。 拉薩斯維爾並沒有動氣,他看著阿布羅斯,就像是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除了逞強以外,你沒有更好的說服我的方式了嗎,阿布羅斯?」 阿布羅斯冷哼一聲:「如果您願意告訴我,我可以把剛才說過的話全部吞回去,跪在地上向您道歉。」 「我很遺憾。」拉薩斯維爾笑了,「我不能告訴你,如果告訴你的話……」他的聲音變得輕柔而充滿了感情,「維拉希爾會生我的氣的。」 「不要找借口了,這關他什麼事?」阿布羅斯嗤笑道,「老師您念念不忘的維拉希爾,靈魂早已經不知去了什麼地方,您就是這樣無恥,自己再也得不到想要的人,就讓您可憐的學徒也無法去尋找!」 「阿布羅斯,你的時間好像停留在了那個點,這麼多年還是這樣口無遮攔,只要稍稍不合心意,就會產生怨恨。」拉薩斯維爾輕聲笑了,「如果當你知道有異修者的存在就第一時間過來找我,我也許還會幫忙,可你卻總是喜歡掌控一切,到發現一切出乎你的意料之後,才過來求我……只是已經來不及了,你做的事情注定讓異修者對你毫無好感,你想要用極端的手段威脅他對不對?讓他幫助你去另一個世界。」 「看在你曾經是我的學徒,阿布羅斯,我要提醒你,那個異修者身邊有了一個連我也不願意輕易招惹的人,如果你不能控制你這總會想出無用計劃的腦子的話,你一定會後悔不已。」 阿布羅斯臉色十分難看,他狠狠地盯著拉薩斯維爾,就好像對方給的不是提醒,而是讓一條毒蛇突然咬了自己,他惡毒地開口:「我是喜歡掌控一切,難道你不是嗎,我的老師?這都是您教我的,不然的話,維拉希爾怎麼會在那個時候離開聯盟呢?」 拉薩斯維爾眸光也冷了下來:「當然,我也喜歡掌控一切。」他的眼睛裡似乎在這個時候才有了對面星靈的影子,卻如同蘊藏著不化寒冰,「我喜歡,是因為我能,因為我是拉薩斯維爾……而你配嗎?」 阿布羅斯再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他被從天而降的浩瀚星力驅逐出塔,就像是那年被趕出去一樣,他瘋狂地嘶聲大笑,笑聲在夜空中迴盪。 「拉薩斯維爾,你會後悔的,你絕對會後悔的!」 而給他的回應只有一個字—— 「……滾!」 夜色幽暗,拉薩斯維爾從頸子裡拿出一個吊墜,吊墜的核心彷彿有紅色的光芒跳躍,他把吊墜拿起來,輕輕地貼在臉上,喃喃地說著:「維拉希爾……維拉希爾,你那樣在意著西琉普斯,把他當做親生的兄弟,我怎麼會幫助外人來對付你的兄弟呢?維拉希爾,你要相信我,我永遠不會讓你傷心……」 三天後的清晨,阿洛終於將最後一味草藥也投入元火中煉成了丹藥,這才肯停下來……不得不說,在這段時間裡,他的煉丹術也有了長足的進步——更讓他滿意的是,因為一開始就用的是元火煉丹,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失敗,只是每一次煉出來的丹藥多少區別而已。 西琉普斯幾乎是在他停手的瞬間就出現在他的背後,輕柔地把他攬進懷裡讓他靠住。 跟著,阿洛面帶笑容與西琉普斯分享他的成果……以及喜悅。 「流牙,兩筐草藥,我共煉得洗髓丹五十粒,其中上品三十五粒,中品十五粒,沒有下品;培元丹七十粒,上品五十八粒,中品十二粒,沒有下品;凝露丹一百二十粒,上品四十粒,中品七十粒,下品十粒。」 阿洛這個成果算是相當不錯了,簡單些的丹藥根本沒下品,最複雜的凝露丹也不過才區區十粒下品,這種成色比起修真界的煉丹大師也不遑多讓……不過,阿洛自己也知道跟自己的技術沒多大關係,他頂多就是個步驟沒出錯、手法中規中矩罷了,能得出這樣成果的作品,元嬰內火作用佔五成,草藥的年份足、成色好佔四成,他自己的能力只佔一成。 西琉普斯是不知道這些丹藥有什麼作用,他只是覺得阿洛連續三天不停肯定累了,就把自己的手掌抵在他的後心,將自己的力量灌輸進去……兩個人雙修有道,彼此靈力屬性不同,卻能夠互相轉換,是道侶中難得的毫無窒礙。 被西琉普斯這樣堅持灌注了一會兒,阿洛之前的疲憊全部消失,他再入定打坐一會讓新增靈力多循環幾次,也就立刻有了精神。 這時候已經是修利亞要從藥浴中出來的日子,阿洛定定神,決定先去解決掉這個問題。 拉開門,外面的古瑞伊已經等候良久了。 「導師,您果然說話算話。」翠色長髮的精靈笑著說道,他比起前幾天來好像又成熟了很多,身上的氣息也更加強大……果然,是已經在精靈女王的幫助下接受了傳承吧? 不過這都與阿洛無關,於是他也回以一個笑容說道:「準備工作都做好了,該去給修利亞進行後續治療了。」 古瑞伊唇邊的笑容十分真實,他誠摯地欠欠身,伸手把兩個人引入隔壁的房間中——一進門,就是蒸騰的熱氣,按照阿洛的吩咐,這幾天房間都沒有開口,那因為西琉普斯力量而一直熱著的藥桶藥水也氤氳著白氣,蒸得修利亞臉上發紅、大汗淋漓。可他卻沒有醒來。 在看到修利亞的瞬間,古瑞伊的眼裡又浮現了顯而易見的擔憂之情,阿洛看他一眼,安慰道:「不用擔心,等修利亞身體的內部環境好了,他自然就會醒過來的。」 古瑞伊點點頭,露出一個苦笑:「那就拜託埃羅爾導師了。」 阿洛朝他笑笑,走過去將桶上的木蓋掀開,頓時一股熱流撲面而來,還帶著濃重的腥氣……修利亞浸泡的那桶藥水上頭已經浮上了許多黑色的泡沫狀物,帶著腥臭的味道,之前是因為木蓋蓋著,氣味全憋在桶裡,但現在全釋放出來了,就直讓人作嘔。 修利亞的神情不是很平靜,也難怪,這藥水雖然都是用上好的草藥做成,但其實混合在一起之後產生的藥效作用在身上並不好受,如果是一切正常的話,想來修利亞肯定很受煎熬……看他露在外面的一點皮膚,全都皺了不說,還能看到放大的毛孔,裡面汩汩地冒出點黑色的物質來。這已經是過了三天,所以看起來東西不多,可從桶裡的可怕狀況來看,不知在藥浴剛起作用的時候是怎樣恐怖的景象! 古瑞伊也站到阿洛旁邊,儘管被這臭味弄得皺了一下眉頭——精靈們熱愛乾淨的事物,總是有潔癖的,但卻並沒有表現出嫌棄的意思,只是問道:「導師,現在有什麼是需要我做的嗎?」 「藥水沒用了,你現在把修利亞撈出來洗乾淨,再換個裝滿熱水的乾淨桶把他放進去……這個桶已經沒用了的。」阿洛也不愛去碰別人的身體,西琉普斯更不會讓他去碰,所以這個事情交給對修利亞同樣有著獨佔欲的古瑞伊來做是最好不過的。 一如阿洛所料,古瑞伊很麻利地做完這些,當修利亞泡到了乾淨熱水中之後,阿洛的掌心多了個小巧的玉瓶。他輕輕一吹,上頭的紅色塞子就自動開了,裡頭一粒淡金色的藥丸跳出來,直接掉入水中去了。 桶中熱水霎時變成更淺的金色,修利亞身體中再度沁出許多黑色物質,漸漸把水染黑,古瑞伊就再次在阿洛的吩咐下給他洗澡、換水,而後阿洛又放一粒洗髓丹進去讓他排毒……這樣足足過了五次,那水中才沒有了黑色物質。 阿洛吁口氣,塞了一粒中品培元丹到修利亞口中,才說道:「大概再過……」他估算一下,「……五個歐羅時,修利亞就會醒來,到時候再讓我過來看看他的情況就行。」 「我知道了……」古瑞伊答應著,又有些遲疑地問,「修利亞他……」 「應該沒事了,只是例行的檢查,以防萬一的。」阿洛笑著說道。 直到聽到阿洛這句話,古瑞伊才鬆口氣:「這就好了……」他也對著阿洛笑笑,「導師,您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沒等阿洛跟古瑞伊再客套地說幾句什麼,西琉普斯把人腰一攬,就極快地晃到他們的房間裡去了。 177、 177、突發事件 ... 就在第二天,阿洛和西琉普斯看到了醒來的修利亞,那時候古瑞伊站在他的旁邊,眼神裡再也沒有了他昏迷時候顯而易見的擔憂,反而好像帶著一絲複雜的意味。 修利亞的臉色依然是蒼白的,他受詛咒的時間太長,以至於哪怕有丹藥作用,也不會這麼快就恢復如常。他仍然保持著灰精靈的樣子,灰髮灰眸,臉上盤著籐蔓的圖騰,和精靈截然不同的優雅以及精靈所沒有的低調的華麗。 古瑞伊走過去,彎下腰用手臂軟軟地攬著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曖昧地說著:「修利亞,救你性命的人來了,你不該表達一下感謝嗎?」 修利亞的臉上始終冷淡一片,對於古瑞伊的動作不拒絕,但也沒有任何回應,他看向阿洛,微微頷首:「多謝。」 阿洛看著兩人古怪的互動,心中微微歎氣,但面上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必客氣,是古瑞伊用我想要的東西進行了交換,所以我才會治療你的。」 古瑞伊唇邊的笑容僵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麼。 修利亞眼裡劃過一絲微光:「嗯,我知道。」 古瑞伊瞳孔驀地一縮,收回還放在修利亞身上的手臂,冷哼道:「我還有用到你的地方,不要輕易地死了,修利亞。」 修利亞面無表情:「我知道。」 阿洛做事向來隨心,對於這兩個人之間瀰漫的古怪氣氛雖然有些惋惜,但也不至於多管閒事,他這次過來是向古瑞伊告辭的,人他救了,火珠已經拿到手中,而精靈女王他根本救不了,那麼他也沒有再呆在精靈之森的必要。 古瑞伊聽完阿洛的來意,皺一下眉說道:「導師,您不在這裡多住上幾天嗎?我知道,您喜歡這周圍的草藥,我並不介意您再多採摘一些。」 阿洛搖搖頭:「此消彼長,做人做事都要留有餘地,古瑞伊,草藥我已經得了夠多的了,如果還不知足,恐怕會在其他的地方讓我失去。」 古瑞伊似懂非懂,他看向西琉普斯,發現對方雖然也是一片懵懂,卻對異修者的話毫無異議……他不由得又有些羨慕起來,而後心中一動,結合之前那異修者說過的話,彷彿明白了一點什麼。 「洛,我們走吧。」西琉普斯不耐煩在這裡看精靈發呆,伸手摟住阿洛的腰直接說道。 阿洛朝他笑笑,然後對古瑞伊點點頭:「我們該走了,古瑞伊,我與精靈一族兩不相欠,以後如果有緣再見,如果……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古瑞伊也不再挽留,女王將要離去,他的事情也不少,還有修利亞在身邊,他其實沒有太多精力去招待這個人……這位異修者以前幫過自己,但也沒有對自己有額外的好感,到現在和自己交易也結束了,他們的確沒有必要再做糾纏,反而顯得多餘。 「既然這樣,也好。」於是他說道,「西琉普斯先生身上的氣息太強烈,未免其他的精靈們誤會,我送你們出去吧。」 古瑞伊果然說到做到,一直將兩個人送出了精靈之森外的那片濃霧,才對阿洛又說:「異修者的事情我會保密,請埃羅爾導師放心。」 阿洛也笑了笑:「知道了,就在這裡告別吧。」 「請一路小心。」古瑞伊最後微微欠身。 離開了精靈之森後,阿洛心裡有些悵然,他知道這是因為看到了古瑞伊和修利亞那兩人糾葛之後產生的一點心緒,而當他把目光投向身邊一直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西琉普斯的時候,這一點心緒也就立刻消失不見了……比起旁人,他與他的流牙之間順利得令人心驚,既然上天這樣眷顧,他也當然要更加珍惜才是…… 在走到一處分岔口的時候,阿洛拿出了那個嵌著兩顆珠子的法器雛形,之前能找到火珠全憑金珠指路,不知道現在變了一種形態,是不是也還能做到。 金珠沒有讓阿洛失望,當那個法器雛形出現在阿洛手上的時候,金珠也立刻煥發出明亮的光彩來——或者也是因為有了火珠的緣故,金珠的力量好像比以前更大,原來它是朝著某個方向跳躍來顯示路徑的,可這一次,它居然從頂端發出了一簇金光,在地上直接打出個金色的箭頭來。 阿洛覺得有趣,就按照金珠的心意,朝著箭頭的方向而去……這個方向不是木珠所在的法蘭之城,那麼,是水珠還是土珠所在的方位呢? 然而他才剛剛走了三步,就忽然心神大震。 西琉普斯正和以往一樣摟著阿洛跟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可卻突然發現臂彎裡的人軟了下去,他連忙矮身把他抱進懷裡,才發現阿洛面如金紙,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嘴角還溢出了鮮紅的血絲來。 「洛……洛!」西琉普斯怒氣衝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阿洛也無法回答西琉普斯任何問題,他只來得及掀起眼皮衝他的流牙虛弱地笑了一下,就昏迷了過去。 西琉普斯輕柔地把頭埋進阿洛頸間,感受他依然有力的脈動,而他週身的氣勢卻猛然上漲——在距離他幾步外的一座小山包,幾乎是一瞬間——就被他爆發的力量壓成了齏粉。 時間倒轉,昨夜。 再次被拉薩斯維爾驅逐的阿布羅斯重新回到了屬於他自己的高塔,他趕走了塔裡所有的活人,一個人靜靜地呆在他的塔頂。 天空中的星辰煥發出紫色的星力,從天而降,把阿布羅斯籠罩於其中,也映照出他帶著幾分猙獰的笑臉。 他的手心,放著一個血紅的布包——如果阿洛在這裡,他將能很容易地認出,這是一個浸透了人血的、卻有著修真界常見樣式的錦囊。 「沒有別的辦法了……子水。」阿布羅斯唇邊勾起一個極致柔和的笑容,把錦囊貼在自己的唇上,「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那一次是我做錯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離開我這麼久,就算是懲罰也夠了……如果我去找你,你也會見我的吧?」 「我不想這樣的,可是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就見不到你了啊……他如果乖乖地讓人捉回來多好,那樣我就可以放過他,讓他跟我作交換就行了,可是他為什麼要躲呢?害我又要做讓你生氣的事了。」 「子水,子水……你總是拿我沒辦法的,所以,這一次你也會的,只要我乖乖地認錯,你也不會怪我太久的,對吧?」 「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做讓你不高興的事了,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最喜歡我對你笑了,所以我這些年都不肯對別人笑的。」阿布羅斯輕聲說到這裡,忽然皺了皺鼻子,做出個與他不太匹配的可愛表情,「拉薩斯維爾不算,我那是嘲笑他!」 「子水,子水,我就要找到你了……那個人一定能幫我找到你……」 在漫天星辰之下,阿布羅斯對著錦囊說了很久的話,他好像如此依依不捨,但又必須割捨,因此用了那樣眷戀的語氣。 到了明月當空的時候,他才停下來,之前一直不停變幻著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這時候,他伸出手指,輕輕將錦囊打開,從裡頭拈出來一張只有巴掌大小的符菉,上面鐫刻著深紅得彷彿已經發黑的紋路,與阿布羅斯平靜的表情相映襯著,竟然顯得十分詭譎。 阿布羅斯的嘴角緩緩地淌下一絲鮮紅的血,之後,他張開嘴,用他被咬破了的舌頭沿著紋路舔過一遍,然後豎起兩根手指,口中快速地念著什麼。 隨著他聲音越來越急,那張符菉上面忽然泛起紅光,而符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紅光吞噬,最後變成了一團艷紅色的、像是鮮血一樣的液體。 「往八方而去!」阿布羅斯突然厲聲喝道。 下一刻,那血液一樣的東西立刻分成了八份,就好像利箭一樣,朝著八個方向破空而去! 同一時間,就好像也感應到什麼,另一座高塔中的拉薩斯維爾睜開眼,不過很快地,他又閉上了。 「維拉希爾,只要你的戰士公會好好的,其他的事情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西琉普斯焦急地看著懷裡的人,他現在不敢移動,也不敢多做什麼——他不是沒有嘗試,可當他想要把自己的力量灌入阿洛體內的時候,卻不知怎麼地好像泥牛入海,一點消息也沒有。 阿洛的呼吸其實仍然均勻,臉色也漸漸好轉,可是他卻仍然沒有醒來。 西琉普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阿洛,慌張地等待——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明明他的力量已經超過了這世界上的所有人,為什麼還無法徹底地保護他的洛?又一次了……他無力地想著。 時間就在這讓人窒息的氣氛中劃過,西琉普斯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剎那,也許是很久很久,他終於聽到了阿洛甦醒的悶哼聲,讓他狂喜地往懷中人的臉上看去:「洛!」 「流牙,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阿洛仍然是那個阿洛,所以他總是會先安慰他的流牙。 西琉普斯忍不住摟緊了他:「洛……你嚇死我了……」 178、 178、危難之城 ... 之後的事情出乎西琉普斯意料,阿洛剛剛表現出來的虛弱狀態居然在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阿洛輕輕推了西琉普斯一下,歎口氣:「流牙,我沒事。」 西琉普斯再伸手握住阿洛手腕、把力量渡進去,這次卻發現完全沒有阻礙,就和平常一樣,而力量探查的結果也是再好不過,根本沒有受到半點傷害的樣子。 「洛,剛才是怎麼了?」他疑惑地問道。 「天道警示。」阿洛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是的,之前那好像幻景的一切,都是天道給予他的警示,是警告,也是威脅。並不是他做出了什麼會讓天道震怒的事情來——不然的話天道降下的將不是警示,而是天罰,但也因為這一擊如此深重,說明天道的確是因為某些原因而憤怒了,而這個原因,多半與他有著很大的關係。 將這告訴給西琉普斯之後,阿洛有些傷腦筋,究竟是誰做了什麼事,才會讓天道特意提醒自己呢?這件事必定十分嚴重,嚴重到會影響世界的氣數,如果是小打小鬧,天道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西琉普斯也想不明白,他一直很聽話地沒有做出任何會讓阿洛不高興的事情來,他甚至都沒有殺過人了,而在阿洛這樣溫和性子的人身邊,唯一可能讓天道不滿的就只有他西琉普斯而已,因此阿洛總是那樣忍耐和謹慎,為什麼還會這樣?而且,如果真的是西琉普斯的錯處,天道的警示應該加諸於他身上才對…… 阿洛搖搖頭,說道:「流牙,我們還是暫時停下尋找法器的事情吧,先出去到熱鬧的地方打聽一下,看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西琉普斯點頭:「我聽你的。」 事不宜遲,阿洛把縮地成寸的法訣告訴給西琉普斯知道,兩個人手拉手快步而行,沒多久就來到了最近的城市外面,在城門口,他們照例準備進城,然而,卻被城牆上的守衛攔住了。 城門關得嚴嚴實實,兩隊身穿重甲的衛兵站在城外,手裡都握著尖銳的長槍,他們的臉被頭盔遮得嚴嚴實實,而在他們的前面,已經排著很長的隊伍——都是想要進城的人。 阿洛看到這樣的景象,心裡不由得「咯登」了一下,心神忽然震動了。 看來,天道的警示必定與城裡的景像有關…… 西琉普斯低頭:「洛?」 「先看看吧。」阿洛臉上的笑容平淡下來,他按照規矩排著隊,一邊跟著隊伍慢慢朝前移動,一邊跟周圍的人搭話。 被他詢問的人臉色很不好看,他也是個魔法師:「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早晨突然封了城門,聽說裡面產生了傳染病,如果不是我的東西還在裡頭的旅店裡,我也不會一定要進去……」 「傳染病?」阿洛壓低了聲線,「怎麼會忽然這樣?光明神殿沒有讓人進去嗎,居然會弄到封城這麼嚴重……」 那位魔法師袍子上紋著火紅的線,看樣子是個火系的,脾氣當然也好不到哪去:「我怎麼知道光明神殿派了哪些廢物來?據說不但沒用,反而讓情況更嚴重了!現在這個城只許進不許出,但願我的魔力能隔離那個什麼傳染源吧。」說完這個,他就不再理會阿洛了。 阿洛垂目,僅僅只是一個城市的傳染病而已,難道會引起天道的重視嗎?還是說這場傳染病將會影響到大陸上的大部分人,造成大量的死亡……如果是這樣,凶煞之氣大起,就一定會影響天地氣運了。天道做下警示,是否是想讓自己將這次風波化解呢…… 他沒有想得太久,也許真的是情勢嚴峻,城門守衛的效率很高,沒多久阿洛到了城門口,前面的人多數都被打發回去了沒有進城,而少數進去的臉上也沒有什麼高興的神情。 守衛看到是個魔法師到來,神情稍微恭敬了一點,說:「魔法師先生,裡面病情嚴重,如果沒有必須要進城的要事的話,還是請回去吧。」 阿洛停頓一下,問道:「請問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守衛一看阿洛後面也沒多少人了,就低聲說道:「昨天下午城裡有人突然暈倒,當時沒人在意,後來才發現這個人渾身都出現了異常,城裡光明教會的人過來看過,但是也沒什麼作用,後來情況蔓延,城裡很多人都被傳染上了,尤其是那些沒有魔力、鬥氣,或者這樣的力量很低的人,完全沒有抵抗力,高階一些的魔法師和戰士們還稍微好上一點,但似乎也不能撐太久……我聽說,不止我們一個城這樣,還有很多城市也發生了類似的狀況,這種病傳染得太快,逼不得已,國王陛下只好下令封城,據說就連三大帝國也是這樣做的。」 「……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嗎?」阿洛遲疑著問道。 守衛點點頭:「很多大人物都在想辦法了,只是還沒有任何命令下來,我們也只能保持原樣……魔法師先生,您……」 阿洛歎一口氣:「沒辦法,我的事情必須在城裡完成……你讓我進去吧。」 守衛只好讓開:「那請您小心,只能進,不能出。」 「我知道了,多謝。」阿洛朝這個好心的守衛點一下頭,他也看到了,之前很多人都是被他或勸或趕回去的,這是個心思純正的人。 西琉普斯則是抬頭看天,金色的眼裡好像蘊含著什麼,等阿洛跟人套話完了,他就摟住阿洛的腰,和他一起走入城中。 剛一進城,阿洛就聞到了腐臭的味道,雖然並不濃重,卻在空氣中絲絲縷縷地漂浮著,讓人時時刻刻都覺得不太好受。 西琉普斯放出了自己的力量,把他和阿洛兩個都包裹在其中。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西琉普斯這麼小心,阿洛有點不解,抬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西琉普斯把下巴放到他頭上蹭蹭,說:「有點不對,我們再看看,確定了我再跟你說。」 阿洛聽到並不追問,他知道西琉普斯自有分寸。 城裡顯得有些愁雲慘霧,路邊的地面上坐著很多人,當然也有躺著的……路上行走的人臉色都很頹敗,多半並不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而是在搬運——是的,很多戴著口罩穿著能夠遮蔽住整個身體長袍的人來來往往,他們手裡抬著的,是被卸下來的門板,而門板上,有被白布遮住了的人。 阿洛和西琉普斯跟著那些人一直走,直到距離城市中心比較偏僻、沒什麼建築物的地方他們才停下來,而在他們的前面,也有很多人同樣裝扮、做了同樣的事——把手裡的門板放置到地面上,然後紛紛退到後面,一把火連門板帶門板上的人統統燒掉,火堆被魔法陣籠罩著,儘管裡面火勢兇猛,但是外面的人一點也感覺不到。 不遠處的牆角下有很多黑色的灰,也被一個魔法陣罩住了,根本出不來,在魔法陣的旁邊,還有一排身上包裹著魔力的魔法師並排站著,時不時過去給魔法陣補充魔力。 沒多久火焰熄滅,只留下了人形的灰,這時候有個風系的魔法師走上前,把魔力注入魔法陣,陣中立刻刮起一陣小風,把會捲成一堆,再有人將兩個魔法陣連起來,於是很快地,新出來的灰也落入了牆角,跟以前燒出來的那些集在一起。 從這些人這樣過分小心的舉動來看,似乎已經死去的被傳染的人哪怕是被燒成了灰都無法讓人放心,得用這樣的辦法密封住,不讓它們有絲毫洩漏……阿洛微微地皺眉,發現事情可能比他所想像的更加嚴重。 西琉普斯這時候說話了:「洛,我想看一個真正被傳染的人。」 阿洛微怔,隨即說道:「嗯,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沒有再去看這些源源不斷被灼燒的屍體和辛勤地想要減少傳染源的人們,阿洛和西琉普斯重新往城市裡走去,街道上還能出現的人似乎都是沒有被傳染上的,但是他們不被允許進入房間裡——這大概也是為了及時發現被傳染的人。 阿洛和西琉普斯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們是新入城的人,可他們也是還算健康的人——有點眼力的都能發現,以這兩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存在感看,他們屬於不容易被傳染的一群。 西琉普斯沒有費太多工夫,就看到了真正被傳染的人。 就在他們緩緩行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旁邊某個商舖門口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兩個人直覺性地看過去,就見到那裡有一個人臉上飛快地長出了很多紅色的大包,並且迅速化膿鼓起,而幾乎在下一刻,膿包就全部破裂,發出好像爆竹一樣的響聲……膿水四濺,他周圍的幾個人慌張地躲閃,可還是有人沾染到一點,而沾染到膿水的那個人也立刻發生了和之前那個人同樣的反應,他們瘋狂地往自己的臉上抓去,直到撕爛自己的皮膚,整個人都變成血人一樣…… 街道上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跑出來好幾個人,他們將紅色的鬥氣覆蓋在身體表面,渾身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風,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跑過去把那兩個血人抓起來用厚布纏緊帶走,剩下的人則立刻放出烈火灼燒那膿水灑過的土地,動作非常敏捷,等他們消失的時候,那塊地方又變得乾淨了,就好像剛才沒有出現過狀況似的,可儘管這樣,也沒有人再敢去那個地方呆上哪怕一小會兒了。 179 179、血魔化魘之術 ... 這樣的情況也許是很常見的,所以凡是原本就呆在街邊的人都沒有產生什麼強烈反應,只是竊竊私語一會,就重新安靜下來,但從他們的眼裡還是能看出強烈的懼怕——以及因為無能為力而漸漸產生的麻木。 阿洛看完這一切,有些不忍地別過了頭。 西琉普斯把他摟緊懷裡,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洛,去別處去跟你說,我知道這是什麼。」 阿洛點點頭,跟西琉普斯來到幾座房屋之後,有幾個人把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但是在這個連自身都難保的環境裡,普通的人活著已經很困難,有點能力的人都有自己的任務,不會有人對他們投注多餘的注意——對他們而言,這只是兩個同樣遇難的、稍微比自己強一點的人而已。 你看,不過才兩天而已,他們就學會了不要抱有盲目的希望。 阿洛和西琉普斯靠坐在牆邊,西琉普斯的臉色是難得的沉重,阿洛有點不解,但更多的是擔憂——他知道的,他的流牙從來都很狂妄,而連他都露出這樣的神情……事情,到底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西琉普斯輕聲說道:「這個是血魔化魘之術。」 ……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凶得很,阿洛側頭:「流牙在那本書上看過是嗎?」 西琉普斯點點頭:「我不知道那本書是怎麼來的,不過洛你說過,那是修魔的法門,我想,那個修魔的人肯定非常地……難以對付。」他想了一會才說,「除了正篇裡面的修行方法之外,外篇就記敘著一些比較生僻但是威力強大的詛咒之術,都是邪魔道的法術,往往產生的後果相當可怕。」 阿洛屏住呼吸聽他繼續說下去。 「上次我對瑟夫瑞拉使用的化血**就是其中一種,不過也只是針對個人比較兇惡的一種,讓他死得難看一點而已,但是這個血魔化魘之術卻是書上記載的那些詛咒中最可怕的一個……是一種人為製造惡魘馭使、集結咒術和血術的大面積邪魔道法術。」 邪魔道,是對修魔者中格外張狂的那群人的稱呼,他們比起平常的修魔者更加嗜殺——或者說,他們的**就是殺戮和瘋狂,對於正道修真者而言,如果說普通的修魔者只是讓他們對立和警惕的話,那麼他們與邪魔道的修魔者則是不能共存的,每見必殺。每當邪魔道修魔者大批出世,就必定掀起腥風血雨……阿洛沒有想到,西琉普斯當年撿回來的法門居然會是一個邪魔道修魔者遺留下來,也幸虧當時他當時並不知道正確的修行方式、後來又遇見了阿洛,否則的話,如果西琉普斯因為這外篇上的術法走上邪魔道之路……兩個渡劫期實力的邪魔道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而這個血魔化魘之術,阿洛經過西琉普斯的解說,也終於有了一點印象。在清源門內存著的雜記中也有記載修真界發生的大事,其中就有邪魔道作亂的,那一次似乎死了無數凡人,險些讓凡世的王朝覆滅,而正是那一次的動亂,竟然提前結束了那凡世王朝還剩下的兩百年氣運,使朝代交替,戰亂迭生,群魔因為龍氣衰敗、正道不昌而氣勢大漲,擾得天地都混亂起來,那時候但凡修為在金丹期以上的修真者都接到了天道警示,下山除魔,經歷了多年道魔大戰後,才讓世間安寧下來,而那些作亂的邪魔道人則或者被封印,或者被打得魂飛魄散。 那一次戰況著實慘烈,最初邪魔道用的就是血魔化魘之術,製造了無數惡魘,只是具體情況怎樣,書上並沒有詳說。而且在那之後,這個術法被作為修真界最邪惡的三個術法之一,被修真者所畏懼。 如果是這個術法的話,阿洛作為這個世界上僅存的修真者、又有元嬰期的修為,得到天道警示也屬正常。 「流牙,這個術法你瞭解多少?」想了想,阿洛決定先問清楚這個。 「這個術法是要找九十九具死前懷有巨大怨恨的屍體,從他們的心口取出血來融合,在一張在亂葬崗中埋了九十九天的黃紙上繪出符咒,同時念誦法訣七七四十九天,這就做成了一張詛咒之符,等到想要使用的時候,只要拿出來念誦啟動的咒語,並把自己的血融進去,符咒就會化為一團血氣,分為八個方位彈出,一路經過的地方,只要碰到人氣就會被人吸收一點,等全部都被人吸收完了,才會停下來。」西琉普斯回想那本書上所記載的東西,慢慢地說道。 「當人吸收了血氣,身上會產生膿包,痛不欲生,而人在很短的時間裡看著自己活活痛死,就會產生極大的怨恨,人越多的地方,死亡就會越多,怨氣也就會越盛,而這些怨氣彼此吞噬,怨恨最濃烈的靈體會壯大,附著在自己沒來得及腐壞風乾的屍體上,這時候它就不再是人或鬼,而是惡魘。」 阿洛沉吟著:「我聽說過,世間有九魔一魘的說法,可見惡魘是非常難以形成的,據說在戰場、瘟疫中形成的惡魘能夠魘住一個國家,讓所有的人都在痛苦中死亡,為自己製造養分……」 「嗯,是這樣。」西琉普斯從後面抱住阿洛,「自然形成的惡魘會憑借自己的**活動,不受人控制,而用血魔化魘之術製造的惡魘,因為最初化成的血氣有施術者的血液在其中,所以惡魘會聽從施術者的命令。」 阿洛閉著眼靠在西琉普斯身上,認真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發現修魔者的存在,他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就算是斯利維爾一家,也不至於有這種本事,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如果是這個大陸上的人的話,難道是因為自然饋贈?可是這個大陸上的人,怎麼可能會使用邪魔道的術法! 更令阿洛想不通的是,從這個城市對中術人的處理方式來看,他們都燒掉了屍體,那麼就根本不可能產生惡魘,施術的人如果目的是在於惡魘的,就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最起碼,也會讓人到他想收集惡魘的地方監視吧?可顯然沒有。可如果目的不是為了惡魘的話,用這個血魔化魘之術又是為了什麼?總不至於是因為覺得有趣吧…… 搖搖頭,阿洛問著身後的人:「流牙,你的那本書上,寫過怎樣才能解除這個術法嗎?」他自己畢竟不是修魔者,相比而言,看過那本書的西琉普斯還更專業一點。 西琉普斯答道:「解除咒術不難,只是傳染起來很麻煩,而且按照那本書上的說法,好像能解除咒術的人是不願意浪費那麼珍貴的東西……」 「什麼珍貴的東西?」阿洛心裡一動。 「這個術法是咒術和血術的疊加,咒術是邪物,需要的是淨化,而血術是坑害身體的,需要治癒,修真界一些難以煉製的丹藥就能解決。」西琉普斯乾脆地回答。其實當他從記憶裡搜索到這個解決方法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洛能夠輕易做到。 阿洛有些哭笑不得地牽起了嘴角:「……凝露丹。」 他就說為什麼才第一次煉丹就能這樣成功,哪怕是用了元火煉丹也實在誇張了一點,原來是天道早有感應,恐怕是自己在煉丹的時候這件事就有發生預兆,天道就趁勢出手干預——凝露丹可以破除咒術和血術,而培元丹能補足那些因為術法瀕臨死亡或者喪失健康之人的元氣。而這些丹藥,恐怕也真的不該自己所有。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我想,我們應該去找找城主在哪裡。」阿洛轉身,看著西琉普斯的金眼溫柔說道。 事情應該要盡快得到解決。 這個城的城主是一個子爵,他正完好無缺地呆在他自己的城主府——一個不錯的大房子中。他是個幸運的四級戰士,擁有一定程度的抵抗能力,同時他並沒有在屬於他的城市遭難的日子裡出門散步,以至於當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為他做出了初步的試驗——讓他知道哪些事情能做或者不能做。 於是,作為一個頗有功績的子爵,他很有條理地在自己的房子裡給下屬下達命令、接待城市裡居住的光明神殿或者任何一個可能解決問題的人,並且商量出比較適合的辦法,盡量地遏制這場災難的蔓延。 可以說,之前阿洛所看到的一切處理方式,都是這位城主所採取的措施——雖然可能殘忍了一點,但非常管用。 一路上詢問了城主府的走向,阿洛很快地和西琉普斯來到門口,他遞出一個臨時趕製的拜帖,交給守門的人送進去。 在危急的時刻,任何一個有用的人都非常重要,所以這一次的求見沒有遇到任何刁難,阿洛幾乎只在心裡數了幾十下而已,就有人邀請他進去了。 正因為他在帖子中寫了——有能夠解決城內危難的方法。 帶路的人動作很快,而剛穿過走廊將要來到大廳,阿洛就已經能夠聽到裡面的人來回踱步的聲音。 是的,很急切地等待著什麼的聲音。 「保羅,怎麼這麼慢?那個投來拜帖的人來了嗎?」一個焦躁的男聲從裡面傳來,跟著快速地接近,像是忍耐不住了一樣。 180 180、救城 ... 在看到來人的一剎那,那個原本焦躁著的男人就立刻矜持起來:「……你們就是埃羅爾先生和西琉普斯先生吧?」他頓了頓,還是沒能徹底地維持住自己的風度,「你們的拜帖上說——你們可以治療這場疫病?」 「是的,子爵閣下。」阿洛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來什麼彎彎繞繞的,在血魔化魘之術的威脅下,越是快點解決,死去的人就越少一些,天道想必也會越發滿意一點。 子爵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快速問道:「那麼,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你們要採取的是什麼辦法?你們知道的,我必須對我的城民負責。」 「當然。」阿洛也立刻給予回答,「只是一種藥劑,如您所見——」他抬抬袖子,露出裡面的六顆金色斑點,「我是一個六級的水系魔法師,我現在要做的只是把藥劑混入我的魔力中,在城市釋放一個大面積的治癒魔法,之後,藥劑將隨著這個魔法觸碰到城民身上,接觸他們的痛苦。」 子爵腳步停下,回頭看著阿洛的臉,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否撒謊——想知道這件事情是否真如他所說能如此簡單地解決。 阿洛微笑著,甚至帶了一點悲憫的神情:「即使不成功,也只是讓城民們被沒有殺傷力的水系魔法弄濕一□體而已……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了,不是嗎?」 子爵也露出一個笑容:「埃羅爾先生,對吧?不得不說,我被你說服了。」 阿洛往西琉普斯那邊靠了靠,笑容不變:「子爵閣下,我想,我們事不宜遲。」 可能是因為城裡的情況太過危急——幾乎每一個歐羅時裡都有人死亡,而這一切都將成為這位子爵政績上面的污點,他沒死去一個城民,他的尊嚴都將受到侵犯。所以,他在短暫的時間裡確定了這個突然求見的魔法師的誠懇之後,就立刻下達了自己的命令——完全拋棄了屬於貴族的那一套無聊的試探和過於冗長的處事方式。 「弗萊安,你領著這位先生去城樓吧……」隨即他又否認了,並且下了最大的一個賭注,「不,還是我親自去。」 這位子爵的決定讓阿洛對他生出了一些好感,是,如果阿洛成功了,的確會給他帶來一定的名望,可如果阿洛失敗——在光明神殿都沒有辦法的前提下對於任何人來說這個可能性其實都很大,他將會因為做出錯誤決策而被當做小丑看待——對於貴族而言這樣的打擊是致命的。他完全可以只讓屬下的人帶領阿洛過去,那樣無論成敗,他都有充分的機會將罪責推脫——更別說城主府裡遠比外頭來的安全,誰知道這個陌生的魔法師所謂的解決問題不會讓他遭到危險呢? 然而,就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他選擇了與自己的城民在一起。 很快地,幾個人就來到了城樓上,從城主府中間有一條地下通道直接連接到那裡,這原本是給城裡的貴族用來逃生的道路,現在卻用來讓城主去看望他的城民——從黑暗的地道裡走出,城主整理了自己的儀容,他又恢復了那樣高尚的姿態,與他的僕人、屬下和追隨者們一同登上了城樓。 阿洛站在城主的旁邊,看著對方往後面退了一步,他知道,這是表示任憑他施為的標誌。 西琉普斯站在阿洛的身側,用一個既能保護著他同時也表現與他親密關係的姿勢,虎視眈眈地看著其他的所有人。血魔化魘之術太可怕了,他不能保證是不是會有什麼突發情況傷害到他的洛。 阿洛伸出手掌,掌心就出現了一個小瓶子,他這樣從容的態度讓城主對他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瓶上的塞子自己跳開,阿洛閉著眼睛,心神動時瓶中就跳出來一顆白色的藥丸,靜靜地懸浮在他的面前,緊接著,阿洛伸出另一隻手,手心蘊藏著一團湛藍色的光——這是凝實了的水系魔法力。 白色的藥丸似乎知道自己的使命,它一下子跳進了光團裡,並且在剎那間就融化進去,與此同時,阿洛揚起手臂把藍光放了出去,藍色光團在空中迅速漲大,最後似乎在到達了某個極限的時候突然炸開—— 整個城市下起了一場大雨,雨水紛紛揚揚,將路面上所有的人都淋得濕透了,就連街道邊、甚至屋簷下的也不例外。 滿街忙碌著把身上長出膿包的病人押走的傭兵們驚奇地發現,他們之前需要耗費大量力氣才能制服的人居然安靜了下來。在美麗的雨水中,那些人被他們自己挖得血紅的皮膚上傷口漸漸癒合,傷疤也彷彿被沖走了似的消失不見,他們原本淒慘地哀嚎著、臉色扭曲痛苦欲絕,但此時卻變得有了笑容,好像沉浸在一種非常舒適的氛圍裡面——他們痊癒了。 幾乎是下一刻,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尖叫起來,他們瘋狂地跑到雨水中,仰起頭大口地吞嚥著,他們將暴露在雨中,恨不得被淋遍全身——他們突然看到了希望。 子爵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切,他看著自己的城民歡欣鼓舞,還是覺得自己的決定如此正確,而前面那個仍然在釋放著大面積魔法的年輕的魔法師,在他眼裡看來也不再只是「絕望中透過來的一絲希望」,而變成了他城民和他自己的恩人——也許,他能為這個恩人爭取更大的榮譽……也將他政績上將要被記上的烏黑一筆換一個顏色。他會把這次的惡劣事件變為雙贏。 阿洛所用的,是水系大範圍魔法「暴雨術」,對於普通人來說,凝露丹的效果太強烈,他們沒有進行拓寬的經脈和沒有伐筋洗髓過的體質根本無法承受這種丹藥的衝擊,所以,他用這種魔法把凝露丹稀釋成很多倍,並且利用魔法的效果大面積地撒到每一個人身上——治療已經被血魔化魘之術侵染的人,也徹底地為沒有被浸染的人做出預防。 西琉普斯所提供的方法和猜想沒有錯,凝露丹果然是良藥。 「洛,累不累?」就在阿洛全神貫注施術的時候,一雙強健的手臂繞過來摟住了他的腰,是西琉普斯。 阿洛把自己身體的重量交給身後的人,微微地笑了笑:「不累……放心吧,這個魔法我的魔力足夠消耗。」 正如阿洛所說,在他魔力的作用下,暴雨足足下了一個歐羅時才停止,這時候差不多所有人都淋過雨了,子爵和他的屬下們在阿洛的示意下伸出手接了雨水喝下,也杜絕了之後會被傳染的可能。 子爵盛情地邀請阿洛,他們重回城主府的時候,已經有一個簡單而絕不失禮的晚宴等候著阿洛兩人了。 阿洛沒有拒絕子爵的好意,只是在飯後,他要求子爵提供兩大桶清水。 子爵有些不解,眼裡帶上了詢問的意味。 阿洛笑著站起身,換上另一個瓶子——把裡頭純金色的丹藥分作兩半,分別放到兩個桶裡,頓時,桶裡的水也變成金色。 「子爵閣下,剛才的那一場雨能夠淨化人體內的病原,同時避免感染,但是已經感染過的人身體會因此虛弱,所以我提供了這種藥水。」阿洛解釋道,「您的屬下應該是知道的,讓那些感染後被治癒的人到城主府領取這種藥水,每一人一小杯就夠了,我保證,他們會變得像沒有感染之前一樣那麼健康。」 子爵的笑容更加洋溢,如果不是禮儀束縛著和這位年輕魔法師旁邊的男人狠狠地盯著他,他幾乎就要湊過去給他一個擁抱了!他大聲地說道:「我的朋友,再次感謝您的慷慨和仁慈,我代表我的城民們向你致上最真誠的感激!」 阿洛搖頭笑笑:「子爵閣下請不用介意,這一場災難誰也不希望看到它的發生,而我既然有能夠治療的藥物,當然不會吝嗇。」 晚宴後阿洛被留在了城主府住宿,而子爵則在房間裡奮筆疾書——他要向國王陛下傳達自己城中的消息,希望能夠將功補過,或者還能夠看在這個消息的份上得到一點小小的誇讚? 當然,阿洛對他這個舉動並沒有抱有異議——在準備這個信件之間,子爵已經向阿洛徵詢過意見,他想知道,在還有很多個城市同樣遭受苦難的時候,這位年輕的魔法師是否願意長途跋涉、挪動他尊貴的身軀也去解救他們? 阿洛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子爵非常高興,他發誓明天就會開放這個城市,讓他的城民們和不得已困在這個城市中的遊客獲得自由,他也表示他會積極地重建城市治安和盡快發放藥水,讓他的城民們生活盡快恢復如常……而且,他還會準備腳力強健的魔獸把阿洛兩人送到有傳送魔法陣的地方,派他最信任的人陪同著他們,並伴隨自己隨身的印鑒與他家族的徽章。 有了子爵和已經獲救的城市作為證明,阿洛和西琉普斯接下來的救世工作將能夠更加方便地進行,所以阿洛很愉快地接受了子爵的示好和在信件中提及自己的請求,而與此同時,阿洛也希望在他完成天道佈置下來的這個任務的過程中,能知道究竟是誰那麼大膽子,居然敢向天道挑釁…… 181 181、阿里納斯 ... 證實了凝露丹和培元丹的作用之後,阿洛開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解除血魔化魘之術,西琉普斯在其中起到了不少的作用——作為一個修魔者,對於魔氣的感應——哪怕只是個邪魔道術法,他也比阿洛要強上很多。 很快地,大陸上基本上都知道了有一個六級的水系魔法師——名為埃羅爾的,他手裡有一種神奇的藥物,能夠挽救這一次大型傳染病所帶來的災難。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為什麼連光明神殿和各大藥劑師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魔法師卻可以做到?甚至有人懷疑這場疫病是否就是他利用某種途徑而造成——然而,這個懷疑卻被新任的精靈王派出的使者否決了。精靈王的使者帶來了精靈王的話,並且為其作證,在疫病開始蔓延的時候,這位年輕的魔法師正在精靈一族做客,他為精靈一族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他因此而成為精靈一族永遠的朋友。 精靈一族的與世無爭所有人都清楚,在這樣特意發出的聲明中,他們當然不會再對阿洛有什麼懷疑,之後也的確有人反映,在疫病發生的前一天,有這麼一位身邊跟隨著高大戰士的黑髮魔法師從精靈之森的方向走出,更何況,精靈王還表示他是親眼看見了這位魔法師用精靈之森裡的草藥製成了這種神奇的藥物,而之所以這種藥物有這樣的作用,大概也只是正好對症吧。 總之,在整個大陸都需要這位魔法師拯救的時候,即使是質疑的聲音也並不十分高亢,只有少量的議論紛紛,也很快地因為種種原因而消弭了,而處於謠言與感激中心的阿洛,他在西琉普斯的陪同下,正往另一個產生了強大怨氣的城市走去。 照舊地,阿洛站在城樓上釋放含有凝露丹的水系魔法,西琉普斯牢牢地保護,而在一天中連續走了十幾個城市的他,在施放完這個魔法之後,終於也感覺到了一些疲憊。 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城市,隸屬於蘭德斯科,城主是一位伯爵,在接受了阿洛培元丹化成的藥水之後,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埃羅爾先生,首先我很感激您對大陸上所有人的貢獻,但是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您分出一些藥物交給其他人,讓他們帶著去解救別的城市呢?」伯爵留下了阿洛和西琉普斯——作為他的客人,而在晚餐結束之後,他這樣問道,「您這樣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跑下去,對您的健康十分不利。」而且也很浪費時間。 阿洛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首先,天道降下來的警示在他的身上,他必須親自去完成這件事,而更重要的是,就算他願意請人幫忙,將凝露丹和培元丹化入水中也都需要道法作用,而其他的人哪會這個?這也都是沒有辦法的事……阿洛在心中歎息,西琉普斯因為他的勞累已經提醒過他好幾次了,就連寄存下來的「懲罰」也已經達到一個可怕的數字。 不過伯爵的問題想必也是大眾的疑問,總是要有個交代的,於是阿洛溫和地笑笑,說道:「因為這種藥物必須根據城中的災情調節用量,不然的話可能反而會引起不好的效果,而除了我以外,也沒有別人知道怎樣調配劑量,所以只能自己來。」這當然是謊話,凝露丹和培元丹就算是用得多了,也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傷害,反而對身體有益的,只是這個涉及到他的身份,能隱瞞一時,就多隱瞞一時。 聽到阿洛這樣說,伯爵表示理解:「既然這樣,也只好辛苦埃羅爾先生您了。」 好景不長,在伯爵這裡短暫地停留了一夜休息之後,可就在這一夜,阿洛仔細查看了自己手中的丹藥,而後發現,凝露丹雖然還剩下幾十粒,可是培元丹卻不足十顆……而整片大陸上被血魔化魘之術籠罩的城市,還有很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登門拜訪。 就在這一天半夜,阿洛靠在西琉普斯懷裡還在思考對策,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是城市的主人派人到房間裡告知,有個大人物聽說他為國家做出的貢獻,特意前來探望。 只要阿洛還要利用各城市之間的空間魔法陣傳送和自由進入任何城市的許可,他就不能拒絕這個。 所以,當他和西琉普斯一起來到前面待客的大廳的時候,他看到了風塵僕僕的兩位王子。 蘭德斯科帝國的大王子阿里納斯和二王子索蘭特,他們穿著貼合身體的騎士裝,看樣子是一路騎馬而來。 「早就想見一見帝國的救命恩人埃羅爾先生了,現在能夠見到真是不勝榮幸。」阿里納斯笑容彷彿烈日一般灼熱而讓人心動,「希望埃羅爾先生不要介意我的深夜打擾——要知道您總是行色匆匆,讓人難能見上一面。」 阿洛看著這兩位王子,索蘭特向來是支持阿里納斯的,他們呆在一起其實並不奇怪,只是為什麼要專程過來見一見自己? 「能再次見到兩位王子,埃羅爾也感覺十分榮幸。」阿洛頷首為禮,溫言說道,「不知兩位來這裡……」 「只是表達一下對埃羅爾先生的感激之情而已,並沒有大事。」阿里納斯笑容仍然爽朗,「另外還想問一問,先生是否有什麼需要的,比如物資之類……我很樂意為先生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不得不說,阿里納斯很會抓住機會,即使沒有什麼政治敏銳度,阿洛在斯利維爾呆了那麼久,又跟謝爾菲斯在一起混了一段時間,多少也知道一些東西,阿里納斯是王儲的熱門候選,他是王子中最年長的一位,而且有索蘭特的支持,本來機會也是最大,但他另外兩個弟弟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這時候聲望就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了。在這個大陸蒙受危難的時候,他如果以一位王子的尊貴身份親自來到危險的地方,並且與正在進行救世工作的阿洛成為夥伴的話,那麼他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又會得到一個很大的提升。 而且,阿里納斯的考慮也很細緻——誰也不知道這位年輕魔法師的藥物有多少,只是看到他一直勞碌沒有休息,但很顯然到了這個時候這位大王子還能想到,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源源不斷提供的,那麼,也許這位魔法師會有物資緊缺?哪怕沒有,表達自己的關心和善意也是穩賺不賠的一件事——如果能獲得對方的善意甚至友誼就更好了。 而阿洛正好也的確正缺這個。 阿里納斯的打算阿洛略為想想就能知道,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對於這位大王子阿洛心中當然是有防備的,可是既然交易的東西都擺在了明面上,他也不需要太過提防他對自己的算計。 「王子願意幫忙,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阿洛就微笑著點點頭,這樣說道。 阿里納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跟阿洛搭上關係,他仔細觀察面前這個年輕魔法師,卻發現他的眼睛裡並沒有貪婪的光,反而顯露出一些很透徹的東西,他心思一動,知道這個人明白自己的想法,而且也願意配合……於是他的目光中也帶了一絲讚賞的意味:「埃羅爾先生很直率,需要我做什麼,就請直說吧。」 阿洛也很欣賞阿里納斯的敏銳,他在謝爾菲斯的舞會上見到這幾位王子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他的不凡,只是因為沒有什麼利益糾葛而沒有過多地在意他,而現在,他決定跟阿里納斯接觸,也不僅僅只是物資的緣故…… 「伯爵閣下,能否給我一份紙幣?」他轉過頭,看向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伯爵,既然他沒有避開,而阿里納斯也選擇在這裡跟自己見面,那麼這位伯爵想必也是他的心腹。 伯爵看一眼阿里納斯,接收到對方的點頭應允,就立刻匆匆離去,沒多久,就帶回來一卷乾淨的羊皮紙和一支雪白的羽毛筆,恭敬地雙手呈遞給阿洛。 阿洛接過來,西琉普斯就伸出他強健的手臂,橫在阿洛面前,阿洛衝他溫柔地笑笑,在羊皮紙上迅速寫下了長串的藥物名——他在精靈之森裡的時候,就已經詢問過那些修真界常見草藥在這個世界的學名了,慶幸的是,大多數都保持和修真界相同,所以他現在信手拈來,完全不用擔心沒人認識。 寫完之後,阿洛把羊皮紙遞給阿里納斯,這位大王子接過來瞄了一眼,笑道:「這些都是埃羅爾先生想要的東西?」 阿洛點點頭,也溫和地笑笑:「是的,是我製作藥物的主藥……不瞞大王子,我手裡的藥物已經快用完了,正需要趕製新的。」 阿里納斯神色一肅:「埃羅爾先生請放心,我會廣泛發佈任務,盡快地把這些草藥送過來的。」 阿洛目光緩和一點,掃過阿里納斯的手指:「大王子,如果對您不是特別重要的話,能不能把這個給我?」 阿里納斯這一次來,還是戴著那枚鑲嵌著木珠的戒指,既然兩個人搭上了線,阿洛也不想再找以後的機會……雖然,有一點操之過急。 果然,阿里納斯有所疑問:「這只是個裝飾物……您很喜歡?」 阿洛笑了笑:「對我很有用處,只是我不能詳細說明。」 阿里納斯沒有因為這個盤根究底,而是很坦率地把戒指拿下來,交給阿洛:「這只是一件小東西,當然可以。」 182 182、法器反應 ... 阿里納斯沒有在這裡呆很久,在跟阿洛達成了基本的共識之後,就告辭了——他甚至沒打算在這裡住上一夜再走。索蘭特始終安靜無聲地跟在阿里納斯身後,就好像是他的影子,在這期間,他沒有跟阿洛有一句對話,也沒有任何與他溝通的意思,阿洛對他也沒有多大興趣,只覺得這個人好像一切都依附著那位大王子,卻並不顯得愚笨……在跟西琉普斯相處了這麼久的現在,他大概也明白了一點,他有點訝異那兩個人之間的牽絆,但畢竟跟他沒什麼關係。 伯爵是阿里納斯和阿洛兩個的見證人……更確切地說,是他們之間保持聯絡的橋樑,於是,在阿里納斯離開以後,伯爵拿出了一個聯絡水晶,它能夠讓阿洛無論身處哪裡,都可以與他溝通,而後,他再把消息呈報給王子殿下。 再次回到房間以後,距離天亮也只剩下幾個歐羅時而已,阿洛的神色間有著難掩的疲憊,讓西琉普斯看著很是心疼。 「洛……」他這樣叫著,把阿洛一把拉到了床上。 阿洛打起精神,溫柔地笑笑:「嗯?」 西琉普斯悶頭不說話,只是一件件把阿洛的衣袍剝掉,又開始脫下自己的,阿洛愣了一下,轉念想想,這段時間的確一直沒有跟西琉普斯行雙修之事,魔重慾念,想必也憋壞了吧……這樣想著,阿洛也就放鬆身體,隨便他了。 可是與阿洛想的不同,西琉普斯攔腰抱起同樣光溜溜的阿洛,跟他一起走進了房間裡的浴室,啟動了能放出溫水的魔法陣。 頓時,浴室裡熱氣氤氳,很快就溫暖起來。 與此同時,西琉普斯把阿洛抱進浴池,自己坐在池子邊緣,而阿洛則被他放著靠在自己懷裡,用溫水直浸到他的脖子上。 「會舒服一點嗎?」西琉普斯看著阿洛似乎有些愜意地閉上眼,就低下頭,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阿洛「嗯」了一聲,兩個人都不著片縷,光滑的肌膚相貼加上熱水的撫慰,這種感覺真的十分舒適。 西琉普斯金眼裡劃過一絲溫柔,豎起雙腿,讓阿洛趴在自己的膝頭,阿洛也軟綿綿地任他動作,全心相信著他的樣子……這讓西琉普斯的眸光更深,但動作也更輕柔了。 一雙結實而修長的大手在自己的肩胛脊椎靈活而有力地按壓,恰到好處的力道讓阿洛幾乎要呻吟出聲,漸漸地,意識也有些模糊了。 他真的很累了……除了前世小時候在塵世間吃過幾年苦頭以外,上山以後就一直清修,到了這輩子也沒有這樣勞累過……而且,身體上的疲憊與靈力不斷消耗帶來的痛楚並不相同,在不知不覺間,阿洛就睡熟了…… 阿洛的長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西琉普斯伸手慢慢將它們捋開、打濕,輕輕地揉洗,才撥到一旁,然後他掬起水,灑在阿洛光滑的裸背,他的手指順著阿洛的脊柱下滑,掌心在他光滑的皮膚上緩緩地撫摸著,愛不釋手的,而當他的手掌滑到懷中青年毫無防備的雙股之上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而後很快地抽走。身下早已硬得很了,可是這個人這段時間這樣辛苦,他又怎麼忍心到這個時候還要動他?他也知道,雙修之後阿洛的靈力也能夠得到很大的提升,可他更知道,自己的自控力在這人身上從來不好,並不是僅僅元神相交就能滿足,而身體的**往往會一發不可收拾,到最後,也只是讓這個人的**更加疲累罷了……所以,還是忍忍吧。 總歸,這個人是屬於自己的,無論如何也跑不了…… 第二天,阿洛在微熹的晨光中醒來,天色才剛透出一絲光亮,但和平常一樣,這也是他需要趕路的時候了。 西琉普斯按住他的手讓他不要動,而他自己則拿起長袍,慢慢地先給阿洛仔細穿上,然後,再快速地給自己穿好了。 阿洛含笑看著他的流牙,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身上是足足經過了一夜休息的,後方和腰部也沒有傳來任何不適的感受,這也就說明,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原本以為昨天西琉普斯的舉動是因為慾念難忍,卻沒有想到,原來是在擔憂自己……阿洛回想起剛才一直抵在自己腰間的硬物,又想到昨晚臨睡前西琉普斯為他按捏的舉動,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個笑容落入西琉普斯眼裡,讓他的呼吸狠狠地窒了一窒,隨後他猛地撲過去,抱住阿洛就封住了他的口唇用力吮吻,舌頭捲起阿洛的吮吸輾轉、又猛然探入掃遍他口腔每處,舔遍他每一顆牙齒,這才戀戀不捨地退出來,又在他唇瓣上慢慢地廝磨啃咬一陣,等緩過氣了,終於放開。 「……洛,等這件事做完了,你陪我好不好?」西琉普斯的呼吸還有點不順暢,他捧著阿洛的臉,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鼻子蹭著他的鼻尖,有些撒嬌地說道。 阿洛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不過,他也只是很親暱地回蹭了西琉普斯的鼻子,而後主動地在他唇上碰一下,輕聲答應著:「好……到時候都隨你。」 溫存過後,兩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房間之中,在解除邪魔道術法的過程中,他們所前往的每一個城市城主都是貴族,而每當解決了這個城市的危機,就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應酬——這樣格外浪費時間。而天道無情,阿洛必須保證這個術法不再蔓延,根本不能延誤,到後來他也不再顧忌禮貌問題,每次休息一陣之後,就會消失在城主準備的客房之中,久而久之沒有人再能知道他什麼時候離去,也就習以為常。 阿洛沒有再使用城市之間的魔法陣——自從他有一次被一位城主堵在那裡之後,他也不再忌諱用道術千里化光而行,而西琉普斯為了讓阿洛節省靈力,有時候更是直接帶著阿洛行走,到了目前這個地步,除了在人前之外,他們已經不再刻意地不施術法了。阿洛隱隱有著預感,他在這段時間所遇到的麻煩、造成他這一次劫數的人的目的,也即將要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們無法再迴避了。 阿洛和西琉普斯的形象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陸,每一個城市都會得到消息,有一個年輕的黑髮魔法師、名為埃羅爾的,他可以消除這一次的疫病,這位魔法師的身邊總是跟著一位高大的戰士、名為西琉普斯的,他有著極其俊美的容貌,還有大戰士的實力。 所以,到兩個人成名的現在,阿洛每一次來到城門口的時候,都不需要經過太多的盤問和解釋了……他的影像早已通過傳訊水晶被每一個城市的城主記錄,而他行走的方向,也被很多有心人摸到了些許痕跡——可以這樣說,如今的阿洛處在大陸各大勢力的注視之中,有人想要拉攏,更多的人還在觀望。 同樣的,這一個城市兩人也沒有遭受到太大的阻攔,進入城市,使用道術融合丹藥於水中,使用水系魔法降雨,派發培元丹藥水……程序也沒有任何改變。 儘管阿洛的不愛交際的個性也傳遍了各處,但是也總有不死心的想要搭上話的,和阿里納斯一樣明白道理的人不少,可做法像他那樣聰明的卻不多,這時候,也總是西琉普斯渾身散發煞氣擋在阿洛面前,隔絕所有愚蠢的打探。 截止到現在,事情也依然沒有什麼變化,阿洛和西琉普斯永遠可以居住在一個城市的城主府中最好的客房……只是,這一次好像有點不同的事情,可能將要發生…… 阿洛盤膝坐在床上入定恢復靈力,功行順暢,很快就沒有大礙,然而,他的道心卻在這個時候震動了。 西琉普斯與阿洛早就有了相當的默契,阿洛剛有點不對勁,他就察覺到了。 「洛,你怎麼了?」他有點焦急地衝過去,半蹲在阿洛的面前。 阿洛搖搖頭,拉著西琉普斯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的旁邊坐著,下一刻,他的面前忽然浮現了一個瑞光千條、寶光流轉的東西,以一種勻速緩慢地旋轉,跟著另一個東西也飄了出來,淡淡的青色閃爍著微光。 是那個金珠與火珠連成的法器,以及阿洛剛剛得到手不久、還來不及處理的鑲嵌著戒指的木珠。 阿洛只聽到「啪」地一聲脆響,那戒指就被青色光芒擠成粉碎,而木珠則極快地衝向法器,穩穩地落在了金珠後方……變成了比金珠略大,卻比火珠小些的樣子,阿洛仔細看過去,木珠與火珠中間、還有火珠後方都還有個空位,而在木珠投入之後,法器的輪廓似乎也更凝實清晰了一些……看來,只要五行之珠收集完畢,也就能知道這法器全貌是什麼樣子了。 就在阿洛還在打量的時候,法器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金木火三顆珠子光芒大亮,連帶著法器周圍也蒸騰起火熱的氣浪——它飛快地要朝門外衝去! 阿洛連忙劃出一道青光,在法器前面擋住了它的去路,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恐怕,是有一顆珠子在由遠及近地朝這邊而來……似乎在三顆珠子集合之後,這樣的反應更加強烈了。 183 183、黑袍人 ... 城外,濃重的夜色中,有一個淡淡的黑影由遠及近地走來,好像只在一眨眼間,就來到了城門口。 守城的衛兵嚴厲地喝問道:「你是什麼人?這麼晚到這裡來做什麼?」在有人解除了這個城市的疫病之後,其實這也只是例行的盤查罷了,只是要查看是否有攜帶疫病的人進城——雖然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只要感染了就根本沒辦法移動。 只是,當守衛的聲音發出很久後,也沒有人應答,守衛揉揉眼睛仔細看過去,卻發現他原本看到的黑影消失了。 難道是看錯了嗎……他甩了甩頭,繼續他的值勤。 然而,他沒有看到的是,有一條細長的黑影移到了月光下城樓的影子中,慢慢地轉移到旁邊的城牆前。 黑影靜靜地站在牆邊,他看著紮實的城牆,似乎無聲地笑了一下,而後他的身上忽然晃過一層極淡的紫色光芒,他彷彿漂浮一樣地走近了城牆,再繼續往前邁步……穿牆而過。 牆的另一邊,有一個人從那裡走出。 他的目的很明確,沿著城中的大道,一直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可能是因為解除了災厄以後大家心情都很不錯的緣故,即使已經這麼晚了,城市裡依然是一片熱鬧,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喝酒——天知道在這段死亡籠罩的日子裡他們一直人心惶惶,直到現在才放鬆下來。 可是沒有人留意這個煥發著紫色微光的黑影,就好像沒有任何人看到他一樣。 他的速度非常快,沒多久就出現在城主府前,他仰頭看了一眼這座巍峨的建築,側過頭似乎在感應著什麼,之後有個極輕的聲音在夜色中迴盪:「還沒走,很好……」在他聲音落下的時候,他的影子就和之前一樣,穿過了大門,直接進入府中。 法器的力量十分強大——哪怕它只有五分之三,阿洛幾乎使出了全部的靈力做成屏障,才能擋住法器那樣尖銳的、想要脫出的攻勢。 這就是沒有認主的法器的悲哀了,儘管金珠還算服了西琉普斯的管教,可它畢竟不是完整體,而只是法器的一個部分而已,在感應到其他的部分的時候,就根本無法控制了。 西琉普斯看著阿洛嚴肅的神情,沒有去打擾他,可他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一隻手摟住阿洛的腰,而另一隻手則微微張開五指自然垂下,時刻都有出手的可能。 「流牙……」阿洛感覺到西琉普斯身體的緊繃,有點分心,法器猛然一竄,差一點就穿透了他的靈力,阿洛急忙回神,繼續全心去操控。 西琉普斯皺一下眉,聲音裡卻隱隱透著一點溫柔:「洛,不要擔心,有我。」 阿洛聽了這話,心裡竟然鬆了鬆。 這時候,門外很清晰地傳來了一個人的存在感,法器的動靜更大,光芒簡直到了刺眼的地步,就在這一瞬,西琉普斯的手指一動,那扇門霎時洞開,門口幾乎是同時出現了一個黑袍人,寬大的兜帽一直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根本看不清相貌,而正是現在,這人的袍子在西琉普斯的力量中瘋狂地舞動,週身紫色的光芒環繞,這樣看過去,就像是神祇一樣。 可是西琉普斯絲毫沒有被迷惑,他瞇起金眸,眼裡劃過森冷的殺意:「你是誰?」 來人腳步根本沒有移動,卻一晃從門口消失,出現在屋內,門自動關上了,隔離了外面的黑暗。 「不用這麼緊張,你們不是也很想找到我嗎……」來人的聲音很輕柔,說不出的好聽,可在這種過分安靜的氛圍中,又顯得說不出的詭異,「為什麼我來了,你們又不高興了呢?」 那人轉頭似乎是看了還在掙扎的法器一眼,語氣裡流露出一些喜悅的意味:「你們居然已經集齊了三個了,真是讓人驚喜……」 西琉普斯不著痕跡地往阿洛那邊靠了靠,他的眼睛死死盯著突兀出現的黑袍人,可掌心裡卻出現了一團漆黑的、彷彿浸透了夜色的能量團,而後,他把這團能量投入了那法器所在的地方,迅速地將它包裹起來,法器的光芒還在跳動掙脫,可是隨著西琉普斯力量的增加,它終於被鎮壓了。 阿洛舒口氣,立刻將那個包裹著法器的黑球投入了儲物戒指之中——在看到眼前這個不知目的的人的時候,他實在沒有精力分心還去顧著法器。跟著他跟西琉普斯並肩站著,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黑袍人。 「我早就想見你們了,可是你們真的很難找啊……」來人彷彿一點也不介意兩個人警惕的態度,很平和地說著,「不過用了這麼多心思,總算是找到了。」 阿洛看他沒有主動提起來意的意思,終於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還沒等這個人說話,西琉普斯先開口了:「洛,他的身上有使用了邪魔道術法的痕跡,就跟血魔化魘之術的氣息一樣。」 阿洛的臉色沉下來:「……是你做的。」 「沒錯,是我做的。」來人不在意地點點頭,跟著誇讚似的說道,「我沒想到你們居然會認識這個,西琉普斯先生是修魔的?」他側側頭,像是有點疑惑的,「可我記得,埃羅爾先生才是異界人,西琉普斯先生明明就是大陸上的……還是說,西琉普斯先生的術法其實是埃羅爾先生教的呢?」 阿洛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奇怪了,明明對方的態度語氣都很正常,可聽在人耳朵裡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不用裝了,說來意吧。」西琉普斯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很直白地向對方發話。而阿洛心裡想著的則是另一件事,他剛才聽他說……修魔?看起來,這個人似乎對這些事情有些瞭解,可從他散發的氣息來看,既不是修真者,也不是修魔者。 「我是來跟你們談一個交易的,我擔保,你們會對這個動心。」來人的聲音始終那樣柔和,不疾不徐的。 阿洛冷靜地看著他:「如果是交易的話,你是不是應該以真面目對人呢?」 來人靜默了一下,忽然笑了:「這個當然可以,說起來,我們也是曾經見過好幾次面的,只是一直沒有彼此在意罷了……」 他說著,寬大的袖擺中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手指修長,就好像上好的白玉一樣散發著些微冷光,這隻手慢慢地撫在寬大兜帽的外沿上,而後輕輕地掀起…… 阿洛被這個人的樣子驚呆了。 乾癟的面頰,額頭上也堆積著層層疊疊的皺紋,與那開裂的嘴唇裡發出的年輕嗓音並不相符,他的眼睛十分美麗,卻蘊藏在下垂的眼瞼中,只有露出的光芒顯示著動人的神采,他有一頭柔順的長髮,卻是灰白的顏色,昭顯著它們的頹敗……他明明有著那樣讓人讚美的手,可是顯露出來的這張臉,卻是這樣可怕。 「埃羅爾先生,你在吃驚什麼呢?」這個人彷彿笑了,在這一瞬,他臉上的皺紋似乎都不能掩蓋出某種從內而外散發的奇特魅力,「這是神的懲罰……用你們修真者的話來說,就是天道的懲罰,不是嗎?」 阿洛垂眼,這個人,果然對修真界非常瞭解…… 看到阿洛沒有反應,那人又笑了,他慢慢地走到窗邊,滿天的星光透過窗欞灑在他的身上,逆光之中,他的臉模糊了,讓人只能看到他的輪廓,可也正是這樣,竟然讓人覺得,他像是脫離了人世一樣,擁有無雙的姿容。 他隨意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顯得很放鬆,沒有任何戒備的:「不如坐下來說吧,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會有一段非常長的談話。」 阿洛呼吸一窒,他從這個人的剪影中終於把他認了出來:「……阿布羅斯。」 「你是星靈大預言師。」 **本來只是皮囊,修真者通常用氣息和靈識認人,只是這個阿布羅斯,原本身上環繞著的純淨的星力已經幾近全無,那一層淡淡的紫光微弱得讓人幾乎分辨不出,而他原本的味道都被魔氣遮蓋……那滿身的濃厚的怨氣,都是由血魔化魘之術之術反噬而來。 所以如果不是他這一剎的感覺與那次在拉法爾莫城外看到的太過相似,阿洛根本認不出他來。 「是我,所以你現在應該也知道了……」阿布羅斯柔聲說道,「我身上除了微末的一點點星力之外,再沒有任何力量,根本不會是你們的對手……我是抱著極大的誠意而來的。」 「那麼,你們現在可以安心地跟我做交易了嗎?」 西琉普斯拉著阿洛的手,兩個人坐到床沿,他們仍然警惕著,這個阿布羅斯的表現,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就做出了血魔化魘之術這樣的惡事,言語中也透出他根本就知道這種術法很邪惡、危害大的事實,卻仍然好像無所謂一樣……這讓阿洛感覺到了瘋狂。 而下面阿布羅斯說出來的話,讓他的感覺更加深刻。 阿布羅斯饒有興致地看著西琉普斯保護性地圈住阿洛的模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其實,如果一開始那些貴族能找到你們就好了,可惜他們太沒用了,這麼多人都做不到……不然的話,我根本就不會用這個術法,要知道,我很擔心子水會生我氣的呀。」 西琉普斯與阿洛對視一眼:「……子水是誰?」阿洛問道。 184 184、法寶誤人 ...   「子水嗎……子水是我的愛人。」阿布羅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之是甜蜜的,聲音也彷彿變得無比甜美,「我想想,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是幾萬年前、還是幾十萬年前?嗯,很久很久了啊……」      正如阿布羅斯所說,不知是在多少年前,有一群修真者來到了這片大陸上,有修道的,也有修魔的。   在那個時候,修真界修道者主要修行五行,而五行中各個門派又都有領頭人,一次有絕世法寶出世,五行各派就安排了很多人手,才安全將法寶帶回,只是這個時候,法寶的歸屬就難以分配了。於是經由商議,眾派就在五行修道者之間開展了一次道法大會,讓所有修道者都能獲得一個讓那法寶認主的機會。      大會結束之後,金丹期以上十多人得到前頭的名次,都能進入大殿分別觸碰法寶,而另外二十多名各派年輕高手、將來有望凝丹的也能進去觀摩,以借由法寶而提升心境,正在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時候,不知哪裡來的膽大包天的修魔者竟敢闖入這裡,這修魔者已經快有元嬰期修為了,倉促之下眾修道者竟然難以應付,修魔者是為了搶奪法寶而來,於是道魔在大殿中交起手來,道魔靈力碰撞,法寶忽然煥發光彩,這一個大殿中幾十人就都被法寶帶到了異界——也就是阿洛現在所在的歐亞大陸。彌 音 買      將眾人帶來這裡以後,法寶就黯淡下來,修魔者天性狂放,看討不到什麼好處,就轉身離開,而修道者們嘗試再次開啟法寶,法寶卻沒有給出反應,讓他們不禁慌亂起來。值得一說的是,因為大殿是封閉的,各派掌門人都是在外頭等待,所以大殿裡也只有一些青年俊傑——畢竟法寶雖然強大,一些老骨頭還是拉不下臉跟年輕人搶奪的。這就讓修魔者鑽了空子,也讓他們到了另一個世界之後沒有了主心骨……百般無奈之下,眾修真者只得讓各派修為最高之人結合看管法寶,其餘人則以門派之別分散開去,探訪這是個什麼地方……然而這一探訪,就出了問題了。      修真者初臨異界不知厲害,當然是順手就用了術法,也引起了很多人注意,為了獲知這種力量,許多當權人士或者派人假意接近或者派遣高手,抓了好幾個修道人回去研究,這一研究,就查出了一個金丹期修道者金丹的妙用,之後修道者被莫名冠以「魔獸」之稱,而為了討伐他們順理成章,金丹也被稱為了「自然饋贈」。   這樣沒多久眾修真者就被趕入了森林,卻因為身上各種純粹靈力而獲得了真正魔獸的好感,更有個金丹期巔峰的修道者得到了獸王的好感,從此外界的「魔獸」,在非人類之間,則有了個「異修者」的稱號。      而這個金丹巔峰,就是子水……徐子水。   一個五行門下,修行水行道術的散修,因為實力高超才能得到五行門派另眼相看、進入大殿,法寶當然是沒他的份,卻是受邀觀賞法寶認主儀式的,也很得看重。      在受了許多挫折、付出了十多條人命代價之後,修真者們終於明白,他們在這片大陸上十分危險,也並不受歡迎,於是就只躲在森林之中,當有人將要找到他們了,就利用道術躲起來。   而為了關注外頭的動向,有幾個金丹期以上的高手自告奮勇去大陸上監視,他們掩蓋了自己的樣貌,努力把自己偽裝成普通人,而徐子水就是其中一個,他的能力最高,走得也最遠。      阿布羅斯就是在徐子水周遊大陸的時候認識他的。      可能是再次回憶起了自己的愛人,阿布羅斯眼裡盈滿了溫柔的光彩,說話的聲音卻停了下來,似乎仍然沉浸在過往的餘韻之中。   阿洛抬頭看看西琉普斯,發現西琉普斯的眼裡都是對阿洛的擔憂,阿洛心裡一暖,搖搖頭讓他不用擔心。      聽過阿布羅斯的這一席話,他大概明白了,為什麼曾經會有那麼多修真者出現在這個大陸,原來是因為一個什麼法寶的原因……而這個法寶,說不定所具有的能力就是穿梭時空。   而且……阿洛斂眸,他總覺得,「徐子水」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過……當然不是他認識的人,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在,也不知究竟是為什麼……等阿布羅斯說完,他的印象更深,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他平靜地想著。      阿布羅斯用手輕輕地蓋住了臉,喉嚨裡溢出一聲歎息:「我跟子水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我救了另一個人之後……」      那時的阿布羅斯只是一個小小的占星者學徒,當時的大陸上已經有了很多政權,卻沒有形成現在這樣三足鼎立的架勢,而那個時候最厲害最強大的不是國家,而是幾個公會,比如戰士公會、魔法師公會和傭兵公會,而戰士公會年代最長久,規模也最大。      戰士公會的會長是一個叫做維拉希爾的戰士,聽說在很多年前就達到了戰神的級別,也是當時大陸上最強的人,他有一個伴侶,是最強的占星者,已經將要突破月靈級別的大預言師,名為拉薩,兩個人極其相愛,共同打理戰士公會。   拉薩,也就是之後的拉薩斯維爾,在那時還是個性情很溫柔的人,因為維拉希爾總喜歡熱鬧和幫助別人,他也會很樂意地教導一些人學習占星術,並且從中選出具有潛力的優秀人才成為自己的學徒,阿布羅斯就是他很看重的一個,而且阿布羅斯本身也相當尊敬和崇拜他。      阿布羅斯因為天賦所以一帆風順,他很安分,但骨子裡也隱藏著一些比較執拗的東西,比如說,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且有的時候也會隨性地去做一些事情……所以,在某一天,他看到了一個重傷的男人時,他毫不猶豫地把他搬了回去。   這個男人,就是孤立一人、被追殺的修魔者。      比起修道之人,修魔者更加不懂掩飾,尤其這更是個修行邪魔道的,更加任意妄為,因此他更加快速地受人注意了,也很自然地受到了追殺……他一開始,只當做是有趣,而當金丹的事情暴露、而修道之人躲進森林之後,追殺他的人趨向於瘋狂,而他寡不敵眾,多次被圍攻重傷。在逃脫了好幾次、他更加力不從心之後,這個修魔者暴怒了。   他百般躲藏,多方尋找,終於尋獲了能夠使出血魔化魘之術的祭品,他怨恨這片大陸,發誓一定要讓它淪入血海!在強大怨力的支撐中,他終於製作了一張詛咒之符,可還沒等他利用,他的蹤跡又被人找到,他這次傷得比每一次都更重,好不容易逃離,卻連祭出符咒的力氣都沒有。   而當阿布羅斯把他救回去之後,也只是讓他多了一口氣,修魔者很不甘心,他把這張符紙交給了阿布羅斯,在最後一刻用魅惑之術引誘了他,使他隱約有個念頭,等修魔者一斷氣,就要使用這個符紙。      沒想到,因為修魔者死去時魔氣沖天,正巧在附近的徐子水匆匆趕了過來,他發現了修魔者的屍體,以及中了魅惑術的阿布羅斯。   徐子水是個寬厚仁善的人,他當然第一時間給阿布羅斯解除了法術,但他不知道,阿布羅斯手心裡捏著的符紙被他暗自收入了袖子深處。      就這樣,徐子水秉承「人死恩怨皆無」的觀念,把修魔者的屍體用道術化去,而修魔者的金丹也隨之灰飛煙滅,這之後,阿布羅斯卻纏上了徐子水。   阿布羅斯對徐子水是一見鍾情,他從沒見過這樣沉靜得好比寬宏大海一樣的男人,渾身都散發著讓他想要靠近的氣息,而因為阿布羅斯總是沐浴星力、本身也天賦驚人,也總是給人一種飄渺之感,跟修真者有些相似之處,讓徐子水也對這個少年頗有好感,可阿布羅斯已經沾上了修真界的事情,徐子水突然覺得為難……這時候,阿布羅斯主動提出要跟著徐子水一起走,說自己願意被他看管。      這個時候的阿布羅斯不辭而別,根本沒有再理會占星的事情,他選擇跟隨徐子水回去森林,接受修真者們的監控,甚至利用自己的占星天賦努力練習,為修真者們預測外界之事,保護他們不受侵害,漸漸地,他得到了修真者們的信任……也得到了徐子水的感情。   徐子水是在與阿布羅斯多年的相處中逐漸對他加深好感的,阿布羅斯為他們做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少年,值得他用心相對。所以當阿布羅斯對著他表明愛意的時候,他只是微笑了一下,就把他溫柔地攬進了懷裡。      阿布羅斯心願得償,他快樂極了,更加認真地幫助修真者占星,久而久之,他的力量也上升極快,從占星者到大預言師,他簡直沒有太多波折,就在這樣龐大的練習中,一步步地突破了難關,他還差一點,就能夠達到星靈的境界。   可以說,在森林裡的那段時間,是阿布羅斯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有深愛的子水,星力也進展神速……對他而言就是全部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結束得這麼快。 185 185、痛悔 ...   那一天,徐子水緊緊地抱住了阿布羅斯,告訴他終於找到了能夠重啟法寶的方法,而這些與歐亞大陸格格不入的修真者們,也終於能夠擺脫這無窮無盡的追殺,回到他們自己的世界中去。   阿布羅斯從來沒見到他的子水這樣開心,他的子水一直是寬厚的、溫和而包容的,總是淡淡地微笑,讓人只要見到他,都會覺得這個人沉穩可靠,從此安下心來,可是對著他說出這番話的子水,卻高興得好像要跳起來,滿心裡都是強烈的喜悅。      可是子水說出的話,卻讓阿布羅斯如墜冰窟。   他的子水要離開了……      之後的一段日子,阿布羅斯一直在恍惚之中渡過,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算是占星,也漸漸佔不出來了,這樣的狀態,幾乎所有的修真者們都看出來了,子水也不例外。   於是子水心中生出擔憂,幾次詢問,才明白過來,原來阿布羅斯是擔心他離開的事情。      阿布羅斯的擔憂得到的是子水難得的爽朗大笑和一個印在他額頭上的輕吻,子水素來姿態端正,這樣主動的行為總是很少,阿布羅斯不明所以,子水愛憐地看著他,告訴他將會帶他一起離開。   子水說,修真界也有與占星相關的法門,他會帶他去拜在最好的師父門下,讓他盡快入道……子水說,他既然選擇了阿布羅斯,就不會放下他一個人……子水說,等到阿布羅斯也修行到金丹期以上,他們就結成道侶,從此雙修雙棲,再也不會分開了,等待他們的,將是追尋大道的永恆而快樂的時光……子水說,他會帶著阿布羅斯走遍整個修真界,當他們更強大之後,他還會與他一同升入仙界,做一對神仙眷侶……      子水的所有的承諾,都成為日後阿布羅斯獨自度過的那麼長的時間裡,最甘美的慰藉……也是他僅有的溫暖和堅持下來的執念。   阿布羅斯相信了子水,他重新快樂起來,而在這段時間裡,子水抱著他,細細地把修真界、修真者的很多事情告訴給他知道,讓他初步地瞭解他將要前往的地方,阿布羅斯被這樣美好的構想吸引了,他開始期盼和子水一同前往那個美麗的修真界,嚮往著他們將會擁有的幸福生活……   xuanyin bought   要開啟法寶,需要元嬰期以上的實力才行。   在所有修真者之中,只有子水的力量最強,他是金丹巔峰的修真者,距離元嬰期只有一步之遙,可正是這一步如登天塹,沒有一個好的契機的話,根本無法在短時間裡達到,而子水修行的是水系法門,在這個世界裡根本沒有這種靈力,他憑借自己的力量,到底還是無法進步,於是,就只有一個辦法。      值得慶幸的是,眾多的修真者中,還有十幾個修行水系法門的,他們同意把自己的力量灌入子水體內,讓他一瞬間突破元嬰期,開啟法寶,只是這種途徑並不穩定,子水恐怕只能保持元嬰期在一個很短的時間裡,不能持續,不過拿來開啟法寶,卻是綽綽有餘。      可是這樣一來,又有一個問題了。   阿布羅斯不是修真者,他身上沒有任何讓法寶熟悉的力量,如果要同時也帶著他走,法寶耗費的能量更多,合起來恐怕根本無法讓法寶順利將他們送入修真界,子水作為領頭人,當然不能拋下到時候傳功結束虛弱的眾同道,只能先委屈自己的愛人。      子水對阿布羅斯說,他先把同道們帶回去,然後,他會去求修真界元嬰期的高人與他同來,將阿布羅斯接走,只是在這之前,需要阿布羅斯在森林裡等他一段時間……可是,子水的溫柔保證並沒有讓阿布羅斯放心,反而讓他恐慌了。   阿布羅斯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子水的承諾,可子水是異界人,如果他回去以後被那邊的人留住怎麼辦?如果那邊沒人肯跟他過來怎麼辦?如果他回去以後就忘記了自己怎麼辦?如果他是哄他的怎麼辦……      越來越多的「怎麼辦」積壓在阿布羅斯心頭,不分晝夜地在他耳邊喃喃不休,而這個時候的子水以為阿布羅斯已經安下心了,他自己也忙碌著做沖關的準備,並沒有發現阿布羅斯的異狀……他的忽略,讓阿布羅斯更加擔憂。   終於,他做了一件錯事。      阿布羅斯想著,如果子水走不了就好了,他們在森林裡不是也過得很快活嗎?為什麼一定要回去呢……如果有人知道了他們的位置,他們就沒辦法開啟法寶,不就回不去了嗎?然後他只要帶著他們再去找一個安全的森林就可以了……   那時候的阿布羅斯並沒有想到,人類的貪慾是如此地旺盛,在外頭的那些勢力們早就不耐煩到處找尋「魔獸」的蹤跡了,當他們聽說了「魔獸」的所在後,居然糾集了很多星級以上的魔法師與傳奇級別的戰士們一起前來,發誓一定要把這些「魔獸」全部剿除——      於是,就在眾水行修真者向子水傳功的這個晚上,那些人秘密地來到了森林之中,正撞見了這個場景,立刻就衝了上去。   子水被傳功正在緊要關頭,根本無力救援,而外面那些護法的另幾行修真者竭力守護他們回去的唯一希望,竟然被殺了不少……      終於,子水突破了元嬰期,天空中劫雷大作,可是另幾行的修真者卻沒剩下幾個,而其他水行修真者也都虛弱無比,子水不敢相信地看著阿布羅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愛人竟然會背叛自己!   阿布羅斯看到了子水失望的目光,自己也後悔非常,他從沒有想過讓這些人都死去的,他跟他們相處了這麼多年,彼此都有著深厚的感情,他沒有想到只是放出了一個消息,就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他以為只是打斷了這個傳功,他們會很容易地轉移到另一個森林裡,重新過著快樂的生活……只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原本還衝著他微笑的修真者們,有的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屍體——金丹被活活地剖出,還活著的也都用痛恨的眼神看著他,還有他的子水……讓他痛徹心扉。   一切都遲了。      元嬰期的子水有超越眼前大部分人的力量,可他並沒有向他們復仇,子水只是開啟了法寶,在一片絢爛的白光中,把所有還活著的修真者全部帶走。   天空中旋轉的巨大漩渦,吸引著地面上的所有人,阿布羅斯想要跟上去,卻被子水冷漠的目光釘在了原地,半點都動彈不得。      天地的威能那樣強大,電閃雷鳴,讓來到森林裡的魔法師和戰士們全部化為劫灰,可能是子水最後的一點溫柔,阿布羅斯成為唯一活著的那個人,可他卻寧願死了。   他在森林裡又呆了很久,死去的修真者沒有留下屍體,而是化為飛塵,而他還抱著僅剩的一絲期待,希望能夠等到子水回來接他……      一年、又一年,他在森林裡沉默地等待了一百年,但是他依然沒有等到子水,他終於知道,子水不會回來了……他說過不會留下他一個人,可是他到底還是只留下他一個人。   阿布羅斯知道,他的子水生氣了,因為他做錯了事情,但他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一天他能再見到子水,一定會好好道歉……死去的那些人,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們,他會好好地補償,只要子水願意原諒他,他願意做出任何事情……      在子水消失的那一刻,那個帶走了他們的法寶承受不住負荷,化作五顆珠子分散出去,其中那一顆與子水有相似氣息的落入他的手心,為他擋住了天空中瘋狂的雷電。他想,等他集齊了五顆珠子,再找到一個修真者,說不定就能帶著他進入修真界,去尋找他的子水。      阿布羅斯有了目標,他離開了森林,首先回到了戰士公會,只是這麼久過去了,戰士公會裡沒有人再認識他,除了他的老師……可是他的老師取消了他的學徒資格,因為他太久沒來了,也因為在這個時候,老師的愛人維拉希爾離開了公會,而他的老師,也因此失去了他的仁慈。   他苦求無用,輾轉投向了一個剛崛起卻實力強大的小國,正是後來的艾瑞迪特帝國,他晉級成為星靈大預言師,得到了世人的尊重。      他暗地裡利用帝國的力量尋找那幾顆珠子,可他無法感應,如同大海撈針根本尋找不到,他同樣利用帝國力量尋找修真者,但是這麼多年來,再也沒有修真者出現過……年復一年,除了子水,他都不再記得當時那些人的長相了,他在等待中幾近絕望,他幾乎要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子水——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在拉法爾莫的城外察覺到了修真者靈力製造的禁制。      並不是星力就能夠感應到靈力,而是他才可以,因為他對這些力量是如此熟悉,而且在那段與修真者們相處的日子裡,他又多少次地用星力觸碰了那種力量……他欣喜若狂。   在異星入世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修真者們都是帶著肉身而來,而異星進入大陸,不過是有儀式之人投胎在大陸之上,以前也並不是沒有見過,他沒有把異星跟他夢寐以求的修真者聯繫在一起,因此耗費了不少工夫。      可到最後,他到底還是找到了……儘管他用了血魔化魘之術,但是子水不會知道的,等他找到了子水,他絕對不會告訴他這個。   失去了星力又怎麼樣呢?容顏枯槁又怎麼樣呢?他只要子水就好了,子水一定不會嫌棄他的——有子水在,一切都會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感謝新增的地雷君和所有支持正版君~~~然後,我看大家猜得挺熱鬧的嘛,可惜都沒猜對啊都沒猜對~扭~ 186 186、分道揚鑣 ...   阿布羅斯的敘述帶來的是一片沉默,阿洛不知道自己應該發表什麼感想,西琉普斯對此沒有感想——而阿布羅斯,他只是笑了笑,眼裡好像有微弱的星光閃爍,也許是希望,也許是一點兒別的什麼。   「埃羅爾,你猜到了吧,如果把五顆珠子都收集起來,就能夠讓法寶還原……我這裡正好還有一顆,而且,法寶上有了四顆珠子以後,只要你輸入靈力進去,就能夠召喚來最後一顆,讓法寶完整。」阿布羅斯微笑著,聲音輕柔,「那麼,你是不是願意跟我做這個交易了呢?」   「我把珠子給你,而你只需要在開啟法寶之後帶上我就行了。」      阿洛歎口氣:「血魔化魘之術一天沒有解除,我就一天不能答應你。」   阿布羅斯笑容不變:「我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會兒,我會跟著你,等到大陸上最後一個中術的人復原,我們就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開啟法寶。」      「……你怎麼確定,我一定具有元嬰期開啟法寶的靈力?」阿洛面色平靜。   阿布羅斯笑容加深:「我原本不知道的,不過現在知道了……而且,就算你沒有這個實力也不要緊,你的運氣很好。」他停一下,側頭笑道,「你是修行木行法門的吧?這個大陸上,唯一擁有的就是木行靈力。」他又低聲念叨,「如果當年不是因為那些木行修真者最高峰的都只是金丹初期的話,又怎麼會強行讓子水突破元嬰……」      對於這麼一個看起來幾乎已經半瘋狂的人,阿洛並不覺得自己能夠說服他——阿布羅斯眼睛裡深藏的執念讓人心驚,他現在更需要的是不要讓這個人進一步地把血魔化魘之術蔓延,而讓他跟在身邊……不得不說,這樣的舉動,既是阿布羅斯監視自己,也是自己看著他,雙方都有好處。至於他提出的要求……阿洛垂目,眼下要解決的首先是血魔化魘之術,然後才是其他。   「那你就跟著我吧。」於是阿洛點頭答應,「不過,你要把自己的臉隱藏起來,而且,也不要因為你的身份而給我們帶來什麼麻煩。」      阿布羅斯的眼睛倏然亮了:「當然,這只是我們之間的交易而已……」他的身形逐漸隱匿於黑暗之中,「……我明天清晨會在城外等候你們。」   他的囈語從遠方傳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個機會的……絕不會……」   昍 音 買   阿布羅斯的氣息徹底消失在周圍之後,阿洛長長地吁了口氣,只覺得渾身都很疲憊——並不是阿布羅斯這個人有多麼強悍、多麼厲害,只是對方總給人一種隱約的壓迫感,讓人覺得不願觸碰。   「……流牙,我知道你也很不喜歡他,不過,你別去招惹他。」阿洛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摟過去,他沒有阻擋,而是放鬆了靠著,「這個人罪孽纏身,碰到了沒好事的,他現在找我們,我們先應付著吧,其他的等血魔化魘之術解開了再作打算……我總覺得,他讓人覺得不安。」      「嗯,我不理他。」西琉普斯也不是最初那個沒有常識的人了,跟阿洛在一起久了,也見識過很多修真界的東西,他越是靠近某些層面,就覺得謹慎,天道無情,他不怕自己被天譴成灰,但那一次阿洛被天道警示,卻讓他因此而產生了恐懼……如果他的洛因為他而被懲罰,他要怎麼辦?   阿洛抬頭觸碰他的額頭安撫著,他雖然不知道西琉普斯是為什麼突然情緒躁動,但他不會讓他一直沉湎於此。      兩個人溫存了一會兒,西琉普斯想起之前的事情,低頭問道:「洛,你知道那個什麼子水嗎?」   阿洛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如果真的是我知道的那個『徐子水』的話。」      在修真界中,的確有個叫做「徐子水」的人,而且十分出名,阿洛在外門看雜書的時候,就有專門提起這人的,說起來,這人還掀起過一場不小的風浪。      具體的事情經過已經不可考了,不過,據說在很多年前,那時修真界的高深功法已經有許多失傳,不過比起後來卻好過許多,雖然已經多年沒人能夠飛昇仙界了,可是達到了煉神、化虛期的也不少,不像阿洛那個時候,就算是元嬰期的高手也變得極少了。   徐子水此人一生傳奇,據說他最初不過是個散修,卻獨自修行到金丹期實力,得到了各派掌門的青眼,也有跟他修行同個法門的要將他納入門下或是請他做供奉的,都被他拒絕,自言只愛一人逍遙自在。      後來不知是什麼事,他在眾人眼中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時卻突然自己開創了一個門派,取名「水雲門」,廣收弟子,他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奇遇,竟然就這樣突破金丹,達成元嬰,之後閉關十年,由元嬰至化神,於是拋下門派,出門遊歷,再五十年,他回歸水雲門,帶回自創水行功法「水雲舞」,而他本人的實力居然達至煉虛,一躍成為修真界有數的高手。   他門下弟子也是人才濟濟,他收留的首代弟子各個突破金丹,有十數人之多,而弟子再收弟子,短短百年,水雲門規模擴大數十倍,從三流的小門派躋身一流,名聲廣播,而前來拜師的人也越發多了。      若只是如此,也只能說徐子水是個資質過人的天才,可他性情溫良,從不吝於指點後輩,廣泛交友,不拘道魔……而且他並無修真之人的孤高,修真者素來不愛去凡人界,偶爾前往也是不得已為之,徐子水卻時常過去廣灑福澤,賑濟天災、治理洪水,做了許多好事。他這些年優容自若,不畏流言,十分瀟灑,自然也惹來不少女修愛慕,他卻沒有與任何人結成道侶,但凡遇見有人來表現欽慕之情的,他就退避三舍,永不相見。      這樣又過去百年,徐子水達至渡劫期修為,與他交好的人都勸他快些收集法寶,以免渡劫時手忙腳亂,可徐子水卻毫不著急,只把身邊人都急了個夠嗆。而真當劫雷到來時,到他渡劫之地觀禮的人有數以萬計之多,且既有正道修真者,也有魔道的領頭人,兩邊互不干擾,也暫時放下仇怨,徐子水盤坐山巔,空中九天神雷道道劈下,他一一挨過,全不費力,最後心魔考驗,他足足坐了九天九夜,最後嘔出一口血來,狂笑著化作金光飛昇而去。      在徐子水之後,修真界再沒有一個能得道成仙的,許多人以為是《水雲舞》功法的妙處讓他以這樣快的速度飛昇,便對水雲門趨之若鶩,水雲門多次招收弟子,又過數年,壓下了原本水行一脈的領頭人,成為修習水行功法最大的門派,一直綿延至今。   徐子水就是阿洛所在時代五行門派為首水雲門的祖師爺,修真界最後一個飛昇的仙人,也是最有爭議、卻從沒有人詆毀的一個。他的事跡被編撰成書廣為流傳,每個門派的雜記裡都有大略,而水雲門本身恐怕還有更加詳細的……阿洛當年就看過了雜記,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等多聽幾遍,跟記憶裡的對上號,他也就認出來了。      阿洛想著,當初阿布羅斯做出那樣的事,徐子水肯定是無法面對,阿布羅斯是他的愛人,卻出賣了他的同道,他當然愧對無比,後來也不可能再回來接他了,可是阿布羅斯又是他認定的伴侶,他無法忘情,只好寄情於修行與積福,希望能夠因此彌補一些阿布羅斯的過錯,也讓自己心中安穩。而異界一行,讓他心胸更廣,也讓他不再計較道魔之爭,而只是以心看人,才會有那樣多的朋友,這樣一來他的心境提升,修為就更快進步,直至渡劫。   最後的那一道心魔之劫,對他而言應該就是阿布羅斯,應屬情劫,而他最終突破了那個成仙,就是放下了這個心結……也放下了阿布羅斯。放棄愛人他心中痛苦,所以會嘔血,之後大聲狂笑,就是釋放這些年積存的郁氣。   成仙以後的徐子水應當不會再是從前的徐子水,先不說他已經去了仙界,即使他還有機會下界,而阿布羅斯去找到了他,一切也都將無可挽回。      更何況,阿布羅斯造了孽,他就算去了修真界,也永遠進不了正道,他的心思偏執,又有血魔化魘之術的怨氣在身,修魔倒是能進境很快,只是修行邪魔道的人即使飛昇也只能去魔界,與徐子水一個天一個地,根本再也不能相見……想到這裡,阿洛不禁覺得有些唏噓。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阿洛跟西琉普斯很快講完徐子水的事情,又說:「我們兩個在斯利維爾見到關於異修者的事情,那個天上有漩渦的異象應該就是徐子水開啟寶物弄出來的,我們以後要回去修真界,大概也得這樣來一次。」   西琉普斯這時候卻沒有心思想這個了,他突然摟緊了阿洛,聲音有些嘶啞:「洛,你修道,我修魔……怎麼辦?」如果阿洛修行成仙,那他怎麼追上去……      阿洛一愣,然後笑著拍拍他的手:「你擔心什麼,只有修行邪魔道的才要去魔界,你既不是修行邪魔道,還與我這正道修真者是道侶,到時候如果我成仙,你也會一起來,仙界廣闊,有人仙、有妖仙、也有魔仙。」    187 187、跟隨 ...   阿布羅斯遵循了他的諾言,用黑色的斗篷從頭罩到腳,一如他之前的裝扮,默默無聲地跟在阿洛和西琉普斯身後三步處,就好像兩個人的影子一樣。   西琉普斯對於外來的氣息很不滿,但是大概是因為受到過阿洛的告誡,所以不要說警告了,根本就當他不存在,阿洛更是這樣……他首先覺得跟這個人沒有話題,再者所謂的因果總是由過多的接觸而來,他已經因為這人倒霉了,就更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更何況,阿布羅斯罪孽纏身,阿洛跟他靠近了的話,對他修為的進展也會有所影響。   彌 雨 昍 音 購 買   喀麥爾城,阿洛和西琉普斯從紅狼傭兵團出來之後所進入的第一個城市,也是他們正式走入人類社會的起點,作為前往大陸上三大魔武學院的道路的樞紐,這裡的人流量總是相當大,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哪怕是已經做了很多的防範準備,在災難來臨的第一個周,它依然感染上這種眾人所認為的疾病。   阿洛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城門守衛森嚴,沒有了從前的熱鬧氣氛,而顯得比較冷清。      在表明了身份以後,阿洛和西琉普斯進了城,阿布羅斯靜靜地走在他們身後,守衛的喝止了他,阿洛連忙說明是一起的,這才讓他跟了進去,期間,阿布羅斯仍然不發一語。   前面的兩個人與他沒有交談,而阿布羅斯卻似乎也並不怎麼想搭理阿洛他們,他給人的感覺很飄忽,儘管披著色彩濃厚的黑色袍子,也依然沒什麼存在感——與他曾經作為星靈大預言師的時候截然相反。      阿洛照舊站在了城樓化丹施雨,西琉普斯也仍舊護在他的身旁,然而與以往不同的,大概就是攀上城樓階梯最高一層那裡站立著的黑袍人了。   習慣性地用魔力操縱雨水的降落,阿洛能清晰地看到天空中肉眼難辨的怨氣以極快的速度消散,整個城市都因此而得到了進化——也許是自身善緣的積累,也或許是天道的饋贈,每救治一個城市,阿洛都能夠感覺到自己心境的微弱提升——當然,這也可能是經歷過災難、親身見證了死亡而造成的結果。      然後,他感覺到了與往日不同的專注的視線,如芒刺在背。   那是一種執著到恨不能吞吃進去的、帶著瘋狂獨佔欲的目光,阿洛甚至能感覺到自脊背傳來的火燙感,好像烙鐵一樣。      其實,阿洛很熟悉這樣的目光,如果它的主人不是阿布羅斯的話——他很清楚自己的道侶,西琉普斯也總是這樣看著自己,只不過,西琉普斯的目光會讓他覺得安穩甚至安全,覺得溫暖,覺得只要有他的存在自己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阿布羅斯的目光,卻只讓他感覺到毛骨悚然。      阿洛深吸一口氣,回過頭,現在的城樓上早就沒有了其他人,在他施法的時候,伴隨在他身邊的城主就依約離開,城樓上顯得格外寂靜,也正是因為如此,阿布羅斯的視線顯得如此清晰。   不過,也是當他回過頭之後,阿布羅斯視線裡的攫取感倏然消失了……就好像是打破了什麼夢境一樣。      阿洛忽然明白了,阿布羅斯剛才看的,其實並不是他。   他看的是遠在另一個世界的徐子水,就在阿洛剛才施法的時候,他的身上浮現出一種只有正道修真者才有的氣息,而那道背景在城樓之上翩然欲飛,就好像當年的子水修行術法時候一樣。      阿布羅斯曾經也是站在這樣不遠不近的位置,看著他的子水意氣飛揚,同時也溫柔如水,阿洛的背影讓他彷彿回到了當年的時光,一瞬間恍然如夢。   可是當阿洛回過頭來的時候,阿布羅斯看清楚了阿洛的相貌,那些感覺就在一剎那消散了。      「不是……」他垂下眼低語,而後不肯施捨給阿洛任何一點注意力。   阿洛心中歎氣,但這個人他卻實在憐憫不來。      西琉普斯摟著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邊:「洛,我不看他,你也不要看他。」   阿洛抬眼笑了笑:「嗯,我只看你。」   西琉普斯的眼裡劃過笑意。      他們的工作已經進展了一半有餘,等到都做完了,他們就能夠得到阿布羅斯手裡的水珠,回去他們本來應該在的世界。   阿布羅斯看著他們兩個相依偎的身影,眼裡飛快地劃過一絲嫉妒,但又很快地壓了下去。      阿洛和西琉普斯走下城樓,城主正在下面等候,見到阿洛之後就立刻迎上來,眼裡是他們都見慣了的熱情:「埃羅爾先生辛苦了!」   微微笑了笑,阿洛頷首說道:「請不必介意。」      城主連忙帶領幾人去往城主府,一路上居然也沒做太多搭話,直到到了城主府門口,阿洛看到那裡十多輛裝載著各種箱子的貨車,才明白過來。   「這是阿里納斯王子殿下讓傭兵們帶來的草藥。」沒有等阿洛詢問,城主就已經開始解釋起來,「傭兵隊長在府裡等候,向您交接任務。」      阿洛點頭笑道:「我知道了,請城主替我多謝王子殿下。」難怪之前沒進行拉攏,原來這個城主也是阿里納斯的人。   西琉普斯拉了一下阿洛的衣擺:「洛,看那裡。」      阿洛應聲看過去,才發現原來在那些貨車的車欄、箱子的一角上,都有血紅色的狼圖案,而車子旁邊站立著的傭兵們似乎也發現了阿洛的視線,他們齜牙笑了一下,曲起手臂,給他看印著同樣標識的小臂上的徽章。   果然是紅狼傭兵團!      心裡隱隱有了些預感,阿洛有點急切地走進了城主府,在待客的大廳裡,阿洛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背影,一個高大,一個略為瘦削卻挺拔。   大概是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了,兩個人齊齊回頭。   「嗨,埃羅爾。」   「埃羅爾,你現在可真難找啊!還有我說流牙,找個時間再陪我打一場怎麼樣?」      黑髮的陰鬱青年和紅髮的健壯男人,果然是卡爾加和法爾非。      阿洛不知怎地心緒有點不穩,但他很快地也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好久不見……你們怎麼來了?」   西琉普斯攬住阿洛的腰,虎視眈眈地看著這兩個讓他的洛「激動」的人。      法爾非衝著西琉普斯一陣擠眉弄眼,卡爾加則是走上前幾步,站立在阿洛前方,伸出手遞給他一個單子:「驗貨吧。」   身後有木頭嘎吱嘎吱響,其他團員已經把箱子都卸下扛進來了,全部堆在地上。      阿洛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沒繼續問下去,而是拿著卡爾加給他的單子按照箱子的順序一個一個地核對,裡頭大部分都是他之前列給阿里納斯的想要的藥材,少部分是和某些藥材相似的雜草或者不相同的草藥,他在心裡估算一下,如果天道還是幫忙的話,煉出來的丹藥應該夠用有餘。只不過這些草藥的成色明顯沒有精靈之森裡的那些來得好,所以煉出來的丹藥大概也會稍次一些……以防萬一,以後再施雨時恐怕要增加一點濃度才行。      核對完了,阿洛點頭說道:「沒錯,都在這裡了。」   卡爾加也點頭,一揮手,傭兵們幫著又都把箱子抬起來。   阿洛看向城主:「我大概還需要在這裡呆幾天,城主……」   城主忙不迭答應:「王子殿下說過,一切聽埃羅爾先生您的吩咐,這些箱子,您隨意處理都好。」      阿洛於是笑著說聲謝,才對卡爾加說:「搬到我的房間裡去吧,我們好久沒見了,你和法爾非也跟我聚一聚怎麼樣?」   卡爾加沒有反對,法爾非抓抓頭髮,沒他發表意見的餘地。      城主看這情況,連忙叫人帶著阿洛去他早已準備好的房間,而阿布羅斯因為是跟著他們一塊來的,他也準備讓人去再打掃一間客房出來,被阿洛拒絕了:「城主不用擔心,他跟我們一起就行。」   阿布羅斯默認,城主也就聽從了,等把他們送到房間門口,他就識趣地退下。      傭兵們一股腦把箱子全塞進房間,好在房間足夠大,倒是沒顯得擁擠,之後卡爾加讓他手下的人也離開,屋子裡就只剩下了進門就倚在窗邊的阿布羅斯、攬著阿洛坐在床頭的西琉普斯兩人和隨便抽了椅子坐在他們對面的法爾非和卡爾加了。      卡爾加定定地看著阿洛,直到他有點頂不住了,才說:「你做的事很危險。」   阿洛一愣,隨即苦笑:「這也沒辦法,我必須做這個。」      運送草藥這種很普通的任務,根本不需要一個傭兵團的團長和副團長親自來,可卡爾加他們還是來了,這只說明一件事,卡爾加很擔心阿洛。   這也不奇怪,大陸上疫病蔓延,傭兵團作為要走南闖北跑任務的,受到的影響必然不小,當然得到的信息也不少,當卡爾加知道了原來一直在救城的那個人是名為「埃羅爾」的水系魔法師、同時身邊還有個大戰士的時候,自然也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卡爾加的表情黑得厲害,本來他就很陰森了,現在看起來更是有些嚇人,他又看了阿洛好一會兒,說道:「尼瑪很擔心你。」   阿洛僵了一下,轉頭看看西琉普斯:「流牙,去把門看好吧。」      西琉普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去站在了門口,之後伸手張合了幾下,才走過來。   而阿洛則揉了揉眉心,沖對面的兩個人微笑:「卡爾加,法爾非,到了現在,我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章完結,有可能是明天,有可能是後天…… 188 188、離開歐亞 ...   阿洛的發言結束後,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阿布羅斯倚在窗邊看著屋裡的人,斗篷下面的眼彷彿蘊含著某種深幽的光。      法爾非僵著的手臂擱在卡爾加的肩膀上,嘴角的笑容定格在一個燦爛的弧度上,然後下一刻,他的手被卡爾加一巴掌拍了下來。      卡爾加看著阿洛,側一下頭:「所以你是異修者?本來應該叫做『修真者』的?」   阿洛點頭:「是。」      卡爾加又說:「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進入了這個世界的一具被當做祭品的屍體,而這具屍體是斯利維爾家族的人,於是你為了不受影響只能參加那個所謂的儀式放血還情、現在已經擺脫了斯利維爾家族了?」   阿洛再點頭:「是。」      卡爾加繼續說:「這一次的疫病其實是有人惡意放出來的,目的是為了逼出你,而你因此接受到什麼『天道的警示』,所以不得不出來解決問題?」   阿洛仍然點頭:「是。」      卡爾加頓一下:「等這次疫病結束以後,你收集到可以離開的工具然後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對不對?」   阿洛苦笑:「……對。」      於是卡爾加也點頭:「我知道了。」   阿洛看著他,忽然問道:「……卡爾加,你有什麼感想嗎?」      卡爾加走過去,先看了西琉普斯一眼,然後輕輕把阿洛抱了一下,在西琉普斯忍耐極限之前很快放開:「這段時間我會在這裡陪著你,不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他跟著低語,「那個亂來的阿布羅斯,我不信任他。」   阿洛愣了一下,微笑:「……好。」      這個擁抱過後,卡爾加和法爾非一起出去了,從他居然容忍了法爾非摟著他的腰而沒有任何反應的行為上看,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這樣平靜。   門在他們的身後關上,西琉普斯挪過來,抱住阿洛的肩膀。      阿布羅斯突然輕聲笑了。   阿洛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阿布羅斯語聲輕柔:「埃羅爾,你不怕他們洩露出你的秘密嗎?要知道,這片大陸上可是很多人想要自然饋贈的……」      阿洛垂目:「我既然告訴了卡爾加,當然就是信任著他,信任著……他不會背叛我的信任。」   阿布羅斯哼了一聲:「那如果你信錯了人呢?」   阿洛靠著西琉普斯的肩膀:「把信任交付給他是我的選擇,如果信錯了人,也只是我時運不濟,自然應該自己承受後果。」   阿布羅斯目光灼然,一字一字地說道:「那麼,你會原諒這個背叛你的人嗎……如果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房間裡頓時又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幾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或許,有一個人的呼吸不那麼平緩。   這樣的問題,誰都知道到底想表達的是什麼,阿洛斂眸,他知道阿布羅斯是想在他這裡得到一個回答——作為與徐子水同樣有著溫和性格的修真者,他的答案……也許會讓阿布羅斯而感到安慰,也許會更加偏執。   可對於已經知道了徐子水結局的阿洛而言,他對阿布羅斯有些憐憫,可並無好感。那麼,他應該怎樣給他一個解答?      沉默了一會,阿洛抬起頭說:「是朋友的話,如果他只是背叛了我傷害了我,而又有不得已的原因,在時間的推移下我或者會原諒,如果他傷害了我重要的人,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我都會跟他絕交吧。」   是的,如果只是朋友的話,這的確是阿洛真心的想法。      阿布羅斯手指捏成了拳,又問:「如果不只是朋友,而是……愛人呢?」   他這句話說出來,房間裡忽然有了一種讓人想要窒息的氣氛。      連朋友都是如此,對於愛人,當然要求更高……這難道還需要再進一步地問出來嗎?還是說,哪怕是這樣了,仍然想得到一個能夠稍稍安慰的答案呢?      愛人,最初從朋友開始,彼此之前擁有友情,當友情不能滿足之後,就逐漸昇華為更親暱的情感,將兩個人緊密地聯合在一起,而隨著時光的推移,再絢爛的美景也會消失,但是如果彼此有著足夠珍惜對方的心意,就會沉澱為一份濃厚的、融化於血肉之中的親情,支撐著彼此,哪怕再沒有激烈人心的浪漫情懷,依舊可以彼此攜手——當生命走過很長很長之後,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人陪伴著,他就是你的半身,沒有任何人比他更重要,沒有任何人比他與你更親密,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能讓你信任。   他集合了你的友情、親情與愛情,集合了三種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寄托了你的責任、依賴和信任,如果這樣的人背叛了你的信任……呢?      阿洛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悵然,西琉普斯雙臂用力地環緊了他的腰,低聲說道:「我永遠不會背叛洛。」   而阿布羅斯焦灼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阿洛身上。      阿洛微微笑道:「愛人會是我最包容也最苛刻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而傷害了我,我會原諒……可是,如果被傷害的不是我而原因卻是我的話,那麼,我會對我的愛人很失望,同時我的愧疚和自責會讓我無法原諒仍然想跟愛人在一起的自己,而這份愧疚和自責,會成為我和愛人之間永遠的阻礙。」      阿布羅斯的掌心被指甲刺破了,他周圍的氣息一瞬間翻騰起來,變得十分凶戾,然而下一刻,這種氣氛又穩定下來。   「也就是說,你從來不會憎恨自己的愛人?」他最後問道。      阿洛輕輕點頭:「是的,憎恨的只會是自己,無法原諒的也只會是自己。」   阿布羅斯沒有再說話了,他往窗台那邊走近一些,身體就融入了一片紫色的星光中,消失在這個房間之中。      阿洛往那個地方看了一眼,之後倚在西琉普斯的肩上。   阿布羅斯的星力越來越少,從以前的明亮到現在的黯淡,無一不顯示著他能力的減弱,而容貌的變化就是因為力量的流失而引起,從臉部一直向下蔓延……他上一次的手還如此潔白,而剛剛不經意的一瞥,阿洛已經看到,那不慎露出的手也是枯皺得好像樹皮一樣——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西琉普斯把歎息著的阿洛攬入懷中,嘴唇在他柔軟的發頂印下一個吻……不管其他人有多少錯過和多少痛苦,但這些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阿洛感應到西琉普斯的想法,抬起頭溫柔地笑:「流牙,我知道……我們很幸運。」也許不止是幸運,還有彼此的珍惜與看重。      三天後,阿洛把所有的草藥煉製成丹藥收好,重新踏上驅除疫病的征程,卡爾加充分地落實了他的計劃,每一天都跟在阿洛身邊,以至於造成了阿洛左邊卡爾加、右邊西琉普斯、後面阿布羅斯的景象,而法爾非則被卡爾加打發回去,據說是卡爾加有什麼安排的,對此,阿洛聽之任之,而阿布羅斯居然也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終於,當最後一個城市的血魔化魘之術也被化解之後,卡爾加突然拍了拍阿洛的肩膀。      阿洛正在專心致志地把培元丹兌成藥水,見狀直起身子,把最後一顆丹藥丟進去,回頭笑道:「嗯?」   卡爾加說:「你要走了吧。」      阿洛並不訝異卡爾加對他的瞭解,笑著點頭:「嗯。」   卡爾加又說:「你需要一塊偏僻的很大的地方。」   阿洛又笑:「嗯。」   卡爾加點頭:「我知道一個地方。」      雖然卡爾加的聲音和氣質從他們遇到的時候就都是沒改變過的陰測測,但阿洛還是從中間聽到了一點期待。   於是阿洛笑容更深:「等一下會有很多人上來,卡爾加,讓流牙先把我們帶到城外,然後你帶我去那個地方,怎麼樣?」      卡爾加的嘴角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笑容,讓他顯得更陰森幾分,他沒有回答,但是立刻站到了西琉普斯前方,而阿布羅斯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他的身側。西琉普斯把阿洛摟進懷裡,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劃了個弧線——黑色的光芒閃過,這塊地方立刻變得空無一人。   當等候已久的、早已聚集在城主府的各位貴族王子趕到的時候,城樓上只剩下兩大桶淡金色的藥水和一封漂浮在半空的、交給蘭德斯科帝國大王子阿里納斯殿下的感謝信。      ================      卡爾加找到的地方,是一處森林的外圍,那裡有一片廣闊的空地,而且因為要爬過幾座山頭才能到達,幾乎沒有什麼人煙。   在他們離開了最後的城市,阿洛用了縮地成寸的道法,帶著幾個人按照卡爾加指路的方向,沒有多久就來到了這裡。      他們剛剛站穩,阿洛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在他們的面前,安靜地站著好幾個人。      用慈祥目光看著自己的紅髮婦人尼瑪,一見面就把卡爾加抓過去的法爾非,和阿勒利厄爾站在一起卻保持距離好像在生氣的謝爾菲斯……在這個世界上能算得上朋友的人都在這裡了。也許還多出了一個人——那位血腥公爵,可是看謝爾菲斯的彆扭樣子和他臉上的包容笑意,或者也並不是外人。      阿洛對著他們微笑:「大家,好久不見了。」   謝爾菲斯第一個走過來,頂著西琉普斯刀子一樣的眼神給了阿洛一個大大的擁抱:「埃羅爾,聽說你要走了,所以我來送你。」      卡爾加對著阿洛一頷首:「我告訴了他們,謝爾和尼瑪都很擔心你,我想,你是在離別前跟他們見上最後一面的。」   阿洛笑了,他和卡爾加之間的相處時間並不多,但似乎彼此都能夠明白對方的想法:「是的卡爾加,我很高興,謝謝你。」      卡爾加很自然地接受了,可謝爾菲斯則抱歉地說道:「埃羅爾,很對不起,我在過來的時候被艾爾跟蹤了,所以只好也告訴他。」   阿洛搖搖頭,笑道:「沒關係,他跟你親如一人,不是嗎?」      阿勒利厄爾在阿洛目光投過去的時候也回了個友好的笑容,跟著視線很快地回到了謝爾菲斯身上,讓阿洛感到放心。   而後是尼瑪。      阿洛看著尼瑪一步步走來,眼睛裡帶著他熟悉的光芒,如同看著自己孩子的溫暖目光:「尼瑪,我很抱歉……」   尼瑪張開雙臂把他抱在懷裡,撫摸他的頭髮,然後給了他一個親切的頰吻:「傻孩子,與其留你在這裡不安全,尼瑪寧願永遠看不到你……要一路順風。」      「嗯,我知道。」阿洛心裡感覺到溫暖。   跟著,尼瑪又朝著西琉普斯招招手,西琉普斯怔一下,慢慢地走過來,卻被尼瑪同樣的擁抱和頰吻弄得渾身僵硬。      尼瑪好笑地拍拍他的肩:「流牙,我把埃羅爾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保護他、照顧他……能答應我嗎?」   西琉普斯第一次被除了阿洛以外的人親吻,愣愣地點一下頭:「能。」   阿洛難得看到西琉普斯這個樣子,眼光不自覺地變得無比柔和。      尼瑪這才退回去,這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埃羅爾,你該辦正事了。」是阿布羅斯的聲音。      在場眾人沒一個對他有好感的,阿洛也停頓一下,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那閃爍著繽紛光彩的法器:「你手裡的那一顆呢?」   阿布羅斯看著法器,眼裡的神采很癡迷,他走過去,用手指在上頭撫摸了好幾遍,才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鏈子,在底端,用堅固的金屬牢牢地禁錮著一顆淺藍色的珠子,上頭水氣氤氳、波光流轉,正是五行中的水珠。      在水珠被拿出來的那一刻,「喀」一聲輕響,它自發地脫出禁錮,「啪」地嵌在了木珠後面,法器的輪廓更加鮮明。   「埃羅爾,輸入你的力量!」阿布羅斯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阿洛深吸一口氣,把雙手輕輕懸浮在法器之上,將靈力瞬間灌入——金色、青色、藍色、紅色,四種光芒剎那間轉過一遍,金珠在尖端發出銳利的尖嘯,彷彿在呼喚著什麼。   就像是在回應著它一樣,一道勁風破空而來,發出刺耳的聲音,跟著是「叮——」一聲綿長的低鳴,法器的尾部驀然安上了最後一顆珠子,褐色的、與金珠等大的一顆,彷彿磐石一樣堅固而安穩。      法器徹底組合完成,它終於露出了原貌,看起來,是一個梭子,兩頭尖而中間圓,有一行古篆在正體上劃過流光,阿洛認出來,那寫著「輪迴梭」三個字……原來,這就是法器的名稱。   「輪迴梭……沒錯,它就叫這個名字!」阿布羅斯激動的聲音直傳過來,「趕快開啟它!快點!」      阿洛閉上眼感受輪迴梭的力量,它好像通靈一樣,當他把靈力再度注入的時候,它就在他的腦海裡顯現出了如何使用的方法。阿洛按照它的指點,把靈力沿著某個詭異緩緩延伸,那輪迴梭霎時發出絢爛的白光,直衝雲霄。   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層黑色的雲,在白光刺入的時候,它們開始圍繞著白光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就在這個時候,阿洛突然發現,自己一直處在元嬰巔峰的力量竟然突破了,安全而穩定,甚至只有細微的雷電,昭示著這就是他的雷劫。   他猛然福至心靈……這想必就是天道給他的獎賞。      很快地,那道白光從強勢到溫和,從細小到龐大,逐漸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光柱,阿布羅斯的兜帽早就被風吹拂下來,他沒有理會自己面容給旁人造成的驚異,而是在光柱出現的剎那就猛然衝了進去,下一瞬,他消失在光柱之中。   「子水,我來找你了……」      阿洛和西琉普斯對視一眼,阿洛轉向眾人,微微地躬身,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回真的要走了……請大家多保重。」    彌雨昍音 購買   眾人都帶這笑容點頭,卡爾加說道:「我會幫你照顧好尼瑪,放心吧,她現在是紅狼傭兵團的一員。」   阿洛笑著:「多謝。」      法爾非快走幾步,狠狠地在西琉普斯胸口上砸了一拳,而謝爾菲斯更是出人意料地猛衝過去,極快地抱了西琉普斯一下放開:「流牙,再見。」又後退著抬起頭,「埃羅爾,再見。」      西琉普斯出奇地沒有丟謝爾菲斯眼刀,只是給了他一個類似「再見」的眼神,而後他一把抱起阿洛,大步跑進漸漸變窄的光柱之中。   然後,他們在友人與親人的微笑中消失了。      謝爾菲斯目送著他們,喃喃說道:「我本來想告訴你,斯利維爾一家現在跟隨阿里納斯大王兄的,現在看來,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吧……埃羅爾。」   阿勒利厄爾走過來,擁著他的肩,這一回,他沒有躲開。      阿洛和西琉普斯在光柱的籠罩中,只覺得眼前一花,就漂浮在一道如銀練一般飛速前行的白光裡。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飛速地移動,卻十分平穩,沒有一點顛簸。   這道光,會帶領他們走向他們自己的世界。      在距離他們很遠很遠的前方,似乎與他們平行又似乎距離他們無限遙遠的另一條銀練中,隱約還能看到另一個人影。可那邊卻沒有這邊這樣平靜,阿洛能夠看到,在那銀練的上空,有堆積的雲層在醞釀著雷劫。   幾乎是同一時刻,帶著阿洛和西琉普斯的銀練速度更快了很多,眨眼間,就把前面那條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那個裡頭,是阿布羅斯吧……」阿洛低語。   西琉普斯滿足地抱緊了阿洛,用下巴蹭著他的頭說道:「那不關我們的事。」   阿洛笑笑:「對啊,不關我們的事。」      阿布羅斯積攢了太多的怨氣,他上空的雷劫究竟是法器不樂意兼容他的怨氣而產生、還是天道對他真正的懲罰,這些都不得而知,而以他現在幾近於無的星力能否在這劫雷下存活下來,也不得而知。   如果他沒有死,他也許能化身為魔,繼續尋找他的子水,而如果他死了,那麼……就是灰飛煙滅。      不過這也和他們無關,在一剎那的眩暈後,他們安然著地,輪迴梭安分地落在阿洛的手心裡。   面前是一片青山綠水、白雲如歌,空氣裡盈滿了充沛的靈力,阿洛深深地呼吸著久違的氣息,然後他轉過身,對自己身後的男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流牙,歡迎來到修真界。」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大家,這篇文的正文就到此完結了,該交代的我都交代過,中間依然有一些我自己不是很滿意的部分,不過目前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希望在以後寫出的文中,我能夠寫得更加成熟一些。接下來是卡爾加和法爾非的番外,大概在一萬字到三萬字之間吧,寫得出就長點,寫不出就短點,目前我暫時是這麼想的啦~不過因為新文發了,所以主攻新文,這個番外更新會比較不定期,請大家慎入。 目前我開了一個新文,大家明白的,就在專欄裡,講的是一個殭屍弟弟壓倒人·妻哥哥的故事,也算是養成吧,但也不全是,小攻照舊是小受撿到的……咳,纏人黏人愛哭愛撒嬌又霸道,這個基本上就是小攻的性格了~小受的話,本來比較孤僻,後來撿到弟弟千依百順,漸漸就人·妻了……默。 於是,殭屍弟弟, 直接戳名字就能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