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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鷲飛龍》全集[精校版]
作者:劉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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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嘉陵江上游本就水急灘多,到這一段,江流更急,江中又礁石遍佈,明暗參差,大小不一,大大小小,共有十八堆礁石攔在江中。
江上的船工給這裡安上了一個駭人的名字:惡鬼灘,又叫他十八小鬼迎客。
迎客的是鬼,那麼主家是誰?不要問,人人知道。
千百年來,這惡鬼灘不知撞碎了多少船舶,十八小鬼更不知為閻王爺迎去了多少客人。
但近四十年來,惡鬼灘沒有死過一個人。水流一樣的急,船一樣的碎,十八小鬼並沒有偷懶或者睡著了。
只不過小鬼遇著了菩薩。
四十年前,彷彿是一夜間,江岸上多了一座小廟,一個和尚。
這和尚不知有多少年紀,也許五十歲,也許六十歲,但也許三十歲還不到。因為就算三十歲最壯盛的漢子,身手也沒有他壯健敏捷,尤其是在水裡。
江流本急,到惡鬼灘,多了這十八堆礁石,河道變窄,水勢更急,迴環旋轉,咆哮若雷,彷彿惡虎出籠,又似群狼爭食。
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一旦撞船落水,水性再精熟的老船工,也只有閉目待死的份。江水蘊含的力量,決非人力所能抗衡,人在水中,完全沒有掙扎的餘地,有再好的水性也沒有用。
但這和尚卻不同,彷彿他身上附著大力神魔的魔咒,又彷彿他根本就是江水的一部份,湍急的江水,萬鈞的力量,對他不起絲毫作用。
一旦有人撞船落水,他就會跳入江中,將人救起來,他在江中輕快的游動,姿勢優美靈活,只有水中的游魚能夠比擬,而動作的優嫻沉靜,則可與最自信的老漁夫想提並論。他有一隻羊皮筏子,用一根繩子繫了斜背在身上,救起的人,都放在羊皮筏子上。他的速度是那麼快,眼睛是那麼尖,任何一個落水的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嬰孩,他都不會漏過。直到救起所有的人,他才游回岸上。
和尚還有一身神奇的醫術,落水的人,給江水裹著在礁石上一摔一撞,不是筋折骨裂,就是頭破血流,至於嗆水閉氣,更是尋常事。
然而不論是斷手還是斷腳,破頭還是閉氣,再重的傷,和尚都有辦法,甚至就是完全嚥了氣,一隻腳已經跨進了鬼門關了,和尚扯著他另一隻腳,也硬是能將他拉回來。
針灸草藥,推拉按摩,眼見血淋淋、半死不活的一個人,給和尚三兩下一弄,立即就活了,有精神了,會大聲叫疼了。
自從和尚來到這裡,四十年了,惡鬼灘就沒死過一個撞船落水的人。
和尚名大拙。
但這條江上的百姓,都叫他大拙菩薩。
四十年彈指一揮間,大拙終於老了。
十多年前,大拙收養了一個孤兒,給他取名一靈。是名字,也是法名。
一靈長成了一個眉目端莊的健壯的少年,他繼承了師父的衣缽。這幾年間,大拙不再下水了,下水都是一靈的事,救上人來,他還幫著師父診治。所有的人都說,一靈在水裡,比師父更靈活,他的醫術,也幾乎跟師父相差無幾。
聽了這樣的話,大拙臉上便會露出寬慰的笑容,而一靈,總是嘻笑著搔搔頭,他還不好意思呢。
大拙建的廟很小,後牆是一塊大青石,前面空蕩蕩的,門也沒有,雖然江面盡收眼底,能隨時發現撞礁的船隻,但江風也是無遮無掩的直灌進來。
廟小到甚至不能擺下一張床。事實上大拙也根本沒有床,他以打坐代替睡覺。收了一靈,師徒倆就背靠背打坐到天明。
但這一年,大拙突然不和一靈背靠背打坐了,他靠著大青巖坐著。
這一年,大拙什麼也不幹了,別說下水救人,就是一靈救上人來,他也不再幫忙診治。
他坐在那裡很少動,甚至飯也不大吃了,往往十天半個月,吃不了一小碗稀飯。
他真的老了,很老很老了。
如果有心人記著,就會發現,這一年,正是他來這裡的第四十個年頭。四十年的日出日落,搏風擊浪,他終於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一靈很悲傷,卻又不知該怎麼辦。他今年十六歲,要懂事不懂事。但有一件事他心裡很清楚,師父,很快就要離開他了。
他還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師父的身子,似乎在不停的往身後的大青巖裡面鑽。大青巖堅硬若鋼,鐵傢伙砸上去,僅留下幾點印子,但大青巖在大拙瘦弱的身子面前,卻退縮了,無聲無息的往裡陷進去。
終於有一天,大拙的身子,完完全全的嵌進了大青巖裡。
這一夜,月色如霜,青濛濛的江面上,江水安靜了許多,水流嗚咽,就像在歎息。
大拙讓一靈坐在自己面前。
「孩子,我很高興,你長大了。」他蒼老潮濕的眼神裡,有著無邊的慈愛和欣慰。
「你是個孤兒,我只知道你姓王,一靈是我給你取的,是法名,將來你要還俗,也可以做你的名字。」
「今夜我就要離開你了,孩子。我活了一百零八歲,前半生殺人如麻,後半生救的人,我也沒數過,不知能不能贖我的罪孽。呆一會兒,看來接我的,是佛祖,還是江中的這十八個小鬼,就知道了。」說著,他輕輕的笑了一聲。
一靈淚如泉湧:「不,師父,你不能離開我,不會的。」
大拙微微笑了:「孩子,這是佛祖的旨意,師父雖然離開了你,但師父的許多東西,卻都留在了你的身體裡,因此也可以說,師父並沒有離開你。」
一靈眼淚簌簌的往下落,要明白,卻似又不明白。
大拙看著他稚嫩無助的眼光,歎了口氣,道:「一靈,今天你捨不得我,但日後,你說不定會恨我的,恨我留在你身體裡的那些東西,帶給你無窮的煩惱。不過那也說不定,人是會變的,何況你還小,一切都還沒定型。你是恨我還是感激我,再過兩三年就知道了,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恨我的好,否則……」他沒有說下去,抬頭看著天上的冷月,過了好一會,又微微的歎了口氣。
一靈怔怔的看著師父,師父話中的意思,有許多他都不懂。經年搏擊江浪,十六歲的他,體格雄壯猶勝過一般的壯年漢子,但居處一隅,行善積德,心地純樸,較之市井中十一、二歲的小兒,只怕還要單純得多。話中的機鋒若是太多,他就實在是弄不明白了。
「不,師父。我決不會恨你的。」他的話斬釘截鐵,正是熱血少年常有的語氣。
大拙轉過眼光,看著他,露出慈愛的笑意。
「好吧,孩子,不管將來會怎麼樣,我先交待你一些事情。」他的神色突然變得莊重無比,一靈坐正了身子,凝神聽著。
「明天,你動身往北,到少林寺去,見到他們的主持方丈,問一個人,大愚禪師,看他死了沒有。大愚若是沒死,你想法見到他,將『苦海神燈』演給他看,看他有沒有破法。」
「苦海神燈?那是什麼?」一靈皺起了眉頭,但隨即腦中突然電光一閃,一些奇怪的姿勢突然冒了出來。這些姿勢非常的古怪,或者說好笑,他如果不是癲了,好好的,絕不會做這些樣子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一靈對自己腦子裡突然出現的古怪現象驚訝無比,張大了嘴,呆呆的看著師父。
大拙也正在看他,眼光猶如兩道冷電,好像直要看到他心裡去。一靈又吃了一驚,他從來沒見過師父有過這樣的眼光。
他驚訝莫名的樣子。全落在了大拙的眼裡,大拙笑了,眼光又變得蒼老、慈愛。
「孩子,不要怕,師父一生的積累,都轉到了你體內,東西多了,可不止這一點。」頓了一頓,又道:「不管大愚有沒有破法,你都回來,回到江上來,伴著師父,你腦子裡的那些東西,只要不受到激發,不會自動冒出來,就讓它們跟著你,自生自滅吧。這是天意,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拙停了一會,又道:「如果大愚死了,你就到泰山去,等到明年的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天下英雄聚會泰山之頂,你注意看著,有沒有一隻巨大的金鷲飛來,如果有,你將『回頭是岸』演給騎金鷲的人看,看她能不能破。如果沒有,你還是回來,伴著師父。」
大拙說到「回頭是岸」,一靈腦中立即湧現出一些持劍的姿勢,他從來沒有見過劍,但他覺得,這些姿勢非常的優美,如果自己使出來,一定非常的好看。
大拙側頭看著遙遠的天際,緩緩的道:「她是一定會來的,孩子,你這一生,注定不會平凡。」他看向一靈的眼睛,一靈愣愣的眼光裡懵懵懂懂,就像一張白紙,又像一塊璞玉。他搖搖頭:「孩子,你有得苦頭吃了,那些魔頭,哪一個不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哪一個又肯輕易服人?受了四十年的委屈,哪一個又不想伸頭吐吐冤氣?唉。」他歎了口氣,遠遠的江面上,竟似乎也起了一層淡淡的皺紋。
大拙閉上眼睛,良久,不再說話。
月到中天。
大拙突然睜開眼睛:「阿彌陀佛,一靈,到江邊打桶水來。」
「哦。」一靈應了一聲,起身打水,心裡奇怪,想:「師父要水幹什麼?」
到江邊,方沉下桶子去,耳邊突然響起師父慈祥的聲音:「一靈,師父去了。師父給自己造好了墳瑩,你灑上江水,也就成了。明日太陽出來,你就走吧,一靈,好孩子,好自珍重。」
「師父。」一靈一聲痛叫,翻身撲回,他的身子猶如閃電,只是他自己並沒有覺得。
大青巖前,已沒了大拙的身子,大青巖平滑如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就在剛才,這大青巖還凹進了一塊,裡面還坐著一位老僧。僅是大拙禪座前面的青石板凹進了一塊,彷彿平空間給人剷去了似的。
一靈腦中的一些知識告訴一靈,師父是用大天龍爪抓碎了面前的青石,然後吸到自己身上,給自己建造了這座獨特的石棺。
「師父。」一靈撲過去,冰涼的青石粉,隔開了師父溫暖的身體,慈愛的目光。他恨不得將石粉抹掉,挖出師父,但靈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一靈號啕大哭,江水嗚咽,山谷回應,似乎也在陪著他落淚。
過了好久好久,一靈慢慢的走回江邊,慢慢的打了江水,輕輕的灑在石粉上。
水澆上去,石粉發出滋滋的輕響,由灰轉白,由白轉青,終於與大青巖變成了完全的一個顏色,也變得了一樣的堅硬。
「這是天龍神罡的陽火在起作用,陽火遇水,練石如鐵。」一靈腦中的念頭如靈光閃過。
「師父。」一靈趴下叩頭,然後就那麼坐著,呆呆的看著石壁,漸漸的,石壁不見了。師父又出現在他面前,依舊茲祥和謁,對著他微笑。
太陽出來了。陽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出來,光芒閃爍,如金蛇亂舞。水光映在大青巖上,不住晃動。一靈眼光一花,搖搖頭,面前只有大青巖,沒有師父。
「師父沒有了。」一靈對自己說,他少年的心裡,說不出的悲痛,回頭看看太陽,陽光刺目。
「師父,我聽你的話。這就上少林寺去。」一靈趴下再叩了三個頭,爬起身來收拾東西。
他也沒什麼要收拾的,不過兩件換洗衣服,幾兩散碎銀子,他師徒救人無數,感恩的人敬奉銀兩的不少,但大拙不是推辭不受,就是接濟了其他的遇難者,沒什麼積蓄。
一靈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背了,又在師父靈前流連了一回,跨出小廟。
便在這時,遠遠的幾條人影疾奔過來,身法輕靈,不是普通人,是武林健者。
這幾人直奔小廟而來,一靈駐足觀望,看得清楚,共是六個人,一個四十來歲的錦衣漢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四個勁裝武士。錦衣漢子執劍,勁裝武士持刀,身上都是血跡斑斑,衣衫破裂,顯是經過一番劇鬥。那少年服飾華貴,身上一塵不染。
六人奔到近前,錦衣漢子目光如電,在一靈臉上一掃,道:「你是廟裡的和尚麼?」一靈點點頭。錦衣漢子回頭看那少年,道:「少盟主,進廟裡歇一會。」看著一靈:「小師傅,討碗水喝。」
一靈心裡這時候實不願陌生人去打擾師父,但他是做慣善事的人,略一猶豫,仍然轉身進廟,那少年卻喝住了他。
「站住。」
「阿彌陀佛。」一靈轉身行禮:「少施主有何吩咐?」
「你背著包袱幹什麼?你不是這廟裡的和尚。」這少年眉清目秀,長相甚佳,眼光卻尖銳逼人,直盯著一靈。
「阿彌陀佛,少施主,我是這廟裡的和尚,背著包袱是準備出門。」
「上哪去?」
「往北。」
「哪個地方?」少年緊逼不放,語氣嚴厲似乎在審犯人,換作別人,一定會著惱,一靈久受佛門寬容之心熏陶,還沒學會生氣,略一猶豫,道:「到少林寺去。」
少林寺威名震天下,六個人都是一震,那少年冷然一哼,道:「想不到這小和尚竟還是少林弟子。」
一靈搖頭:「我不是少林弟子。」
少年奇了:「那你到少林寺去幹什麼?」
一靈道:「師父要我去的。」
那錦衣漢子突然插口道:「我知道了,你師父是大拙活佛,你師父呢?」
一靈眼圈一紅:「師父圓寂了,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可惜。」那錦衣漢子也宣了一聲佛號,看著那少年,點點頭。意思是信得過,不必疑心。
那少年卻仍然不肯進廟,眼光在一靈身上一繞,俯身到錦衣漢子耳邊,耳語數聲。那錦衣漢子面有難色,道:「怕他不肯,而且……也不像。」
那少年眼光如刀:「這點小事也做不好,你還能做什麼?」
錦衣漢子面上一紅,略一思索,跨上一步,手中已捧了幾張金葉子,道:「我家少盟主早聞大拙菩薩慈悲之名,聞他圓寂,心實傷感,一點小小心意,略表哀思,請小師傅收下。」
一靈心中感激,合十為禮,卻不收他的金葉子,道:「施主誠心,小僧代師父謝了,但金葉子小僧不能收。」
錦衣漢子急了,道:「小師傅先請收下金葉子,我們還有事要求小師傅呢。」
一靈道:「金葉子不能收。施主敬重小僧師父,小僧感激不盡,施主有事儘管說,小僧定當盡心竭力。」他敬重師父,連帶對敬重師父的人也存了滿心好感,況且他又是做慣好事的人,沒什麼機心,一口應承。
錦衣漢子瞟著一靈,面有難色,道:「這件事很為難……」話沒說完,突然歎了口氣:「唉,算了,還是我們自己承擔吧。」
一靈急了,道:「小僧不怕難,施主儘管說。」
錦漢子猶豫一會,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家小主人激於義憤,打了一個仗勢欺人的惡霸,卻怕回家給老爺夫人罵,就想了一個主意,要找一個人扮成他的樣子代替他。等那個惡霸找上門去,一看人不對,自然無話可說,則老爺夫人也不會罵人了。」
這番話若在江湖老手耳中聽來,自是漏洞百出。但哄一靈卻是恰好,欣然點頭,道:「惡霸仗勢欺人,該打,這事不難,小僧願意盡力。」那少年本已沉下臉去,聞言頓時喜笑顏開。
錦衣漢子大喜,瞟一眼那少年,道:「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大拙菩薩是菩薩心腸,小師父也是菩薩心腸。小師傅,請到廟裡,和我家小主人換過裝束。」
四個勁裝武士在外守望,一靈、錦衣漢子、那少年三個入內。一靈和那少年換過衣服,一靈身子較長大,不免顯得緊巴巴的,又是頭一次穿這樣華貴鮮艷的服飾,又新奇,又彆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那少年掃一眼一靈的光頭,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匕,握住自己頭髮,三兩下剃下,竟是剃得乾乾淨淨,匕首鋒利固是一功,手法之巧,也著實了不起,錦衣漢子面露欽佩,一靈卻是視若不見,只道:「施主怎麼把頭髮剃了,唉,可惜。」
那少年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連頭髮一併遞給錦漢子,道:「給他粘起來。」那瓶子中裝的不知是什麼,極有粘性,錦衣漢子將裝的液體在一靈頭上一抹,再將頭髮粘在一靈光頭上,竟然一粘就牢,再扎上英雄巾,一個小和尚,轉眼就成了一個俗世佳公子,雖然有些彆扭,不過若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錦衣漢子和那少年對望一眼,眼中均有喜色。錦衣漢子道:「你服飾改了,名字也得改過來了。一路上若有惡霸的人阻攔,你就自稱仇自雄,是鐵血盟的少盟主,你不要怕,有馬龍四兄弟保護你,惡霸拿你無可奈何。我們並不是怕,只是想讓那惡霸上一個大當,你知不知道。」
一靈點點頭,笑道:「我知道。」
錦衣漢子看一眼那真仇自雄,差一點就要樂得打哈哈,給仇自雄眼光一瞪,強自克制,道:「便請小師傅,不,少盟主啟程上路。」出得廟來,叫過那四名勁裝武士,道:「馬龍,你四個保護少盟主沿江上行,直達總堂。」隨即又低聲囑咐一番。
一靈隨著馬龍等四名武士,依依不捨的離了小廟,直到去遠。仇自雄才和那錦衣漢子相對哈哈大笑。
「笨蛋。」仇自雄笑道:「當真是世間少見的笨蛋。」
錦衣漢子諂笑道:「虧得少盟主想這一個主意,叫這小笨蛋擋災,我們就能抄近路平安返回了。」
仇自雄掃一眼那錦衣漢子,道:「張伯當,你也把頭髮剃了,到廟裡找老和尚的衣服換上,我們過江去。」
張伯當一愣:「過江,為什麼,我們得加緊趕回去啊。」
仇自雄一聲冷笑:「回去幹什麼?送死啊,如果我猜想得不錯,青龍會這邊得手,那邊群英會就會長驅直入,直搗咱們的總堂。」
張伯當吃了一驚:「少盟主是說,青龍會,群英會聯手對付鐵血盟?」
仇自雄哼了一聲:「傻瓜,一盟兩會三方對峙,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這次爹爹輕身冒險,致為青龍會所乘,身邊好手或死或遭擒,鐵血盟實力大衰,群英會若不乘火打劫,除非是鬼迷了心。」
張伯當呆了一呆,哽咽道:「可憐盟主身首異處……」
「活該。」仇自雄突然大叫。
張伯當一愣,叫道:「少盟主……」
「怎麼?」仇自雄狂暴的叫:「別以為是我爹爹我就不敢罵他。身為一盟之主,不善自珍重,致為敵所乘,他也是個笨蛋,蠢豬。」
張伯當看著他扭曲變形的臉,不自覺的心中發寒,退了一步。
鐵血盟上下提起盟主仇天圖身邊鐵血親衛首領張伯當,人人都要又敬又畏的翹起大拇指。張伯當鋼骨鐵血,忠勇無雙,只要盟主一聲令下,刀山火海他也敢跳,油鍋地獄他也決不皺一下眉頭。
但這幾天來,陪著這個少年,張伯當卻時不時的感到心虛膽寒,鐵血鋼骨的一條漢子,也快要變成一個懦弱小人了。
過了好一會,張伯當問道:「少盟主,那你有什麼打算?」
「扮和尚,過江,躲過青龍會追殺,上大雪山找我的師祖紅衣老祖,只要師祖功成出關,鐵血盟哪怕死盡死絕,也仍可復興。最主要的,明年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隱伏了四十年的潛龍將飛昇成天龍。四十年啊,多少絕世之雄望天空歎,而明年的二月初二,泰山天龍大會上,一切都會改變,正是我大顯身手的好機會,哈哈哈!」
二月初二,龍抬頭,天龍大會。
這是天龍在四十年前與大愚羅漢的約定。
天龍,四十年前的絕世之雄,手創天龍教,統一黑道七百四十八幫,屬下三壇十五香堂共百萬弟子,無數梟雄巨霸,俯首稱臣。便在天龍欲借勢更展雄圖之際,少林大愚羅漢率俠義道五大派於泰山絕頂向天龍挑戰,聲言天龍若單打獨鬥能贏了他,他便率五大派俯首稱臣,天龍徹底統一黑白兩道,天龍若贏不了他,則天龍需解散天龍教並約束屬下,讓江湖安靜四十年,四十年後,二月初二龍抬頭,泰山之巔再決雌雄。
這於天龍並不公平,但天龍卻一口答應了他,約戰泰山之巔,戰前,江湖惟一保持獨立的另一股勢力靈鳳宮主靈鳳也趕了來,更提賭注,她若贏,則天龍需娶她,而大愚需還俗,廢棄近百年禪修,重食人間煙火,她若輸,終生不出靈鳳宮一步。
三人翻翻覆覆,賭鬥七天七夜,最終是個平局。
天龍遵守約定,解散天龍教,並約束手下隱身湖澤,待四十年後重決雌雄。靈鳳亦返回靈鳳宮。
四十年,彈指一揮間,明年二月初二,便是重決雌雄之時。
天下英雄,都在等這一天。
仇自雄仰天狂笑,張伯當不敢接口,剃了頭髮,到廟中找套僧裝換上,跟仇自雄過江。
當今武林幫會組合中,以鐵血盟、青龍會、群英會三個幫派勢力最大,群英會雄峙冀北,燕趙好漢,群英薈萃,活動範圍遍及黃河以北。青龍會覓食江南,最多的是水上的好漢,青龍旗插遍長江之南。而在這兩者之間,長江之北,黃河之南,便是鐵血盟的地盤。雖然散處這三派之間還有成百上千的幫派,但都成不了什麼氣候。
三派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勢均力敵。雖然磨擦不斷,大的火並卻也沒發生過,因為任何兩派傾力一擊,都要防著第三派撿現成的便宜。
十年前,鐵血盟盟主仇天圖將六歲的獨子仇自雄偷偷送到大婁山烏雲觀,拜在紅衣老祖大弟子風林門下,學習大雪山驚世之技冰雪神功。
因四十年期限已到,二月初二龍抬頭,仇天圖胸懷大志,偷過長江,一為探望兒子,二為與風林相商,要上大雪山拜望紅衣老祖,商議個對策,不想事機不密,烏江中伏,一則青龍會起全門精銳,傾力一擊,寡不敵眾,二則水上功夫稍遜一籌,竟然全軍覆滅,自己身首異處,所帶四大護法,三死一遭擒,四十名鐵血親衛,除張伯當率四衛護著仇自雄衝出重圍,餘者死了個幹幹淨,連帶風林也遭了滅頂之災。
青龍會一擊成功,三方均勢打破,江湖風雲立起。仇自雄年紀雖小,眼光老到,知道鐵血盟這塊肥肉,青龍會、群英會一定會拚死搶奪,鐵血盟注定要滅亡,他回去只有死。而一靈懵懵懂懂,卻一腳踏進了熱油鍋中。
其實嘉陵江兩岸已是鐵血盟的地盤,所以張伯當知道大拙菩薩。鐵血盟總堂在秦嶺西段,緊靠漢中。回總堂,陸路須橫越大巴山。走水路,沿江上溯,則要輕鬆得多,但面臨青龍會的追殺,又如何敢走水路。
仇天圖四十名鐵血盟親衛,四人一組,均是精挑的好手。馬龍這一組,有兩個是弟兄倆,劉雄、劉英,另一個叫高統虎,馬龍是組長。
四人護著一靈,不走水路,沿江翻山而行,一日疾趕,到了一個小鎮,鐵血盟兩江分舵設在這裡。
鐵血盟下設血魂、血影、血煞三堂,每堂轄三壇九舵,兩江分舵屬血魂堂魂飛壇,舵主巴山猿袁猛。
馬龍對一靈道:「我們到鎮上歇一會兒,叫兩江分舵兄弟拜見少盟主。」
馬龍早得吩咐,所謂叫分舵主兄弟拜見少盟主,乃是故意要洩露行蹤,讓青龍會的人知道。
可惜一靈是全不明白,雙手連搖,道:「不,不,我又不是真的少盟主,怎麼敢當。」
馬龍看他一副情急的樣子,又笑又歎,故意板起了臉,道:「少盟主請不要這樣,現在小的們心裡,你就是貨真價實的少盟主,叫下屬拜見接待,那還是他們的光彩,是不是?」他沖劉家兄弟三個一使眼色,三個一齊附和,道:「是,是這樣的。」
一靈為難的搔搔頭:「可他們認得真的少盟主的,揭穿來可不好意思。」
馬龍搖頭:「少盟主六歲離家學藝,除了盟主本人,便是三堂堂主也不認得。」
遠遠的樹叢後,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們,聽了馬龍的話,那雙眼裡迸射出奇異的光彩,可惜馬龍等人都沒看見。
當下高統虎領路,劉家兄弟押後,馬龍緊跟著一靈,進入鎮中。
巴山猿袁猛真似一個巴山人猿,五大三粗,眼似銅鈴,遍體黑毛。對上切口,馬龍報出身份,袁猛撲身拜倒,痛哭道:「盟主英雄一世,不想竟遭了賊子暗算……」
一靈手足無措,慌忙扶他起來,叫道:「莫哭,莫哭。」但突然想起,人家哭的他主人,他有什麼資格叫人家莫哭,一時頓覺無話可說。
袁猛心情激動,一把抱住一靈,叫道:「天幸少盟主無恙,請少盟主下令,盡起全盟七萬兄弟,為盟主報仇,袁猛願為前鋒,與青龍會賊子決一死戰。」忠勇之態,溢於言表,但一靈這少盟主是假的,如何敢置一辭,看著馬龍,一臉為難。
馬龍道:「袁舵主忠勇之心可嘉。但少盟主首先得盡快趕回總堂,會齊三堂堂主,商議對策。袁舵主不可以急於報仇,最好先領兄弟們隱伏待命,同時為少盟阻擋追兵。」
「還有追兵?」袁猛怒眼圓睜:「都交給姓袁的,青龍會的賊子只要敢來,老子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便在這時,門外一聲冷笑:「吹得好大口氣,你一個巴山人猿,算個什麼東西?」
袁猛發須盡豎,倏地轉身,一步跨出,身子已到門邊,鐵拳順勢猛擊。
他身子雖粗大,手腳卻是靈活已極,加之經驗豐富,竟於不聲不響間佔到了先機。他一拳擊出,外面一個青衣漢子恰好撲進,便以自己送到他拳頭上來。
那青衣漢子一聲驚喝,雙掌齊出,與袁猛鐵拳一接,驀地倒地翻出去,後面又有兩個青衣漢子撲到。袁猛右拳收,左拳出,於一瞬間,連擊八拳。他身材高大,恰似一扇門板,拳力強猛,那兩個青衣漢子功夫不弱,但接連搶攻,卻進不了大門一步。只急得連聲怒叫。外面呼叱聲四起,則是兩江分舵的弟子與青龍會的追兵動上了手。
馬龍四個早已執刀在手,見袁猛堵住大門,馬龍道:「少盟主,我們從後門走。」
驀地裡耳邊陰側側一聲長笑:「還想走。」青影一閃,一個青衣老者竟從袁猛拳網中穿過,閃電般到了一靈面前,伸手便抓。
馬龍心中一跳,知道青龍會的高手到了,雖驚不畏,跨前一步,金刀當頭猛劈,兩邊劉氏兄弟雙刀也如旋風般捲到。
仇天圖鐵血親衛武功固然不錯,最難得還是忠勇專一,悍不畏死。青衣老者爪先至,馬龍刀後發,他卻是不擋不避,金刀全力劈下,竟有同歸於盡之心。
青衣老者一聲冷笑:「好。」雙手齊舞。馬龍等只覺虎口一麻,三把刀一齊脫手飛出,人也蹬蹬後退。青衣老者手臂一長,五指已到一靈喉前。
便在這時,袁猛一聲怒吼,驀地裡回身撲上,一把箍著了青衣老者腰身,掄著嗖的轉了一圈。青衣老者手爪差著半分,再次無功。
青衣老者武功遠在袁猛之上,原想袁猛給外面的人牽住了手腳,未加提防,不想袁猛全不顧腹背受敵,行此險招,功敗垂成,又羞又怒,上身猛然擰轉,一掌劈下,正擊在袁猛後心。
活動於大巴山一帶的巴山人猿以力大毛粗,刀劍難傷名聞於世。袁猛外號巴山猿,外家鐵布衫的功夫登堂入室,普通刀劍砸上,印子也不留下一個,更別說拳腳。但給青衣老者蘊含內力的手掌劈中,卻是鮮血狂噴。他也當真勇悍,竟是死不鬆手,大叫道:「少盟主,快走。」
青衣老者給他抱住了,掙之不開,惱羞成怒之下,接連猛擊數掌。袁猛心肺欲裂,猛地裡口一張,一口咬在了青衣老者腰間。
青衣老者極為乾瘦,身子還不及袁猛的三分之一大。他腰子小,袁猛的口卻大,這一口下去,差點將他半邊腰子都咬在了嘴裡。
青衣老者一聲痛嗥,手掌瘋了一般不絕劈下,袁猛早已神智昏迷,卻是死不鬆口,反而越咬越緊。
一靈在嘉陵江上救人,惡鬼灘水勢之猛,虎豹難及萬一,他也夷然不懼,但見了這兩個人的浴血死拼,卻是心膽俱顫,全身發軟。這等人間慘劇,他一個心純如紙的少年見了,如何不怕。
青衣漢子接二連三搶進,馬龍喝聲「走」,金刀猛劈,晃起一片刀光。高統虎開路,劉氏兄弟護著一靈,從後門衝了出去。
鎮後即是山林,高統虎奔在前面,兩邊深草裡突然數槍齊出,高統虎猝不及防,連中數槍,眼見不活了。
十餘條青衣漢子從林中搶出,劉氏兄弟雙刀齊出,纏在一起。馬龍在後面掩護,見林子裡竟也伏得有青龍會的人,又驚又怒,一聲怒喝,猛劈數刀,回身幾個起落到了林邊,一刀劈翻了一個青衣漢子,拉了一靈的手,搶先開路,金刀虎虎,勇不可擋,直衝入林中,驀地裡一個踉蹌,原來腿上中了一槍,頓時鮮血長流。
在青龍會如此瘋狂的追殺下,腿腳不便,必死無疑,馬龍情知無幸,又驚又怒,大叫道:「快走,不要都死在這裡。」揮刀擋開刺來的數桿長槍。
他叫的是劉氏兄弟,一靈是個假冒的少盟主,吸引敵人的目的已經達到,死活便無關緊要。不過一靈聽不出來,此時不知哪來的勇氣,一躬身從一枝槍下鑽過,一把負起馬龍,邁步便跑。左側樹後嗖地刺出一枝長槍。這偷襲的傢伙極富經驗,一槍刺出,恰是一靈身在中途,前腳未落實,後腳力已盡。
馬龍在一靈背上看得清楚,眼一閉,心想:「完了。」在他看來,別說一靈這身無武功的小和尚,就是一般的武功好手,逢此新力未生舊力已盡之際遭遇偷襲,也只有閉目待死的份。
一靈陡見明晃晃的一枝鋼槍等在中途,也是驚慌失措,驀地裡腦中靈光一閃,身與意會,也不知哪裡來生出一股力道,身子嗖的加速,風一般掠了過去。
眼見必中的一槍卻連一根人毛也沒刺著,使槍漢子從樹後探出頭來,瞪目結舌,恍似見了鬼。
馬龍睜開眼來,暗叫:「僥倖。」卻已是滿頭冷汗。他腿受了傷,手能動,勉力掙扎,未必就死,但給一靈背在背上,那槍刺來,兩人的體重加上一靈的衝勢,只怕鋼槍從一靈左胸穿進,要從他右胸穿出了。
劉氏兄弟則沒有這麼幸運了,前堵後截,數十桿長槍齊出,頓時給紮成了兩隻刺蝟。
一靈心驚膽顫,暗唸一聲阿彌陀佛,背了馬龍,沒命價往林子裡鑽。此時飢不擇食,慌不擇路,哪管它荊窩刺棚,均是一鑽而過。
嘉陵江兩岸高山壁立,一靈少年心性,空閒時滿山亂鑽,採花摘果,搏猿戲虎,上山的本事,毫不遜於下水。此時穿山鑽嶺,越跑越精神,只苦了馬龍,雙腿、雙腳、頭臉給荊刺掛得沒一處好皮。先為保命,咬牙苦忍,待得擺脫追兵,再也撐不住,叫道:「停停,歇一會兒吧。」
一靈依言止步,將馬龍放下地來,馬龍這一下地,頓時嚙牙裂嘴,啊呀出聲,一靈道:「怎麼,傷口很疼嗎?」
馬龍苦起了臉,道:「槍傷得還好,就是這全身上下,給刺得麻麻辣辣的痛,啊喲。」
荊刺、茅草掛傷表皮,給汗水一浸,比之肌體之傷,另有一股味道,馬龍全身上下,給刺條劃了無數條條縷縷,又紅又腫,再給汗水泡著,真是無一處不難受。
一靈漲紅了臉,囁嚅道:「對不起。」眼光一轉,從路邊拔起幾株不知名的野草,便將汁水擠在馬龍的傷口上。
馬龍不明所以,叫道:「你幹什麼?」卻覺得野草汁水流過之處,涼嗖嗖的,麻辣立消,張大了嘴,不作聲了。
一靈又在路邊拔了一株野草,口裡邊嚼著,邊扶馬龍坐下,撕開他褲腿,將嚼爛的草藥敷在傷口上。他的小包袱始終帶著,這時撕下一塊來,紮好傷口。
這一槍扎得甚深,馬龍站了一會,已覺腳不搭力,隱隱作痛。但一靈的草藥一敷上去,立時就覺好了許多,等到包紮停當,簡直就像一隻好腿一樣,痛楚全無。
馬龍欽佩的看著一靈,道:「少盟主,你挺了不起啊。」
一靈漲紅了臉,忙搖手道:「不,我不是……」
馬龍轉過了眼光,低聲道:「是。」心裡想:「少盟主乖張毒辣,可沒這般好心,也沒這般本事。」出了一會神,站起身來,伸伸腿,道:「走。」
一靈道:「能走嗎?我扶你。」
馬龍走了兩步,一搖手:「不必,你這草藥可靈得很啊,比我們專配的金創藥還靈效。」
一靈臉頰微紅,眼裡卻泛出驕傲的光芒,道:「是我師父教我認的。」隨即想起以後再也見不到師父,眼光頓時一片黯然。
馬龍沒注意他這麼多,「哦」了一聲,辨明了方向,引路便行,一靈亦步亦趨跟著。
兩人都沒發覺,一個輕煙般的人影,始終不即不離的跟著他們。
天色漸黑,馬龍道:「得找個洞子,好好歇一晚上,再弄點吃的,他媽的青龍會的兔崽子,老子飯也沒吃上一口,他們就跟來了。」
一靈爬到一棵樹上,四面一張,道:「前面有個山角,可避風,我們到那裡歇一會兒。」
時值深秋,正是瓜果熟時,一靈順眼記住了數處野果。走到山角,馬龍歇息,一靈便去摘野果,等他裝了一包袱野果回來,卻見馬龍手裡提著一個野物,嗷嗷的叫。見了一靈,馬龍笑道:「少盟主,如運道,咱們烤野味吃。」
一靈看那野物,跟個小豬差不多,膘肥體壯,怕有二、三十斤,正竭力掙扎,瞟著一靈的眼光裡,可憐巴巴的。
一靈心中不忍,合十道:「阿彌陀佛,佛曰:不可殺生,馬大哥,請你……請你放了他吧。」
馬龍斜瞟著他,冷笑一聲道:「請問少盟主,那劉家兄弟,還有那高兄弟,都到哪去了?」
一靈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他們都給人害死了。」
「原來你知道。」馬龍一聲冷哼:「人命尚如草芥,何況一隻野物。」隨手一刀,割下那野物的腦袋。開膛破肚,內臟都不要,拾那精實的後腿肉,削成薄片,敷在鋼刀上,生起一堆火,烤起來。
他這方法十分獨特,肉即不會燒焦,熟起來也快,不一會,肉片即香氣四溢。
馬龍折了兩根細竹,刀刃上削尖了,穿起一片肉,遞給一靈,道:「不管你是真的少盟主還是假的少盟主,至少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是真的,我先敬你。」
那肉黃澄澄,香噴噴,又好看又好聞,一靈在邊上其實早已是滿嘴口水,但他一直跟師父吃齋,口裡想吃,心裡卻覺得不妥。忙搖手道:「不,我不吃肉的。」一說話,口水卻流了出來,他又慌又躁,看著腳邊的野果,忙抓了一個,咬一大口,道:「我吃果子。」
馬龍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想:「看我破他的戒。」臉一沉,手一側,肉片頓時從鋼刀上滑到了火裡。
一靈吃了一驚:「馬大哥,肉……」
馬龍板起了臉:「我不吃了。」一靈偷瞟著他,心中惴惴,拿了個果子,在褲子上擦乾淨了,猶猶豫豫的道:「那……那你吃果子。」
馬龍哼了一聲:「不吃。」
一靈耽心道:「你不吃東西,明天……明天會沒有力氣的。」
「沒有力氣更好,給青龍會的人一刀殺了,倒省得他們追。豈不正合了我佛予人方便的意旨。」
「這個……這個……」一靈大覺不妥,卻不知怎麼開口。
馬龍偷瞟著他,想:「小和尚迷糊了,我再給他加把勁。」往石壁上一靠,雙手抱胸,道:「我睡了。」
一靈看他當真閉上了眼睛,心中大是不安,突然想起師父原先跟他說的:「為人在世,當圓容變通,以善為本,不必拘泥小節。」
惡鬼灘水勢湍急,撞船落水的人,給水一沖,衣服大都鬆開了,有的甚至給沖得一絲不掛,其中難免有女子。大拙說這番話的目的,是叫他救人第一,不必拘泥色相。以前一靈年紀小,不知色為何物,大拙說了等於白說,但這時卻用得上了,念著師父的話,想:「師父叫我以善為本,圓容變通。我堅持不肯吃肉,累得馬大哥不吃東西,明天沒了力氣,遭了青龍會的毒手,豈非是我違了師父的話,因此而害了馬大哥?」想到這裡,再不猶豫,抓起竹籤上的肉,一口塞到嘴裡,哽咽道:「馬大哥,你看,我吃了……咳……咳……」一時心急,嗆著了氣管,頓時咳嗽個不停。
馬龍大喜,道:「這才是好樣的。」先前的肉片早已燒化了,重新削出,重新烤,邊道:「怎麼樣,好不好吃?」
一靈一生不知肉味,這時但覺滿口香甜,與往日疏菜瓜果之味大不相同,衷心點頭道:「好吃。」
馬龍哈哈大笑,將烤好的肉,一靈一片,自己一片,大塊吃著。
兩人吃飽,馬龍倚壁而睡,一靈依著往日習慣,盤膝而坐。想一回師父,想一回這一日的遭遇,慢慢閉上眼睛,一點靈光,深入諸定。
天色微熹,一靈自禪思中醒來,這次不用馬龍說,生了火,自己削下肉來烤,馬龍聞著香味醒來,看著黃澄澄的肉片,十分高興,兩個吃了早餐,起程上路。
兩個已進入大巴山區。在崇山峻嶺中行走,若是迷了方向,那是一世也走不出來,馬龍領路,始終不敢離嘉陵江太遠。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眼看日將近午,正是秋老虎大抖威風的時候,兩個都是口乾舌燥,全身上下,又癢又粘,說不出的難受,上了一個嶺子,看嘉陵江就在腳下,滾滾的江水,幽碧清冷,看著也覺心裡涼爽。
馬龍道:「到江邊洗個臉,喝兩口江水。這鬼天氣,直和六月天相似。」他說怎麼便怎麼,一靈一概不反對。兩個下到江邊,馬龍的手還沒觸到江水,霍地轉過身來,金刀揚起。
左側十餘丈樹後,一陣狂笑聲中,緩步踱出一個五十來歲的青衣老者。
這老者高而瘦,雙手背在身後,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恍似風吹得倒。
「病龍肖沉。」馬龍低呼,臉上變色。青龍會護法五龍,狂龍楚一狂,猛龍金猛,病龍肖沉,禿龍吳微,獨眼龍蓋一目,這五個人每一個都身懷絕技,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
肖沉總是這麼搖搖晃晃,一副病歪歪的樣子,而一旦動起手來,卻是疾若電閃,五龍之三,豈是鬧著玩的,誰若看著他病歪歪的樣子輕視他,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肖沉一聲狂笑:「小子不賴,認得老夫,饒你全屍吧。」他一步步踏過來,說得輕巧,走得緩慢,而馬龍一顆心,卻是咯咯的狂跳不止。突然扭頭對一靈道:「爬山你行,待會一動手,你就拚命往樹林子裡鑽,躲過這老不死,你恢復本來面目,到少林寺,仍當你的小和尚去吧。」
相處不到兩日,一靈的純樸善良已給馬龍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自己是逃不脫了,卻希望一靈能活下去。
一靈隨師父行善,講的是捨己救人,而不是求別人捨身來救他。十六歲的少年熱血沸騰,一言不發,猛地沿江跑去,叫道:「我是少盟主,你有本事就來抓我,不要傷馬大哥。」
他熱情如火,卻是也太過莽撞,不向後進,反而前跑,正往肖沉掌底下撞。
馬龍大驚失色,叫道:「回來。」拔步便追。先前的嶺上,一直站著一個人,這時也飛掠而下。
肖沉呵呵大笑,橫裡截出,一步便到了一靈面前,左手抓著一靈肩膀,右手一掌當頂劈下。
馬龍目眥欲裂,失色驚呼,那飛掠而下的人影速度雖快,離得太遠,也是相救不及。眼見一靈就要喪生在肖沉掌下,不知如何,突見一靈身子奇怪的一扭,竟脫出肖沉手掌,一個箭步,竄進了江裡。
這變化突兀已極。馬龍大喜止步,飛掠而下的身影也陡然停住,隱入樹後不見,身法詭異驚人。肖沉卻呆呆的,看著自己手掌,一臉的莫名其妙。
方纔他一手抓著一靈肩膀,一掌劈下,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說,當今武林中的任何人,都非挨他一掌不可,可偏偏就打不著這少年。
方纔他只覺得手一震,左手鬆了,接著右掌也打空了。簡直不可思議。
但他隨即想到:「有人在搗鬼,光憑這乳臭未乾的少年,絕躲不開老夫一擊。」
似肖沉這等高手,再激烈的情況下,也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已發覺嶺上飛驚下來的人影。轉過身來,眼光如電光一轉,喝道:「何方高人,跟青龍會做對,可要想清楚了。」
肖沉平素挾技自傲,不喜因人成事,更不喜借青龍會之名唬人。但這次隱藏的對手能於無聲無形之中震開他的手,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他不得不扯起青龍會這張虎皮來做大旗了。
然而深林寂寂,既不見人影,亦不聞人聲。
這時一靈如一隻受驚的魚竄出水面,叫道:「馬大哥,快跑。」看著肖沉,想:「我引開這壞蛋,馬大哥就可以平安脫身。」叫道:「喂,大壞蛋,來追我。」
肖沉仰天打個哈哈:「龍乃通靈之物,上天入水,無所不能,老夫稱病龍,到底是龍,小子看你往哪裡跑。」縱身躍上半空,頭下腳上,如一隻魚鷹般向一靈撲去。
一靈在水裡,天王老子也不怕,何況是一條病龍,沖肖沉做個鬼臉,往江裡一沉,打個水花不見。
肖沉牛皮吹破天,一入水,一靈便看出他不是對手,想:「不過我不能游太快,免得他死了心,上岸傷害馬大哥。」施出三分本事,引著肖沉往前游。
想他在惡鬼灘急流中練出的是何等水性,用三分本事,已是十分看得起肖沉這條病龍了。
一靈叫馬龍跑,馬龍又如何肯跑,站在高巖上,看著兩條人影,在嘉陵江滾滾的激流裡,起起伏伏,箭一般往下游。對肖沉的水性固然心懷畏懼,對一靈卻更是欽佩。怔怔的想:「這小和尚說聰明不聰明,說傻卻又不傻,醫術好,水性高,尤其古怪的是常常能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轉危為安,真叫人不可思議。比真的少盟主,那可是強多了。」
一靈兩個身影,轉眼化成黑點,隨即不見。馬龍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照仇自雄的交待,他應該跟下去,如果一靈不死,他得讓他繼續假冒少盟主,吸引青龍會的追兵。而照他心中的本意,他卻希望一靈就此脫身遠引,免遭殺身之禍。
正在進退兩難,突然嘩的一聲水響,一靈從江裡冒了出來,衝他展顏一笑。
第二章
馬龍大喜,奔上前去,道:「你沒事,太好了,咦,奇怪,我明明看見你遠遠遊下去了嘛,怎麼一眨眼從這裡冒出來了。」
一靈抹一抹身上的水,笑道:「我游得快。」一指下游:「那大壞蛋給我遠遠的引了出去,這時只怕已在十里外了。不必再擔心。」殷殷之情,溢於言表。
馬龍心中突然一陣衝動,叫道:「你還是除了頭髮,到少林寺去吧,不要再冒充少盟主了。」
一靈奇了:「為什麼?」
「因為他不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馬龍一臉激動:「這根本就是個騙局,不是什麼仗義打了惡霸,更不是什麼怕回去挨罵,而是江湖兩派的仇殺,是要你替死。」滔滔不絕,從頭至尾,將鐵血盟、青龍會等江湖組合到底是怎麼回事,到伏擊、追殺、巧設騙局諸般關節一一說出。一靈直聽得目瞪口呆。
「現在你知道了,我們根本就不安好心,是騙你的,難道你還甘心為他替死?」
一靈長到十六歲,頭一次見識到人心的險惡,發了一回呆,看著馬龍道:「馬大哥,謝謝你,不過我走了,你怎麼辦呢?」
「我自然是回總堂去。」
「但……但青龍會知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見了,他們一定會追殺你,逼問我的去向的。」一靈一臉凝重,他彷彿一下子就長大了,竟能往事情的後面去想。
馬龍沒想到他能想到這一點,心中感激,嘴上卻道:「青龍會知道我是和你在這裡失散的,怎麼還會來找我,你不必耽心。」
他說得信心十足,一靈卻信他不足。一靈以前不會懷疑人,而現在的眼光裡,卻已經有了疑問。
馬龍知道,像一靈這種厚道人,往往有點認死理,想起逼他吃肉的事,板起臉,道:「青龍會要追殺的是少盟主,不是我這個小嘍囉,你再不和我分開,我可真是必死無疑了,難道你想我死嗎?」
「叛主求榮的小人,多死幾個也無所謂。」
這個聲音突兀的從身後響起,馬龍、一靈兩個都吃了一驚,不要看人,聽聲音馬龍兩個也知道,是肖沉。
馬龍霍地轉身,一步擋在一靈前面,金刀揚起,道:「快走,我擋他幾招。」
一靈卻想:「對付這壞蛋,還是老辦法好了。」跑兩步,一頭扎進江裡,隨即浮出頭來,叫道:「我才是正主兒,來來來,咱們再來較量一番。」
肖沉心中奇怪,搔搔臉,想:「這中間大是古怪,老子一試就知。」晃身撲向馬龍,掌未到,如山內力已沛然先至,馬龍大吼一聲,雙手執刀,一刀劈下。
馬龍武功不弱,否則也做不了鐵血親衛,但與肖沉這種高手相較,仍然差得太遠。肖沉雖是空手,卻佔盡上風,十餘招過去,肖沉兩指掂著了馬龍刀背,就勢圈轉,架在了他脖子上,眼光卻冷冷的瞟向一靈。
一靈大急,叫道:「不可傷害馬大哥,我……我上來。」當真涉水上岸。
馬龍急叫:「不可上來,上來都是死。」他是老江湖,知道今日無論如何難逃一劫,而一靈水性好,只要入水,肖沉無奈他何,心感一靈仁義,想:「我何必連累他也送掉性命。」大吼一聲:「不要上來。」脖子一挺,向刀上撞去,頓時割斷咽喉,血花四濺。
一靈魂飛魄散,悲叫:「馬大哥。」猛撲過來。
肖沉沒想到馬龍如此剛義,想阻攔也是不及,剛叫得聲「糟」。卻見一靈仍是傻乎乎的撲過來,頓時樂了,打個哈哈,迎頭便抓。
便在這時,背後陡然傳來一聲厲喝:「老賊看招。」聲起風至,迅疾無倫。
肖沉心中一凜,知道遇到了高手,霍地轉身,雙掌凝足十成功力猛然推出。
「砰」然巨震中,肖沉登登登連退數步,來人也給他震得飛了出去,方一落地,翻身又上,功力之高,固然大出肖沉意料之外,鬥志之強悍,也叫人大是心驚。
肖沉這時已看清對手是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年紀雖輕,功夫卻是毒辣老練之極,雙手翻飛,五指捏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似爪非爪,似啄非啄,招招不離肖沉頭臉咽喉,凶、野、狠、辣,好似一個撒潑的村婦,更似一隻護崽的母貓,肖沉給她一輪急攻,簡直氣也喘不過來,又驚又怒,吼叫如雷。
側後的山嶺上,現出十餘條身影,看見這邊的打鬥,其中一個叫道:「是青龍會的賊子。」疾奔過來。當先一條身影,身法如流星逸電,竟是武林一流好手。
肖沉眼角餘光看到人影晃動,百忙之中扭頭一看,大吃一驚。來的全是鐵血盟的人,當先一人,正是鐵血盟血魂堂堂主古威。古威武功不在他之下,面前這女子已纏得他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古威,病龍要變成死龍了。
肖沉知道此時實不是顧及面子的時候,呼呼呼連劈三掌,一個倒翻,嗖的一聲鑽進江裡。
一靈抱著馬龍,想要救他。馬龍喉管已斷,哪裡還救得轉,一靈按著馬龍喉頭,血泡從指縫中冒出,一靈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一個聲音在一靈耳邊響起:「少盟主,老夫接應來遲,罪該萬死,請少盟主節哀。」
一靈沉浸在悲痛之中,於週遭發生的事全未留意,這時抬起頭來,見面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老者,愕然道:「你是?」那老者尚未回答,突有一個細細的聲音直鑽入一靈的耳朵裡來:「他是血魂堂堂主古威,是你的屬下。」
一靈不知誰在指點他,見古威躬身行禮,忙站起身來,合十道:「古堂主,不敢當。」只差念出阿彌陀佛來了。
這時那細細的聲音又鑽進他耳朵來:「你是少盟主,不是小和尚,答禮要抱拳,不可合十,更不可念阿彌陀佛。」
「我不是。」一靈叫,他是跟耳朵裡的聲音說他不是少盟主。古威卻抬起頭來,道:「什麼?」
古威身材魁梧,紅面白鬚,不怒自威,一靈跟他眼光一對,不自覺的心中發虛。
那細細的聲音又道:「馬龍之死,根本原因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少盟主,你若說出真相,致真的少盟主為青龍會所害,馬龍可就白死了。」
一靈想想也是,馬龍幾個保護他,其實是要造成一個假象,以保護他們的少盟主。
換作其他人,受了騙一定會心中惱怒,一定要揭穿真相。一靈心地寬仁,卻想:「馬大哥是個好人,我不可說出真相,壞了他的苦心。」可他什麼都不懂,不免躊躇。
幸虧那聲音又鑽進他耳朵裡來,道:「不懂的事情我會提醒你,不過你得幫我個忙,說我是你的丫環。」聲住,一個女子走來扶住了他,正是先前與肖沉搏鬥的那個女子,十七、八歲年紀,姿色平平,但一雙眼睛卻是靈活異常。衝他微一眨眼,道:「公子,馬大哥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傷心了。」一靈心中猶豫,但與古威眼光一對,心中慌了,忙道:「她是我的丫環。」
仇自雄自六歲離家,除了仇天圖,鐵血盟其他的人都沒見過,這次古威得到兩江分舵的訊息,說青龍會一路追殺少盟主,趕來接應,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少盟主當然要多看兩眼,並不是起了疑心。見一靈突地裡冒出這麼一句,想:「這會兒誰來問你的丫環了,真是的。」卻不得不點了點頭,道:「姑娘好身手。」
那女子躬身為禮,道:「婢子叫綠竹,兩手見不得人的把式,堂主見笑了,倒是堂主神威如虎,那肖沉見了堂主,望風就逃,才真是了不起。」
她妙語如珠,只一番話,頓時哄得古威喜笑顏開。古威捋著長鬚,打兩個哈哈,道:「算那癆病鬼跑得快,若給老夫逮著了,開膛破腹,拿他的心肝來祭盟主英靈。」
說到盟主英靈四字,古威臉露悲憤,突然趴下身去,衝著一靈就拜。
一靈大驚,叫道:「你這是幹什麼?」忙去扶他,哪裡扶得起,更見古威身後十餘人一齊拜倒,情急之下,自己也趴下來回拜。
古威托住他,道:「少盟主,盟主已死,你就是我們的盟主,請你下令,大集盟中好手,殺向青龍會,為盟主報仇。」說到後來,兩眼通紅,眼中如要噴出火來,身後十餘人,一齊叫:「為盟主報仇。」
一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綠竹跪在邊上,這時道:「古堂主,青龍會狼子野心,既暗算了盟主,決不會就此收手,不僅要追殺少盟主,斬草除根,還會傾全力攻擊鐵血盟,瓦解本盟的根本,奪取本盟的地盤。」
古威騰地站起,手掌一劈,大聲道:「如此最好,老夫正要拿這些狗崽子來祭靈。少盟主,老夫這就下令,調集本堂人手,迎擊青龍會賊子。」
一靈哪有什麼主意,綠竹卻道:「古堂主,請不要衝動。盟主遭害,四大護法三死一遭擒,本盟實力大衰,雖仍可一鬥,勝算不多,然而最讓人擔心的,還是北面的群英會,得到這個大好機會,一定會傾巢出動,落井下石兼搶地盤。如此兩下夾攻,鐵血盟死無葬身之地。」
古威是老江湖,先因悲憤,想不到這一點,給綠竹一言提醒,頓時冷汗汩汩而下,看著綠竹,道:「綠竹姑娘,你說怎麼辦,難道鐵血盟數十年的心血,就要教他們搶了去?還有盟主之仇,豈非報不了了?」
綠竹道:「鐵血盟還有數萬弟子,三堂好手精銳也尚未受損,仍是一股不可輕侮的力量。此時切忌衝動,最好的,是先保少盟主回到總堂,俗話說蛇無頭不行,鐵血盟沒有盟主,不戰自敗。先得立了盟主,然後再議對敵。收縮精銳,隱伏實力,三堂凝成一個拳頭,在新盟主率領下,未始不可一戰,也未必會盟散人亡。」
一番話,說得古威等十餘人個個熱血沸騰,古威猛地握住綠竹的手,道:「好姑娘,你真是女中諸葛。」看著一靈,道:「少盟主,便請下令。」
一靈聽綠竹說得條條是道,可要他下令,他卻不知該如何說了。
幸虧有綠竹解圍,否則這些人胸中剛燃起的烈火,就要叫一靈這什麼也不懂的少盟主一盆冷水給澆熄了。
綠竹道:「公子自幼離家,盟中之事不甚清楚,便請古堂主代為傳令,命三堂抽調精銳弟子,赴援總堂,餘者隱伏待命,不可枉送性命。」
一靈點頭:「是。」他也只有點頭的本事。
古威躬身應命。鐵血盟以信鴿傳遞信息,眼見數只白鴿飛入天際,古威道:「老夫開路,請少盟主先回總堂。」當先便行。
嘉陵江兩岸該歸血魂堂魂飛壇管轄,得到消息最快,到晚間便有壇中好手來會,第二日第三日,魂散、魂滅兩壇人眾相繼到來,到第四日,除兩江分舵袁猛,血魂堂三壇會齊。三堂八壇的正副壇主,正副舵主,武功了得的好手少說也有幾十人。各壇調集的精銳弟子除魂飛壇去了兩江分舵只剩五百來人,魂散、魂滅兩壇各有六百來人。實力之強,令一靈咋舌不已。
綠竹和古威商議,上千之眾一齊行動,目標也太大,青龍會追殺一靈的,不過少數精銳好手,自己這面也可相應的以少數高手護送一靈,其餘的弟子可由各壇副壇主率領,分路趕回總堂。
本來按身份,綠竹只是個丫頭,沒有資格和古威商議什麼事情,但古威對綠竹的識見智謀十分欽佩,而且一靈一切都聽綠竹的,綠竹的話,也就等於一靈的話,古威不得不遵。
一靈一行十餘人也是兼程趕路,途中得到消息,北面群英會果然趁火打劫,傾巢南下。青龍會更不用說。鐵血盟弟子遵照指示,收縮精銳,隱伏實力,傷亡不大,然人心浮動,惶惶不可終日。
古威等人均是咬牙切齒,又急又怒。拚命往回趕,這日傍黑時分到一個山角,離忠義谷總堂已不過兩日路程,古威下令休息,吃過飯後繼續趕路,便在這時,四圍狂笑陡起,四條青色人影四面合圍。當面一人正是病龍肖沉。
古威冷眼環視,心中暗驚,其餘三人他都認得,狂龍楚一狂,猛龍金猛,禿龍吳微,青龍會護法五龍這裡竟到了四個。
肖沉陰笑著在一靈臉上一掃,看著古威道:「古堂主,不必再趕路了,鐵血盟總堂已被我青龍會夷為平地,你們沒地方可去了。」
古威未及答話,綠竹卻是面色一變,厲喝:「放屁,忠義谷總堂有數千鐵血健兒嚴密把守,你青龍會的人除非生了翅膀,莫想越雷池一步。」
肖沉其實不過是虛聲恫喝,不想給綠竹一語揭破,老臉一紅,心想:「這丫頭片子不知哪裡鑽出來的,又凶又野,偏生厲害得緊,比那傻小子扎手多了。」嘿嘿一笑,道:「小丫頭牙尖嘴利的,老夫懶得跟你鬥嘴,識相的乖乖束手就縛,否則落在老夫手裡,可有得苦頭吃了。」
莫看肖沉平日一副病歪歪的樣子,青龍會護法五龍中,只他好色,這時瞄著綠竹,心想:「小丫頭身段一流,眼睛水靈靈,施起媚眼來一定迷得死人,就是臉蛋讓人大倒胃口。」沒了色心,因此言詞上倒還乾淨。
古威仰天打個哈哈,大喝道:「姓肖的,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前日落江而逃,今日倒有臉來吹牛皮,嘖嘖嘖,世間皮厚之人,你姓肖的要算得第一個了。」
肖沉惱羞成怒,腰間解下一條軟鞭,喝道:「古威,今日這山角,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古威略一回首,道:「小心保護少盟主。」九環刀一揚,大笑道:「且看是誰先死。」縱身撲上。
他兩個猶未交鋒,另一面卻先動上了手。
青龍會四龍中,有一龍一靈見過,即是那日傷袁猛的乾瘦老頭兒,也就是四龍中的禿龍吳微。袁猛例屬魂飛壇,魂飛壇壇主劉振靈惱恨吳微傷了自已屬下,他善放飛刀,暗地裡掣刀在手,古威一撲出,他飛刀同時出手,竟是後發先至,同時和身猛撲,與吳微鬥在一起。
古威對肖沉,半斤對八兩,劉振靈卻不是吳微的對手。魂散壇壇主李一飛精明陰沉,眼見情勢不對,悄聲對魂滅壇壇主陳康道:「我兩個假作向狂龍挑戰,同時回身,三打一,先助古堂主斬了那病龍,然後幫劉兄,穩操勝卷。」
陳康一點頭,向狂龍楚一狂道:「狂龍,我和李兄兩個陪你玩玩。」邊說,兩個邊並步向前,這時肖沉恰好以背相向,李一飛喝一聲:「動手。」兩個一左一右,齊向肖沉攻擊,出手均是生平絕技。
楚一狂大驚:「好卑鄙。」疾撲二人,卻終是慢了一步。肖沉激鬥中猛覺背後疾風撲來,大驚失色,軟鞭一蕩古威九環刀,驀地一個懶驢打滾,滾了開去,只覺屁股上火辣辣一陣痛,原來挨了陳康一刀,所幸躲過了李一飛攻向背心要害的長劍。狂怒交加,喝一聲:「無恥匹夫,拿命來。」軟鞭絕招迭出,猛攻李一飛、陳康兩個。古威卻截住了楚一狂狠鬥。
劉振靈越打越落下風。古威所帶十來個帖身衛士,身手雖然不錯,不足與一流高手相鬥,這時一擁齊上,勉力替劉振靈拉成一個平局。
小小山角,三處廝殺,只一靈、綠竹、金猛三個閒著。金猛睜著一雙怪眼,瞪著一靈左瞧瞧右看看,嘿嘿笑道:「你就是仇天圖的狗崽子?」緩步走近。
與吳微相鬥的兩個衛士見情勢不對,抽身齊向金猛撲去,金猛看也不看,雙掌齊出,竟然從丈許外以劈空掌力將兩名衛士活活震死,眼睛死盯著一靈,嘿嘿一陣怪笑:「小子,納命來吧。」伸手便抓。他手伸出時身子離著一靈還有一兩丈距離,手伸出,身子卻已到了一靈面前。
可惜他忽略了一個綠竹,驀地裡綠影一閃,金猛眼睛咽喉前面,多了兩隻蘭花玉手,卻捏成兩個似爪非爪、似啄非啄的古怪姿勢,猛抓而下,爪未到,風已起,觸體生疼,竟如鋼鋤相似。
金猛大吃一驚,爪變拳,奮力猛擊,同時縱身後退,綠竹纖腰一扭,以一個極怪異的姿勢避開了金猛雙拳,跟蹤撲擊,雙手招招不離金猛頭臉咽喉。
金猛今日的情形與肖沉那日一模一樣,給綠竹鑽進懷裡,帖身而攻,抓了個手忙腳亂。重拳硬擊想逼綠竹退開,綠竹卻總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輕輕閃過。那種姿勢就像狐狸扭動腰身,妖裡妖氣,卻是十分管用。
古威對楚一狂,半斤對八兩,肖沉對李一飛陳康,八兩對半斤。金猛狂吼如雷,雖未落敗,想脫身卻也是千難萬難,這時場中便只有吳微佔到上風,古威的幾個護衛漸漸給他打死,劉振靈汗濕浹背,已是強弩之末。
吳微眼光一轉,一聲陰笑,陡然間猛擊三掌,擊得劉振靈遠遠退開,雙足一點,嗖的到了一靈面前,一掌劈下,叫道:「今日看你還往哪裡跑?」
古威幾個盡皆失色。陳康李一飛猛地捨了肖沉,陳康一把將一靈撲倒,李一飛則閃身擋在一靈前面,單掌上架,他功力本就比吳微差上一截,雙掌齊出或者接得幾掌,單掌卻不行。
吳微一掌劈下,雙掌相交,李一飛腳一軟,驀地跪倒,一口鮮血噴出,吳微嘴含獰笑,又是一掌劈下,而另一面,肖沉毒龍鞭也正如毒龍般猛抽陳康、一靈。
眼見三人都將無幸,古威、綠竹相救不得,心中劇痛。
驀地裡奇事發生,毒龍鞭方擊到一靈頭頂,驀地反彈,天色太暗,又是急斗之中,古威、綠竹都沒看清,似乎一靈手指彈了一下,然而這絕不可能,能以一指輕彈之力擊飛肖沉勢勁力疾的一鞭,那是何等武功。毒龍鞭蕩起,恰好捲著吳微的脖子,吳微立即雙眼鼓出,全身抽痙。
李一飛正跪在他前面,寶劍上剌,從吳微小腹裡刺進去,直沒至柄。
這變化古怪之至,鐵血盟反敗為勝,反而殺了吳微。無論古威、綠竹,還是楚一狂等三龍,幾乎沒一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方罷了爭鬥,看著吳微、一靈幾個,一剎時都怔住了。
陳康扶著一靈站起來,看看一靈,再看看李一飛,對自己未死,也似猶如夢中。
一靈見雙方罷鬥,正是逃跑的大好機會,急忙輕聲叫道:「我們快跑。」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頓時都動了起來,陳康李一飛扯了一靈就跑,古威、綠竹阻敵,劉振靈更是大放飛刀。
天色已暗,優勢已失,暗器難防,尤其是那古怪變化讓人心有餘悸,楚一狂幾個搶了吳微屍體,並不追趕。
跑了十餘里,李一飛內傷發作,漸漸撐持不住,這時古威剩下來的兩名護衛發現了一個山洞,古威下令進洞歇息。洞中不怕火光外洩。兩名護衛生起火來,一靈將李一飛扶到火邊,略一把脈,到洞外也不知如何扯了幾株草藥來,叫護衛拿碗熬了,一面給李一飛按摩胸間穴位,道:「你是心脈受了震傷,幸虧傷得不重,我給你推開淤血,再吃了藥,以你的體質,明日即可無礙。」
古威幾個與他相處有日,眼見他隨便做什麼,不是唯唯諾諾,就是眼看綠竹,自己沒有半點主見。而此時卻一反常態,語氣之自信,動作之嫻熟,讓人不得不信,不得不從。古威幾個暗暗驚奇。
古威將陳康叫到一邊,低聲道:「方纔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陳康一臉迷糊。
「我好像看到少盟主手指在肖沉鞭上彈了一下……」古威瞟一眼一靈,看著陳康,眼中滿是疑問。
陳康眼光一亮:「莫非……」
古威隨即搖搖頭:「不過我也沒看清楚。」陳康眼光一黯,側頭看著一靈,道:「堂主,你發覺沒有,我們這位少盟主古怪得緊。大家都知道他是紅衣老祖徒孫,但雪山派的獨門輕功,他身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雪山派輕功身法獨特,足尖著地,行進輕快無比,恍似乘風在冰上滑行一般。
古威搖頭:「我看他根本就不會武功。」
其實這句話也正是陳康想說的,只是不敢說,這時道:「少盟主對江湖上的事好像一點都不懂。」
古威又道:「根本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少年。」
陳康看著古威,眼光既驚且憂:「堂主以為……」
「我以為今天的事決不是空穴來風。」古威語氣十分肯定:「少盟主這個樣子,一定是盟主故意安排的。你看那綠竹丫頭,如此厲害,除了盟主,誰能找到這樣的女子給少盟主做丫頭。」
陳康點點頭:「是。」隨即想到一事,道:「堂主注意沒有,少盟主晚上總是打坐代替睡覺,如果那是在練功……」
「一定是在練功。而且這種功夫一定要保持白紙璞玉般的心境……」古威眼光漸亮,隨即轉為狂喜,低呼道:「是這樣的,絕對沒有錯。」
陳康也是一臉驚喜,看著他的眼睛:「從今天的事看,少盟主神功即將告成。」
古威重重的一點頭,兩個解開了心中的疑團,不再說話,而臉上的神色,就如同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喜氣洋洋。
他們又怎麼想得到,一靈這少盟主,根本就是假的。而那個厲害丫頭綠竹,假少盟主的假丫頭,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眾人趕了一天路,又經一番劇鬥,個個精疲力竭,吃了飯,倒頭就睡。洞子不大,一靈、綠竹占一面,古威幾個占一面。
一靈素以打坐代替睡覺,剛剛入靜,耳中忽然傳來綠竹細細的聲音:「小和尚,躺下來,我有話說。」
綠竹就睡在一靈旁邊,一靈看一眼古威幾個,略一猶豫,躺下來,綠竹扳過他身子,兩個面對面,呼吸可聞。面對著綠竹亮晶晶的近在咫尺的雙眼,一靈直覺心慌意亂。
倒不是因為綠竹是女人。一靈心純如紙,男女間的事,暫時還沒開竅,他是對綠竹有點怕。
這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丫頭,武功強,見識廣,計謀多,尤其她握著一靈的秘密,更叫一靈膽戰心顫。
綠竹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心法傳聲,話聲只鑽進一靈一個人的耳朵裡,別說古威幾個還隔著一段距離,便是近在咫尺,一樣的聽不見。
綠竹口唇微動,道:「我問,你答,不要出聲,只要口動就行了。你姓什麼?」
「師父說我姓王,不過他從來都只叫我一靈。」一靈果然不出聲,只是嘴唇動,而綠竹果真就讀得懂。
「你師父叫什麼?」綠竹又問。
「大拙。」
「有沒有俗家姓名?」
「沒有。」一靈想了想,又道:「不過周圍也有人叫師父大拙菩薩。」
綠竹點點頭,語氣突然轉為嚴厲:「你為什麼冒充少盟主?」
一靈心中驚慌,不覺提高了聲音:「我不是。」綠竹飛快的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喝道:「我說過了,不要出聲。」
一靈眼中露出歉意,隨即道:「不是我要冒充少盟,是少盟主請我冒充他,以吸引青龍會的追兵。」
綠竹冷然一哼:「叫別人代他送死,無恥之徒。」看著一靈:「你就這麼傻?」
一靈臉一紅,囁嚅道:「我……我先前也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你又說……」
綠竹點點頭,止住他,突然用一種極溫柔的眼光看著他,聲音也變得溫柔無比:「一靈,告訴我,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
她的眼光和聲音彷彿具有魔力,一靈只覺得全身暖洋洋、軟綿綿,說不出的舒服,道:「我沒學過功夫。」
「你騙我。」她這三個字說得柔媚無比,一靈全身彷彿都起了一種奇異的變化,如果有什麼秘密,他一定守不住。只不過他是實話實說:「我沒騙你,我真的從來沒學過功夫。」
「那今天你一指彈開肖沉的毒龍鞭是怎麼回事?」綠竹語氣微微有了怒意。
「我不知道。」一靈道:「當時我嚇呆了,迷迷糊糊的,手指不自覺的一彈,就彈開了。」
其實綠竹並沒有看清楚,只是唬人,一靈若是否認還好,即承認了,卻又說什麼迷迷糊糊的話。綠竹如何肯信。嬌聲道:「真的嗎?」突然雙手齊出,一手捏住了一靈喉管,一手制住了他軟麻穴。
一靈氣為之窒,驚恐道:「怎麼了,我並沒說謊,都是真的。」他這時偏有了記性,驚慌中,仍不忘不出聲的戒條。
綠竹微微冷笑,捏著一靈喉管的手慢慢收緊,一靈軟麻穴被制,掙扎不得,呼吸阻塞,頭腦漸漸發暈,迷迷糊糊之中,腦中突然電光一閃,一股神秘的力量自體內生出,手足齊動,隨即聞得綠竹一聲低呼。
一靈搖搖頭,發覺自己不知如何壓在了綠竹身上,一手反扣著她的手,另一手則扣著她的脖子,綠竹已是花容失色,一臉驚恐。
洞子太小,兩人的聲音動作雖然不大,古威幾個仍聽得清清楚楚,只以為兩人在親熱。劉振靈臉有怒色,當著下屬的面如此肆無忌憚,那也太不禮貌了,他當然惱怒。古威陳康兩個卻是相視一笑,心中另有想頭,卻是不以為仵,只想:「少盟主忍不住了,雖然太也猴急,不過也怪不得。」
古威幾個都成了精的老江湖,早覺得綠竹神色有點古怪,似乎是易了容,但又不敢肯定,因為弄不懂,丫頭在主人面前要易什麼容。等到猜測出一靈身上其實藏著個很大的秘密,立即就肯定,綠竹是易了容。
婢子在主人面前易容,只有兩個原因,一是怕主人見色起意,婢子自己易的容;一是主人想獨藏春色,命婢子易容。古威兩個都猜是後者,因為一路上綠竹對一靈的親密情形,他們都是看見了的,這時均想:「少盟主幾夜也忍不得,這丫頭不知是怎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古威上了年紀還好,陳康卻是心裡癢癢的,微瞇了眼睛,著神看著,不料一靈卻從綠竹的身上翻了下來。
原來一靈糊里糊塗中制住了綠竹,嚇著了綠竹,卻也嚇著了自己,趕忙鬆手,翻身下來,忙手忙腳間按錯了地方,正按在綠竹豐滿的胸乳上,那種綿軟溫膩,著實又叫他吃了一驚,只覺心臟彭彭直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一靈一迭連聲的道歉,當然只是嘴巴動,古威等聽不到。
綠竹一臉驚恐猶似見了鬼,以她的江湖經驗,怎麼肯相信一靈是在道歉,他假心假意,後面不知會有怎樣的毒辣手段,但眼看一靈誠至無比,聯想他平日為人,卻又半信半疑,怔了半天才道:「你真的……不生氣。」
一靈連連點頭,道:「不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只要你不生氣就好,我……」情急之態,溢於言表。
綠竹又多信了三分,道:「你是用什麼法子反制我的?」軟麻穴被制,咽喉被扣,竟仍能脫身反制,綠竹實在是打破腦殼也想不清,一定要問清楚。
「我……我說出來你又不相信。」一靈一臉為難:「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這副情急老實的樣子,天下再多疑的人,也無法懷疑他。綠竹只覺腦中一團渾沌,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於是試探著道:「如果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你就睡覺,我也想睡了。」
一靈立即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睜眼看綠竹也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於是坐起身來,盤膝而坐,不一會即深入禪定。
綠竹雖閉著眼睛,但腦中左思右想,又如何睡得著,直到天亮時才瞇了一會兒。
此後一路無事,第三日回到忠義谷總堂。
忠義谷是一個方圓數里的山谷,三面群山壁立,東西是谷口,設有關卡,一道大青石磊的石牆,高十丈,任何輕功再高的好手也難以一躍而上,牆中開門,以鐵索控制兩道萬斤鐵閘,只要放下閘門,千軍難開,鐵血盟稱牆為忠義牆,這門自然就是忠義門了。
忠義門進去,是一條長三里的青石板甬道,寬敞平坦,可以並行兩輛馬車。
甬道盡頭,便是鐵血盟的總堂鐵血堂,鐵血堂裡外共有四道圍牆,同樣都是以大青石砌成,高三丈,寬一丈,開四門,最外圍石牆的正門稱鐵血門,與忠義門恰好遙遙相對,打開鐵血門,貴客可直達鐵血堂的中心,也是鐵血盟的心臟,鐵血忠義廳,關上四門,鐵血堂則是一座鋼鐵城池。四牆內如雲的房舍可以容納上萬鐵血健兒,完備的防禦措施足可與十萬官兵對抗個三年兩載。
一靈一行到達是午後,方到谷口,血魂堂一名弟子來報,血影堂堂主辛無影屬下龍、虎、豹三壇先到了總堂。
古威眉頭一皺:「怎麼他先到了?」手一揮:「放信號,大開忠義、鐵血兩門,叫辛無影迎接少盟主。」
旗花起處,忠義門大開,一靈抬眼看去,只見一條平坦的青石板路直通到遠遠一處宏大的建築,氣勢雄偉已極。
十餘條漢子奔出忠義門,為首一人年紀約與古威差不多,身材修偉,面色冷峻,正是血影堂堂主辛無影。
辛無影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在一靈臉上掃,躬身行禮:「血影堂堂堂辛無影率屬下三壇九舵參見少盟主。」
古威勃然作色:「辛無影,見了少盟主為什麼不下拜?」
辛無影冷眼斜視:「姓辛的除了父母,一生只拜盟主一人。」
古威怒道:「盟主仙逝,少盟主即是盟主,快快下拜。」
辛無影冷冷的盯著一靈,慢慢的道:「少盟主,你知不知道,青龍會傾巢北上,群英會蜂擁南下,鐵血盟三十年基業,轉眼即要化為烏有,近十萬弟子立馬就屍橫遍野。」
一靈點點頭:「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只手擎天,挽救鐵血盟?」
一靈心中惶恐,想:「我哪有這個本事?」這時耳中傳來綠竹的聲音:「照我的意思說,拿出自信來,要記住,你是少盟主。」
這兩天,綠竹教了一靈許多東西,而首先教他的,就是要自信,要把自己當成真的少盟主。
一靈振作精神,大聲道:「我想。」
辛無影點點頭:「聲音夠哄亮,好,你聽我說,當年你父親手創鐵血盟,以武功、膽識、智謀連贏我三場,使我辛無影甘願拜倒旗下,改無影門為血影堂。請問少盟主,今天你能拿出什麼本事,教我辛無影拜倒在你腳前?如果你不能讓我辛無影佩服,那你有什麼本事挽救鐵血盟?」
古威大怒:「辛無影,你簡直豈有此理,你一把年紀,和小孩子較什麼勁?」
辛無影始終冷冷的面皮陡然變色:「姓古的老混蛋,他既然是小孩子,你領他回來幹什麼?鐵血盟風雨飄搖,小個小兒哭喪嗎?」
「你……你……」古威面皮紫漲,九環刀一揚:「姓辛的,你要什麼本事,沖老夫來,定教你滿意。」
辛無影頭一昂:「很好,你上來就是,姓辛的輸給了你,立即給這小子叩頭。」
眼見兩人作勢欲鬥,而身後各屬下壇主弟子也均怒目相視。一靈大急,猛地一步跨在兩人中間,張開手,叫道:「兩位請別動手,我可以不當盟主的,反正我……」方想說出自己反正是假冒的,突然想起綠竹的告戒,當即閉口。
古威急道:「子承父業乃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少盟主不可太迂。」
辛無影仰天長笑:「以鐵血盟七萬弟子的性命來和你講天經地義的道理,古威老匹夫,虧你說得出口。」
綠竹突然跨上一步,道:「辛堂主,少盟主到底要什麼本事,你才肯服他?」
辛無影冷眼斜視:「你是誰?」
綠竹臉抬起:「我是少盟主身邊的小丫頭。」
辛無影利劍般的眼光射在綠竹臉上:「小丫頭,嘿嘿,給老夫現出原形來。」手一伸,疾抓綠竹臉面。
綠竹退一步,雙手上格。不知如何,辛無影的手爪似乎是虛的,綠竹雙手格了個空,頭臉大開,辛無影的手已到面門,虛幻不定,詭異絕倫。
綠竹避無可避,頭盡量後仰,一聲驚叫,乞憐的眼光在一靈臉上一繞。
驀地裡人影晃動,辛無影騰空飛起,一個觔斗,遠遠的落在了數丈之外。一靈站在綠竹邊上,綠竹臉蛋完好無損,臉上似笑非笑。
綠竹武功極高,辛無影武功與古威不過在伯仲之間,要勝綠竹,至少在數百招之外,綠竹是故意的。
那晚山洞經過那番怪事這後,綠竹始終驚疑不定,看一靈,誠摯無比,又不似作偽。綠竹試探著以江湖基本常識相教,一靈往往聽得興味昂然,完全一個沒開過眼的鄉下野孩子。綠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由一靈的和尚身份,突然想到了佛門傳說中的一門神秘大法:傳燈大法。
綠竹興奮異常,她必需求證,如果一靈作假,那他實在是天地間最可怕的偽君子,如果確是身懷傳燈大法而不自知,則她此行的任務將完成得更輝煌。
乘今日的機會,綠竹冒險相試,眼睛一眨不眨,始終盯著一靈身子,只見他晃身上前,伸手一抓,抓著了辛無影脈門,順手一揮,辛無影一個身子就騰空而起,遠遠的飛了出去。身法這快,擒拿之準,電光火石難以相喻。她雖是特意疑神看著,仍未完全看清楚。
「是佛門傳燈大法。」綠竹心中狂叫:「否則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絕不可能有如此功夫。」
人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動物,每個人生下來,都得為學習各種東西竭盡全力,其實這些最基本知識和技能,歷代先祖早已無數次重複,但卻無法象手腳眼睛一樣,生在子孫的腦子裡。
自有人始,千萬年過去,人類始終重複著自己,這實在不能說不是一種悲哀。
佛祖體察到了這種悲哀,以大悲之心,絕大慧力,獨創一法,能使上輩積累的知慧技能,於無形中完整無缺的灌注於後輩體內,便如以燈傳火,名為傳燈。
但人生了腦子,不能不用,人的本體元神的力量是十分強大的,傳燈大法並不能喧賓奪主,只能將所傳法力,儲存於受體內,必須要受者發覺了,主動去領悟,才能夠融為一體,沒發覺之先,寄存的法力自己沒有驅動力,不能為受者所用。
這種情形猶好比一個大財主給子孫存了無數的寶藏,但子孫不知道,則依舊是個窮光蛋。
不過也有例外,接受傳燈大法的人,在受到刺激,本體元神驚迷,控制力減弱的時候,儲存法力的相關部分就有可能自己冒出來。
一靈便屢次有這種情況,清醒的時候,不知武功為可物,而驚慌失措,迷迷糊糊時,卻變得厲害無比,只是他自己還沒覺察出其中的古怪。
綠竹看著一靈渾渾沌沌,辛無影古威迷迷糊糊,心中暗喜,這個秘密,除了她,沒人知道。
一名弟子從總堂裡急急跑出來,老遠便叫道:「堂主,緊急求援信件,血煞堂白堂主被困雙峰谷,敵人是群英會。」
辛無影方醒過神來,古威也剛剛樂過勁來,聞言,兩人臉色齊變。辛無影接過急信,瞟一眼一靈,皺眉道:「群英會來得好快。」
古威叫道:「媽拉個巴子,群英會欺人太甚。」
綠竹突然對一靈傳音道:「拿出自信,將自己當成真正的少盟主,懾服這一群草莽豪傑,一致對外,你若畏畏縮縮,謙虛客氣,鐵血盟七萬弟子將因你的迂腐而送命。」綠竹於這一瞬間已下定決心,竭盡一切力量助一靈成為盟主並渡過難關,於她日後行事將有莫大助益。
一靈面對著綠竹,臉上空自焦急,眼中卻一片茫然,道:「怎麼辦,你教教我。」他是真的著急,他善良的心中想著七萬人流血送命,只巴不得跪下來念阿彌陀佛。
「扳起臉,拿出少盟主的威嚴,下令血魂血影兩堂盡集人手,隨你去救人。」
「是。」一靈點點頭。他與綠竹說話形成一種默契,他只動口不出聲,綠竹則用傳音術,所以兩人說話,辛無影等一無所聞。
一靈轉過頭,定了神,突然一躬到地,道:「辛堂主,古堂主,不論誰當盟主,現在請兩位盡集人手,隨我去救人。」
古威一躬身,大聲道:「尊盟主令。」
辛無影面色一變,隨即道:「好,先救白堂主。」
辛無影屬下龍、虎、豹三壇約有三千弟子,加上血魂堂二千之眾,共五千人,拉成一條長龍,浩浩蕩蕩,疾赴雙峰嶺。
雙峰在忠義谷西四十里,因兩面山峰聳立,形如女人胸前雙峰而得名,中間是一條長長的山谷,血煞堂兩千弟子就給群英會圍在了谷中。
綠竹問清了地勢,看著長長一條隊伍,眉頭微皺,對一靈道:「這樣不行,蛇進洞一般,群英會若撒開谷口,放咱們進去再合圍,鐵血盟非給一網打盡不可。」
一靈慌了:「姐姐,你說怎麼辦?」
綠竹心中暗笑:「小和尚急起來,姐姐也叫上了。」道:「兵分三路,兩堂主各領一壇人馬,搶佔雙峰,要快而無聲,最好從山背後翻上去,不叫群英會發覺。扼住形勢,則不論群英會如何應付,放我們進去則會合一處,力量更大,在谷口堵住我們,則我們兩下夾擊,然後兩壇人馬借地勢一鼓而下,定可沖得群英會七零八落,不愁救不出人來。」
一靈鼓掌:「好極了,姐姐快跟他們去說。」
綠竹搖頭:「你又不記得我的話了,要做盟主,一定要拿出本事,拿出自信來,你去說,武功上剛才你已震了辛無影一傢伙,智謀上再震他一下,等救出人來,他非服你不可。」
一靈道:「可是剛才我……」
「不管剛才你怎麼樣。」綠竹知道他想說他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打斷了他:「你先去和他們說。」
一靈應了。先找著古威,說了計劃,古威大喜,再找著辛無影,辛無影冷眼看了他半天,也同意了。三人商議,遣龍字壇、豹字壇輕裝疾進,搶佔雙峰,得手後正面再開始攻擊。
出雙峰嶺谷地里餘,地勢隆起,有一片小丘陵。站上面,谷中形勢一覽無餘,一靈一行人趕到,天已漸黑,但谷中情形仍看得清清楚楚。
山谷甚寬,兩峰山腳相隔約有里餘,中間一群玄色勁裝漢子,約有兩千餘人,成圓形防禦陣列,正是鐵血盟血煞堂弟子。周圍,一色的黑衣漢子,烏鴉鴉的圍了個水洩不通,確是群英會人馬。
鐵血、青龍、群英三派,著裝各不相同,因此只要一看服色,就可以識出是哪方人馬。
群英會人馬多過血煞堂弟子數倍,四面圍困,卻並未進攻,雙方對峙,谷中靜悄悄地,只有晚風吹動秋草,起伏不定。
辛無影一皺眉頭:「群英會搞什麼鬼,集英、招賢兩堂並至,人馬超過一萬,怎麼不進攻,安的什麼心?」
古威道:「好像在等人,莫非在等陸九州那老白臉?」
「他們在等我們,等救援的人進谷,好一網打盡。」一靈道。辛無影詫異的看著他,一靈與他對視,卻是不由自主的陪個笑臉。
其實這番話是綠竹傳音教一靈說的,一靈說是說了,卻是心底發虛,拿不出少盟主的架子。生怕辛無影指責。不想辛無影點了點頭:「少盟主說得有理。」語氣甚是客氣。
辛無影原本是無影門的門主,給仇天圖收服後,一力輔佐仇天圖,立功極大。功高藝絕,因而性子倨傲,除了仇天圖,生平從不服人,與火爆脾氣的古威是死冤家對頭。這次對古威以少盟主名義擅發的號令本已心懷不滿,再見一靈這少盟主木頭木腦的,毫無英銳之氣,更以為是古威在幕後操縱,因此對一靈毫不客氣,但一靈先前露那一手功夫已叫他吃驚,此後出謀劃策,無不正說在點子上,腦中的觀感頓時逐漸改變。心想:「少盟主看來有些本事,只是太老實了些。」
古威看出了他的變化,一拍他肩膀,道:「老辛,危難之秋,是我們兩根老骨頭出死力的時候了。」
辛無影哼了一聲,道:「放心,辛無影受盟主大恩,自當誓死相報。」
一靈將兩個人的對話都聽在耳裡,眼看四周鐵血盟弟子箭上弦,刀出鞘,想著不一會就要進行一場血腥大拚殺,心中實在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在心中暗禱:「阿彌陀佛,師父,教教弟子,怎麼辦呢?」
兩隻白鴿先後飛來,古威道:「兩壇已經佔領峰頂,可以沖了。」
辛無影突然道:「少盟主不妨就留在這裡,不必親冒矢石。」
古威一怔,喜道:「辛堂主說的是。」
一靈搖頭:「不,我跟你們一起去。」轉頭看綠竹,這句話不是綠竹教他的,他不知道對不對。他出於一種純樸的少年的心理,認為別人浴血拚殺,他袖手旁觀,太也不好意思。至於那種血腥搏殺的場面自己是否承受得了,他卻沒想過。
古威卻會錯了意思,以為一靈是耽心綠竹,心想:「這小丫頭在少盟主心裡重得很。」道:「綠竹姑娘就呆在這裡好了。」
一靈做的決定其實綠竹反而難以決斷,不叫一靈去,未免寒了屬下的心,當此危急之際,人心可是最重要的,叫他去,誰知道後果會怎麼樣?正猶豫難決,聽一靈自己說了,噓了一口氣,沖一靈展顏一笑,搖頭道:「我跟著公子,便是千軍萬馬,也殺他個七進七出。」
辛無影一揮手:「好,我們這就沖。」看著一靈:「便請少盟主下令。」
綠竹眉頭微皺,心中冷哼一聲,想:「這老伙客氣多了,就是不肯改口稱盟主,哼,我再讓他佩服一下子。」略閃身,躲到一靈身後,不讓辛無影等人看到她嘴唇動,傳音數語。
一靈點頭,一揚手:「等一等。」
辛無影愕道:「怎麼了?」
一靈道:「生死搏殺,不應照敵人的意圖去做。群英會想等我們去,一網而殲,我們偏偏就不去,偏偏要等到他們不耐煩了,開始改變主意了,我們再攻擊,出人意料,便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古威道:「若他們一直圍而不攻呢?」
「不可能。」一靈非常自信:「天黑之前,群英會必定發動攻擊。」
話聲剛落,驀是裡殺聲傳來,群英會果然發動了攻擊。
辛無影一臉欽佩,突然拜倒在地:「辛無影先前言語無禮,盟主恕罪。」
一靈慌忙扶起,道:「辛堂主快快請起。」耽心血煞堂受損傷,大聲道:「放煙花信號,給白堂主打氣,我們沖。」
一聲令下,數千鐵血健兒齊聲吶喊,猶似山洪爆發,天崩地裂,聲勢之雄,叫一靈彷彿置身惡鬼灘激流之中,心中頓時一振。
古威、辛無影並肩在前,一靈、綠竹緊跟其後,身後便是數千名鐵血弟子。
正如一靈說的,群英會等了半天不見鐵血盟援兵到來,等調整部署發起攻擊,鐵血盟的援兵卻突然到了,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再加上兩邊山峰上鐵血盟兩壇弟子狂風般卷下,更加心慌意亂,偏偏血煞堂又中心開花,拚死殺出。群英會腹背受敵,一敗塗地,留下兩千餘具屍體,逃出谷去了。
鐵血盟大獲全勝,三堂會合,凱旋而歸,喜氣洋洋之際,卻突然發現一靈不見了。辛無影問綠竹,綠竹問古威,古威問白鶴年,白鶴年連一靈的面也還沒見過,又如何知道。幾千人馬重回雙峰嶺山谷,四處搜尋,幾乎將雙峰嶺四周的地皮都翻了轉來。古威、辛無影、綠竹几個熟悉一靈的人,更是看遍了每一具死屍,卻哪裡也沒有一靈的影子。
第三章
一靈到哪裡去了呢?
一靈給逮住了。
一靈跟在古威、辛無影後面沖,先也沒什麼,等衝入敵陣,眼見四面刀槍劍戟,亂砍亂殺,腦子裡頓時就迷糊了,一團渾沌,什麼也不能想,只有下意識裡一個念頭在支使著自己,趕快跑,逃離這個地方。
古威、辛無影等提著刀劍殺人,他卻在敵人的刀劍下亂鑽,左一鑽,右一鑽,也不知如何,竟給他鑽過了這上萬人的大修羅場,從群英會的陣後鑽了出來。
逃得遠遠的,驚魂甫定。看身上,衣服褲子到處都劃破了,卻沒傷著肌膚,方念得一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突然覺得頭上涼嗖嗖的,伸手一摸,不由叫苦不迭,頭上光溜溜地,膠水粘著的假髮,看是穿在了劍上,還是掛在了槍上,連根拔去,只剩一個光頭,幾個香疤。
一靈叫了一聲糟糕,想:「這下露餡了,人人都看得出我是個和尚,而不是什麼少盟主。」想到不能再做少盟主了,心中不免悵惆,他倒也不是喜好名望權勢,只是對這個新身份突然失去,有點捨不得罷了。側耳聽著大鬥場中殺聲震天,害怕心起,脫了身上破爛不堪的少盟主衣褲,小包袱一直隨身帶著,翻出僧裝換上,又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和尚。
這時群英會的敗兵退了下來,一靈躲到一個小山包後,心想等群英會的人過去了,自己再走,問清了路,仍往少林寺去,不想卻有不少人往山包上跑來,一靈吃了一驚,跑已不及,慌忙躲到一株灌木叢後,偷眼看去。
一群黑衣漢子擁著一個女子奔了上來,那女子約莫十八、九歲,梳一個三丫髻,瓜子臉,容貌極美,身後跟著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
那女子就在一靈藏身的灌木前立定,黑衣漢子兩邊警戒。不一會,幾條漢子奔上山來,一靈偷眼看著,當先兩個,均有五、六十歲年紀,到那女子前面,躬身行禮,左首一個道:「稟小姐,集英堂人手已撤了下來,損折約一千人左右。」右首那個接道:「招賢堂也差不多。」
那女子身子微顫,道:「是我害了眾兄弟。」
左首那漢子道:「鐵血盟太陰毒,不干小姐的事。」
右首那個接道:「辛無影那老小子出了名的陰狠難鬥,便是會主平日也不敢小看他。」
那女子搖搖頭:「集英堂派五百名弟子持弓殿後,大家撤回黑石鎮。」
幾名漢子應命而去,那女子站了一會兒,又道:「你們先走,鈴兒陪我一會兒。」
兩側站著的漢子奔了下去,便只那女子和那丫環鈴兒留了下來。那女子突然跪了下去長叫道:「各位兄弟,是我害了大家。」
一靈耳中聽到一下一下清脆的打擊聲,看那女子,雙手互揮,竟是在打自己耳光。
那丫環叫了起來:「小姐,不,你不能打自己。」撲了過去。
那女子反手一揮,將她甩了出去,叫道:「是我該死,我如果耐心夠,再多等一會兒,鐵血盟的援兵就到了,恰中我計,眾兄弟如何會送命?」
她側過臉來,雪白的臉頰上,印著一條條的紅指印,嘴角有血流了出來,她卻還在打自己。
一靈不知如何,心裡一陣衝動,突然站了起來,叫道:「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打自己了。」
那女子和丫環吃了一驚,那女子一躍而起,眼光如冷電般在一靈身上一掃,見是個小和尚,微微一怔,道:「你說什麼?」
一靈給她看得手足無措,鼓起勇氣道:「我說那不是你的錯,是你的計策給……給人家看穿了,不論你耐心多好,再等多久,你不發起攻擊,鐵血盟的援兵也不會發起攻擊。」
那女子抬頭向天:「是這樣,怪不得,等一天等不來鐵血盟的援兵,原來鐵血盟還有這樣的人才。」逼視著一靈,厲聲道:「你是誰?」
一靈嚇了一跳,慌忙合十為禮,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小僧是和尚。」
那丫頭撲哧一笑:「誰不知道你是和尚,小姐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一靈。」一靈老老實實回答。
那女子卻沒笑,喝道:「鐵血盟的奸計,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靈心中一跳,想:「糟了。」靈機一動,道:「我猜的。」他不善撒謊,這三個字已是他的最高水平。若換作別人,這麼說那女子一定不信,但一靈的光頭幫了他的忙,那女子似信不信的看著他,隨即轉過身去,道:「跟我來。」舉步下山。
那丫環叉著腰瞪著一靈,喝道:「小和尚最好乖乖的,若是不老實啊,哼哼。」她年紀比一靈小,個子更矮了一頭,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叫一靈不得不怕,一靈愁眉苦臉,道:「阿彌陀佛,施主別這麼凶,小僧還要趕路呢。」但看鈴兒一臉沒商量的神情,只得跟在陸雌英身後下山。
小山下兩名黑衣漢子守著那女子主僕的馬,那女子一指其中一個道:「你和那小和尚共一騎。」側頭看一眼一靈,又道:「小心他跑了,但也不要傷他。」
一靈愁眉苦臉,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群英會上下有沒有人知道他曾假扮過鐵血盟的少盟主。
他也不知道這女子是誰,不過猜出這女子是個很有權勢的人物,看她對自己,似乎也沒有很大的惡意,心中念叨:「阿彌陀佛,這女施主如此美麗,大概不會為難我,但願她到前頭放了我,早些到少林寺,當和尚安穩些。」
一靈沒猜錯,這女子在群英會中確是極有權勢,她叫陸雌英,是群英會會首陸九州的獨生女兒,群英會的鳳凰。
陸九州一手創建群英會,與鐵血盟、青龍會鼎足而立,卻仍有不足之心,時思統一黑道,三派歸一。三派首腦若論野心之大,陸九州當推第一。這次聽得青龍會誅殺仇天圖,立即抓緊住機會,傾巢而出,而且是直搗總堂,所以青龍會動手在先,最先攻到鐵血盟忠義谷的,反而是群英會。
陸九州近年來苦練一門邪派功夫,求成過切,出了毛病,每日為寒毒所困,卻仍親自出馬,只不過指揮前鋒精銳的是女兒陸雌英,他率大部於後押陣。
陸雌英與父親的性子極為相似,雖是女兒之身,卻有雄霸天下之心。從小心懷大志,要使父親無子而有子,以女兒身一統黑道。這幾年陸九州寒毒纏身,她代掌幫務,智計之深,手腕之辣,連陸九州也自歎弗如。此次天賜良機,陸雌暗下決心,要替父親實現一生的宿願,也教自己名揚天下。不想在雙峰嶺吃了這一個大敗仗,心中羞愧慘痛,難以言喻。她外表美艷如花,內裡卻是高傲冷酷至極,對人對己,都是毫不留情,方纔若非一靈及時阻止,一頓耳光打下來,她不知會把自己打成什麼樣子。
黑石鎮在雙峰嶺外十餘里,是離鐵血盟總堂最近的第一大鎮,本是鐵血盟的一個重要堂口,這時卻給群英會佔了。陸雌英趕回時,陸九州大隊已到了,聽了陸雌英的稟報,陸九州全身一陣顫抖,面色慘青,微張著嘴,瞪圓了眼,竟就僵在那裡了。
這幾年陸九州寒毒纏身,面色一直青慘慘的,且新敗之後,眾下屬心中怵惕,也不敢盯著他看,因此沒人發覺他有何不對。倒是一靈看了出來,他精通醫理,又在惡鬼灘多次救治過冬天落水的行商,一眼就看出來,陸九州是寒毒侵入了心脈,若不及時救治,將僵凍而死,他有救人之心,只不過方才就是因多口而做了俘虜,這時可有點不敢開口了。
陸雌英稟報完畢,伏在地下道:「陸雌英察敵不明,指揮失當,請會主嚴厲責罰。」陸九州寒毒痺體,全身僵硬,這時便要動一下小指頭也是不可能,又怎麼回答。
陸雌英只以為是父親心軟,等了一會,又道:「會規如鐵,不論親疏,請會主嚴厲責罰。」
一靈眼見陸九州的情形越來越不對,實在忍不住了,叫道:「他寒毒發作,全身發僵,已不會講話了。」
他心存畏怯,話聲不大,但卻似一個焦雷炸在了群英會所有下屬心中。陸雌英一躍而起,眾人齊撲上去,叫的叫父親,叫的叫會主,推拿的推拿,灌氣的灌氣,陸九州卻就似一個僵凍的冰人一般,再也冒不也一絲生氣。
陸雌英一口鮮血噴出,慘叫道:「爹爹,是女兒害了你。」拔出腰間長劍,便要往脖子上抹,幾大堂主都在給陸九州施救,沒人注意她。眼見便要香消玉殞,突然一個灰影一晃,夾手奪過寶劍,叫道:「小姐不要這樣,會主還有救。」正是一靈。
陸雌英熱血上衝,死志即明,寶劍雖已割著肌膚,人卻已經迷糊了,身子軟軟的往下倒。一靈救慣了人,這時可不知道畏縮,一手摟著陸雌英,一手便掐她人中。
陸雌英從迷糊中醒轉,眼睛一開,就哭道:「爹爹。」一靈只得再說一遍:「小姐不必著急,會主還有救。」知道延遲不得,將陸雌英推給丫環鈴兒,道:「扶著你家小姐。」同時叫道:「大家讓開,讓我來。」此時語氣之堅定決斷,較之先前可就大不相同。群英會三大堂主無不是久經風浪的人物,但給他一喝,竟不由自主的縮手退開。
一靈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一把銀針,他雖離了惡鬼灘,這救人之物卻並未丟棄。身子繞著陸九州飛速轉動,右手連揮,一根根銀針准而又准的插入陸九州的相關穴道。
群英會集英、招賢、納才三堂三大堂主,各懷絕學,無不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一靈如此醫技,眼見一靈不過是個陌生的小和尚,眼花繚亂之際,無不半信半疑,便在這時,陸九州身子突然一動,張開口來,大叫道:「凍殺我也。」
群英會上下人等無不大喜,陸雌英撲上前去,叫道:「爹爹。」喜極而泣,眼淚便如決堤的洪水,滾滾而出。
陸九州撫著她頭,溫言道:「爹爹沒事了,傻丫頭,不要哭。」看著一靈道:「這位小師父好醫術,真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一靈臉上微微一紅,合十道:「不敢當。施主體內寒毒甚為厲害,小僧已用針灸逼穴之法將寒氣逼入施主雙腿,要全部逼出,還要三天時間。」
陸九州雙腿微動,果覺僵硬無比,關節處更隱隱作痛,知道一靈所言不虛,呵呵笑道:「小師父真是神醫。」看著陸雌英道:「英兒,你從哪裡找來的這個小神醫,恰好救了為父一命。」
陸雌英臉上一紅,道:「他是女兒抓來的,不想誤打誤撞……」瞟一眼一靈,眼光中頗有歉意。
她本是個極美麗的女孩子,只是平日太過冷傲,這時感激中微含歉意,女兒家柔美的一面,展露無疑。一靈與她眼光一對,心中咯的一跳,慌忙低頭,心兒卻如一隻小鹿般,崩崩的跳個不停。
陸九州哈哈大笑:「我女兒隨手抓來的,竟是個神醫,看來老夫真是命不該絕了。」
群英會上下,俱各笑容滿面,陸雌英微微羞笑,瞟一眼一靈,於自己無意中暗含天意,不自覺的得意。
她得意,一靈卻慘了。一靈剛好抬起頭來,恰與她眼光一對,魂兒頓時就離體飛出。
一個如陸雌英般美麗的女孩子,在她得意的時候展顏歡笑,那種嬌艷動人,實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多少絕世的英雄尚且過不了佳人回眸一笑,何況一靈這沒經過風情的小和尚。
陸九州歡顏道:「小師父,法名如何稱呼?怎麼會碰巧撞到我女兒?」→文·冇·人·冇·書·冇·屋←
一靈卻是呆呆傻傻的,直愣愣的看著陸雌英,竟是充耳不聞。
陸九州又問一遍。陸雌英轉過頭,看著一靈呆愣的眼光,一怔,頓時冷起了臉,嘴角浮起一縷輕蔑的冷笑,叱道:「我爹爹問你話呢,你發什麼神經?」
一靈一驚而醒,漲紅了臉,看著陸九州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要問什麼?」
他尷尬的神情盡落在眾人眼裡,陸九州哈哈大笑道:「我問你小師父,法名如何稱呼,在何處參禪。」
一靈合十道:「我叫一靈,我師父是大拙,住在嘉陵江惡鬼灘旁。」
陸九州面容一肅:「哦,你師父就是人稱大拙菩薩的高僧大拙?」
一靈合十道:「是,原來施主知道家師。」
陸九州環視眾人,道:「四十年來,大拙菩薩在惡鬼灘救人無數,善心如海,醫術如神,天下誰不知名。」眾人盡皆點頭。
陸九州又道:「一靈小師父,你不在惡鬼灘服侍尊師,怎麼跑到了這裡。」
一靈眼含淚光,念了聲阿彌陀佛,道:「我師父已經坐化了,去時叫我到少林寺去,後來……後來……」一時不知如何措辭。
陸九州點點頭,面容沉痛,道:「難怪你到了這裡,原來大拙菩薩西登極樂了。可惜,可歎。」
「阿彌陀佛。」一靈唸一聲佛號,眼淚滾滾而下。
即知一靈來歷,他又救了陸九州的命,況且陸九州還要求他治病,一靈的身價立時就不同,成了群英會的貴客。
群英會連夜商議進攻鐵血盟的大計,一靈自有人服侍休息。
一靈坐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深入禪定,只要一閉上眼睛,陸雌英勾魂奪魄的雙眼就會在眼前晃來晃去。睡不著,在房裡走來走去,樓外突然竄上個人來,叫道:「一靈小和尚,不要叫。我是綠竹。」跨上兩步,一靈看得仔細,果然是綠竹,大喜,抓著她手,叫道:「姐姐,怎麼是你。」心中激動,眼眶登時紅了。
綠竹笑道:「別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我問你,你怎麼到了這兒。且又做了和尚。」原來綠竹找不到一靈屍體,便猜可能是給群英會抓了來,便摸來群英會總堂,竟給她找到了。
「我給群英會的人抓來的。」一靈不好意思的摸摸光頭,便將怎麼衝出敵陣,怎麼發現沒了頭髮,索性重做和尚,又怎麼給陸雌英逮著,一一說了。
「怪不得那陸雌英不疑心你,原來你預先換了和尚服。」綠竹笑道往房裡張了張,道:「蠻不錯嘛,莫非她看上了你這小和尚?」
一靈臉一紅,忙搖手道:「不是。」便又將恰遇著陸九州寒毒發作,因而救了他的事說了。
這下綠竹不笑了,鼓起眼睛看了他半天,道:「你可真是個福將哪,陰差陽錯的,什麼都叫你撞上了。」
一靈摸摸光頭,道:「這些天遇著這麼多事,我可真有點怕了,但願過兩天治好了陸施主的寒毒,他能放我走,我還是上少林寺,做我的安穩和尚去。」
「那可不行。」綠竹搖頭:「你走了,鐵血盟沒了少盟主,非垮不可,鐵血盟七八萬人,可要給青龍會、群英會斬盡殺絕了。」
一靈打一個冷顫:「阿彌陀佛。那可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想救人,照我說的,拿出信心做好你的少盟主,率領三堂和他們鬥,出師第一仗,你不是贏了嗎?」
一靈摸摸光頭:「可我沒了頭髮,他們知道我這個少盟主是假的。」
綠竹大笑:「傻瓜,沒了頭髮就不是少盟主了?辛無影、古威認的是你的人,可不是你的頭髮。」
「你說他們不會懷疑?」一靈不信。
「他們不僅不會懷疑,反而會更敬佩你。」綠竹微微笑道:「呆會我回去和他們說,少盟主以情勢惡劣,寡不敵眾,因此干冒奇險,假扮和尚,潛入群英會內部,以求挽轉危局。辛無影那老小子本已對你讚不絕口,再聽說了這件事,非對你死心塌地不可,你還怕你的少盟主之位坐不安穩?」
一靈想了一想,擔心道:「可我到底是假的,萬一真的少盟主回來……」
綠竹一笑:「傻瓜,現在想這麼多幹什麼,到時再說嘛。」眼珠一轉,笑道:「我再來個假上加假,回去後,假作奉你之命,女扮男裝,假扮少盟主,與陸九州鬥上一鬥。」
「可我們不是對手啊。」一靈擔憂的道。
綠竹搖頭:「不見得,三堂弟子加上總堂原有的人馬,鐵血盟仍有近八千人馬,還有辛無影、古威、白鶴年三大好手,群英會想一口把我們吞下去,不是那麼容易。但最主要的,我要逼得群英會不敢吞併我們,更要借群英會之勢,使青龍會也不敢動我們,最終保住鐵血盟。」
一靈大喜,道:「好姐姐,若是這樣,你可真是功德無量了。」
綠竹哼了一聲:「我可不信佛。」眼光在一靈臉上一繞,道:「不過看你的面子,便信一回也無妨。」咯咯一笑,道:「你好生呆著,明天見。」嗖的一聲,竄下樓面,沿著街角,一溜煙去了。
第二日清早,陸九州接到戰書:鐵血盟願與群英會在忠義谷外,決一死戰。
陸九州方請一靈為他逼穴驅毒,急召陸雌英、三堂堂主一齊商議。
群英會三堂,集英堂堂主凌英,招賢堂堂主周萬里,納才堂堂主譚奇,均是身懷絕技,智計深沉的人物。見了戰書,均自生疑。
凌英道:「鐵血盟總堂人馬撐死不過八千,我們有近三萬之眾,尤其是武功了得的一流好手,他們只有古威等三人,我們三堂加四鷹加會首小姐,共有九大高手,實力相差如此懸殊,鐵血盟仍敢挑戰,他們莫非瘋了。」
周萬里道:「也許他們昨天勝了一仗,以為我們好欺負了。要不就是又安排了什麼詭計。」
譚奇大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反正要滅了鐵血盟,他們自來挑戰,豈不更好。」
陸九州看著陸雌英:「你以為怎麼樣?」
「先去看看再說。」陸雌英慢慢的道:「集英、招賢兩堂應戰,納才堂戒備,不管有何陰謀詭計,我們全力以赴,定能收拾得了這批殘兵敗將。」
凌英三人一齊道:「正是。」文人小說下載
陸九州點點頭:「好,我們應戰,到忠義谷前吃午飯。」側頭看一靈:「你跟我去,到地頭,我們再治病。」一靈合十:「阿彌陀佛,好的。」心中不自禁的擔憂。
忠義谷前,鐵血盟三堂人馬整整齊齊排列。鐵血健兒均著玄色勁裝,頭紮紅飄帶,天風吹拂,飄帶飛舞,氣勢悲壯沉鬱。
陸九州等人見了鐵血盟如此氣勢,心中均是一凜。陸九州看陸雌英:「你以為如何?」
陸雌英馬鞭一指:「爹爹,看他們三堂所豎大旗上寫的字。」
陸九州幾個依言看去,一靈也瞪圓了眼睛看。
鐵血盟三堂前面,各有一面大旗,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一行大字,血魂堂前面旗上寫的是:殺一夠本;血影堂旗上寫的是:拼二賺一;血煞堂旗上寫的則是:魚死網破。
陸雌英道:「鐵血盟的居心明顯得很,鐵血盟必敗,但臨死也要拖個墊背的,以它現有的實力,捨命一拼,至少要去掉我們三分之一的力量,則在將來與青龍會的拚鬥中,群英會同樣會敗亡。」
凌英三個面面相噓,一齊點頭,道:「小姐所見極是。」
陸九州憂心如焚:「我原以為,仇天圖一死,鐵血盟已是一盤散沙,將其三堂分而殲之,不費吹灰之力,想不到……想不到……」歎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一靈一直在為鐵血盟擔心,對綠竹昨夜所說的話半信半疑,這時聽了陸雌英幾個的話,頓時放下心來。他明白綠竹的意思了,三大派互存顧忌,此時鐵血盟勢衰,固然不是兩會對手,但無論群英會還是青龍會,在吞併鐵血盟的同時,都要顧忌到在同鐵血盟殘餘力量對耗之後,實力削弱,而受到另一方的攻擊。
一靈心想:「綠竹姐姐真聰明,利用青龍會來挾制群英會,則同樣也可用群英會來挾制青龍會,這樣一來,鐵血盟雖是實力最弱的一方,只要內部齊心,反不必擔心受到攻擊。」
鐵血盟陣前,獨放著一把太師椅,一個年青人,懶懶散散坐著,仰首向天,一隻腳甚至還搭在了扶手上。一靈認得她是女扮男裝的綠竹,不覺臉含微笑。
陸雌英道:「爹爹所料本來不錯,鐵血盟三堂,古威與辛無影素來不和,誰也不服誰,白鶴年是個好好先生,並無梟霸之才,也莫想叫古威、辛無影服他。鐵血盟必亂而未亂,關健應該是在這小子身上。」她指了指綠竹。
(「文)陸九州道:「仇天圖有個兒子,自小拜在紅衣老祖門下學藝,叫仇自雄,莫非就是他?」
(「人)凌英道:「據細作回報,鐵血盟的新首領是他們的什麼少盟主。」
(「書)陸九州點頭道:「那就沒錯了,難怪古威幾個老不死服他,原來是仇天圖的兒子。」
(「屋)陸雌英凝目看著綠竹,道:「古威幾個服他,恐怕不僅僅為了他是仇天圖的兒子。今日鐵血盟擺出這個架勢,其實並不是真要拚個魚死網破,而是要以魚死網破之心,叫我們心存顧忌,設此計的人,審時度勢,高瞻遠矚,極其了得,還有昨日雙峰嶺一戰,算計之準,用兵之奇,絕非等閒江湖莽漢所能為。」
陸九州驚道:「你說這一切都出自這小子的謀劃?」
陸雌英肯定的點點頭:「沒有兩手真本事,辛無影幾個豈肯服他?」她頓了一頓,慢慢的道:「咱們這次,只怕真的遇上對手了。」
周萬里拿過一張弓箭,叫道:「我就不信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真能有什麼本事,看我一箭射死他。」
「住手。」陸雌英急忙阻止,看著父親道:「這小子擺這架勢用意雖是唬人,但我們若不顧一切強攻,他騎在虎背上,卻也不得不拚死一戰,則真要叫青龍會坐收漁利了。此時表面上鐵血盟弱而群英會、青龍會兩強,其實互相制約之勢並未真正打破,其中千鈞一髮,無論群英會、青龍會,只要一步走錯,立即滿盤皆輸。」
周萬里額頭冷汗涓涓而下,低頭道:「小姐所見極是,周萬里急燥盲撞,差點誤了會首大事。」
陸九州看著陸雌英:「依你說怎麼辦?未必就這麼算了。」
陸雌英搖頭:「不,群英會若想一統黑道,此乃天賜良機。此際鐵血盟是一條落進陷阱的狼,雖困而凶,雖凶而難有作為。這時最好的不是去打它,而是想法叫它為我所用。合兩派之力,先滅了青龍會,然後要殺要剮,那就全由得我們了。」說著,打馬而出。
這時兩方人馬相距不過百餘步,陽光下雙方箭尖發出的寒光,刺目可見,陸雌英單人獨騎衝出。一靈不自覺的擔心,他在陸九州的背後,與古威、辛無影眼光已相對過數次,幾乎就恨不得下令,不許放箭。
陸雌英直奔到綠竹座前十餘步處才勒馬停住,綠竹卻仍仰首向天,並不看她。陸雌英盯著她臉,僵持良久,喝道:「閣下好狂的性子,便是你老子仇天圖,也不曾如此傲慢。」
綠竹姿勢不變,懶洋洋的道:「早聞青鋒劍尼座下弟子陸雌英冷傲如冰,本少盟主不過學樣而已。」
抬起頭來,突然眼光一亮,盯著陸雌英,口中嘖嘖讚美:「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似聞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嫦娥再世,仙子臨凡,美,真是美極了。」邊說,邊站起身來,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那才是真的色到了極點。
陸雌英容顏秀美,但一則她性子冷傲,二則貴為群英會會首之女,從沒有男人敢似綠竹般色迷迷的看著她。心中惱怒,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在做夢。」
綠竹搖搖頭,似乎回過神來,笑道:「什麼叫做死到臨頭,未必你群英會還敢打我們?」
陸雌英大笑:「不打你們,群英會數萬人馬來幹什麼?看風景?」
「只怕也只能看看風景了。」綠竹一聲冷哼:「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死八百,群英會或能滅了我鐵血盟,但一戰下來,數萬人馬只怕已剩不到一半。那時青龍會可就樂得撿死魚了。」
陸雌英心中一凜:「這小子打的果然是這個主意。他色迷迷的樣子是假的,要小心。」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謹慎小心,所以成功者多是聰明人。
陸雌英冷冷的看著綠竹,哼了一聲,道:「即使我群英會不打你,青龍會數日即到,他未必不打你。」
綠竹哈哈大笑,笑聲粗擴,竟和男人一般無二,不知道的也還罷了,這邊古威、辛無影幾個,那邊一靈,均是大感佩服。
「蠢話,真是太蠢了,群英會不敢打我,同樣的情勢,他青龍會就敢打我了?」
她這番話其實早在陸雌英算中,冷冷一笑,道:「那你也不必如此得意啊,俗話說父仇不共戴天,父仇未報,虧你笑得出口。」
綠竹又是一陣大笑,倏地住口,眼光如冷電般盯著陸雌英,道:「你這女子好狡猾,青龍會不敢打我,你卻想挑動我去打青龍會,然後你來坐收漁利?」
陸雌英詭計被揭穿,卻是臉不紅心不跳,笑道:「我勸你報仇,未必錯了?」
綠竹看著她,慢慢的微笑上臉,微一躬身,笑道:「錯是沒錯,不過居心不良,多謝小姐。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倒勞小姐操心了。」
兩人目光相對,均是微含笑意。
兩人都是聰明到了極點,城府也均是深到了極點,針尖對麥芒,誰也未輸給誰,反有惺惺相惜之意。
陸雌英突然展顏笑道:「我若說,群英會願助少盟主一臂之力,報殺父大仇,滅了青龍會,少盟主信是不信?」
綠竹點頭,迅速的道:「我信,但我更相信,青龍會滅亡之日,也是鐵血盟除名之時。」
陸雌英搖頭:「少盟主太多疑了,我們可以歃血為盟,心存二志者,天誅地滅。」綠竹搖搖頭:「這世上,沒有比人嘴裡說出的話,更不可信的了。」看著陸雌英:「陸小姐,其實你所有的詭計都瞞不過我,你父女的野心更瞞不過我,群英會此次傾師南下,不僅是要滅了鐵血盟,更想要一統黑道。但鐵血盟固不可侮,青龍會更是不好對付。眼看著大好良機,群英會只怕是要錯過了。」
陸雌英這回真的有點惱了,道:「你的算盤打得可真精哪。只怕未必能如意。」綠竹微微一笑,道:「小姐不必發惱,我有一個法子,即可保全鐵血盟,替仇某報得父仇,也可讓群英會一統黑道,了了陸會首的心願。」
陸雌英哦了一聲,似信似疑的看著綠竹:「你有什麼法子?」
綠竹看了看遠處的陸九州,微微一笑,突然邁步過去,牽了陸雌英的馬,直走到陸九州面前,躬身一禮,道:「今日之勢,仇自雄要保全鐵血盟,陸會首要一統黑道,兩全之策,只有一個法子。」陸九州哦了一聲,看著綠竹:「什麼法子?」一靈也凝神看著她。
綠竹與一靈眼光飛快的一對,看著陸九州,微微一笑:「請會首將令愛下嫁小子,一切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什麼?」陸九州勃然大怒,突然身子一搖,腿軟軟的跪了下去,一靈就在邊上,說到治病救人,他手腳之快,無與倫比,一把挾住,同時銀針出手,在陸九州雙腿上各扎一針。陸九州隨即站穩,對一靈道:「謝謝小師父。」瞪著綠竹,剛要說話,陸雌英卻道:「爹爹莫急,聽他說。」
綠竹道:「江湖三派均有野心,均想三派歸一,一統黑道。如今鐵血盟勢力雖衰,仍有一拼之力,無論群英會還是青龍會,想先滅了鐵血盟再收拾另一個,都絕無勝算,而反過來,兩會之一的任一個,只要聯合鐵血盟,卻足可以消滅另一個。鐵血盟與青龍會有不共戴天之仇,斷不會與青龍會聯手,要聯手,群英會是唯一的選擇。然古話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過橋抽板的事,鐵血盟也不能不防,紅口白牙之話,風吹即散,不可盡信,事實是最好的保證。令愛嫁給了我,則鐵血盟即是我的,也是她的,會首只一個女兒,百年之後,什麼都是她的,自然更不會吞併她的東西,所以我絕對信任你。令愛嫁給了我,有兩利,一利於我,大仇得報,基業得保,尤其是得此艷妻,正是人生最大樂事。二利於會首,會首得我之助,可滅了青龍會,一統黑道,更可在明年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潛龍飛昇,號令天下。」
綠竹一番話,直說得陸九州喜笑顏開,看一眼女兒,呵呵笑道:「難道你小子就不想潛龍飛昇,號令天下?」
綠竹搖搖頭:「號令天下,誰都想,但要做得到才行,鐵血盟沒有這個實力。」看一眼陸雌英,微微笑道:「況且號令天下的虛名,恐怕不及懷擁艷妻來得實惠。」
陸雌英臉上一紅,陸九州更樂,看著綠竹笑道:「你小子心裡只怕還想著,老夫百年之後,一切都是你的,坐享其成更舒服罷。」
兩人相對哈哈大笑,一靈站在陸九州邊上,卻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綠竹這玩笑開得也實在太大,她女孩兒家,又如何娶得老婆,一旦東窗事發,群英會惱羞成怒之下,說不定會不顧一切發起攻擊,那豈不糟糕。
綠竹深施一禮,道:「會首即已應允,我這便回去備辦媒聘之禮。」沖陸雌英微微一笑,回身走去,卻不看一靈一眼,一靈想使個眼色阻止也是不可得而行。
忽聽陸雌英一聲嬌喝:「想做我丈夫,先吃我一掌。」從馬上縱身而起,凌空一掌擊下,綠竹哈哈一笑,一跨步斜斜繞了出去,陸雌英一掌落空,次掌又至,變招之快,掌力之強,不輸於一流好手,綠竹卻並不還手,總是邁步斜繞,陸雌英十餘掌過去,綠竹繞一個大圈子,又到了原地,含笑而立。
陸雌英舉起手掌,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綠竹嘻嘻笑:「老婆要打,老公怎麼敢還手?」陸雌英臉一紅,一掌劈下。綠竹飛身倒退,長笑聲中,遠遠去了。
群英會回兵黑石鎮,鐵血盟的大媒跟著也就來了,早間兩家還恨不得拚個你死我活,到午間,卻做了親家了。只一靈這一日愁眉不展,吃過晚飯後,早早到屋後涼台上等著,盼望綠竹到來,問個清楚。但左等右等,綠竹就是不來。
一靈急了起來,思謀著自已摸回忠義谷去,正要動身,綠竹嗖的一下,卻竄了上來,一靈一把拉住她,急叫道:「綠竹姐姐,你是怎麼搞的,怎麼和陸小姐開這麼大個玩笑,萬一惹惱了陸會主,豈不糟糕。」
綠竹笑道:「開什麼玩笑,我可是當真的,非把陸雌英這小美人娶回鐵血盟不可。」
一靈頓足道:「可你是個女孩子,怎麼討老婆。」
「莫看和尚小,懂的事還真不少。」綠竹咯咯笑:「我是女孩子,你是男人啊。過兩天,你悄悄回來,洞房花燭夜,你我對換,不就成了?」
「唉呀,那陸小姐認得的。」一靈大急。
綠竹大笑:「說你聰明你又傻,揭蓋頭之先,你不會吹熄燭火啊,未必新娘子還敢叫你照著燈火?」
「但第二天她會認出我呀。」
「那又怎麼樣,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煮熟的鴨子她還能飛了?」
「這不是害人嗎?她又不喜歡我。」
綠竹又笑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當今世上,幾個女孩子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過得三夜兩夜,自然就喜歡了。」
一靈心中砰然而動,想起陸雌英如花的笑臉,不覺全身發熱,但想起她冷漠的眼光,更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又不免心中發涼,搖頭道:「不行,反正我不幹,好姐姐,你還是想法子退婚吧。」
「真的不幹?」綠竹突然帖近身,從後面摟著一靈的腰,聲音柔媚無比。
一靈只覺一個柔軟的身子蛇一般的纏上身來,身子立即起了一種奇異的反應,驚道:「姐姐,你幹什麼?」
綠竹吃吃而笑,伸嘴在一靈頸脖上吻著,所過之處,一靈便如給火燙著,全身打顫。
「這還不是女人全部的滋味,等你將那陸小姐光溜溜的摟在懷裡,那味道勝這個百倍。干是不幹,你可要想好了。」綠竹吃吃的笑著,收了手,下樓自去,一靈呆在那裡,直有一個時辰,動彈不得。
第二天早晨發生了一件事。
一靈每天早、中、晚以銀針為陸九州逼毒,這天早飯後,去見陸九州,卻見包括陸九州在內,群英會的主要首腦都在大堂上焦急的轉來轉去。
原來陸九州所練邪功玄陰爪,須以一種珍奇藥物火芝想輔佐,否則極易寒毒攻心。前日陸九州差點僵凍而死,便是由此。然火芝難覓,陸九州只知有一種水蛇寒龍,凡其出沒之處,必有火芝,南方山幽水奇,群英會此次南來,兩大目地,一滅鐵血盟,二覽火芒,果然就在一條叫鬧龍澗的小河裡發現了寒龍。
鬧龍澗不大,甚至算不上河,所以稱澗。但水量大,水流又特別急,澗能鬧龍,想見也不是等閒這輩。
群英會雖是北地幫會,陸地稱雄,但這麼大一個幫會,什麼人才沒有,水性了得的好手,不說上千,也有上百。當即下水尋取,誰知鬧龍澗水流之急,當真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人一下水,不管多好的水性,暗流一卷,隨即無影無蹤,再露出頭來,至少在下游十里以外,這也不過一盞茶的時光,而人當然早已死透了。
數日間群英會下去了十多位特選的水底豪傑,個個如此,叫群英會諸首腦如何不急。
一靈昨夜做了一夜夢,儘是荒唐透頂,且均與陸雌英有關,因此今天幾乎不敢去看陸雌英的臉。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再看陸雌英一臉憂急的樣子,一靈心中突然一陣衝動,只覺若能讓她喜笑顏開,自己便是死了也是心甘情願的,道:「會首,也許我可以去試一試。」
此言一出,陸九州幾個一呆之下,個個差點樂得跳起來,凌英幾個齊道:「是啊,大拙菩薩的弟子,水性何等了得,怎麼就沒想起?」
陸雌英激動的道:「一靈,你若能取得火芝,那當真是群英會的第一大功臣。」
陸九州究是一代梟雄,想了想道:「小師父,那鬧龍澗水勢之急,非比等閒,你為陸某之事,萬一有什麼閃失,陸某如何過意得去?」
一靈低頭看著自己腳面,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成,若僥倖成功,到時一靈想求會首一件事。」
這幾日一靈神情恍惚,眼光閃閃爍爍盡在陸雌英身上繞動,陸九州等均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如何看不出來。陸九州心想:「這小和尚莫非動了凡心,賴哈蟆想吃天鵝肉?」
與女兒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朗聲笑道:「小師父若能取來火芝,救了陸某,也成全了群英會,天高海闊之恩,屆時小師父只須開口,除了天上的星星,只要陸某拿得出做得到的,無不應命。」
這話說得好,天上的星星拿不到,嫁出去的女兒自然也收不回,一靈若想叫陸雌英退婚再嫁給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其實一靈想的是洞房花燭夜之前,他要說出一切,請陸九州父女原諒綠竹戲侮之罪,並請陸九州將女兒再嫁給他。陸九州話中的機鋒他聽不出,見陸九州一口應允,道:「那小僧便盡力一試。」眼角餘光斜瞟著陸雌英美好的身體,心潮澎湃,想:「一定將火芝取到手。」
鬧龍澗在黑石鎮西十餘里,茲事體大,更為激勵一靈,陸雌英、譚奇兩個陪一靈同去。
寒龍生於水中,個體又大,所以稱為寒龍。一靈三個到澗邊,群英會弟子斬了一隻羊,到上游拋入澗中,血水流下,澗底猛地鑽出一條大蛇,足有三丈來長,飯碗粗細,等在澗面,水沖羊到,大蛇一口叼著,潛入澗中不見。血盆大口張開,便似正月十五鬧元宵的大紅燈籠。
陸雌英道:「寒龍不可怕,多殺得幾隻豬羊拋下去,寒龍吃得飽了,不會傷人的,況且我有一樣東西給你護身。」她從懷中掏出一柄短匕,輕輕拔出,立覺寒氣襲人:「此匕名射月,乃天下無雙利器,寒龍經不起它輕輕一揮。」
寒龍不傷人,那是假的,匕乃神物卻不假。一靈知道此時客氣不得,接過短匕,緊緊綁在腿肚子上,眼光在陸雌英如花的臉頰上飛快的一瞥,道:「那我去了。」
一靈選了一個河彎水流較緩的地方,試著下水,剛離岸不足兩尺,突覺一股巨大的暗流,似一隻無形的巨手,一把攜著他就往下游甩去,其快若電光火石,一靈幾乎反應不過來。
陸雌英一群人就站在岸邊,幾乎伸手可及,卻見一眨眼間,一靈平空地就消失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瞠目結舌,做聲不得。
好一會兒,譚奇才道:「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陸雌黯然搖頭:「這是天意,無法可想,一靈師父也算得我陸家的恩人,可惜卻死在這裡,還有我的射月神匕……」
便在這時,一名弟子突然叫了起來:「看下面。」
陸雌英、譚奇一齊轉頭看去,頓時又驚又喜,只見咆哮的澗水中,一靈如一隻游魚,飛速的逆流而上,他不是游,而恍似在躍,一躍、便是三、五尺,不一會到了陸雌英幾個面前,咧嘴一笑,道:「好厲害,差點回不來。」
譚奇等均是彩聲雷動,齊道:「了不起。」陸雌英也喜笑顏開,大聲叫道:「一靈,加把勁。」
一靈點點頭,往上再游得數丈,打個水花,一個猛子扎入澗底。
一靈算定,寒龍巢穴必在澗水回彎處,果然前游數丈,一塊巨大的山巖從岸邊伸出,截住水流,山巖背後,岩石中空,形成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一靈自小在水中打滾,什麼怪物沒見過,區區一條水蛇,倒也不懼,悄悄摸進洞去,洞甚大,游進數丈,洞越高,水越淺,漸漸手可及地,一靈悄悄將頭探出水面,竟是好大一個溶洞,江水反映著天光,光線雖暗,洞中狀況仍可看個大概,左角丈許開外,那條寒龍盤成一圈,正閉起眼睛在拚命的吞那山羊,右角一砣黑巖上,一枝火紅的芝草卓然傲立。
一靈大喜,悄悄游將過去,伸出手,輕輕折下芝草,看那寒龍,尚在津津有味的享受它的美餐,心中一樂,再悄悄的游出洞來,浮出水面。
陸雌英一群人早等得心焦,見一靈浮出水面,俱各大喜,見著他手裡的火芝,更是歡聲雷動。陸雌英看著一靈,笑靨如花,喜悅無限,那一瞬間,當真美到了極點。
一靈給她這種眼光看著,心裡喜得真如要炸開裡,愣愣的,踩不住水,給一下子衝出好幾丈,慌忙定下神來,游向岸邊。便在這時,忽覺身後水流有異,情知有變,嗖地轉身,寒龍如箭般從澗底嘩地鑽出,張開血盆大口便咬。
岸上群人齊聲驚叫:「小心……」
若是刀劍當頂,一靈說不定會驚慌,他與各類水怪打慣交道,水蛇咬來,卻是夷然不懼,輕輕一閃,避到一邊,身法之輕快,水中游魚不過如此。
他不怕,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草莽豪傑卻怕,他輕鬆,岸上的人卻不輕鬆。
「當心。」「快上岸來。」「殺死它。放暗器,放箭。」呼喝聲中,響起一個女聲:「快把火芝扔上來。」正是陸雌英的聲音。
寒龍咬不著一靈,陸雌英這句話卻如一枝利箭,正射中一靈心坎,一靈心底一痛,身法一滯,寒龍的血盆大口已當頭咬到。
驚呼聲中,一靈手指一彈,火芝飛起,正落在陸雌英手中,陸雌英欣喜若狂,與一靈傷心欲絕的眼光一對,不覺一呆。便在這時,一靈雙臂一張,分撐寒龍上下顎,寒龍一條身子纏著他,兩個都壓不住水,給暗流一卷,眨眼不見。
陸雌英究是女中豪傑,心情一撼,隨即寧定,一面命人沿岸尋找一靈,一面與譚奇護送火芝回黑石鎮。
陸九州服下火芝後,心脈一縷陽氣源源不絕,再不為寒毒擔心,神功指日可成,心情奇佳。探子回報,青龍會數萬人馬不日可到忠義谷,群英會、鐵血盟聯盟之事不可拖延,婚事一切從簡,婚禮於第三日的晚間舉行。陸九州率三堂堂主,護法四鷹親送女兒成禮,大隊則仍留駐黑石鎮,雙方商議好,成婚後第二日,鐵血盟大開忠義門,迎接群英會全體入谷,兩派合一,共滅青龍會。
綠竹原想偷偷接回一靈,新房中再來個偷梁轉鳳,誰知一靈卻影蹤不見,直到拜堂前一刻,鐵血盟探子才報回消息,一靈為陸九州取火芝,命喪鬧龍澗,連屍首也沒找到。
古威幾個又驚又怒又痛,全失了主見。綠竹提議,婚禮仍照常舉行,三堂做好準備,綠竹在床上對付了新娘子,三堂圍攻陸九州八個。雖然群英會三堂堂主,護法四鷹均是一流好手,陸九州更是功力超卓,但以多打少,以暗攻明,縱不能全殲,總能留下幾個。鐵血盟不如群英會的主要是一流好手太少,經過這一仗,此消彼長,群英會未必還能把鐵血盟怎麼樣。
辛無影幾個心切一靈喪身之痛,盡皆同意,婚禮如期舉行。
鐵血堂上紅燭高燒,禮賓長呼:「一拜天地……」
便在這時,門口高呼:「等一等。」
眾人皆回頭看去,只見那人一個光頭,一身僧裝,全身濕透,正是一靈。
群英會、鐵血盟兩方均首腦驚呼出口,陸九州叫的是:「一靈小師父。」古威幾個叫的卻是:「少盟主。」雙方同時出聲,鬧喳喳地,誰也沒聽清對方說什麼。
一靈疾步過來,突然一把抓著了綠竹手腕,同時順手便揭去了陸雌英頭上的大紅蓋頭。
陸九州又驚又怒,叫道:「一靈小師父,你幹什麼?」
一靈緊拉著綠竹手腕,不看陸雌英羞怒的目光,對陸九州道:「陸會首,前日取火芝之前,我曾說過,若僥倖到得火芝,要求會首一件事,會首親口答應了的,是也不是?」
陸九州一點頭:「是,我說過,只要陸九州拿得出做得到的,一切如命,但小師父,我女兒已許配鐵血盟少盟主為妻,婚禮已成,你若求我收回成命,再將女兒許配於你,那卻是不可能的,這樣於道義有虧,大家說是不是。」群英會諸人齊聲贊同。
一靈苦笑著搖搖頭:「會首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想求的是請會首原諒我這個小丫頭蒙騙戲侮之罪,不叫兩派大動干戈。」說著回過手來,除下綠竹帽子。一頭秀髮披散下來,回復女兒本像。綠竹笑嘻嘻地,衽衿為禮,道:「少盟主身邊小婢子綠竹參見陸會首,請會首恕罪。」看一眼陸雌英,也行一禮,道:「請小姐恕罪。」
陸九州父女目瞪口呆,陸九州道:「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綠竹嘻嘻一笑,將帽子往一靈頭上一扣,道:「小和尚才是少盟主,而我只是小和尚身邊的丫頭,小和尚落在了陸小姐手裡,我沒辦法,只好假扮少盟主,將陸小姐連同小和尚一起娶回家,就是這麼回事。陸會首,我雖然是假的,但小和尚卻是真的,臉蛋雖然換了,少盟主的身份沒換,兩派的聯盟也一切照舊,事情已到了這個份上,依我看,不如婚禮照常進行。大家說是不是?」
鐵血盟眾人歡聲雷動,齊聲稱是。
陸九州又驚又怒,一時拿不定主意。陸雌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是默不作聲。這父女兩人都是梟雄之性,得失重於情感。父女兩人均想:「此時若翻臉退婚,百害而無一利,更落個笑柄。」陸雌英心中雖羞怒異常,更一點也不喜歡這呆頭呆腦的小和尚,但還是看了父親一眼。
他父女倆心意相通,陸九州得女兒同意,隨即拿定主意,剛要開口,卻聽一靈道:「會首,令愛美貌絕倫,我深自傾慕,若能得其為妻,當真神仙不如,但我深知,令愛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勉強成婚,實在沒什麼趣味,因此請會首收回成命。」
喜堂換夫,陸雌英也還好想,有利益在後頭撐著,而給一靈當面拒婚,她臉上可真是掛不住了,一揚手,啪的扇了一靈一耳光,飛身出廳而去。
陸九州雄視天下,一生不知經過了多少大浪,這樣的事卻是頭一回,想發作,一則一靈於已有恩,二則在別人老窩裡,未必討得了好處。又擔心女兒出岔子,一頓足,帶了手下,追女兒去了。
鐵血盟眾人歡聲雷動,古威、辛無影、白鶴年三個對視一眼,一齊在一靈面前拜倒,齊聲道:「參見盟主。」鐵血堂上,人人拜倒。
一靈慌忙伸手相扶,叫道:「不,我不……」話未說完,耳中鑽進綠竹的聲音:「陸氏父女羞惱而去,明日定當大舉來攻,你此時若說出真相,鐵血盟群龍無首,明日這忠義谷將血流成河。」
辛無影大聲道:「自盟主遭害,本盟群龍無首,實力大衰,群英會落井下石,兩面夾攻,本盟風雨飄搖,眼看即將盟散人亡。當此時,少盟主及時出現,力挽危局,審時度勢,命三堂隱伏實力,收縮精銳,鐵血盟今日還能打出旗號,眾兄弟今日還能站在這裡,群英會今日不敢輕動干戈,均受益於此,此少盟主出山第一功;雙峰嶺一戰,群英會好手多過我們,人數多過我們,更出奸計,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少盟主明察敵情,胸出奇計,最終救出血煞堂弟兄,更將群英會打得一敗塗地,從此不敢輕視本盟,此少盟主出山第二功;少盟主以彌天大勇,扮作和尚,潛身群英會內部,體察敵人奸謀,終叫陸老賊吞併本盟不成,反鬧個大笑話,本盟兄弟揚眉吐氣,此少盟主出山第三功。十餘日中,少盟主連建三大奇功,其智、其勇,盟主在日,不過如此,辛無影拜這樣的人為新盟主,大家服是不服?」
鐵血盟上下數千人一齊大吼:「服。」
古威道:「如此,請少盟主上座,受眾兄弟一拜,成盟主之禮。」
一靈看著綠竹,知道推辭不得,只得登盟主寶座,受眾人禮拜。鐵血盟三堂五千人,留守總堂兩千餘人,近八千人一一拜過。辛無影突然瞪著綠竹道:「綠竹丫頭,大家都拜過了盟主,你為什麼不拜?」
綠竹眼珠一轉,鼻子一皺,道:「我是公子的人,不是鐵血盟的人,我拜我家公子,不拜你家盟主。」
眾人大笑,古威道:「好姑娘,別罩罩藏藏了,把你的花容月貌露出來,叫大家認識認識,好不好。」
綠竹歪著頭,道:「認識認識倒是不妨事,但這麼幾千人,人人盯著我看,我沒什麼,公子爺可要皺眉頭了。」眾人轟堂大笑。
一靈做了盟主,住的當然是仇天圖平日住的房子。那是一幢皇宮似的金璧輝煌的宮殿,外表之雄偉,內部裝飾之豪華,叫一靈咋舌不已。【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一靈沐浴更衣畢,在仇天圖奢豪的大床上盤膝坐下,看著綠竹道:「好姐姐,我要休息了,你也睡吧。」
「等一等。」綠竹道:「問你兩件事,你不是為陸九州采火芝給什麼寒龍吃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誰救了你?」
「沒誰救我。」一靈道:「寒龍想咬我,給我撐住了嘴,它纏住我,給水往下衝,到第二天天亮,它沒勁了,鬆開了我,我就返身又游回來,游了兩天一夜,剛好來得及阻止你娶陸小姐。」
「逆流游了兩天一夜?」綠竹伸出舌頭,差點縮不回來,頓了頓:「若說你急著趕回來做新郎,那還情有可原,偏是回來阻止這樁婚事,你是怎麼回事?」
一靈目光沉重,慢慢的搖搖頭:「我沒資格娶她,也不願騙她。」
「為什麼?」
一靈又搖搖頭,卻不回答,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奇怪,幾天之間,小和尚好像突然長大了。」綠竹看著一靈憂傷的面容,怔怔的想。返身出房,四下一看,想:「找這東西不難,不妨慢慢的來,小和尚身受傳燈大法,實是舉世難尋的奇珍異寶,若不早抓在手裡,等他靈智大開,可就一切都遲了,可我……唉,若是幾位師姐在這裡就好了。」
綠竹猜的沒錯,這幾日間,一靈確實懂得了許多的事情。
人不懂事,是他經的事太少。時間會讓人長大,其它的東西也可以,例如打擊、痛苦、憂患,還有感情。
數日之前,一靈還如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想。但對陸雌英的這段感情,卻使他不由自主的去想,不由自主的去感覺,憂患得失,喜樂悲傷,情網如油鍋,煎著他身與心的分分秒秒,陸雌英的絕情,更一棒將他打入九幽地獄,在地獄油鍋裡打過滾的人,又怎麼還會不懂事?
在與寒龍僵持的半日一夜裡,一靈腦子裡便如走馬一般,師父死後這些日子裡的人與事,一遍又一遍的在腦子裡過去。等他逆游兩日一夜在鬧龍澗上岸,所有一切的人和事,他都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已經清楚的看穿了陸雌英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要什麼,喜歡的是什麼。
他懂事了,聰明了,但他的本性並沒改。
第二日,群英會數萬人馬強攻忠義門。一靈下令堅守,群英會折了數百人,攻不上來,只得停手,到晚間,陣中突然傳出悲聲,群英會數萬人齊聲悲哭,聲驚宿鳥。古威等個個驚疑不定,派出探子,隨即得報,陸九州死了。
群英會連夜退往黑石鎮,就在鎮上搭起靈棚。第二日,群英會推舉陸雌英為會首,放出風聲,誓為陸九州報仇。
古威幾個都猜想,陸九州是給一靈氣得寒毒攻心自己凍死了自己,個個開懷大笑。
第三日,青龍會四萬餘人,源源開得忠義谷前,一靈下令,多備弓箭,三堂輪值,嚴密防守。
青龍會龍頭李青龍,是當今黑道幾個超一流的頂尖好手之一,下轄黃、白、黑三旗,每旗又各轄五門。黃旗旗主朱易,白旗旗主劉湘,黑旗旗主俞慶才,各懷絕學,均為武林一流好手。
青龍會在忠義谷前紮下營寨,李青龍便率黃、白、黑三旗旗主趕往黑石鎮,祭弔陸九州。陸雌英率三堂堂主出迎。
李青龍見凌英三個個個老淚縱橫,陸雌英更哭得兩眼紅腫如桃,心道:「哭得倒像,只是死得太巧,青龍會人馬一到,他就死了,未必老夫是勾魂使者?」
三派首領,個個具梟霸之才,不是眼見,絕不肯輕信任何一件事。
李青龍一臉悲慼,道:「賢侄女節哀。可歎陸老哥正當盛年,如何便去了。」
陸雌英哭道:「也不知如何,午間還好好的,傍黑時突然就走了,爹爹呀。」
李青龍道:「可惜,可歎,陸老哥撒手西去,身登極樂,賢侄女不必太過傷心,老夫與陸老哥多年老友,理當到老哥靈前一拜,順便瞻仰遺容。」心道:「真死假死,老夫一看就知道,若是不給老夫看呀,嘿嘿,這中間鬼多了。」
卻見陸雌英點點頭:「多謝世伯,世伯請。」當先領路。
靈堂裡,兩邊火燭高燒,香帕招引,中間一口棺木,陸九州僵臥其中。
李青龍口中大叫:「老哥呀,你怎麼去得這麼早,可歎世間又少了一個高手。」俯下身去,凝神細看,只見陸九州雙眼凹進,全身青僵,整個人就像一條凍魚,眼睫毛上,甚至還疑著一層薄薄的青霜。
李青龍心中大樂:「老小子是真死了,果真是凍死的,啊哈,真是天助老夫。」面子上卻裝得十分傷心,鞠了三個躬,上了一柱香,著實安慰了陸雌英幾句,這才回去。一離黑石鎮,卻禁不住哈哈大笑,朱易三個均道:「恭喜龍頭,一統黑道。」
李青龍捋鬚笑道:「陸九州這老白臉不死,我還真忌他三分,老白臉死了,我還怕誰?」
朱易笑道:「群英會推舉陸雌英為會首,鐵血盟則推仇自雄為盟主,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走過的路加起來,只怕還沒有龍頭走過的橋多,如何敢奢談是龍頭對手?」
李青龍哈哈大笑。
黑旗旗主俞慶才道:「兩個娃娃雖小,輔佐他們的卻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鐵血盟雖是秋後的螞蚱,但陸九州卻沒能吞下它去,可見仍不可小窺,群英會實力更幾乎與我們相當,龍頭若想一舉殲滅兩派,只怕甚難。」
李青龍點點頭:「老夫口雖大,一口吞不下兩個饅頭,這桌酒席,老夫得慢慢吃。」
是日,青龍會到兩邊山上伐下木頭,在忠義谷外搭起一個高台,四圍再搭起三座大棚。鐵血盟眾首領看了,都覺奇怪,古威道:「這老小子搭這大檯子,莫非想請我們看戲。」心下卻不敢懈怠,防守更加謹嚴。
第二日,當值的魂滅壇壇主陳康來報,青龍會在外喊話,請盟主出去答話。
一靈率辛無影三個,上忠義牆,綠竹緊隨身後。
牆下數十步,李青龍率三旗旗主、護法四龍站著。吳微死在李一飛手裡,五龍成四龍了。
古威幾個見了李青龍,個個目眥欲裂,古威戟指大罵:「李青龍你這老陰賊,使陰謀詭計害我盟主,古威有生之年,定當食爾之肉,寢爾之皮。」
李青龍仰天打個哈哈:「好的,老夫這一副老骨頭,就交給你了,歡迎閣下隨時來取。」一指一靈:「這就是仇天圖的兒子嗎?你們推這乳臭未乾的娃娃做盟主,可要笑掉老夫大牙了。」
李青龍不開口,一靈不識得他。這時抱拳道:「龍頭,仇自雄有禮,少年小子,初肩大任,深自惶恐,不知前輩何以教我?」
這是一靈的心裡話,他確是很惶恐,但這種惶恐不安與幾日前的並不相同。這些日子,一靈經歷了許多,陰謀詭計,血腥屠殺,勾心鬥角,權謀智變,一個江湖人一生所經歷的,這十幾日中他都經歷了,這就是經驗。綠竹又教了他許多,這就是識見。逆游兩日一夜,痛苦將經驗識見鍛為一體,他已是個十足的江湖人。前幾日他惶恐是因為什麼也不懂,今日惶恐則是壓力太大,不知自己是否承受得了。
李青龍冷眼看著一靈,卻想:「據說這小子十分厲害,陸九州老奸巨猾,卻在這小子手裡連吃了幾個敗仗,最後更給他活活氣死。面對殺父大仇,不怒不嘻,不卑不亢,這分陰險勁兒,他老子只怕也趕他不上,老夫可不能太大意了。」他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心中暗自怵惕,面上狂態不變,道:「小子,你不必假惺惺,江湖三派,二十年的均勢已經打破,是一統黑道的時候了。老夫不想多造殺孽,特搭了這個大台,提前舉行天龍大會,三派爭雄,勝者號令三派,明年二月初二,飛天化龍。」
「龍頭仁慈之心,小子深感。」一靈抱拳躬身。
「然小子年輕識淺,茲事體大,須得與盟中元老商議過了,方好答覆龍頭,敬請原諒。」微一抱拳,不待李青龍答覆,回轉身,自下石牆。李青龍呆在當地,吹鬍子瞪眼,卻是無可奈何。
綠竹一翹大拇指,低笑道:「了不起啊,老氣橫秋,成了精的老江湖不過如此。」
「還要多謝姐姐教誨。」一靈側頭,口動,聲不出。綠竹看得懂,古威幾個別卻是大有莫測高深之感。心中對這個少盟主,敬佩中又多了幾分驚畏。
古威道:「還是盟主修養好,老夫與那老賊對罵,倒似個三歲小兒一般。」
辛無影一聲冷笑:「原來你也知道。」
古威惱了:「未必你比我強些?」
白鶴年大笑:「剛才還有三歲,現在可只兩歲半了。」一靈幾個大笑,古威幾個自己也笑了。瞟著辛無影道:「枉白平日自吹自擂,若真有些智計退了老賊,老夫才真服你。」
辛無影哼了一聲。
到大堂上坐定,一靈道:「是呀,三位堂主,可要怎麼樣退了這兩路強敵才好。」
白鶴年道:「李青龍這主意不安好心,天龍大會,高手爭雄,我鐵血盟實力大衰……」
「這還要你說。」古威打斷他他的話:「李青龍欺負的正是我鐵血盟無有絕頂好手,不過放著老夫不死,總要和老賊拼三百回合。」
「你也就是三百回合的本事。」辛無影冷冷的道。古威怒目反瞪著他:「你未必比老夫強些?」
辛無影不看他,卻深深的看著一靈:「但若盟主肯出手,李青龍必折牙而返。」
白鶴年心中一震,看看辛無影,再看古威,古威一拍大腿,大喜道:「對了,那日盟主初回,一伸手就將辛無影這老小子摔一個大跟頭,這手本事,李青龍再練十年也做不到。」
「再練一百年他也做不到。」辛無影翻眼看著古威,古威這次卻不發作,只淡淡的道:「那是,你老小子馬步扎得牢,老夫素所深知。」
綠竹撲哧一笑,白鶴年、一靈兩個卻沒笑。白鶴年是心中驚喜,忘了笑,一靈卻是心中為難,笑不出來。
一靈以前不懂事,是經的事少,而不是個傻瓜,甚至比一般的人還要聰明一些。親身經歷過,再加上綠竹的教導,自己再潛心苦思,終於使自己脫胎換骨,成熟起來,遇事不慌了,會想了。但說到武功,他卻無從想起。遇到事情,它會自己冒出來,好意去想,卻什麼也沒有。便是一些用過的武功,例如彈肖沉的毒龍鞭,抓辛無影的手腕,潛心去想,也全然莫名其妙。
惟一例外的,只有師父說過的那兩招「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想到這兩招,腦子裡就會有一些姿勢浮現,身上也會有一些奇怪的反應。但僅憑這兩招,就可與李青龍一決勝負?一靈卻是想也不敢想。
眼見白鶴年三個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靈心中慌亂,差點又想回頭問綠竹,卻終於強自忍住。他已想明白了,鐵血盟若想存在下去,七萬弟子若不想人頭落地,關健在於團結,凝心聚力,而凝心的關健,卻是面前這三個人,這三個人凝心,乃是因為敬服他這個盟主。若是瞧出來他們的盟主其實是個空心木偶,鐵血盟立即煙消雲散。
第四章
由於前面眾多陰差陽錯的偶合,一靈知道,自己在辛無影三個心裡,有些份量。因此他告誡自己,不要慌,慢慢想。
真本事能服人,大架子也能唬人,這個道理一靈暫時還不懂,卻已經有了略微的感覺了。
細細的想了一想,一靈道:「龍抬頭的日子,是明年的二月初二,李青龍沒有資格開天大會。李青龍的根本目的,是要吞併本盟,我們便要千方百計,不讓他吞併,其餘的完全可以不理。」
辛無影深深點頭:「盟主說的是,李青龍開天龍大會是一個詭計,本盟實力不可侮,群英會威脅更大,兩打一他死無葬身之地,三方對耗,他實力最強,卻可大佔便宜。」
古威一擊掌:「老小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老夫原想與他拚個三百回合,這回是一個回合也不打了。咱們堅守不出。諸葛亮氣司馬懿,非活活氣死這老小子不可。」
綠竹抿嘴一笑道:「古堂主只怕是弄錯了,我好像聽說是司馬懿氣諸葛亮。」
古威牛眼一瞪:「老夫知道。」隨即悻悻的道:「只是有些想不通。」
白鶴年道:「那我們怎麼回復李青龍?」
「回復什麼。待老夫上忠義門,罵他一通老娘了事。」古威氣呼呼。
辛無影看著一靈:「李青龍找了我們,也定會找上群英會。」
一靈想著陸雌英一個女孩子,孤苦無助的樣子,心中一緊,道:「那可怎麼好。」
辛無影看一靈一臉緊張,心道:「原來盟主心裡還是喜歡那小丫頭的,退婚只是不想被群英會吞併。」心下敬意油生,道:「盟主不必擔心,陸雌英機智老辣,不輸其父,李青龍休想蒙得了她。」
一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道:「是。」心裡想:「傻瓜。」想了一想,道:「群英會一定會推磨,定會說,我們去,他們也去。」
辛無影點頭:「鐵定無疑了。」
一靈苦笑:「但這句話我們可說不得。」
「但罵娘也罵不得。」辛無影一瞟古威。
一靈點頭:「是,不能激得李青龍下不了台,不顧一切的來打咱們。」
古威、白鶴年齊道:「那怎麼辦?」一齊看著一靈。
一靈搖搖頭,沉思道:「我得想一想,大家也想一想。明日再說。」
回到居所,綠竹道:「小和尚真的長大了,了不得了。」
一靈心中惶恐,道:「好姐姐,是不是我沒請教你,說錯話了。」
綠竹搖搖頭:「不是,你是真的成熟了。」隨即要笑不笑的瞟著一靈:「看你對陸雌英緊張的,怎麼,她就這麼好?」
一靈臉一紅:「不……我……」頓了一頓,道:「她一點也不喜歡我。」
綠竹冷哼一聲:「她喜歡你又怎麼樣,這種冰美人?哼,說你是個鄉下和尚,到底沒見過世面。」
「她不喜歡我。所以冷冰冰的,但……但她真的很好看。」一靈其實是個倔強的少年,說到心上人,通紅了臉,不肯妥協了。
綠竹冷哼一聲,只覺心中醋意難忍,再難抑制,道:「好,你看看,今日我定要你改口。」伸手到臉上,慢慢揭下一層皮來。一靈一驚之下,突然呆住了。
面前是一張嶄新的面孔,一個全新的美人,這種美,與陸雌英全然不同,陸雌英極美,卻美得沒有生氣,便是偶爾一笑,也只是單純給人一種愉悅的感覺,面前這張臉蛋卻不同,它的美是流動的,一顰一笑,一低頭,一轉首,一促眉,一回眸,有一種神態,就有一種美,變幻不定,卻無不恰到好處,美到極點。陸雌英的美象冰,只是好看,這種美卻像火,烤人,勾人,融化人。
綠竹在轉動,在舞蹈,臉上的神情隨著姿勢變幻不定,像晃動的水面反射著陽光,強烈炫目而不可捉摸。
一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好像失去了魂魄,隨著她眼中的神情,她悲他也悲,她喜他也喜,她憂他也憂,她樂他也樂。綠竹越舞越近,霍地勾住了一靈脖子,一張紅唇慢慢帖了上來,吻住了一靈。一靈腦中轟地一聲,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竹放開手,水汪汪的眼睛在一靈臉上一溜,嘻嘻一笑,道:「小和尚,好好睡一覺吧。」飛身出去了。
一靈迷迷糊糊爬上床,幾乎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一早,綠竹進來服侍他梳洗,一靈低低叫了聲:「姐姐。」看她臉上雖又戴上了人皮面具,但想著這面具下的絕世容光,不由全身發熱。
綠竹臉一扳:「你的答覆關係鐵血盟的存亡,若耽於女色,糊里糊塗的釀出大禍,鐵血盟七萬弟子便將因你而血流成河。」
一靈心中一凜,應道:「是,卻不知群英會怎麼答應。」
綠竹哼了一聲:「你少為陸雌英操心。」
一靈低聲順氣的應了聲:「是。」心中卻想:「但願她莫答應才好。」可惜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到晌午,屬下來報,群英會兩千餘人,由陸雌英率領,進了西大棚,大隊人馬在五里外駐紮。
一靈幾個面面相覷。
古威叫道:「這小丫頭莫非瘋了,難道她不知道,她爹爹死了,群英會沒人是李青龍對手?天龍大會注定是李青龍唱獨角戲。」
一靈突覺一股熱血從胸中升起,幾個奇異的姿勢從腦中閃過,一握拳頭:「他李青龍太狂了,得給他個教訓。」
辛無影道:「盟主有什麼打算?」
一靈道:「我在群英會裡時,曾聽陸會首父女說起,李青龍對落水被擒的本盟四大護法之首的梅子奇護法十分看重,想收為己用,梅護法誓死效忠鐵血盟,李青龍放出狂言,說要滅了本盟,看他效忠哪一個。」
古威道:「梅子奇,好兄弟,該當如此,李青龍放狗屁。」
一靈道:「我要和李青龍賭一賭,叫他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古堂主,大開忠義門,我出去。」
古威道:「好,三堂兄弟隨盟主傾力一戰,看他李青龍咬老夫的鳥。」
一靈搖頭:「不,我一個人去。」
「不可。」古威三個齊道。
辛無影道:「李青龍反覆小人,盟主不可輕身涉險。」
一靈搖頭:「我自有保身之道,一個人去,反叫他莫測高深,忌我三分。」
鐵血盟大開忠義門,三聲炮響,卻只一靈一個人走出大門,隨即鐵閘又合上了,群英會、青龍會數千人個個又是驚疑,又是佩服。
一靈先走到群英會大棚前,看陸雌英,冷傲依舊,卻似乎憔悴了好些。一靈抱拳,道:「陸小姐,驚聞會首仙去,仇自雄既驚且愧,聯姻之事實在太做過份了,仇自雄不敢求小姐諒解,只望小姐能節哀順變。」
陸雌英冷冷的看著他,道:「原來你這麼會說話,果然是大奸巨梟,裝龍象龍,裝虎象虎,裝和尚,呆頭呆腦就像極了小和尚。陸雌英有眼不識英豪,倒一直看走眼了。」
一靈一臉尷尬,他本來就是貨真價的和尚,可又怎麼說得明白。他隨師父救人無數,客氣話聽得多,也自然會說幾句,但時光若倒流數天,今天這番話,他一定說不出來。
人變起來是極快的,只要他經歷的事情足夠,並不要很多時間。
「你一個人出來幹什麼?」陸雌英滿眼疑惑的看著他:「你父親前車之轍,難道你看不見,不過你這小和尚老奸巨滑,也許別有什麼詭計,倒是我庸人自憂了。」
一靈躬身:「多謝小姐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陸雌英一聲冷笑:「我是關心群英會,唇亡齒寒,鐵血盟若完了,群英會也保不住。」
一靈臉一紅,咬一咬牙,道:「小姐放心,李青龍休想如願。」一抱拳,大踏步上了高台。李青龍也走上台,道:「少盟主,你與群英會那小丫頭倒是天生的一對,你兩個郎情妾意,商量好了對付老夫的法子沒有?」
一靈肅容道:「龍頭,我敬你是江湖前輩,龍頭也須自重才好。」
李青龍哈哈一笑,道:「少盟主一個人出來參加這天龍大會,莫非想憑一人之力,壓服兩會群雄?」
一靈不答,轉臉看青龍會大棚,見一條玄色勁裝漢子,身體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卻是滿臉激動的望著自己,一抱拳,大聲道:「閣下可是本盟梅子奇梅護法?」
那玄色勁裝漢子激動的道:「在下正是梅子奇,欣聞少盟主以絕世奇才,力挽危局,擊破陸九州吞併本盟的野心,更將老賊活活氣死。梅子奇雖陷身敵手,不能為本盟出力,卻也為盟主著實叫了幾聲好。」
一靈微微一笑,道:「多謝梅護法。」轉頭看著李青龍,道:「龍頭,我有一招武功,叫拔胡手,專拔人的鬍子。」
李青龍冷冷的道:「怎樣?」
一靈環視全場,大聲道:「參加天龍大會之前,我想以這招武功與龍頭賭上一賭。」
一靈一個人出來,李青龍早已是滿腹疑心,這時心道:「這小子果然是有為而來。」他卻也夷然不懼,只是一顆心滴溜溜的,轉個不住,道:「賭什麼?」
「賭我一招之內,拔下龍頭的一把鬍子。拔不下,鐵血盟從此尊奉龍頭號令,拔下後,請龍頭放了我梅子奇梅護法。」
一招拔下對手的鬍子,豈非也一招可取對手之命?當世能打敗李青龍的總能找出幾個,若說能一招取李青龍之命,只要稍有識見的武林人,沒人會相信。
但一靈是這麼說的,而且下了這麼大的賭注,他既沒瘋,青天白日的,他可也不像說夢話。
李青龍又驚又疑,明明是最划得來的買賣,卻是半晌沒敢應聲。
西棚中陸雌英卻叫了起來:「不行,小和尚,你瘋了?」
梅子奇也叫道:「少盟主,不可為梅子奇一條命犧牲鐵血盟。」
一靈看著李青龍:「賭是不賭,龍頭說句話。」
李青龍盯著一靈:「你若是說了不算,怎麼辦?」
「那好辦,仇自雄反正只一個人,青龍會幾萬人群起而攻,仇自雄除非脅生雙翅,走不下這高台。」李青龍久久盯著一靈,深深吸一口氣,道:「好,老夫和你賭了。」他手創青龍會,縱橫江湖,一生所歷的大風大浪數不勝數,打一個賭如此緊張,卻是平生頭一遭。
李青龍退了兩步,一靈看著他,微微一笑,「苦海神燈」在心中映出,手一伸,一把抓出。
隨著一聲痛叫,滿場驚咦四起。
李青龍一個身子直退到台邊,一部白鬍子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在一靈手裡。
李青龍雙眼鼓出,如見鬼魅,叫道:「天龍爪,你使的是天龍爪!」
天龍爪,當年天龍打遍天下的絕學。
李青龍一聲叫畢,卻又怔住了,因為若說一靈使的是天龍爪,連他自已也難以相信。可若說不是,卻又太像了。
一靈冷冷的一笑,將手高高舉起,鬆開,白鬍子在秋風裡滿天飛舞。一靈下台,逕直走到梅子奇身邊,道:「梅護法。」
梅子奇又哭又笑,應道:「少盟主。」
一靈點點頭,背轉身,背起了梅子奇。
忠義門大開,一靈背著梅子奇走了進去,忠義谷裡隨即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李青龍、陸雌英、青龍會群英會數萬人,眼睜睜的看著,沒一個人動,甚至沒一個人做聲。
一靈不可思議的將梅子奇救了回來,古威、辛無影等人無不欣喜若狂。只綠竹一個人呆呆的看著一靈,一靈衝他不好意思的一笑,用唇語道:「沒辦法,我不會解穴,所以只好將他背回來,麻煩你替他解開。」
這番話若是叫古威等人聽見,那真要以為是見了鬼。幸虧他們聽不見。綠竹雖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心中有底,卻仍是半信半疑,綠竹替梅子奇解開穴道。梅子奇撲地拜倒:「梅子奇拜見少盟主,多謝少盟主救命之恩。」
古威一拍他肩膀,大聲道:「錯了,老兄弟,要叫盟主。」
梅子奇眼中放光,眼淚奪眶而出,哭道:「本盟有盟主這等人才,真是天不滅我鐵血盟啊。」
是夜,群英會發生了一樁怪事,一間密室裡,死去的陸九州居然復活了。
原來他是假死,他的目的是要讓李青龍掉以輕心,放開手去與鐵血盟火並。
「你說這小子使的是不是真的是天龍爪?」他看著陸雌英和周萬里幾個。
「不可能。」陸雌英斷然搖頭:「他若是天龍傳人,我們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正是。」周萬里幾個一齊點頭。
「那這小子一爪到底是什麼武功,竟有如威力?」
凌英、周萬里、肖奇三個面面相覷,一齊搖了搖頭。陸雌英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李青龍的天龍大會未開就散了,一座高台三座大棚,成了鐵血盟弟子最好的笑料。青龍會大隊連夜撤往忠義谷南十里外的楓樹灣小鎮,又成三方鼎立之勢,只不過仍是在鐵血盟的地盤內。
安靜了三天,青龍會毫動靜,群英會靜觀其變,鐵血盟則是以不變應萬變。
第四日,血影堂副堂主常竟輝率兩千餘人來到忠義谷,一半血影堂弟子,一半血煞堂弟子,都是來不及趕回的精銳之眾。
常竟輝原與辛無影共創無影門,是無影門的副門主,武功與辛無影相差無幾,仇天圖在日,常感歎讓他做副堂主,是太委屈了他。
鐵血盟連添兩大好手,人馬過萬,實力空前雄厚。三派相較,鐵血盟雖仍居於弱勢,風雨飄搖的局面卻已過去,人人安下心來,古威幾個更是整天樂呵呵的。
只有一靈深自憂患。局面雖然穩固,大勢未變。鐵血盟困守忠義谷,何日是個了局。長拖下去,兩會騰出手來瓜分鐵血盟地盤,鐵血盟不打自亡。連日向三堂詢問各堂的情勢,商議對策,所知愈多,憂慮愈深。
仇天圖居所名飛龍宮,宮高三層。這日晚飯後,一靈獨處高樓,遍眼望處,燈火點點,搖曳不定,心中感觸叢生。
鐵血堂水源極富,飛龍宮側,一眼巨大的泉眼日夜往外噴水,其勢若河,四門之內,掘有水溝,連通貫穿,盟中上下,洗衣服雜物,取水方便之極,溝深一丈寬兩丈,又是四條絕好的護城河。平日通行築有小石橋,危急之時,石橋拆毀,以吊橋通行,真與一座城池無二。
一靈站在高樓之上,聽著水聲嘩嘩,環視鐵血堂屋宇重迭,想著其中萬餘條生命,都在肩上擔著,不由自主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心想:「那真正的少盟主此時不知在何處,但願菩薩保佑他早日回來,好讓我御下這副重擔。」
低頭念佛,一瞥眼間,忽見一個人從鐵血忠義大廳內出來,一身翠綠衣裙,正是綠竹,只見她四面張望,隨即以手點頰,歪頭疑思,似乎在找什麼。
一靈想著那夜瘋狂痛吻的情景,全身發火,忍不住低聲叫道:「綠竹姐姐。」
仇天圖鐵血親衛全軍覆沒,鐵血門內空蕩蕩的,飛龍宮只住著一靈綠竹兩人,綠竹聽得人叫,倒是吃了一驚,一抬頭看見一靈,展顏一笑,奔過來,身子一縱,在二樓一借力,飛了上來。
一靈迎頭截著,一把摟住,讚道:「好輕功。」
綠竹身子一扭,想掙開來,但一靈摟住了,哪裡還肯鬆開,他手長,將綠竹整個身子環著,兩人帖得密不透風。
一靈伸嘴便吻,綠竹本給他摟得有些微微發喘,卻忽地想起了什麼,伸手攔著他嘴。嗔道:「只想歪門邪道,你看看這鐵血堂內萬餘條生命,都在你手裡捏著呢,你想過沒有。」
一靈點頭:「我想過的。」
「那你還一門心思胡來。」
「我沒有一門心思胡來。」一靈委屈的道:「我就只想抱抱你,親親你嘛。」
綠竹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撲哧一笑,帖近身去,伸手摟著他脖子,在他臉上嗒的親了一口,道:「這樣好了。」
一靈滿臉喜色,伸手摟住了她,道:「好姐姐,求求你,把面具取下來嘛。」
綠竹略一猶豫,但看著他乞憐的目光,心中不由自主的發軟,嗔道:「你呀,真是個小冤家。」沒奈何,將面具取下,媚眼一瞟,一靈眼前便如一朵鮮花突然綻放。
一靈全身火熱,再也忍不住,俯嘴便往她嘴上吻去,綠竹宛轉相就。
四唇剛要相接,忽聽得古威在樓下叫:「盟主,古威有事求見。」一靈兩個一驚,齊往下看去,與古威目光一對,頓時鬧了兩個大紅臉,慌忙背轉身。
綠竹臉面雖是一晃即過,古威卻已看清,不由大讚,心想:「難怪盟主沉迷於她,甚至連臉面都不給人看,果然是世間罕見的美女。」
過了好一會,一靈才下樓來,臉上紅潮未退,大是尷尬。
古威是人精,俯下身子,不看他臉,稟道:「盟主,哨馬回報,這兩夜,群英會陸雌英那丫頭,夜夜在忠義谷外附近流連,十分可疑。」
一靈咦了一聲:「有這等事?她莫非還想攻打本盟?她帶了多少人?」
「除了一丫頭,什麼人也沒帶。」
「哦?」一靈大奇,凝神細思,想了一想,道:「她現在還在附近?」
「在。」古威道:「據哨馬回報,她總要流連到半夜才肯走。」
「她可能有事找我們,卻又不便上門。」一靈斷然決定:「我去會會她,說不定可以打開僵局。」
「屬下帶人跟隨。」
「不必。」一靈搖頭,回頭看,綠竹一直不見現身。古威道:「要不要叫上綠竹姑娘。」一靈想了想,道:「算了,她若問起,你就說我出去了。」古威應道:「是。」想:「盟主英明神武,卻是個怕老婆的角色。」
哨探帶路,一靈果然在一個小丘後見到了陸雌英。她站在一叢翠竹之旁,丫環玲兒遠遠陪著,深秋月圓,瑩白的秋月照著她白色的裙影,竟有一種淒清的感覺。
一靈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酸,想:「陸會首去了,悲痛之中,還要面對青龍會的壓力,時時如履薄冰,她一個女孩子,又怎麼承受得了。這幾日,她瘦多了。」
陸雌英是闖進一靈心中的第一個女子,任何少男少女的心裡,第一個情人總是完美無缺的,想起來最甜,痛起來最久。
陸雌英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眼中一亮,笑容頓時如一朵鮮花在臉上綻開,默默看著一靈走近。
一靈叫了聲:「小姐。」
「我爹爹叫我英兒,你比我小,叫我英姐好不好。」笑容始終掛在她臉上,這冷傲如冰的姑娘,今夜竟說不出的嬌柔妖媚。
一靈心中早已為幸福塞滿,點點頭,叫道:「英姐。」
陸雌英嫵媚的一笑,回應:「自雄。」她的眼光緊緊的吸著一靈的眼光,似乎要鑽進他心裡去。一靈傻傻的,看著她,口中已不知道要說話。
但他這種傻傻的目光卻似乎叫陸雌英不安,她慢慢的轉過頭,微微歎了口氣,幽怨的道:「不瞭解你的人,都要被你這副傻頭傻腦的樣子迷惑了,可是天知道,你是多麼厲害呀。」
這些日子,陰差陽錯,機緣偶合,一圈神秘炫目的光環,始終籠罩著一靈,無論在兩會還是在鐵血盟內部,數萬人的眼裡,一靈都是一個心智如海、武技如謎,極其可怕的人物。
「不,我不是……」一靈想辯解,卻不知該說什麼。
靜了好一會兒,陸雌英幽幽的道:「陪我走一走吧。」
秋風吹起裙裾,不時拂過一靈身子。一種淡淡的女兒體香,如這瑩瑩的月,籠遮在一靈身周。踏著枯黃柔軟的野草,一靈彷彿在雲端裡漫遊。
陸雌英轉過頭,一靈迎著她的目光,微微笑著。這微笑如此純真,就像母親懷中的乳嬰。
陸雌英停步,轉身望著遠處起伏的群山,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一靈關以後道:「冷嗎?」
陸雌英搖搖頭,雙手抱肩,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黑黝黝的群山,突然肩頭聳動,竟然抽泣起來。
一靈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了?你哭了?」
陸雌英搖頭,肩頭卻聳動得更厲害,雙手掩面,身子慢慢跪倒,終於嗚咽出聲。
一靈心如刀割,叫道:「英姐,你怎麼樣了,你說出來好不好。」
好一會兒,陸雌英停止抽泣,道:「爹爹死了,青龍會大兵壓境。鐵血盟有你,可我有誰?群英會誰是李青龍的對手?」
「原來她和我一樣的擔心。」一靈想,道:「三派互相牽制,李青龍雖強,也不敢輕啟戰端。」
陸雌英搖頭:「不,青龍會傾巢而來,豈肯無功而返。你我兩方,李青龍一定會選一個先開刀,而我是最弱的,我……我……」陸雌英說不下去,又哭了起來。
一靈胸中熱血如沸,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大聲道:「青天在上,青龍會若敢攻打群英會,鐵血盟一定全力相救。若違此誓,叫天雷劈了我仇自雄。」
陸雌英抬起淚眼,眼中又驚又喜,又似不信。看著一靈:「真的?你說真的?」
一靈莊重的點點頭,道:「英姐,在這世上,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除非我死了。」
「自雄。」陸雌英一聲喜叫,猛地撲到一靈懷裡,一靈摟著她溫軟的身體,心中不自覺的一陣陣顫抖。他和綠竹親熱時,身體好像燃燒了,心裡卻沒有這種顫抖的感覺。
陸雌英的雙手漸漸箍緊,豐滿的雙乳壓在他胸膛上,產生一種奇異的熱力。一靈全身發熱,他俯下頭,試探著在她頸上吻了一下,他感覺陸雌英的身子起了一下顫抖,卻箍得他更緊了。
一靈身子更熱,他開始用力吻她,往上,含著了她的耳垂,陸雌英身子輕顫,微微的呻吟了一聲。這一聲呻吟叫一靈瘋狂,他猛地吻住了她的嘴,拚命的吮吸,用的力氣之大,恨不得要將陸雌英整個身子吸到口裡。陸雌英的舌頭伸過來,一靈含著,用力吮吸,用力太大,陸雌英禁不住叫了起來。
一靈微微鬆口,只覺血液在燃燒,往下,吻他的頸脖,手摸索著,從她的衣襟下伸進去,陸雌英用手來抓他的手,卻抓不住,終於讓他寸寸伸入,抓著了乳房。陸雌英的乳房比綠竹的略小,卻同樣的滑膩,溫軟,富有彈性。一靈更瘋狂了,他將她壓在身下,撩起她的衣襟,去吻她乳房。瑩白的月光下,她的身子更是白得像雪,美得像玉,兩座高凸的雪峰,渾圓、完美,簡直似用象牙雕成,沒有一點瑕呲,兩粒殷紅的乳珠,便如兩顆紅鑽,給一靈的口水打濕了,閃閃的發著光。
陸雌英雙手軟弱無力的推著一靈的頭,口裡叫著:「不,自雄,不要……」她的推拒和叫聲卻只叫一靈更癲狂。一靈瘋狂的吻著,手四下探索,從她的裙子裡伸進去。
陸雌英的手閃電般的伸過來,抓住了一靈的手,猛地往外拉,竟然用上了真力,但一靈的手似乎具有魔法,不論陸雌英用多大的力,他竟有同樣的力彈回去。他的手寸寸向下,堅定,充滿力量,手指觸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叫她顫抖。陸雌英急了,身子用力,想翻起來,一靈另一隻手上卻有一股勁發出,叫她彈不起來。
陸雌英無力抗拒,全身一軟,心中慘叫:「完了,我又上了這小賊的當。」
正在危急關頭,丫環玲兒突然叫了起來:「小姐,當心。」
一靈一震,陸雌英乘勢掙開身子,掩上衣襟,心中慶幸,嘴裡卻佯裝惱怒的叫道:「怎麼了?」
玲兒遠遠的躲在一株樹後,叫道:「剛才有一個黑影,向這邊……」她沒說完,陸雌英已急叫道:「留神戒備,可能是青龍會的人。」雙手加急繫好衣裙。
一靈衣褲完好,忙挺身擋在陸雌英身前,四面一望,不見敵蹤,轉過頭,陸雌英已收拾好,站起身來。
一靈叫道:「英姐。」
陸雌英卻不應他,道:「你欺負人,我不要你叫我。」
一靈急了,叫道:「英姐,是我該死,我……我控制不住。」
陸雌英看他一臉情急之色,完全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心中冷笑:「小賊,裝的好樣。」臉上卻不動聲色,一頓足,半惱半嗔道:「下次你若再敢欺負人,我就……」
一靈大喜,忙道:「不敢了,再不敢了。」
陸雌英幽怨的瞪他一眼,突然撲哧一笑:「傻瓜。」轉身向玲兒奔去,在丈許處又停住身子,轉過頭來。一靈跨上一步:「英姐。」
陸雌英眼光幽幽的看著他:「你要記得你的話才好。我已是你的人,你若真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欺負我,那也由得你。」說著,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去了。
一靈在風中呆了良久,猛地一躍而起,心中的喜悅,便如這月光,要盈滿天地。
回到飛龍宮,綠竹正在宮中等他,見他回來,大喜,嗔道:「你出去,至少要叫上我,你當陸雌英……」話未說完,突然盯著一靈的臉,全身顫抖。
「怎麼了?」一靈叫。
綠竹猛然拉了他到一面銅鏡前。「你自己看。」她狂叫。
大銅鏡裡,一靈面上頸上,到處都是口紅印。他對女人的經驗實在太少了,親熱過了,竟不知收拾收拾。
一靈一臉尷尬。「綠竹,我……」
綠竹一揚手,重重的打了他個耳光,「你去死。」狂叫著跑回了自己房間。一靈慌忙追出,她卻關上了門。一靈推了一回推不開,呆了一回,慢慢回房,心中的喜悅,一飛而空。
這兩個女子,一樣的美麗。綠竹在他心裡更親近些,但陸雌英卻總有一種叫他情不自禁的磁力,孰輕孰重,他心裡可實在分不清。
房裡,綠竹對鏡而坐,鏡中的她,淚流滿面。
「綠竹,不聽師父的話,這就是報應。」她喃喃自語,心口只覺得一陣陣發痛。
陸雌英回到黑石鎮,傳命護法四鷹:「夜襲楓樹灣,一擊即退,不可纏戰。」
密室中,陸九州道:「如果那小賊騙你呢,豈非惹火燒身?」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給迷住了。我一定要試出來,如果他是真的,我就嫁給他,助爹完成心願,如果他作假,索性聯合青龍會,先滅了他再說,兩虎爭雄總比三方鼎立好。誰能一統江湖,到時各憑手段。不怕李青龍惱羞成怒,他若來攻,爹爹改頭換面震他一下子,他掂量實力,非收手不可。屆時雙方聯手,也好叫他不起異心。」陸雌英點點頭:「好。」看著陸雌英,慈聲道:「英兒,為了爹爹,叫你受苦了。」陸雌英搖搖頭。回房打水洗澡,想起先前的情形,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
幾乎陸雌英回到黑石鎮的同時,楓樹灣李青龍也接到密報:「鐵血盟盟主仇自雄與群英會會首陸雌英在忠義谷義外幽會。」
青龍會幾大首腦臉色齊變。
朱易道:「不可能,陸九州那老白臉據說就是給仇自雄騙婚氣死的,陸雌英怎麼還肯和他幽會。」
「那也難說得很。」劉湘道:「據我所知,陸雌英那個丫頭可不是等閒之輩,野心只怕比她爹還大呢。」
俞慶才道:「仇自雄是天龍傳人,武功深不可測,群英會則實力雄厚,兩方聯手,我青龍會……」
三個人齊望著李青龍,李青龍捋著胲下稀稀拉拉的白鬍子,仰首向天,好半晌,搖搖頭,喃喃的道:「不可能,這小子若有殺我之能,絕不會留著殺父仇人看他的笑話。」他還在想一靈那神奇的一抓。
劉湘道:「龍頭以為……」
「仇天圖死了,陸九州死了,一強而兩弱,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李青龍眼中精光暴射:「我一定要試一試,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攻打鐵血盟。」
一個時辰後,靜悄悄的楓樹灣突然沸騰起來,火光中,四條人影流光逸電般奔了出來。
「是群英會的。」「是護法四鷹。」
議事廳上,青龍會眾首腦怒氣衝天,李青龍嘿嘿冷笑,一用力,又拔下幾根鬍子:「全體出動,立即奔襲黑石鎮,打進鎮裡吃早飯,臭丫頭,以為勾上了仇自雄那小賊,就可以猖狂了?看老夫教訓她。」
第二天清早,一靈方從禪坐中醒來,梅子奇來報:「青龍會攻打群英會,已交上了手。」
一靈一彈而起,方出門,給綠竹攔住了。
綠竹冷著臉看著他:「你想怎麼辦?」
「出兵攻打青龍會後背。」
「啊哈,」綠竹冷笑:「美人計果然厲害。」
一靈臉一紅:「群英會若完了,鐵血盟的日子也不好過。昨夜我和陸小姐商量好,相互救援。」
「相互救援?我和你打賭,等你引火燒身,陸雌英那女人若來救你時,我把眼睛剜給你。」
一靈搖頭:「我不和你賭。」直奔鐵血盟忠義大廳。古威三個已到了。
辛無影道:「盟主,好消息,青龍會、群英會狗咬狗,咱們有好戲看。」
一靈搖頭:「不是狗咬狗,是虎咬狗,是今情勢,一強兩弱,群英會若完了,鐵血盟也保不住。」
「群英會實力雄厚,不是說完就會完的。」綠竹跟出來插口。
「那也一樣,群英會若敗過黃河,李青龍必掉頭來對付本盟,那時他沒了後顧之憂,本盟情勢更危。」
「盟主的意思是……」白鶴年問。
一靈看一眼綠竹,道:「昨夜我與群英會已訂下盟約,守望相助,相互救援。」
綠竹突然大笑:「傻瓜,傻瓜,鐵血盟這幾個人,據險而守,或許能撐個十天半月,出了忠義谷,不夠李青龍塞牙縫的。」
古威幾個聽她竟然罵盟主傻瓜,個個臉上變色,看一靈,卻見一靈點點頭:「有道理,若貿然出擊,可真是個大傻瓜了。」古威幾個相顧駭然,均想:「盟主對小丫頭寵溺太深,他們主僕間的事,咱們最好少管。」不過聽一個小丫頭公然罵自己盟主傻瓜,幾人心中卻也實在不是滋味。
一靈想了一想,道:「辛堂主,你率一千人,攻打青龍會後背,用箭攻擊,不可接戰。青龍會若回頭來攻,不可與鬥,即刻撤往雙峰嶺。」辛無影起身應命。
「古堂主,白堂主,你兩個各率一千人,多備弓箭,埋伏在雙峰嶺兩側,若見青龍會追兵,也不必接戰,只用箭射他。」古威、白鶴年也起身接令。
一靈又道:「我自領兩千人,在雙峰嶺外十里接應,梅護法守總堂。」
梅子奇站起身來,道:「盟主,梅子奇恨青龍會入骨,想親手殺他幾個賊子,不願守總堂。」
綠竹在邊上冷笑:「梅護法你放心,你家盟主引火燒身,有得你過癮的。」辛無影幾個面面相覷,眼中均有憂色。
一靈惱道:「為人豈可無信,三位堂主速去,不必理她。」
綠竹只是冷笑。
陸雌英自然防著青龍會來攻,早做了準備,青龍會數萬人馬圍住黑石鎮,群英會箭矢如雨,徒折了數百人,攻不進去。到晌午時分,青龍會背後發喊,陣腳大亂,正是辛無影率鐵血盟人馬到了,偷偷掩近,一輪箭過,青龍會又倒了幾百人。
李青龍火冒三千丈,調人馬回頭迎擊辛無影。辛無影卻不接戰,掉頭就跑。
李青龍一生在陰謀詭計裡打滾,遭人算計,也算計人,探聽得鐵血盟人少,想:「這是孫武攻楚之計,我打群英會,鐵血盟來撩我,回攻鐵血盟,群英會又來騷擾。我兩頭拒敵,疲於奔命,他們卻可以逸待勞,哼,狗男女,使的好陰計,可惜嫩了點。」
追了數里,大隊停住,命劉湘率三千人,追擊辛無影,自己則埋伏起來,心中得意,想:「只要陸雌英出來,我叫她有來無回。」
黑石鎮裡陸九州父女聞得鐵血盟襲擊青龍會後背,引得李青龍退兵,相視而笑。
陸九州笑視女兒:「仇自雄這小子心計深,長得也不賴,對你又情深義重,這頭親事,倒也結得。」
陸雌英面有得色,道:「這小子陰險狡詐,說話倒還算數。」其實她心中是說:「任你再機巧一百倍,可也得為我神魂顛倒。」
陸九州道:「那我們就出兵夾擊李青龍,免得叫我的未來女婿吃了虧。」說著,呵呵而笑。
陸雌英卻突然一臉肅然,眼光尖銳無比,搖頭道:「不,先讓他們拚個你死我活。這小子極其厲害,現在救了他,將來難保他不生異心,他武功如謎,到後來說不定反而會騎到我父女頭上。」
陸九州緩緩點頭:「有道理,那我們就暫不出兵。」
「不,我們退,連日往北撤,假作怕了李青龍,讓他沒了後顧之憂,一心對付鐵血盟。」
群英會當即拔營,全體北撤。
劉湘追辛無影,入雙峰嶺谷地,一聲炮響,兩邊山上萬箭齊發。劉湘慌忙後撤,卻已有好幾百人死於箭下,悻悻然回報李青龍。
李青龍埋伏半日,沒等著群英會半個人影,遣人一探,黑石鎮已是人去鎮空,群英會正往北撤,這時劉湘回報敗績。李青龍大怒,就命劉湘領剩餘人馬駐守黑石鎮,防群英會回頭。自己率大隊四萬人馬,直奔忠義谷。
辛無影三個小勝一局,歡歡喜喜回來,一靈接了,回谷中擺酒慶賀,一輪酒未完,只聞谷外殺聲震天。聲勢之猛,恍如山洪迅至,驚雷陡發。
綠竹嘿嘿一聲冷笑:「我說的再不會錯,果然引火燒身了,小和尚沒頭髮,鐵血盟上下卻只怕個個要燒得體無完膚了。」她話中有話,是說一靈這個盟主是假的,事到臨頭,不妨一走了之。辛無影幾個不知內情,聽不出來,以為綠竹譏笑一靈的光頭。小丫頭恃寵而嬌,但盟主即不相責,他們也不願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一靈聽出她話中有話,面上變色,道:「仇自雄與鐵血盟上下,誓同生死。」當先奔出。
幾個上了忠義牆,青龍會已在進攻。放眼看去,儘是青影,便如發蝗災時,漫山遍野的蝗蟲。
忠義牆是武林人所築,自然要防武功高手。牆高八丈,比普通城牆高出倍餘,表面更打磨得滑不留手。再高的輕功也無法一躍而上,再好的壁虎功也游不上來。普通士卒,望見這高牆也要頭暈三日。
青龍會是江湖組合,不是朝庭軍隊,沒有雲梯之類攻城的器械,無非長索上繫個爪籬,攀沿而上,江湖漢子雖然手腳利索,但佔住了手用不得兵器,牆上以逸待勞,要攻上去,幾乎難於登天。
李青龍指揮下屬攻了一個時辰,徒然在忠義牆下添了幾百具屍體,古威在牆上呵呵狂笑,指著李青龍鼻子道:「李老賊,你若攻得上來,老夫給你叩三百個響頭。」
李青龍怒極,左右一看,搶過一枝鋼槍,盡力揮出,準頭卻不是對著古威,而是對著忠義牆,同時喝道:「四龍兩旗主,隨我來。」
築忠義牆所用的大青石,堅如鋼鐵,一般刀劍砸上去,最多留下個白印子,李青龍擲出的這柄鋼槍,整個槍頭卻都扎進了石頭裡。功力之深,當真駭人聽聞。
李青龍七條身影閃電撲出,劈空掌連發,牆上箭矢四面紛飛,休想近得身,奔到牆下,李青龍縱身躍起,那柄槍恰在中途,腳尖一點,飛上忠義牆。
古威大驚,慌忙上來阻止。李青龍陡發神威,呼呼連劈三掌,古威雙掌齊出,接一掌,退一步,接到第三掌,身子已退到牆的另一面,背靠上了箭垛,面色大變。
鐵血盟弟子兩端攻上來,李青龍捨了古威,大喝一聲,雙掌左右齊出,怒濤般的劈空掌力擊得鐵血盟弟子倒飛而出。
辛無影、白鶴年兩頭夾攻,李青龍左擊辛無影,右擊白鶴年,一身戰兩大高手,竟是毫不落下風,古威怒吼一聲,也上前夾攻,三人一心要把李青龍趕下牆下去,但這時,青龍會肖沉等四個,朱易、俞慶才兩個,都已先後躍上,六大好手,便如六條猛虎,兩邊捲出。李青龍獨戰古威,十餘招間便佔到上風,狂叫道:「古威,除非你現在趴下叩三百個響頭,否則老夫今日要將你撕成碎片。」
古威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叫道:「放屁。」呵呵狂呼,咬牙苦撐。
青龍會七大高手佔住陣腳,兩邊擴展,底下弟子便從這缺口攀沿上來。辛無影、白鶴年、梅子奇三個急怒如狂,但肖沉、朱易等六個人人是一流高手,兩打一,他三個如何擋得住,節節倒退,青龍會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綠竹、一靈給鐵血盟弟子阻在後面,綠竹見情勢不利,一扯一靈,傳聲道:「大勢已去,乘現在還來得及,快走。」
一靈轉過頭,眼中突然射出冷電般的寒光,怒叫道:「你要走你走,我說過與鐵血盟眾兄弟同生共死。」憤激之中,身上神功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身子游魚般從人群中穿過,劈面正撞著肖沉,手一伸,一把揪著了肖沉前胸的衣襟,隨手擲出,將肖沉老長一個身子直扔出忠義牆外。
肖沉身處半天,魂飛魄散,幸虧他功力深湛,經驗老到,在半空中收腰轉身,落地時順勢消力,雖然震得全身發麻,倒地也沒受傷,與他幾乎不分先後,蓋一目,金猛也都飛下牆來,當然都是給一靈扔下來的。
三人手軟身麻,都為一靈不可思議的神功所驚,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牆上傳來李青龍的狂笑:「黔驢技窮,原來你小子不過爾爾,老夫還真以為你一招可取了老夫的性命呢?」
三人大喜,老法子先後躍上,只見城牆上,李青龍大戰一靈,神威凜凜,大佔優勢。一靈背靠箭垛,雙掌紛飛,守多而攻少,劣勢明顯,卻奇招時出,也並不見落敗。
朱易、俞慶才、楚一狂三個迎戰古威、梅子奇、綠竹五個卻是大落下風,攻上來的青龍會弟子也已死傷貽盡。肖沉三個慌忙加入戰團,一時又扯成平手。
此時戰況之激烈,難以言述。忠義牆上,李青龍猛攻一靈。兩側,青龍會六大好手一邊三個,抗拒鐵血盟人手,不使辛無影、古威等相助一靈,但也無法擴展空間,數丈長的一段城牆上,當世十餘位一流好手,盡全力相拼,拳勁激起的勁風,幾乎能將箭垛震塌。青龍會普通弟子絕無法從這段缺口攀沿上來,但眾首腦卻都在上面,下屬弟子如何敢不奮力進攻,喊殺震天,不要命的往上攻,鐵血盟弟子則在各壇壇主指揮下,拚命抵擋。
此時的情勢,青龍會大隊攻不上來,攻上來的七大好手,鐵血盟卻也趕他們不下去,雙方僵持,成敗的關健取決於李青龍、一靈兩個。
李青龍殺了一靈,鐵血盟今日人滅盟散,殺不了一靈,青龍會今日休想過得這忠義門。
這一點,雙方的人都知道,李青龍、一靈兩個更清楚。
李青龍奮發神威,將生平壓箱底的絕學都掏了出來,拳腳如狂濤巨浪,一波接一波,不絕向一靈撞擊。一靈卻如海邊的礁石,任它巨浪滔天,我自巍然不動,李青龍竭盡全力,一個時辰過去,一靈不見落敗,兩個時辰過去,一靈不見落敗。自午後直到傍黑,一靈始終咬牙撐住,而且越打到後來,一靈的情勢似乎還越要好了些。
天色漸黑,忠義牆上下,已堆積了數千具屍首,其中大半是青龍會人馬,牆上,幾大高手也已個個筋疲力盡,無有戰意。
李青龍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打不垮鐵血盟,功虧一簣,卻也無可奈何,猛攻一掌,突然住手,他不攻,一靈自然更不會反攻,四目對視,李青龍道:「小子不錯。今日誰也勝不了誰,就此罷手如何?」
一靈心中凝神戒備,點點頭:「好,你先叫下面的人停手莫攻。」
李青龍退到牆邊,手一揮,叫道:「大家退後。」青龍會屬下其實早已沒了鬥志,聞聲立退。牆上鐵血盟弟子自也停箭不射,只有雙方幾名好手,仍在纏戰不休。
一靈道:「大家停手,退後幾步。」他聲音不高,威嚴卻正如日中天,辛無影幾個虛劈一掌,立時後退,朱易等也退向李青龍身側。
「大家下去。」李青龍深深看著一靈,等朱易等躍下城牆,才最後一個下去,半空中傳聲道:「小子,過得老夫這一關,明年二月初二,你是武林之主。」
青龍會退去,鐵血盟上下雖個個筋疲力盡,卻仍是歡聲雷動。辛無影、古威幾個圍著一靈,均道:「今日多虧了盟主,否則鐵血盟上下,人人死無葬身之地。」
一靈疲憊的搖搖頭:「李青龍雖退未敗,明日必會再來。」心中想:「他說我過不了他那一關,只怕是真的。」壓力一鬆,全身無處不痛,恍似要散架一般。
古威卻仍是神氣十足,大叫道:「明日來還是這樣,咱們有盟主,有忠義牆天險,他能咬老子個鳥。」
一靈道:「今夜是誰值勤,牆上須小心防備。」
辛無影道:「今夜輪值的是我血影堂,我與常副堂主各守半夜,常老弟,常老弟。」
常竟輝從人堆後站了出來,應道:「我在這裡。」
辛無影眉頭一皺:「古怪,今日大戰,我好像沒看到你。」
「我在那頭督戰,靠不過來。」常竟輝低著頭,道:「堂主若怪我未出力,今夜便替堂主值勤,堂主辛苦了,只管休息。」
辛無影呵呵笑道:「到底是老兄弟,那哥哥就不客氣了,這一夜,你可得緊緊盯著,不許打瞌睡。」
常竟輝應道:「是。」
一靈吃過飯後便往床上爬,全身酸痛,只想好好休息休息。李青龍拳力之沉重,較惡鬼灘江水的衝力猶要強大得多,一個下午熬下來,他可真吃不消了。
綠竹跟在他身後,見他脫了鞋子就往床上爬,叫道:「怎麼,你腳也不洗一個,這麼臭,睡得著嗎?」
一靈乏力的搖搖頭:「算了,反正我是坐著睡,原來和師父在一起,有時鞋子也不脫的。」
綠竹哼了一聲,見一靈盤膝端坐,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叫道:「你生我氣就直說,用不著這麼不冷不熱的。」
一靈睜開眼來,奇道:「姐姐你怎麼了。」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知道綠竹是誤會了,道:「噢,姐姐是說下午的事,姐姐誤會了,我知道,姐姐的本意是為我好,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不能不撐下去,唉,青龍會實在太強,我只怕真過不了李青龍那一關,但願真的少盟主早日回來,那就好了。」他眼光沉重,真誠。綠竹知道他不是善於作偽的人,他說不生氣,那就是真的不生氣。撲哧一笑,道:「自己要逞狠,又要唉聲歎氣,你呀。」一撇嘴:「仇自雄那縮頭烏龜在李青龍手底下走不了三招,他敢回來?」
一靈搖搖頭:「李青龍的拳力可真重,每拳都好像要把人打散似的,到後來,我真恨不得給他一拳打死算了,免得給他打鐵似的苦受煎熬。」
綠竹聽他說話像個孩子,又是一笑,道:「那你就挨他一拳啊,幹嘛要還手。」
一靈苦著臉:「那可由不得我,李青龍打來,我一雙手自然就擋住了,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他那些奇詭百出的拳腳,我怎麼就擋得住。」
「你別盡顧擋,你也打他啊。」綠竹叫。
一靈搖搖頭:「我不會。」想了一想,笑道:「我要打他,仍只有那天的拔胡一招,不過他鬍子不多了,拔光了可也沒什麼意思。」
綠竹暗暗點頭,想:「傳燈大法須有外力激發,暗藏的東西才會慢慢露出來,要他意與神會,最終承受師傳的一切,還得有大機緣。」看他一臉疲乏,心中一軟,道:「別坐著,趴在床上,全身放鬆。」
一靈愕道:「幹什麼?」
綠竹眼中露出俏皮的笑意:「殺你,怕不怕?」
一靈笑道:「能死在姐姐的手裡,那倒是我的福氣。」依言趴下。
綠竹心中一甜,嗔道:「想不到你這呆和尚也會說這等瘋話。」
綠竹跨坐到一靈身上,雙手在他身上遊走拿捏。一靈只覺得她雙手到處,筋骨肌肉似乎融化了般,輕飄飄地,說不出的舒服。他早已乏極思睡,這時身心一鬆,一忽兒就睡著了。
綠竹停了手,聽著他微微的鼾聲,心想:「他睡著了,就像個孩子。」呆呆的看著他,只覺心中柔情無限,慢慢的將臉帖在他背脊上,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迷迷糊糊中,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吶喊聲如潮,一靈兩個一驚而醒,同時躍了起來。
一靈慌忙道:「難道青龍會乘夜來攻?」他對李青龍實在是有些怯了。綠竹經驗豐富,側耳細聽,驀地臉色慘白,道:「不是來攻,是青龍會已經攻進來了。」
一靈全身一震,叫聲:「快走。」身子電掠而出,竟是鞋子也來不及穿。
方到三門,一名壇主急匆匆的奔進來,撞著一靈,急叫道:「盟主,常竟輝叛變,開了忠義門,青龍會殺進總堂來了。」
第五章
一靈一呆:「怎麼會這樣?」聽殺聲如潮,果然直奔鐵血堂而來。一靈到底年輕,心中不免慌張,去看那壇主,卻見他臉如白紙,驚慌中更帶著畏怯。一靈心中一凜,腦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我若慌張,鐵血盟亡在今夜。」一股勇氣自心底生出,驀地裡張口叫道:「我是仇自雄,鐵血盟弟子,死守鐵血門。」聲若雷鳴,轟轟隆隆四面滾出。忠義谷方圓十餘里,每個角落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餘音為山峰反震,山鳴谷應,更是雄壯無比。
他料得不錯,得知青龍會殺過忠義門,鐵血盟上下,無不驚慌失措,幾乎沒了鬥志,但給他龍呤般一聲巨喝,眾弟子鬥志復起,齊向鐵血門湧去。
一靈邊叫邊奔,聲若雷鳴,身若電閃。聲落,人已到鐵血門前。
只見李青龍一個高大的身影,距立門洞之前,掌風虎虎,拒住鐵血盟弟子,身後青龍會幾大高手,將鐵血盟守門弟了,砍瓜切菜般斬殺,同進升起閘門,一靈到時,閘門剛剛升起。門外吊橋已落,幸而忠義牆上退下來的鐵血盟弟子先到門口,堵住了門洞。青龍會人馬雖如潮水般湧來,門洞堵塞,一時衝不進來。
此時情勢危急萬分,鐵血門可說已失陷了十分之九,門洞裡塞著的鐵血盟弟子,人數既少,又無好手,門外是潮水般的青龍會人馬,門內是青龍會六大高手,兩下夾攻,一眨眼便死剩無幾。李青龍獨抗鐵血盟大隊,辛無影、古威幾個雖不顧性命狠撲,卻無法逼李青龍退上一步。
一靈的叫聲李青龍自然也聽到了,此時勝卷在握,一眼看見一靈,頓時哈哈狂笑,道:「小子氣勢倒足,但聲音再大十倍也沒有用,說你過不了老夫這一關,你就一定過不了這一關。」
此時閘門大開,門洞中鐵血盟弟子死傷貽盡,青龍會六大高手轉身回撲,身後是成千上萬的青龍會人馬。鐵血盟注定萬劫不復,李青龍的狂笑幾可震破雲天。
便在這震天狂笑中,一靈夾手奪過一柄長劍,身劍合一,一劍向李青龍刺去,兩人相隔的距離足有十餘丈,但一靈劍招說到就到,劍光一閃,劍光已指到李青龍喉前。去勢之快,電閃雷鳴難以相喻。正是「回頭是岸」。
李青龍心中一凜,疾退一步,一拳擊出。下午他與一靈苦鬥數千合,知道在自己重拳奮擊之下,一靈只有防守的份。一靈劍招雖厲,但只要給他搶到先手,一靈雖有劍在手,仍只有處處挨打。
誰知此時一靈的長劍,竟如水中的游魚,李青龍的掌力是無濤的激流,它仍能逆流而上,劍尖詭奇的一扭,又指到了李青龍喉前。
李青龍大吃一驚,見一靈劍尖顫動,恍如毒蛇之芯,自己無論左躲右閃,縱高伏低,始終在他劍鋒籠罩之下,無可奈何,只得又退一步。兩步退過,已入門洞,左右兩側,劉湘,蓋一目一齊撲出,但見劍光一閃,兩人齊聲大叫,一齊後退,劉湘左頰中了一劍,蓋一目左耳下給劃了一條血縫。一靈劍如靈蛇,竟又指到了他喉前。
李青龍一生大小何止數百戰,經驗之富,武林罕有其匹,卻從未見過如此詭奇快捷的劍招,腦中閃電般掠過無數招法,卻無一招能破得一靈劍招,只得再退。一靈更不容情,劍尖便如附骨之蛆,始終指在李青龍喉前三寸,青龍會六大高手左右撲擊,卻無人擋得他一招,不是傷臉便是傷耳,蓋一目二次撲擊,獨眼更差點挨了一劍,只嚇得他冷汗直冒。
這門洞裡擠著青龍會的七大高手,若是地方寬敞,七人四面圍攻,天下當真無一人能擋這七人合力一擊,但鐵血門門洞雖然不窄,可也不太寬,七人只能擠在一面,給一靈一枝長劍逼得步步倒退。退出門洞,退過吊橋,擠在吊橋上的青龍會弟子太多,退之不及,好些竟給擠落水中,不過青龍會本就是水裡好漢,倒無所謂。
鐵血盟上下個個喜出望外,慌忙拉起吊橋,一靈縱身回掠,李青龍想跟蹤追襲,又思量著破不了一靈劍招,那時身在半空,無路可退,可要掉水裡了,只得作罷,功敗重成,呆在當地,半天作聲不得。
這一役,忠義牆上駐守的二千餘鐵血盟弟子幾乎全軍覆滅,加上跟常竟輝叛變的幾百人,鐵血盟實力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損失之慘,無以復加。一靈等上鐵血門牆頭駐守,辛無影氣急若狂,看到遠遠立著常竟輝,戟指大罵:「常竟輝,你這狗娘養的,你為什麼要叛變?」
常竟輝略一猶豫,大踏步過來,道:「辛無影,昔年我兩個共創無影門,你為門主,我為副門主,縱橫江湖,何等威風自在,你卻偏要投到鐵血盟下,做什麼堂主,我更是個小小的副堂主,上面壓著一大堆人,一舉一動,無不受人挾制,這窩囊氣我受了二十年,都快憋瘋了。今夜之事,錯在你,不在我,你怪我毫無道理,倒是你自己,鐵血盟大勢已去。何不轉投青龍會,龍頭必然重用。」
李青龍大聲道:「說得好,常竟輝,幫我滅了鐵血盟,明年二月初二,我一統江湖後,讓你重建無影門,做一方之主。」
常竟輝大喜,躬身道:「多謝龍頭。」回頭一看自己手下,大聲道:「大家現在都是青龍會的人了,滅了鐵血盟,助龍頭一統江湖,大家都是功臣,一定有好日子過,較之呆在鐵血盟時時擔驚受怕,更不知要強多少倍,大夥兒跟老夫盡力向前,以謝龍頭恩德。」
這幾百人都是常竟輝的親信,早存反志,這時轟然應諾。辛無影氣得全身顫抖,李青龍卻是洋洋得意,看一眼一靈,心頭得意忽消,問道:「小子,方纔你那一式劍招叫什麼名字?」
「回頭是岸。」一靈答,眼光如劍般盯著常竟輝:「但你若回頭,只有油鍋地獄等著你。」他聲音不大,但一劍逼退青龍會七大高手的神威,卻叫常竟輝心驚膽戰,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一靈心地仁厚,不會恨人,更不喜殺人。與青龍會苦鬥數日,他沒殺過一個人。但今夜他卻恨常竟輝入骨,相處月餘,他已視鐵血盟上下若親人,給常竟輝一下子害死三千多人,他焉得不恨。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李青龍念叨兩遍,盯著一靈:「看來老夫的大話說早了些,不過老夫決不回頭。劉湘,傳我令,叫朱易回來,青龍會全體入駐忠義谷,以忠義牆為依托,外拒群英會,內圍鐵血盟。」
鐵血盟上萬弟子,一夜間三去其一,更失了忠義牆天險,本來漸趨穩定的局面,一下子變得危若累卵。但今夜一靈大展神技,竟以一柄劍逼退青龍會七大高手,又使鐵血盟上下看到了一線生機。古威、白鶴年等首腦,均以此給屬下打氣。
目光沒有重量,但鐵血盟上下七千餘雙眼睛的殷殷期盼,卻使一靈大有不勝重負之感。腦子裡現成的兩招「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均已先後用過,沒能殺得李青龍,其它武功雖不少卻不知藏在何處,非得拳腳步步相逼才用得上來,屆時能否力挽狂瀾,誰又知道呢?眼見青龍會數萬人馬在忠義谷裡搭起無數營帳,喧鬧之聲,近猶在耳,一靈憂心如焚。
第二日,鐵血盟上下嚴加戒備,青龍會卻並未進攻。一靈等在牆頭看見,青龍會人馬到兩邊山上砍下無數大樹,大扎雲梯。
原來鐵血堂的圍牆雖比忠義牆矮得多,但環牆的護城河,卻是一個大障礙,青龍會雖都是水上好漢,但泡在水裡可沒法攻城。因此青龍會要先抽出一天時間扎雲梯。雲梯甚長,可橫跨護城河,直搭到牆頭上,也便於攻擊。
鐵血盟眾首腦在牆上見了青龍會舉動,個個心憂。辛無影道:「如此一來,咱們可說無險可守,李青龍這一招可真毒啊。」
古威道:「今夜我乘黑出去,燒了這堆爛木頭,看他怎麼辦?」青龍會雲梯並非堆放一處,而且青龍會人多勢眾,更有李青龍這等頂尖高手,這雲梯又如何燒得?古威這主意實在不怎麼高明,若換作平日,辛無影一定大加譏諷,今日卻是一聲不作。不高明的主意比沒主意總要強些。古威的主意不高明,他和白鶴年幾個卻連不高明的主意也沒有。
辛無影幾個都不由自主的看著一靈,這些日子,鐵血盟與兩會連番惡鬥,每逢危機關頭,總是一靈突出奇招,只手扭轉危局。在辛無影幾個心裡,他們這位少盟主,胸中實有著不可思議的神通。
但現在,一靈胸中,卻連一點主意也沒有。一靈站在牆頭,看著青龍會數萬人忙忙碌碌,大扎雲梯,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不能想。從早到午,從午到晚,他呆呆站著,不言也不動。辛無影幾個都為盟主擔心,綠竹卻說不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一靈身受傳燈大法,具有不可測度的潛能。但這種潛能是要有大機緣大壓力去激發的,壓力越大,反激的潛能越強。
天漸漸黑下去,牆頭上點起大油燈。所謂的大油燈,其實就是一口大鐵鍋,盛滿桐油,浸一根大繩做燈芯,燃起來,熊熊火光可照亮十餘丈方圓。
一名鐵血盟弟子灌油燈,腳下不知踢著了什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將大半壺油都傾出牆頭外,倒在了護城河裡,與他一起的另一名鐵血盟弟子,年紀較大,大概是個小頭目,瞟一眼一靈,頓時罵了起來:「混蛋,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我來。」將手中的旱煙袋在牆頭一磕,伸手接壺。他要在一靈面前表功,一鍋旱湮沒抽完就磕出來了,煙仍在燃著,落下牆頭,正落在先前傾在河裡的那鍋桐油上,頓時烘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一靈站了一天,心中始終一片黑暗,這灘在水裡燃燒的火,卻一下子照亮了他的整個身心,他一跳而起,心中欣喜若狂,忍不住在牆頭連翻了兩個觔斗,那兩個鐵血盟弟子見他們的盟主如此失態,又失驚,又好笑,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一靈走過去,喜洋洋的道:「等打退青龍會,你們到總堂來領賞,要什麼,我給什麼。」
那兩名弟子又驚又喜,卻是更不明白,實在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地方該賞,未必灑了油,失了火,那還該賞?跪了謝賞,一靈走了半天,他們還不知道起來,意外之喜,喜呆了。
一靈回到鐵血忠義廳,召集三堂堂主,下令,將庫房儲存的用來照明的桐油,取出一部分來,倒入護城河裡,但為了不讓李青龍見了起疑心,不明倒。鐵血堂的整個供水系統都是連起來的,水源出自飛龍宮,環繞四門,桐洞倒在四門水溝任一地方,都會慢慢流入護城河裡,因此可以在牆內倒油。同時頒下嚴令,不許有一點火花,落入護城河內外。
三堂堂主,包括梅子奇、綠竹在內,對一靈的這個舉動,個個莫名其妙,古威性子最急,忍不住問道:「盟主,你這悶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一靈心中歡暢,搖頭晃腦道:「我賣的不是藥,是肉,李青龍的紅燒豬頭肉。」
古威幾個又驚又喜,均知他有了奇計,齊道:「盟主快說。」
一靈道:「油落在水裡,照樣會燃燒,我這計策便源於此。青龍會來攻,雲梯橫跨護城河,我這河裡灌滿了油,等他攻到一半,我把油點燃了,這滿河的油燒起來,雲梯恰好做柴燒,把護城河燒成一條火河,青龍會外邊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咱們關門打狗,以多打少,不信就斬不了李青龍這條老狗。」
「好計策。」一靈說完,古威幾個一齊歡呼,當即各去準備,鐵血盟庫房裡多的是桐油,一桶桶的倒將下去,不用一個時辰,整個護城河水面,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層油膜。
第二日,青龍會數萬弟子,扶著上千架雲梯,擺好架勢。
李青龍勝卷在握,對一靈道:「小子,早早投降,老夫憐你之才,保你不死。」
一靈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回頭是岸,若不回頭時,死無葬身之地。」
李青龍仰天狂笑,手一揮,一聲炮響,李青龍數萬弟子齊聲吶喊,舉著雲梯,猛攻而上。鐵血盟箭如雨下,青龍會損失了千餘人,雲梯卻也紛紛架上了牆頭。
李青龍一聲怒喝:「大夥兒奮勇向前,今日滅了鐵血盟。」腳一點,第一個衝上牆頭,他找一靈,一靈卻不見了。
李青龍苦思了一夜,破不了一靈的劍招,卻想到了對付一靈之法:大力打小力,長兵對短兵。他帶上了成名兵器毒龍鞭,此鞭長達一丈七、八,經他內力貫注,舞動起來,威力可及數丈方圓,一靈劍招雖奇,寶劍太短,他若不接招,以輕靈的身法四面遊走,則他可打到一靈,一靈卻近他身子不得。
可惜一靈不給他一試身手的機會,見青龍會人馬衝上,立即率鐵血盟弟子退守三門。
李青龍不知這是誘敵之計,以為一靈是見無險可守,這才退走,禁不住仰天狂笑:「小子,你今天便有一千道高牆,老夫也要一一越過。」下令青龍會人馬加速上牆,在牆內列陣,待全軍入內,抽上雲梯,再攻第二道牆。
一靈等鐵血盟首腦在三門上看著,估摸著青龍會人馬已進來了三、四千人,一靈道:「可以下令點火了。」綠竹在他邊上,這時道:「等一等,這幾個人,別浪費了公子一條好計。」
一靈道:「進來的太多,咱們吃不下,那就麻煩了。」
綠竹笑道:「生吃不下,咱們烤熟了吃,你看這是什麼?」
一靈順指看去,只見許多鐵血盟弟子手中,都抱著一個酒罈子,一靈皺眉道:「這是幹什麼?」
綠竹道:「罈子裡裝的不是酒,是桐油。呆會扔將出去,罈子破了,桐油滿地,一枝火箭點著了,不論青龍會來多少人,都能將他烤熟了。」
一靈大喜,叫道:「好主意,這一來,咱們就可以少死不少人了,仇自雄代鐵血盟上下,謝謝姐姐妙計。」說著躬身一禮。
綠竹忙避到一邊,嬌笑道:「啊呀,這可不敢當,公子妙計安天下,婢子畫蛇添足,可不敢居功。」
說笑間,青龍會人馬已有萬餘人進了牆,一靈眼見這許多生龍活虎的大漢,轉眼就要給大火活活燒死,不禁心軟,道:「我佛慈悲,不可為李青龍一人,造太多殺孽。」手一揮,下令:「點火。」
一聲令出,預伏的鐵血盟弟子四面點火,但見烘的一下,一條火龍,瞬間將整個鐵血堂圍了起來,試想這幾百桶桐油一齊燃燒起來,那是何等勢頭,火苗子直抽出三、四丈高,護城河上橫架的雲梯,立即被點著了,更助火勢,一堵火牆,竟比鐵血門的圍牆還要高得多。
青龍會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突睹如此大火,個個都驚呆了。包括李青龍在內,都只顧轉身去看那火牆。乘此機會,鐵血盟弟子從四門內紛紛湧出,奔上數十步,扔出桐油罈子,紛紛落在青龍會陣中,有不少力大的,更將罈子扔上了鐵血門牆頭。
青龍會攻入牆內的約有一萬多人,突遭此古怪武器的攻擊,身上、腳下到處粘乎乎的,沾滿了油,一個個又驚又疑又怒,有那腦子靈活的,方覺得不妙,鐵血盟弟子已是一枝枝火箭射來,青龍會上萬人馬頓時人人身上著火。鐵血盟弟子更追近來,將一個個油罈子扔上鐵血門牆頭,牽連點著了,一眨眼間,整個鐵血門大牆內外上下,燒成一片火海,無處不著火。炙人的熱浪,連躲在三門石牆內的鐵血盟弟子也受不了,滾滾的濃煙,更是遠在數十里外的黑石鎮也看得到,而那種燒著人肉的焦臭味,每一個聞著的人,無不作嘔。
這場大火直燒了一個多時辰,青龍會入牆來的上萬人馬,除了李青龍以絕世神功越過護城河火牆脫身,餘者無一人得出生天,便是護法四龍以及常竟輝這等高手,也給桐油大火燒成了飛灰。倒是三旗旗主,劉湘防守忠義門大牆,朱易、俞慶才上牆後又下牆指揮人馬入內,得脫一死。
這一役,青龍會四萬人馬,四去其一,加上連日惡鬥消耗的,全體已不足兩萬人,幾把好手更足足去了一半,可說真正傷了元氣。即日撤出忠義谷,當夜在楓樹灣紮營。
李青龍雖逃出火海,也給燒了一身燎漿大泡,加上大敗後心中慘痛,竟就病倒了,大隊在楓樹灣休息了兩日,第三日方要撤回江南時,卻走不了了。
鐵血盟獲此空前大勝,徹底解了青龍會之圍,雖得知李青龍未死,但青龍會實力已去一半,再不足慮,鐵血盟上下,人人都似過年一般,喜氣洋洋。全體動手,先打了水,將鐵血門上下,死人骨骸沖洗乾淨,然後擺酒慶賀,一靈果然找出那兩個鐵血盟弟子,予以重獎。
連樂了兩天,第三天近午,哨探突然回報,群英會在楓樹灣圍住了青龍會,攻打甚急。會首不是陸雌英,是死而復生的陸九州。
鐵血忠義大廳上,鐵血盟眾首腦中個個又驚又怒。
古威罵道:「原來這老白臉是裝死,他媽的烏龜王八蛋。」
辛無影道:「老賊好毒的心計,故意裝死,叫李青龍去了提防之心,毫無顧忌的攻打本盟,現在我兩派兩敗俱傷,他就來坐收漁人之利了。」
白鶴年道:「群英會滅了青龍會,即刻會掉頭來對付我鐵血盟。」
綠竹道:「陸九州為了稱霸武林,不惜叫女兒出賣色相,論陰狠,我推此人為天下第一。」說著,斜眼去看一靈。為一靈與陸雌英結盟,綠竹曾大吃飛醋,後來青龍會來攻,果不見群英會一兵一卒,當時戰況激烈來不及說,這時便忍不住要譏諷幾句了。
一靈臉上微一紅,道:「辛堂主說的是,陸九州假死果是驕敵之計。」
綠竹道:「我說的也沒錯,陸雌英使的果然是美人計。」她似個孩子般要強好勝,一靈倒笑了,道:「姐姐眼光銳利,果然了得。」古威幾個都笑了。
一靈想了一想,道:「青龍會元氣大傷,已不是群英會對手,陸九州滅了李青龍,只怕當真會轉頭對付我鐵血盟。」
辛無影道:「盟主的意思是,咱們幫青龍會?」他的語氣猶豫不決。不要說數日前還在與青龍會大戰,就是衝著李青龍害了仇天圖,青龍會也是鐵血盟的不世之仇,只恨其不死,豈可助其生?
一靈腦中憶起陸雌英那夜的脈脈柔情,但隨即想起這純粹是個騙局,心下剛硬,慨然點頭,道:「青龍會雖是本盟生死大仇,但也是我們牽制群英會的幫手,為本盟弟子計,不能眼見他坐以待斃。」
辛無影、古威幾個對視一眼,心中均是肅然起敬,辛無影道:「盟主雲天高義,屬下等自愧不如。」
綠竹在帝邊好笑,想:「他們不知這座上的盟主是假的,所謂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於他其實毫無干係,不過小和尚能夠硬下心腸與陸雌英為敵,倒也佩服。」道:「說歸說,做歸做,群英會實力雄厚,陸九州老奸巨滑,咱們若不妥為策劃,小心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上。」
鐵血盟眾首腦一齊點頭。辛無影道:「老辦法,仍由我率一千人佯攻,白、古兩位接應。楓樹灣出來十里,有一條夾山道,人稱十里羊腸道,最好埋伏,陸九州若敢追來,非把他射成只箭豬不可。」
綠竹眼珠一轉:「弓箭射不死陸九州這等頂尖高手,依我看,不如仍用火攻,秋深物燥,若是兩邊放起火來,陸九州有通天的能耐也逃不了。」
古威、辛無影一齊鼓掌,道:「好計,就是這樣。」
一靈卻頗為猶豫,道:「火攻所造殺孽太重,不到逼不得已……」
話未說完,忽聞綠竹一聲冷笑:「怎麼?你怕燒死尋狐狸精?你不忍心,她可忍心得很,騙你引火燒身,她卻隔岸觀火,若非你這小和尚實在有兩分本事,早就給她害死了。」
她說得在理,一靈無言以對。救人如救火,辛無影當即領一千人先行,古威、白鶴年隨後埋伏,一靈率大隊接應。
青龍會雖然損兵折將,仍有近兩萬人,實力不弱,又是據險而守,群英會攻了半日,沒什麼進展。到午間也就停手不攻,休息吃飯。
李青龍以蹈天雄心,要獨霸江湖,不想在一個無名小子手中,敗得如此之慘,心中之羞愧慘痛,當真難以言喻,等群英會來攻,得知陸九州是假死,等於自己又輸了一著,更是慚愧。他是梟雄之性,連遭挫折,卻反而激發了胸中的雄心,想:「無論仇自雄火攻,還是陸九州假死,其實都有破綻可尋,只是我太狂妄了,看不見。吃一回虧,長一回見識,我還有本錢,學了這個乖,以後步步小心,火中取粟,未必不能成功。」心下通暢,身上的燒傷也覺好了大半,見群英會停手不攻,便上了一處高屋,大聲道:「陸九州,不管你是人是鬼,出來見老夫一面。」
陸九州在陸雌英及群英會眾首腦簇擁下現身出來,他一張臉本來就白,這時更白得發青,嘿嘿一陣陰笑道:「李青龍,你比陸某年長,你若不變鬼,老夫怎麼敢去見閻王?」
李青龍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你這老白臉。李青龍這回丟人算是丟到家了,一為你所騙,二為仇自雄那小子所敗,這張老臉,也只有留著去見閻王了。」
陸九州突然一改腔調,抱拳道:「李老哥,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太過喪氣,不如我兄弟倆攜手合作,共謀大業。」
李青龍心中冷哼:「偽君子,虧他做戲就不紅臉。」口中卻低首斂眉的道:「李青龍大敗之餘,哪還敢言與陸兄合作。只要陸兄不棄,登高一呼,小弟必攘臂相從,不過,陸兄若想一統江湖,更在明年二月初二飛昇化龍,成為武林之主,有一個大障礙,便是仇自雄這小子。」
陸九州大笑:「憑仇自雄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和鐵血盟那點實力,豈能阻止老夫,李老哥多慮了。」
李青龍搖搖頭:「或許敗兵之將,不敢言勇,說句心裡話,小弟對仇自雄那小子,實在是又敬又怕,是再也不敢與他為敵了,今日若非陸兄相留,青龍會早動身南下,從此龜縮江南,再不敢出頭了。」
陸九州看李青龍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對陸雌英道:「李青龍一生狂妄,這回只怕是真的寒心了。」
陸雌英點點頭:「仇自雄一把火,燒掉他半壁江山,更差點要了他一條老命,他焉得不寒心。女兒以為,這條青龍實已不足為害,可怕的是仇自雄那小子。」
「你的意思,放他走?」陸九州看女兒。
陸雌英點頭,眉頭微蹙:「仇自雄以區區數千人,與兩會近十萬之眾連番惡鬥竟無往而不勝,智計之雄,手段之高,讓人不得不服,女兒以為,他才是爹爹生平最可怕的對手。這條青龍,不妨就先讓他縮回江南去,咱們對付了鐵血盟再說。」
陸九州略一沉思,點了點頭,方要說話,突然背後發喊,轉身看時,只見一群玄色勁裝漢子,狂呼殺來。
「是鐵血盟的人。」陸雌英又急又怒:「這小子說翻臉就翻臉,簡直可惡之極。」
女人總是如此,她負男人可以,男人若負了她,則定是可惡之極。
陸九州冷笑:「這樣豈非更好。」手一揮,下令:「截殺。」
來的正是辛無影所率血影堂弟子,奔到群英會陣前數十步,取箭便射,一輪箭罷,翻身就走。
陸九州大怒,喝道:「追,蕩平鐵血盟。」群英會三萬餘人一齊向忠義谷殺去。
奇變突生,李青龍又驚又喜,略一沉思,已明瞭一靈這一舉動的用意,心中瞬間有了決斷,下令:「跟在群英會後面,咱們打落水狗。」
辛無影領著一千人跑得飛快,群英會三萬人馬緊追不捨,轉眼追過十里盤腸道,辛無影一千人突然轉過山口不見,卻見一靈一個人,背手站在路中間。
群英會追兵又驚又疑,護法四鷹追在最前面,見此怪事,一齊止步。這些日子,一靈以不世之技獨鬥兩會,武功智計人人欽服。群英會護法四鷹個個身懷絕技,平日目無餘子,這時以四對一,竟是不敢衝上,止住大隊,四人對視一眼,均是一個心思:「此事太怪,且等會首來。」
不一會,陸九州父女一齊趕到,見一靈一個人,都是一愣,陸雌英退了一步,陸九州卻上前一步,陸雌英半個身子隱到了父親身後。
陸雌英一現身,一靈心中便是一震,見了她的舉動,心中又是一痛,吸一口氣,看著陸九州,抱拳道:「會首,多日不見,會首身上的寒毒想已大好了,可喜可賀。」
一靈宅心仁厚,形之於外便是一派淳厚質樸,他的問候出自真心,臉上的神情便格外的懇切動人。但陸九州卻是滿腹疑心,想:「此人實是絕世之雄,內心的狡詐,外表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明明是諷刺人,看上去倒真是一片好心。」打個呵呵道:「這還要多謝世兄,若非世兄替老夫取來火芝,老夫只怕早見閻王爺了。」
一靈抱拳道:「不敢,會首多福之人,自然天助壽數。」
陸九州口中客氣,心裡始終在猜一靈安排有何計策,卻是沒有個准數,想:「我先套套他的口風。」於是略沉下臉,半怒不怒的道:「仇盟主,不管你潛身我群英會的目的為何,你取來火芝,總算是幫了老夫一個大忙。後來老夫假死化毒期間,青龍會來攻,你率眾應援,可說又送了群英會一個大人情,有這兩樁交情在,今日老夫打青龍會,那是世兄的死仇大敵,算是老夫還世兄一個小小人情,世兄卻反遣人攻我後背,老夫愚昧,實不知其中緣故。」
他是老奸巨滑之人,一篇毒計,說出來倒成了好心。在他心裡,一靈是梟雄之性,外似忠厚,內藏奸詐,其實一靈卻根本不會也不想玩心機。但這些日子見多了鬼魅伎倆,陸九州的真意他卻一眼就看了出來,搖搖頭,道:「會首,你群英會獨霸北方,黑道天下,你得三分之一,該知足了,何苦一定要一統黑道,以致多造殺孽呢?會首今日能打青龍會,明日也能攻鐵血盟,仇自雄雖然年輕識淺,唇亡齒寒的道理還是懂的。」
陸九州哈哈大笑,道:「即如此,還有什麼說的。盟主少年英才,李青龍稱雄一世,卻給盟主打得服服帖帖,陸九州不才,倒想討教幾招。」
一靈搖搖頭:「我不和會首動手,只想勸會首回北方去。」
陸九州狂笑:「時至今日,群英會獨雄天下,小子,想勸老夫走,拿出本事來。」
一靈看著陸九州,眼光堅定不可動搖:「回頭是岸,會首,李青龍吃了大苦頭,方生悔意,會首若不回頭,小心前車之鑒。」
「李青龍豈能與老夫相比。」陸九州大笑,揮手欲上,陸雌英突然一把拉住他:「爹爹小心,他要放火。」
一靈深深的看她一眼,低首合十,唸一聲:「阿彌陀佛。」抽身後退。兩邊雜草叢中,突然升起無數鐵血盟弟子,一批桐油罈子飛來,隨後是一輪火箭,這裡發動的同時,兩邊山上,兩千鐵血盟弟子放箭,一眨眼間,將一條十里夾腸道,燒成一座通天火焰山。
陸雌英見機得早,眼見前進無路,後退則三四萬人馬擠成一鍋粥,非全軍覆滅不可,運起丹田氣縱聲高呼:「往兩邊山上衝,拚死殺開一條血路。」冒著箭雨,當先衝上,群英會弟子亦紛紛衝上,雖給箭射死了不少,到底免了全軍火葬之厄。
這一役,因陸雌英應付得宜,群英會弟子給箭射死、火燒死的,總共不過三千來人,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陸九州羞怒之中兵圍忠義谷,鐵血盟卻已閉關高守,絕不出戰。
李青龍緊躡在群英會後面,一見火起,即膽寒又心喜,叫道:「陸九州這回要吃大苦頭,說不定全軍覆滅。」揮師急進,到地頭,但見十里夾腸道,已燒成一座空谷,火勢正往兩邊山上蔓延,哨探回報,群英會大隊上了山,此時正攻向忠義谷,燒死的約有三、五千人。
李青龍微叫可惜,召集三旗旗主,道:「仇自雄天縱奇才,天地萬物,皆可為其所用,無不出人意表,且武功深不可測,老夫確信,當今天下,無一人可置他於死地,因此,老夫想和他結盟,共同對付群英會。待機其中,進則雄圖天下,退則自保。」
白旗旗主劉湘道:「我們一切依龍頭馬首是瞻,問題是在於仇自雄未必肯和我們結盟。」
李青龍微笑:「今日之事,便是個最好的引子,只要老夫誠意夠,他未必能把老夫掃地出門,並且……」他說到這兒,住了口,腦子裡卻現出一張秀美無比的臉蛋,那是他的女兒李玉珠。
青龍會大隊逼近忠義谷,遠遠的便聽到殺聲震天,李青龍登高觀望。但見忠義牆下,群英會人馬人頭攢動,殺聲震天,卻無一人能登上忠義牆牆頭,正與日前自己的境況相似,想:「鐵血盟內有奇才,外拒天險,陸九州必敗無疑。」決心更堅,下令:「黃旗接應,黑旗白旗隨老夫攻打群英會後背,兩旗交叉,一衝即回,不必深入。」大手一揮,劉湘、俞慶才率黑白兩旗弟子,猛衝而出,兩旗弟子,如兩條青龍,從群英會陣後左右攻進,攻入數十步,隨即左右對進,並成一股,回頭殺出,將隔開的千餘群英會弟子殺了個乾乾淨淨。
陸九州正指揮人馬攻打忠義牆,全不防青龍會竟尾隨而來,並天膽攻其後背,措手不及之中,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等調整部署,青龍會人馬卻已撤回左側小山,嚴陣以待。
陸九州一日之中連吃兩個大虧,惱怒欲狂,便要傾盡全力與李青龍拼出生死,卻給陸雌英拉住了,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已吃了李青龍的一回虧,不能再叫仇自雄佔便宜。」
「未必就這麼便宜了這老匹夫?」陸九州叫。
「不能。」陸雌英搖頭:「鐵血盟與青龍會乃是生死大仇,女兒相信,他們絕不可能結盟,今日之事,無非是怕我們滅了一方,再對付剩下的一方。因此我們不妨等等看。」
陸九州冷靜下來,也擔心與青龍會混戰之中,鐵血盟突然加入,雖然算實力,青龍會、鐵血盟加起來也不過與自己相等,到底沒有勝算。只得強抑怒火,下令在忠義谷右側山上紮營,與青龍會遙遙相對。
鐵血盟眾首腦見青龍會突然攻擊群英會後背,逼得陸九州撤圍,俱各大喜。
古威道:「李青龍這一手,還勉強有點人味,若我們救了他,引火燒身,他卻隔岸觀火,那可真是豬狗不如了。」
辛無影冷哼一聲:「你天真得和三歲娃娃相似,什麼感恩圖報,李青龍無非是擔心,我鐵血盟若完了,他青龍會也保不住。李青龍若非給盟主一把火燒掉一半實力,你看今日他救我們不救?」
他說得在理,古威無話可辯,翻起了白眼生氣。
白鶴年道:「盟主胸襟如海,算無遺策,那才真叫人佩服。」古威、辛無影兩個一齊稱是,時至今日,古威、辛無影這兩個最為殊傲不馴的江湖豪傑,對一靈已是欽佩得五體投地,雖是隨聲附和,敬意卻出自真心,可不是隨口敷衍,拍盟主的馬屁。
一靈微微搖頭,看著群英會紮營入寨,一片黑衣漢子中,一個白色人影若隱若現,只覺心痛如絞。不知如何,他雖明知陸雌英是騙自己,心裡卻始終拋不開,放不下。
天黑不久,李青龍突然一個人來到忠義牆下。當值的是白鶴年,得報往下一看,但見李青龍背著手,一團微笑,心中大是奇怪。
李青龍見了白鶴年,抱拳道:「鶴年兄,請稟報貴盟主,李青龍求見。」
白鶴年心中奇怪,一面遣人飛報一靈,一面抱拳還禮,卻是一聲不作。
無時,一靈等鐵血盟首腦一齊到了忠義牆上,見了李青龍,一靈抱拳道:「龍頭,寅夜光臨,不知何事見召?」
李青龍突然一躬到地,道:「李青龍昔日油蒙了心,做過不少糊塗事。今夜誠心來此,不是求盟主諒解,而是來謝謝盟主以德報怨的盛情。」
古威、辛無影幾個面面相覷,古威想說話,卻給辛無影拉住了。
一靈抱拳還禮,道:「龍頭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盟其實還是為自己打算,龍頭不必往心裡去,況且龍頭助我退去群英會之圍,也幫了本盟一個大忙。」
李青龍看著一靈,一臉猶豫,欲言又止,一靈道:「龍頭若還有話,不妨直說。」
李青龍囁嚅道:「老夫……我……痛悟前非,有一個不承之情……」略停一停,眼光在一靈等鐵血盟首腦臉上一掃,道:「我想到仇盟主靈前一拜,以求……以求……」話沒說完,但一臉激動愧疚,其意不言自明。
古威哼一聲,道:「貓哭耗子,哼,假情假意。」
辛無影叱道:「你才是耗子。」低聲對一靈道:「盟主,此事太過離奇,謹防其中有詐,我就不信,他一個人敢深入我鐵血堂。」
一靈是個心軟的人,眼見李青龍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想了一想,道:「也許他是真心的,但咱們也不能不防,兩道閘門不可一齊開啟,防他嫌門。」對下面道:「龍頭既有此意,為人子的自不可拒絕,便請龍頭入內。」
忠義門第一扇鐵閘升起,李青龍毫不猶豫,跨步而入,進門洞,閘門放下,裡面一扇閘門卻仍閉得死死的。這一瞬間,李青龍心如打鼓,他冒險而入,本就沒什麼把握。鐵血盟若想報仇,只要閘門不啟,有得七、八、十來天,他李青龍就是一條死龍。
幸而第二道閘門慢慢的也升了起來,李青龍吁了一口氣,想:「這事兒已有七成把握,等玉珠來,大事可成。」
一靈在門口接著,李青龍出來,古威、辛無影細看他臉色,並無懼色,心下均自佩服,一靈抱拳道:「龍頭,請。」李青龍也叫一聲:「請。」兩個並肩入內。
到仇天圖靈前,李青龍燃了一柱香,三鞠躬,直起身來,看著仇天圖畫像道:「天圖兄,李青龍糊塗,暗害了你,又想吞併鐵血盟,而賢郎卻不較一切,反以德報怨,李青龍慚愧無比,今日送上門來,鐵血盟上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願打願殺,李青龍絕不逃避。」
他這番話一出口,鐵血盟眾首腦盡皆動容,古威、辛無影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綠竹對一靈傳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佛祖的比喻,當不得真的,這中間有大陰謀,你要小心。」
一靈微微搖頭,跨上兩步,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錯已鑄成,龍頭也不必過於自責。家父英靈不遠,龍頭心意,必能領受,這也就夠了,龍頭請這邊奉茶。」
李青龍一臉沉痛,看著一靈道:「世兄,李青龍是真心悔過,但盼世兄一劍殺了我。」
一靈搖搖頭,道:「龍頭言重了,龍頭的死,又換不回家父的生,何必呢?況且此時群英會大兵壓境,鐵血盟上下正想借助龍頭之力,以退敵保身呢,龍頭何輕言死字。」
李青龍激動的看著一靈,一揖到地:「世兄高天廣義,胸襟如海,李青龍慚愧,更佩服。」
一靈也忙還禮,道:「龍頭不必多禮,請客廳小坐。」
這麼一鬧,李青龍與鐵血盟眾首腦之間,倒大有敵意盡消之感。李青龍一團和氣,主動與古威等打招呼。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放得下臉,古威幾個也就扳不臉來。白鶴年是個老好人,萬事無可無不可,古威、辛無影、梅子奇均是氣盛之人,此時脾氣發不得,仇卻也一時消不得,李青龍帖上笑臉來,他們也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應付,好生尷尬。心中卻始終疑慮難消。
惟有一靈,心平氣和,這一點,不僅古威幾個佩服,就是李青龍也深感欽佩怵惕,心想:「此人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老夫也不及他十分之一,我得步步小心,別鬧個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哭笑不得了。」
這裡面不佩服一靈的,只有綠竹一個。
說了一回閒話,話題自然不離群英會,李青龍處處主動,拍胸脯保證,只要群英會打鐵血盟,他就打群英會。一靈自然也應允,群英會若打青龍會,鐵血盟將立即救援。
李青龍幾乎是得意洋洋離開鐵血盟,他舒心得很,辛無影、綠竹几個卻始終疑慮難消,看著他坦然自若的背影,大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感。
綠竹道:「狗改不了吃屎,貓改不了偷腥,若說一世梟雄李青龍能被感化,會在一夜之間變成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君子,殺了我也不信。」
古威疑道:「他若不是真心,未必他吃了豹子膽,敢一個人赤手空拳入鐵血盟總堂?」
梅子奇道:「老虎沒了爪牙就會溫馴些,惡人失去了作惡的本錢也有可能良心發現,人是會變的。」
幾個人七嘴八舌,一靈卻呆呆的,他想起了那夜與陸雌英結盟的情景。辛無影見他一直不發言,問道:「盟主,你以為如何?」
一靈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想了一想,道:「不管他是真心,是假意,我們有一個根本的原則,保護自己。三方中,我們人手最少,實力最弱,所恃者,忠義牆天險而已,因此,對付群英會,只可恃險而守,救援青龍會,必須一擊即回,絕不戀戰。」
「好。」辛無影幾個一齊讚歎,綠竹也是暗暗點點頭,想:「這法子穩健老練,絕非小和尚自己想得出來,必是傳燈大法在起作用。那位前輩高人的智計經驗,慢慢從小和尚身上現出來了。」
群英會沒發現李青龍夜入鐵血盟結盟之事,陸九州依著女兒,耐心等待。三方中他最強,他不打別人已燒了高香,鐵血盟、青龍會當然不會去打他。安靜了幾天,這夜,李青龍又到忠義牆下,求見一靈,還帶了個年青女子。
這回忠義牆兩道閘門一齊打開,一靈率鐵血盟眾首腦一起迎接。一靈抱拳道:「龍頭兩度光臨,鐵血盟蓬蓽生輝。」看著那女子,道:「這位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叫李玉珠。久仰盟主威名,果然見面勝似聞名。」
一靈不知李玉珠是誰,只想:「這女子笑起來極美,不在我綠竹姐姐和她之下。」
辛無影、古威包括綠竹几個,卻都吃了一驚,齊叫:「江南龍女。」
李玉珠微微躬身:「不敢。」
一靈給辛無影幾個驚了一跳,想:「看他們這個樣子,這李玉珠莫非大有來頭?」這時耳中傳來綠竹的傳音聲:「李青龍三子一女,女名玉珠,便是面前這女子,李玉珠自小拜在南海普陀巖南海神尼門下,三年前,大海盜天邊一片雲劫掠江漸,她單人只劍,一夜間割盡天邊一片雲以及手下十八巨盜頭顱,致使橫行南海十餘年的數萬盜匪潰散。江南龍女一戰成名,在南方,甚至一些高手名宿,聲名也還遠不及她響亮。」
綠竹這一長篇大套李青龍沒注意,李玉珠不知怎麼卻發覺了,明眸含笑,對一靈道:「聽說盟主天縱奇才,不僅自己了得,便身邊的丫頭也具一流身手,今日一見,果是盛名不虛。」
綠竹機警精靈,呆在鐵血盟這麼久,傳音的秘密,辛無影等老江湖無一個發覺,不想今日叫李玉珠發覺了。面上不覺一紅,道:「江南龍女,名不虛傳。」
按名份,綠竹是一靈婢女,與主人貴賓答話,得守著下人的規矩,綠竹大大咧咧的,李玉珠不高興了,鼻子裡哼了一聲。
兩個同樣漂亮的女孩子到了一起,無故也要生非,何況有了引子。綠竹身份特殊,連一靈對她也心存憚忌,豈容李玉珠在她面前驕狂,閃身出來,冷笑道:「不過世間掛羊頭賣狗肉者盡有,綠竹雖是一介婢女,倒想見識見識江南龍女的本事。」說打就打,手一伸,摸到了李玉珠頰邊,她本不想傷人,但李玉珠若給她摸到了,江南龍女的面子可就剩不下一分半分了。
李玉珠冷哼一聲:「好個沒教養的丫頭,臉上蒙的什麼鬼東西。」伸手就抓,竟是後發而先至,身手快得出奇。
綠竹吃了一驚,頭後仰,退一步,李玉珠手爪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綠竹避無可避,一咬牙,伸掌向李玉珠高聳的酥胸按去,這一掌可是蘊藏了十成功力,眼見便是兩敗俱傷之局。
便在這時,但見人影一晃,便見一靈插身兩女之間,兩女兩隻玉腕,給他一手一隻,盡皆握住。
李玉珠夷然色變,她幾乎沒看清,自己是怎麼給一靈拿住的,心中的驚訝立時在面上顯露了出來。一靈會錯了意,只以為她生氣了,忙道:「姑娘莫怪,是我的不是,仇自雄這裡給姑娘賠禮了。」真個一揖到地。
李玉珠慌忙還禮,道:「不敢。」見一靈徒自惶恐,對綠竹卻無一句相責之言,甚至一個眼色也沒有,大奇,忍不住半笑不笑的道:「盟主這位丫頭果然身手驚人,難怪盟主如此寵溺於她。」心中想,有了這一句,一靈該罵人了吧。卻見一靈一臉尷尬,看綠竹一眼,那與其說是責備,不如說是求情。
綠竹冷哼一聲,道:「我到牆上看一下。」昂起頭,自顧自去了。
李玉珠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古威幾個在邊上偷笑,均想:「綠竹丫頭不拿盟主的光頭出氣,那已經是燒了高香了,盟主又怎會罵她?江南龍女這番心機算是白費了。」
李青龍呵呵大笑,執了一靈的手,道:「好了好了,小兒女胡鬧,盟主不必理會,咱們到你父親的靈前,還有一事相商。」
一靈倒奇了,想:「商量什麼事,要到仇天圖靈前?」給李青龍拉到靈堂。
到靈前,李青龍深施一禮,看著仇天圖畫像,道:「天圖兄,小弟一時糊塗,釀成大錯,雖然賢郎宅心寬仁,不予追究,更許以結盟,然李青龍心裡,終覺羞愧難安,總覺得要補償賢郎一點什麼才好。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青龍有一女,名玉珠,今年十八歲,無論品行,長相,武功,均還過得去,青龍想將她許配給令郎。這是以人賠人之法,青龍點一柱香,天圖兄英靈不遠,若是不允時,香煙四散,若是應允,叫香煙筆直一條,聚而不散,直到靈前。」說畢,果真點一柱香,放到仇天圖靈前。
李青龍怪招層出不窮,事事佔據主動,一靈等想要阻止,礙於在仇天圖靈前,有話也不好說得,只得由他,一個個瞪圓眼睛看著那香。
說來也怪,平日那香,煙柱最多到三、四尺高也就散了,今日卻筆直一條,直到神幔之上,始才散開,神幔上煙氣繚繞,倒真似有神靈纏繞一般。
鐵血盟眾首腦目瞪口呆,李青龍哈哈大笑,一揖到地,道:「天圖兄英靈不遠,蒙兄不究既往,許為親家,青龍這裡多謝了。」對女兒道:「來來來,給你公爹叩頭,謝他老人家不究既往,賜你佳婿。」李玉珠果真上前便要跪倒。
這下一靈急了,慌忙攔住,道:「姑娘,等一等,龍頭,這個……」
李青龍瞪著他:「怎麼,你要違背你父親的意願?」
一靈搖頭:「不……不是……」
「那是什麼?未必我這女兒的相貌醜了,品行差了?」
「也不是。」一靈急忙搖頭,道:「令愛貌若天人,勇誅巨盜,澤及萬民,江南龍女之名,人人稱頌,若得她為妻,菩薩也會開顏,只是……只是……」心中千頭萬緒,想到綠竹,想到陸雌英,更想自己是個假的,只是半天,開口不得。眼見李玉珠雪頰漸紅,李青龍更是大有怒意,突然想到自己光頭,靈機一動,道:「只是我是個和尚。」
李青龍父女都是一怔,李玉珠妙目在一靈光頭上一繞,與一靈目光相對,不禁撲哧一笑,慌忙屏息斂氣,目光下垂,但臉上笑意未盡,這情形,照之圖畫上真的龍女,還要美上十倍。
李青龍卻是哈哈大笑,一靈面上一紅,道:「小僧不是說謊,龍頭請看,小僧曾經摩頂受戒的。」
李青龍止住笑,道:「那好,請問小師父,佛門第一戒是什麼?」
「佛說眾生平等,第一戒殺。」
「那麼小師父兩把火,燒死我青龍會眾弟子兩萬群英會人馬三千,算是什麼?小師父總不會說,點火的不是你,你沒犯殺戒吧?」
這話正中要害,一靈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況且,你爹爹只有你一個兒子,鐵血盟也只有你一個主人,難道你真要做一輩子和尚?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仇家香火至你而絕,你可真是大不孝了。佛門容不得你,你爹爹九泉有靈,也當睡不安枕,你做的是什麼和尚?」
李青龍是積年的老江湖,他要抓起空子來,當真一針見血,直說得一靈無隻言片字可答。
這時李玉珠插口道:「爹爹,我們回去吧。」
李青龍黯然搖頭:「是老夫自作多情了,原想化仇為親,兩家聯手,共抗群英會,唉,算了,回去了,回江南去,免得再留在這裡出醜。」說著,父女舉步便行。
一靈急了,想:「青龍會若撤走,群英會便圍也能把鐵血盟圍死。」忙道:「等一等。」
李青龍回過頭來,冷笑道:「高僧呼喚,不知還有何事?」
一靈臉一紅,決心已定,道:「龍頭教訓得是,佛門確是難容我這滿手血腥的和尚。」心中想:「其實何止殺戒,葷戒,色戒,我哪一樣沒犯過。」
李青龍大喜,道:「這才是天圖兄的好兒子。」心中不自覺的吁了一口長氣,一切都在他計劃中。煙柱上他弄了鬼,靈前逼婚,他知道一靈非答允不可。
一靈肅然道:「蒙龍頭賜婚,仇自雄感激不盡,但我想在群英會退走,江湖平定之後,再論嫁娶,不知龍頭可否答允。」
李青龍點頭:「那當然可以,不過,為什麼不成婚後,兩家成了至交,再共同對付群英會?」
李青龍不知道,一靈心中另有隱私,眼見李青龍逼得緊,一靈心中一動,想出個推托之計,昂起頭,道:「古人說,匈奴未退,何為家為,正是怕折了志氣,仇自雄雖然不肖,也想學上一學。」
鐵血盟眾首腦轟然叫好,李青龍也不得不點點頭,心想:「這小子滑頭得緊,但只要開了頭,休想脫得老夫之手。」道:「好,有志氣。婚事既定,你兩個都不是世俗兒女。我便將珠兒留在你鐵血盟內,一叫你兩個多接觸,增加感情,二也是存個私心,等群英會打得急時,有我女兒在邊上監督,未來女婿好意思不盡全力?」說罷,呵呵而笑。
一靈叫苦不迭,留李玉珠在身邊,綠竹那一關可怎麼過?但李青龍這麼說,他又難以拒絕。口中應著,臉上卻是一臉苦相,幸虧他這副樣子李玉珠沒注意,否則當真要氣死。江南龍女美艷如花,傾慕的男子成千上萬,任何男子若得留她在身邊一親芳澤,那真比讓他做神仙還要快活十倍。如一靈這般愁眉苦臉者,當真舉世難尋。
一靈等送李青龍到忠義門口,綠竹從牆上下來,見李青龍一個人出門而去,李玉珠卻留了下來,大奇,瞪著李玉珠道:「你不走?」
婚事既已說好,李玉珠便是未來的主母,一個婢子,豈可這麼沒上沒下的對主母說話。但李玉珠已知道這丫頭恃寵而嬌,寵到什麼程序,她不摸底,況且綠竹戴了面具,這一點也過於離奇。她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此時最好莫生事,且看清楚了,收服了一靈的心,然後再對付這丫頭不遲。頭一昂,不看綠竹,卻微笑著對一靈道:「自雄,聽說你飛龍宮建築雄偉,可一覽鐵血堂全景,你帶我去看看,也叫我認識認識未來的家,好不好?」最後三個字,又嬌又媚。一靈聽了叫苦不迭,果然綠竹柳眉倒豎,叱道:「小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小和尚正是一靈的致命把柄,換作別人,無證無據,大可耍流氓抵賴,惱羞成怒之下,甚至可能殺人滅口,但一靈本性是個老實人,聽了只覺膝蓋發軟。
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惱了李玉珠,挺起胸脯,得意洋洋的道:「怎麼回事?告訴你,靈堂許婚,我已是你未來的主母,這次恕你不知,下次若敢再無禮,可莫怪我拿你立威。」
綠竹心中氣苦,叫道:「小和尚,好啊,剛斷了個陸雌英,又來了個李玉珠。」怒目看著李玉珠,道:「想拿我立威,來啊,看你有什麼本事。」和身撲上,雙掌似爪非爪,似啄非啄,上下翻飛,不離李玉珠頭臉要害,倒真似潑婦拚命的架式。李玉珠又豈是示弱之人,揮掌相迎,兩個武功相若,剎時鬥了個難解難分。
一靈急得團團轉,圍著兩人只叫:「別打了,別打了。」古威等跟著叫,可沒一個人插手勸架。這是一靈家務事,他們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如何肯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
眼見數十招過去,兩女都存了拚命之心,李玉珠賣個破綻,綠竹直撲進來,李玉珠身子一側,一掌擊向綠竹左肋。這一掌雖急,綠竹菪退,一樣打她不著,綠竹打出了火,竟是不閃不避,運氣於肋,拼著挨她一掌,右爪斜啄,疾如閃電般啄向李玉珠耳後藏血穴。這一下要是啄上了,李玉珠不死也是個廢人。但綠竹若是給一掌拍中,比李玉珠也好不了多少,眼見又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一靈無可奈何,只得晃身上前,再次出手救人。
兩女手腕給一靈捉住,卻仍不服氣,鬥雞般看著對方。
一靈急得頓足,叫道:「我的菩薩,你兩個莫打了好不好。」
李玉珠一咬牙,手一掙,道:「放開我,我走,給一個丫頭欺負,我呆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說著,泫然欲泣,手卻沒掙開,事實上她用的力並不大。
一靈忙道:「姑娘莫急,我……我……我說的話是算數的。」
「好呀。」綠竹叫了起來:「你說的話是算數的,你留下她,我走。」手一甩,她是真甩,用的力大,一把掙開,急步向飛龍宮方向跑去。
一靈一把沒拉住,想追,卻耽心李玉珠生氣,眼見一個沒入黑暗中,另一個又掩面而泣,焦頭爛額,禁不住呻吟一聲,抱著光頭蹲到了地下。
正沒做手腳處,一群婦女跑了來,卻是古威的一妻兩妾,乃是古威偷偷派人叫來的,見了李玉珠,頓時大呼小叫,古威妻子道:「難怪叫江南龍女,可當真比畫上的龍女還要漂亮得多。」古威的兩個妾一個道:「這麼美的未婚妻,虧得盟主捨得讓她傷心。」另一個則道:「綠竹那丫頭,沒大沒小,沒上沒下,我早看她不順眼了。」三人三句話,讚了李玉珠,怪了一靈,罵了綠竹。李玉珠顏色稍霽,瞟一眼一靈,道:「我還是走了吧,有什麼意思。」
古威妻子忙應道:「是是是,我們走,不呆在這兒,到嫂子家裡去。」一個妾道:「呆會要盟主親自來接。」另一個道:「親自來接也不回去,誰叫他這麼委屈人了?」三個女人七嘴八舌,撮著李玉珠走了。
古威幾個都舒了一口長氣,辛無影道:「古兄,今天你可真做了一樁好事。」古威昂頭道:「服了吧,老夫還是有兩招的。」辛無影點頭:「服了。」
白鶴年忍著笑,到一靈面前道:「盟主,綠竹姑娘……你只怕得去看看。」
一靈想了想,起身向飛龍宮跑去,方到宮門口,但見綠竹從三樓上躍下,一個起落,上了一棟矮樓。
一靈大叫:「姐姐。」
綠竹回過頭來,月光照著她臉,滿臉的淚痕,但眼光卻是一片冷漠,看一眼一靈,隨即轉過頭去。
一靈再叫:「姐姐。」
「做什麼。」綠竹聲音冷淡之至,更不肯回頭。一靈心中一痛,道:「我……我求你別走。」
綠竹一聲冷笑:「她也別走,我也別走,都留下來,你忙得過來嗎?」
「我。」一靈語塞。
「好自珍重。」綠竹語聲哽咽,微一停留,隨即飛身而起。
「姐姐。」一靈一聲叫,身子瞬地閃電般掠出,兩個起落,追上綠竹,張臂抱住了她。
綠竹不想他身法如此之快,未及躲避,忙竭力掙扎,但給一靈抱住了,又如何掙扎得脫。綠竹怒叫道:「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嚼舌自盡。」
一靈一呆,手慢慢鬆開。綠竹走出兩步,一靈叫道:「姐姐,你聽我一句話。」
綠竹停步,卻並不回過身來:「你說。」
「我是一靈,不是仇自雄。」
「什麼意思?」綠竹回過頭,卻見一靈的淚水正滾滾流下。
「無論李玉珠還是陸雌英,他們愛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仇自雄。但我是一靈,等真的仇自雄出現,等她們知道我其實是小和尚一靈,她們一定不肯再嫁給我了。」
「那時生米煮成熟飯,她不嫁也得嫁。」綠竹轉過身來。
「不,我不要。」一靈搖頭:「所以我雖然答應娶李玉珠,卻不肯和她馬上成親,我留下她,是要借助青龍會的力量對抗群英會。」
綠竹深深的看著一靈,笑容慢慢的浮上臉頰,走過來:「呆和尚,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我沒來得及。」一靈摸摸光頭。
綠竹輕輕撫去一靈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是我不好。」兩個身子慢慢靠近,兩張嘴緊緊的帖在了一起。
親熱纏綿了好一會,綠竹推開一靈,整整衣衫,道:「好了,你可以去接那江南龍女了。」
一靈攬著她腰,搖搖頭:「不,我不想見她。」
綠竹促狹的望著他:「江南龍女美得很呢,別口是心非罷。」
「沒有姐姐美。」一靈在她臉上吻了一下。
「啊呀,你壞。」綠竹大發嬌嗔:「要是比我美,你就去接她了。」
一靈搖頭:「天下再沒有比姐姐更美的女子了。」
綠竹笑靨如花,倚在一靈懷裡,只覺心裡甜滋滋的,但慢慢的心事又上來了,道:「就算鐵血盟與青龍會聯手,實力也不過與群英會相當,又怎麼能打敗群英會?」
一靈皺起眉頭:「是呀。」
「那你想個主意出來啊。」
一靈愁眉苦臉:「想不出。」
綠竹惱了,驀地轉過身子:「你不是想不出,你是想拖延時間,就可以多陪著那江南龍女了,哼。」
一靈急了:「不,不是的。」繞到綠竹身前,綠竹卻又背轉身,反覆兩次,直急得一靈抓耳撓腮。
其實綠竹是假作生氣,她要逼出一靈的法子來,傳燈大法的潛力,只有逼才逼得出來。
一靈給逼急了,腦子裡突然現出一些東西,急叫道:「有了。」
「什麼法子?」綠竹又驚又喜:「快說來聽聽。」
「天龍大陣,咱們練一個天龍大陣。」
「天龍大陣?你是說一座陣法?」
「是。」一靈叫:「天龍大陣,八百人分為四隊,如龍之四爪,迴旋呼應,八百人可抵一萬鐵甲雄兵,若用之武林爭雄,則每一隊自成一座天龍小陣,便是武林一流好手,輕易出不得此陣。」
「太好了。」綠竹拊掌歡呼,猛地摟著他,便在他光頭上嗒的親了一下,道:「你這和尚腦袋裡,還真藏著不少東西呢。」->小說下栽+wRshU。CoM<-
一靈給她摟在胸前,觸著她溫軟的雙乳,聞著她馥郁的體香,不禁意亂情迷,摟著她,便在她胸前亂鑽。綠竹咯咯嬌笑,撐著他光頭,道:「別急,等你練好天龍大陣,退了群英會,趕走了李玉珠,姐姐一定叫你如意就是。」眼光如水,說不出的嫵媚嬌柔,一靈全身都要燒起來,叫道:「咱們現在就去選人練陣。」
果然連夜召集人手,選出身手最敏捷,頭腦最機靈的八百人,開始演練天龍大陣。
李青龍攜女夜入鐵血盟而一人離開,這件事由哨探報上,陸九州父女皆驚得面上變色。
陸九州罵道:「老賊好無恥,他想用美人計,拉攏仇自雄這小賊。」美人計他自己也用過,他卻不記得了。
陸雌英又恨又怒,道:「李青龍之女李玉珠人稱江南龍女,據說美艷如花,難怪小賊一見就動了心。」
陸九州咬牙道:「老賊休想發意,傳令下去,天亮之前,攻打青龍會,打他個撒手不及。」
群英會攻打青龍會時,一靈、綠竹兩個,剛選出八百名弟子,還未休息。聽到喊殺聲,慌忙奔出飛龍宮,牆上弟子飛馬來報:群英會乘夜攻打青龍會,似已攻上山去。
李玉珠也恰好奔了來,聽了消息,急得直扯一靈衣袖叫:「自雄,快遣人救援,遲恐不及。」
一靈也知道拖延不得,傳令:「三堂堂主各率一千弟子,隨我攻打群英會後背,梅護法率餘下弟子堅守忠牆。」
李玉珠急了,叫道:「三千人怎麼夠,自雄,你可不能保存實力,見死不救啊。」說著,眼眶紅了,一靈眼見她情急,只得對梅子奇道:「若見情勢不對,可再發援兵。」回頭對綠竹道:「你也留下,相機行事。」他跟綠竹說話,素來用唇語,李玉珠聽不見。
忠義門大開,一靈率三千弟子沖了門來,卻見陸雌英率數千人馬,列陣擋在前面。見面彼此都是一呆,陸雌英眼光在李玉珠臉上一溜,幽幽的道:「江南龍女,名不虛傳。」看著一靈:「你們訂親了?」
一靈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的發慌,道:「是……啊……不」
李玉珠看著一靈,眼中發火,叫道:「她是誰,是不是就是那個陸雌英?」
一靈不敢與她目光相對,點點頭。
李玉珠大怒:「好你個沒良心的,我爹爹將我許配給你,此時身臨危難,你卻在這裡和仇人的女兒卿卿我我,老天,我怎麼就瞎了眼。」厲聲長呼,縱身向陸雌英撲去。
一靈心頭微感歉疚,看對面山頭,殺聲如潮,群英會已衝上山去,知道遲疑不得,手一揮,當先衝入,卻避開了陸雌英一面。
一靈不用兵刃,一雙空手,見人就抓,順手甩上半空,他不殺人,但這一手卻嚇得死人。群英會擋住去路的足有五千人馬,鐵血盟三千弟子本是難以衝過。但一靈所到之處,便如狂風刮稻草,群英會弟子一個個飛起三四丈高,在半空中哇哇怪叫,這麼一來,群英會軍心動搖,一靈所到之處,群英會弟子四散逃避,鐵血盟人馬奮勇一衝,群英會陣腳頓時鬆動,所謂兵敗如山倒,敗勢一起,場面頓時不可收拾,五千人馬,個個抱頭回竄,再無鬥志。
群英會較之青龍會,人馬多,好手多,又是先發制人,本已大佔上風。但五千敗兵潮水般退回,卻反將群英會後陣也衝亂了,攻勢稍懈。青龍會見鐵血盟來救,勇氣大增,反向山下衝來。群英會陣腳已亂,只得撤下山來。
一靈見群英會敗兵勢大,不敢阻擊,回兵到忠義牆前列陣,進退自由。
群英會人馬到底遠遠多過青龍會,李青龍雖將群英會趕下山,卻不敢乘勢追殺。
陸九州今夜功敗垂成,直恨得牙癢癢的,但一靈擺出副打不贏就跑的架勢,卻又叫他無可奈何,眼見再戰已討不到好處,只得傳令收兵。
鐵血盟、青龍會兩派聯手,小勝陸九州,李青龍更無顧忌,大白天入鐵血堂,鐵血盟擺酒慶賀。李青龍縱酒狂呼,大罵陸九州之餘,又大讚一靈。這兩項都有是古威等愛聽的,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好不痛快。
李玉珠先前怪一靈不肯出力,後來見他大發神威,力敗群英會,此時更得父親誇獎,愛意激增,柔情款款,全副心意都放在了一靈身上,她美艷嬌柔,除了是菩薩,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一靈不善喝酒,舉杯不過湊興,卻給李玉珠一縷柔情迷得昏頭昏腦。
綠竹已明一靈真心,對他敷衍李玉珠也就不太放在心裡,一靈教了她訓練天龍陣劍士的方法,索性關起飛龍宮大門,自去排練天龍大陣,免得吃閒醋。
綠竹不去管李玉珠,李玉珠卻操心起綠竹來,到晚間便問他:「奇了,一天不見你那寶貝丫頭,到哪兒去了?」
一靈道:「哪兒也沒去,就在飛龍宮裡。」
「躲起來幹嘛,是不屑見我呢還是不敢見我。」她笑吟吟的看著一靈,只看他的回答就可看出她與綠竹間到底誰佔了上風。
一靈卻道:「都不是,她在宮裡練一種陣法,以對付群英會。」
李玉珠眼發異光:「什麼陣法?」
一靈剛張口,突然多了個心眼,道:「這個我倒沒問,你要想知道,有空我幫你問問。」心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想:「我又犯了一戒了。」
李玉珠半信半疑的看著他,道:「這丫頭藏頭露尾,神神秘秘,偏偏你對她又寶貝得了不得,我問你,她到底是你什麼人,你可得老老實實答覆我。」
一靈既撒過一回謊,第二回也就駕輕就熟,又豈會老老實實,謊話順口而出,道:「她是我表姐,看我鐵血盟有危來幫我,所謂丫頭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李玉珠恍然大悟:「難怪她不怕你,你反倒有點怕她,原來她是你表姐。」半笑不笑的看著一靈:「只怕不僅僅是親戚,還另有關係吧。」
一靈心中彭彭跳,想:「這女子膽子大,又愛吃醋,我得跟她繞彎子,可不能實話實說。」半傻不傻的看著李玉珠,道:「姐姐口中的關係是指什麼?小弟腦子笨,可有點弄不懂了。」
李玉珠臉一紅,打他:「好壞,你不老實。」
一靈裝傻道:「我怎麼不老實了?」
李玉珠心中半信半疑,究竟想問個清楚,半紅了臉道:「她只是你表姐,不是你情姐姐?」
一靈心下佩服,想:「虧她一個女孩子,可真敢說。她膽大,我膽子也不能小了。」一把摟著她腰,笑道:「你才是我的情姐姐,她卻只是我表姐。」
李玉珠又羞又喜,忙推他:「啊呀,快放開我,當心人看見。」
她不推,過一會兒,一靈說不定就放手了。她推則一靈反而摟得更緊,笑道:「我是盟主,鐵血盟內,就算有人看見了也只能當作沒看見。」眼見李玉珠半羞半喜,臉頰紅得可愛,一時情動,伸嘴便往她唇上吻去,李玉珠側頭欲避,但給一靈摟著了,又能避到哪裡去,終於兩唇相接。
一靈雖還不能算作真正的男人,但經過了綠竹和陸雌英,經驗卻有些,也不似第一次摟女人般手忙腳亂,慢慢的細細的吻著她,手也經驗十足的探向它想要去的部位。女人身上真正銷魂的地方,一靈現在還不知道,他最愛的是女人的乳房,十七、八歲的少女的乳房豐滿而極富彈性,李玉珠的雙乳與陸雌英的差不多,都比綠竹的小,摸起來卻同樣的讓人銷魂。
一靈在她雙乳間反覆揉搓,只覺下腹發脹,全身火熱,正想進一步行動,腦子裡卻突然一震,閃電般的想:「我是一靈,不是仇自雄,這女子愛虛榮權勢之心,比陸雌英只重不輕,她絕不會真心喜歡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和尚。」
李玉珠早已給一靈連吻帶摸弄得神魂顛倒,身子更軟得像一根麵條,一靈抽出手,停止親熱半天,她才回過神來,卻直撲到一靈懷裡,半羞半惱的打他,嗔道:「好壞,好壞,便宜都給你佔盡了。」纏了半天,卻又咬著一靈的耳朵問:「自雄,你說,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自雄兩個字,這時候一靈聽起來尤其心煩,扳起臉道:「我數一、二、三,你若不走時,我就將你抱進飛龍宮我的床上去,將你脫得一絲不掛,慢慢的佔你的便宜。」
李玉珠是處女之身,這話直聽得她心驚膽戰,一聲驚叫,身子一彈就跳了開去,半羞半惱的盯著一靈道:「啊呀,你說什麼?」
一靈笑了,道:「我說,天晚了,該和古夫人去睡了。」
李玉珠身子一扭:「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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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一靈伸手牽她:「那就跟我進飛龍宮,我兩個一起睡。」
李玉珠忙退一步,嗔道:「誰跟你睡?」想了一想,一頓足,跑進了古威的居所。
一靈看著她妙曼的背影,心中似喜似憂,發了一回呆,到水溝邊,將脖子、臉都擦了一遍,將口紅印都擦了,這是上回跟陸雌英親熱後學的一個乖,然後才進飛龍宮來。
天龍大陣,威力無邊,真要練好,至少要一年半載,此時情急抱佛腳,一靈的意思,訓練一個月,馬馬虎虎也就派得上用場了,綠竹性子更急,只想三、五天就練熟它,催著八百名鐵血近衛沒命的練。
鐵血盟近衛選自鐵血盟七萬弟子,武功都有一定的根基。這八百人又是從兩千近衛中選出,更是尖子中的尖子,學起東西來很快,天龍大陣的威力,來自一套步法和一套劍法,但單獨一個人使,威力十分有限。關健是彼此間的配合。從最根本的組,五十個人之間的配合,到組與組之間,天龍小陣四組二百人的配合,要毫無滯礙,劍如行雲,人如流水,才能發揮出天龍大陣的全部威力。
以這八百人的武功底子,學這套步法劍法並不難,但要使這八百條大漢彼此配合得天衣無礙,那真是難到了極點。
一靈進來時,綠竹正在大雷霆,而那八百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則一個個垂頭喪氣,神情惶恐如背不出書的頑童,許多人的臂上,腿上,身上,還綁著一層層的布條,不要說一靈也知道,那是陣法不熟練彼此間刺傷的。
見了一靈,綠竹火氣不消,大叫:「沒有比這些傢伙更蠢的了,真正氣死我也。」
一靈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唇語道:「看你,臉都氣黃了,我可有點心疼呢。」綠竹瞪他一眼,哼道:「有本事的你來試試,氣不死你。」一靈笑道:「你叫他們怎麼練的,八百人一起練?」「當然,未必還一個個的練,那要到猴年馬月?」綠竹叫。
一靈搖搖頭,轉過身來,道:「現在咱們換個法子,大家五十人一組,先各組練熟了,再四組一隊,組與組之間熟練了,最後才四隊一起演練天龍大陣。」
「這麼黃牛似的一步一步走,要走到哪一年?」綠竹叫。
「走到江南龍女生兒子的那一年。」一靈用唇語說。
綠竹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瞪著一靈,傳音道:「江南龍女的兒子要有一點點和你相像,我就掐死你。」
一靈一縮頭,想:「差一點兒。」
綠竹沒想到,八百人人分開練,情形好許多。五十人一小組,八百人十六個小組全部練熟,花了七天時間。然後四組合起來演練天龍小陣,綠竹原以為,人多了,時間也會增多,誰知反而少用了兩天時間,最後演練天龍大陣,八百名鐵血近衛腳下越來越熟,竟僅僅只用了四天時間,天龍大陣就基本練純熟了,前後總共用了十六天。
第十七天,綠竹衝進親自練成的天龍大陣,然而任她使盡解數,也始終無法破陣而出。天龍大陣有一種奇異的吸力,似江中的漩渦,又似碾豆子的石磨,人在陣中,便如樹葉在漩渦中,豆子在石磨上,怎麼也脫不得身。這些鐵血近衛個人的武功不過如此,新學的步法劍法甚至是綠竹一手所教,但一佈陣,八百個人卻好像成了一個人,人如風,劍如輪,一擊即走,循環往復,東擊而西應,南奔而北合,一經發動,便如長江之水,無窮無盡,無始無絕。任你武功通天,只要出不得此陣,便累也要累死在陣中。
綠竹無可奈何之餘,只得喝令大陣停止,這才脫出身來,心頭雖然高興,也覺得大沒面子,見一靈在邊上嘻嘻笑,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一靈道:「大陣練成,姐姐功不可沒。若能退得群英會,姐姐便是鐵血盟的第一大功臣。」
綠竹心中甚喜,嘴上嗔道:「我可不敢居功,但若能捉了陸九州那老賊,倒不枉了我一番心血。」
一靈略一猶豫,道:「陸九州武功登峰造極,天龍大陣能不能圍住他,我可不敢擔保。」
綠竹直問到他臉上去:「你說陸老賊比我強?」卻自己也覺無理,搖搖頭,道:「就算他比我強些,也強不到哪去。」媚眼一瞪一靈,嗔道:「你呀,一點也不給姐姐留面子。」雖是發嗔,卻叫人心中暖洋洋的。
一靈心中一蕩,上去執住她手,道:「這麼些天,只今天,姐姐才像個女人。」
綠竹心中一驚,說到媚人之術,陸雌英、李玉珠加起來也及不上她十分之一的本事。但這些天她潛心演練天龍大陣,加上心裡把一靈當成自己人,沒想到再用媚術去寵絡他,竟差點讓一靈的心溜走了。
心中暗自怵惕,嘴上卻道:「這些天,那江南龍女沒把你的魂勾走吧。」嘴裡說著,水汪汪的眼睛裡,柔媚無限,似乎真要把人的魂勾出來。一靈只覺心兒飄飄的,執了她手道:「李玉珠沒這本事。」
自那夜親熱之後,隔閡打破,李玉珠膽子更大,整日纏著一靈,但一靈卻心灰意冷,實在纏不過就抱抱她,親親她,卻也僅止於此,甚至他最喜歡摸的乳房也沒再摸過,他怕克制不住自己。
李玉珠雖然情熱,到底是女孩子,總不能自己脫了衣服送上一靈的床,心中雖然失望,卻又不好說得。
這十餘天,群英會按兵不動,古威等認定陸九州是給打怕了,李青龍則懷疑他另有詭計。其實陸九州打的是以靜制動的主意。他相信,鐵血盟在圍困中絕撐不了太久,急了一定會反攻,那時他便可相機行事。相對於他先進攻,攻鐵血盟,青龍會救應,攻青龍會,鐵血盟聲援,處處被動,無疑是佔便宜得多。
不出陸九州所料,僵持二十來天後,哨探來報,鐵血盟在山下挑戰。
陸九州父女率眾而出,只見小山下,一靈背手而立,光頭錚亮,背後立著四隊鐵血盟弟子,與鐵血盟弟子一色玄色勁裝不同的是,這些弟子衣分四色,黑、紅、白、藍,各不混雜。
忠義谷外地形空闊,三派駐地之間,約有數里方圓,平坦無阻隔,三派各自的情形,彼此都可以看清楚。
這時小山下,只有一靈領著這區區數十人,空曠曠的谷地裡,再無其他人馬,對面,青龍會緊閉營寨,左面,忠義牆大鐵閘也關得死死的。
這情形古怪,群英會眾首腦個個皺起眉頭,陸雌英道:「這小子一定又安排了什麼詭計。」這話更叫眾人心情緊張。
一靈惡鬥兩會,奇計百出,陸九州早已曉諭屬下,遇著一靈,千萬防他詭計,當真大有杯弓蛇影的味道。
陸九州冷笑道:「任他鬼上天,終究不過幾百個人。雌英,你在山上看著,護法四鷹,隨我下去。」
一靈人少,陸九州帶的人更少,加上他自己也不過五人,然而他五個都是高手,便是鐵血盟裡跑一趟,也是包去包回。
陸九州走近,一靈跨上一步,抱拳為禮:「會首,仇自雄冒昧打擾,尚請恕罪。」
陸九州哼了一聲,想:「這小子虛偽之極。」也抱拳回禮,道:「盟主到我山下,不知有何話說。」
一靈深躬一弓,道:「會首,仇自雄以至誠之心,懇求會首撤兵北去。群英會雄霸北方,已有江湖三分天下,何必定要滅了我鐵血盟呢?」
陸九州仰天一陣狂笑,冷眼看著一靈,一臉殺氣,道:「上次也是這番話,你一把火燒死我三千弟子,今日老調重彈,你又安排了什麼詭計?」
一靈黯然搖頭,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子滿手血腥,實為佛門罪人。」指一指身後天龍大陣,道:「我練了一個小小陣法,會首若有意,不妨試上一試。」
陸九州一聲冷笑:「我為什麼要試?你又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支使老夫。」口中說得狂傲,其實內心不無顧忌,在他心裡,早已將一靈當成了他一生中最強勁最可怕的對手,如此厲害人物,他擺出來的,真會只是一個小小陣法?
一靈搖搖頭:「會首不願試,那也無法,我本想以此陣式,折一折會首的銳氣,不多造殺孽而能叫會首退兵,會首既一定要殺個屍橫遍野,明日鐵血盟與青龍會聯手,將盡全力與會首一搏,總叫會首滿意就是。」
陸九州道:「聽你的口氣,未必你這陣法還能叫老夫心生退意?」
一靈道:「我這陣法演練未久,不過二十來天,能不能困住會首,我也不知道,不過明日就知道了。」微一躬身,回身穿過天龍大陣,向忠義牆走去,八百條大漢分四隊緊隨。
眼見一靈等走出數十步,陸九州道:「機會難得,我纏住那小子,你們衝陣,破陣後合圍,捉住那小子,大功可成。」手一揮,五人如箭般射出。
一靈驀地回身,喝一聲:「發動。」八百名劍手聞聲齊動,整齊如一人。陸九州五人如鷹般撲到,卻恰如鷹入網中。立即陷入了無望的掙扎中。
陸雌英在小山上,見父親發動,立即傳令:「大家戒備,鐵血盟、青龍會的人若衝出救援,大家就衝下去截殺。」然後呆了好一會,無論鐵血盟還是青龍會,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出來。
纏鬥的地方離月前李青龍為開天龍大會築的高台不遠。一靈看了一會,躍上高台,盤膝坐下,竟大有老僧觀禪的味道。
陸雌英見父親久不取勝,早覺不妙,見一靈如此動作,心中更是打鼓。凝神看那大陣,八百條大漢盤旋繞動,四色紛雜,叫人眼花繚亂,一恍眼間,似乎那是一團五彩翻騰的雲,又更似一堆互相纏繞的蟲子,看了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陸九州的部署,是他穿陣而過,纏住一靈,護法四鷹四面衝陣,誰知這正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以他五人的身手,若是聚成一團,背靠背互為援應,可說天下任何陣法也困他們不住,而分頭衝入,給大陣做五處隔開,頓時各個遇險。
任何陣法都是一個道理,密切配合,互相援應,譬如常山之蛇,攻頭則尾應,攻尾則頭應,擊其中則頭尾互應,總叫被攻者首尾不能相顧。天龍大陣也是如此,陣中劍手四面盤旋,擋左則右攻,拒前則後攻,總叫被困者顧此失彼。
只有挨打之地,無還手之機,似護法四鷹這等高手,有兩人背靠背,天龍大陣也無奈其何,若似陸九州這等頂尖好手,有兩個互為應援,立可打破大陣。可惜一著錯,滿盤輸。陸九州等五人空負絕世身手,枉自掙扎了半天,卻如落在爛泥潭裡,反而越陷越深。
陸雌英與三旗旗主立在山上則是越看越驚。劉湘道:「這樣無止無休的鬥下去,累也會將人累死。」朱易道:「小姐,待我三個去助會首一臂之力。」
陸雌英搖頭:「此陣太怪,不可莽撞,朱旗主,你領五百人,騎馬沖一下看,但你切不可入陣。」
朱易領命,率五百快騎,狂呼下山,往大陣衝去。
陸雌英在山上看著,只見五百快騎進大陣,卻是進一個死一個,進十個,死五雙。不一會,死了個乾乾淨淨,只餘朱易一人在陣外發呆,而那陣卻無一絲撼動。仍是急速的轉個不停。
陸雌英打一個冷戰,突然想起小時候見人磨豆子,石磨轉呀轉,那豆子不論去多少,總是碾個粉身碎骨,而石磨卻毫無影響。
第六章
驀裡一聲慘叫傳出,護法四鷹的一個,終於支撐不住,一個疏忽,身上連中五劍。四鷹功力在伯仲之間,一個撐不住,其他三個也差不多,眼見同伴慘死,心中慌亂,更是支撐不住,不一會,三鷹先後見了閻王。
陸雌英幾個目眥欲裂,劉湘大聲狂呼:「小姐,速下令,全伙一齊衝下,我不信就踏不平這鬼陣。」陸雌英此時也沒了主意,眼見父親一個人在陣中苦苦撐持,雖然神功驚人,只怕也撐不了多久,心中更慌,只得同意,令旗一揮,群英會三萬人馬,一齊衝下。
然而三萬人跟五百人,在特定的條件下,也並無不同,特定的條件就是天龍大陣只有這麼大,如將天大陣比作一個人,那麼二十個人跟兩千人圍攻,也就沒什麼不同。一個人四周的空間只有這麼大,人再多,能近身的也就是一、二十個人。其他的人就算有力也無處使。當然兩千人與二十還是有區另的,那就是,兩千人遠比二十人經殺,同樣地,三萬人也比五百人經殺,死也死不完。
陸雌英指揮三萬人馬,不絕的向天龍陣撲擊,但正如她想的一樣,就像黃豆進磨眼,有去無回。半個時辰,死了好幾千人,情勢卻毫無改觀。天龍大陣的威力,當真讓人難以置信,陣中陸九州的情形卻越來越不好,頭髮披散下來,汗出如雨,給內力一蒸,全身便如給雲霧裹著,更是難見頭臉。
陸雌英心中發慌,猛地轉身,直往土台上衝去。一靈正好整似暇的觀戰,見她上來,慌忙站起,抱拳道:「小姐。」陸雌英全身顫抖,她知道,面前這個人愛她,但她卻欺騙了他,她不愛他,然而她從未見天日的女兒身,卻幾乎給他摸索了個遍。她想打敗他雄霸天下,此時卻不得不求他,卻又叫她如何開口呢。
一靈又叫了聲:「小姐。」雖然是敵對的關係,面前這女子,卻始終是他心中最軟弱的那一部分,看著她這個樣子,他心中也不禁一陣陣發痛。
「我不求他,不能讓他看笑話。」陸雌英想,挺了挺胸脯,沉聲道:「你要怎麼樣才肯放手,你一定要害了我爹爹嗎?」
一靈搖頭:「我不想害你爹,只想讓他退兵。」
「那好。」陸雌英道:「你放了我爹,我們退兵,為了保證諾言,我可以做為人質,留在鐵血盟。」
一靈略一猶豫,點了點頭,他潛意識裡,總盼能與她在一起,但不願是她在做人質的情況下。
陸雌英回轉身,叫道:「大家停手。」群英會人馬後退,天龍大陣卻仍在旋轉。
一靈叫:「停。」天龍大陣停住,卻仍將陸九州圍在陣中。
陸九州好不容易得到個喘息之機,卻並不抓緊時間調息。他一生在刀口上打滾,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一靈叫停,其中定有原因。環目四顧,一眼看見了女兒和一靈站在一起,叫道:「雌英,你答應了他什麼?」
陸雌英含淚道:「我答應他撤回北方。」
陸九州哼了一聲,這一戰已叫他心膽俱寒,知道爭雄已然無望,能活著回去,那也不錯了,不過他心中疑念不消,一靈已佔盡了上風,何必再要他一個空頭諾言。問道:「只這一個條件?」
「在我們撤過黃河之前,女兒必須留在鐵血盟內。」陸雌英不敢看父親的眼睛,留下女兒做人質,這是一種巨大的恥辱,她不願目睹父親的痛苦。
陸雌英看著一靈:「我想和爹說幾句話,如果你不放心,那就……」
「你去吧。」一靈打斷她的話。他也不敢看她的眼睛。手一招,天龍大陣撤圍。
陸雌英和父親說了幾句話,回到一靈身邊,道:「走吧,帶你的俘虜,回你的王宮。」
一靈飛快的看她一眼,道:「算了,我相信你,你和你父親一起回去吧。」
「你真的相信我?」陸雌英幽幽的看著他:「上次我就騙了你,你不記得了?」
一靈心中一跳,無話可說。
回到鐵血堂,一靈叫那八百名劍士去休息,又叫古威拔兩個丫環過來服侍陸雌英,至於戰況及陸雌英到底是怎麼回事,卻閉口不提。
他威信日高,他若不說,古威幾個還真不敢問,但李玉珠敢問,一進門就纏著他問:「戰況如何?」由於她的嚴加督促,一靈編謊幾乎已成了行家,謊言順口而出:「什麼戰況,我和陸會首打個賭。」
「那麼。」李玉珠眼珠一轉:「賭況如何?」
一靈黯然搖頭:「輸了。」
「輸了?」李玉珠大叫,卻是半信半疑,一指陸雌英:「那她是怎麼回事?」
「她是賭注。」
「那你是贏了啊。」李玉珠叫。
一靈哼了一聲:「你知道我們賭什麼?」
「賭什麼?」
「我若贏了,兩方罷兵。我若輸了,替陸小姐治病。」
「她有病?」李玉珠看著陸雌英。群英會大敗虧輸,自身更淪為人質,陸雌英的氣色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倒也真像個病人的樣子。李玉珠點點頭:「是有病。」
陸雌英一直一聲不做,這時突然衝著李玉珠一笑,道:「李家姐姐,我跟你說句話。」直湊到她耳邊,笑嘻嘻的道:「你才有病。」
李玉珠一跳而起,陸雌英卻已轉過身,跟著古威派來的兩個丫頭,進飛龍宮去了。
李玉珠氣虎虎,一靈忍不住笑,拉住她手道:「好了,好了,何必生這麼大氣。」
李玉珠一把甩開他,氣道:「在鐵血盟,不論丫頭還是病人,都可以欺負我,你說,我到底算什麼?」
一靈笑了起來:「怎麼,氣不順?好,別人欺負你,你就欺負我好了。」伸過光頭去:「打也好,親也好,隨你的便。」
李玉珠又好氣又好笑,當真在他光頭上叩了一記,道:「當然只打你,臭哄哄的,誰親你了。」
第七章
不一會,李青龍也來了,騙他可不容易,一靈卻也是這番話,信不信由他去,敷衍一番,回宮休息。
回到房中,綠竹已在等著,一靈這時才實話實說。綠竹本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聽得天龍大陣如此威力,仍驚得半天做不得聲。過了好一會兒,她皺著眉頭問一靈:「你這天龍大陣,有破法沒有?」
「怎麼?」一靈笑了:「你怕我哪天用它來捉你?那我可不能說。」
綠竹搖搖頭,一臉嚴肅道:「有沒有,你告訴我。」
一靈想了想,道:「沒有,不過像這種死東西,頭腦稍微活點的人,輕易就可以破了它。」
「什麼?」綠竹媚眼圓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差點將雄霸江湖的群英會一網打盡的天龍大陣,竟說它是個死東西,如果不是大睜著眼睛,綠竹真要以為他在說夢話。
「怎麼破?你說!!」她問。
「很簡單,仍是你那個法子。」一靈道:「像今天的情形,陸雌英只要捨著幾十個酒罈子,幾百斤桐油,一枝火箭,天龍大陣就能燒成火龍大陣。」
綠竹張大了嘴,這一驚,比方才聽一靈用天龍大陣大敗陸九州更要驚訝十倍。她猛地將他摟進自己的懷裡,在他的光頭上不停的吻,口中喃喃的道:「你真是個天才,太了不起了。」
其實這個主意,一靈是幫陸雌英想出來的,他在土台上,眼見陸雌英三萬人馬,就是破不了天龍大陣而急得花容失色,不知怎麼,他心裡就幫陸雌英想出了這個主意。不過這可不能說,給綠竹摟著、親著,不禁全身發熱,這二十來天,他其實早已給李玉珠撩得全身癢癢的,這時哪裡還客氣,反摟著綠竹。瘋狂的親熱起來。纏綿一陣,摟著綠竹共枕而眠。
第二天早上,一靈兩個還沒起來,服侍陸雌英的兩個丫環突然慌慌張張的來打門,尖叫:「陸小姐自殺了,陸小姐自殺了。」
一靈兩個一驚而起,急到陸雌英房中,只見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一靈魂飛魄散,緊急施救。
先用金針封穴之法護住她心脈,然後細察病象,看出她所服的是一種麻痺肌體的陰寒之毒,治寒毒是他拿手,一面以金針替她引毒,一面開出方子,鐵血盟總堂裡有藥庫,叫按方抓來,煎了餵下,忙到響午,陸雌英心口漸溫,終於醒過來,一見一靈,頓時哭道:「你讓我死,你為什麼不讓我死。」
一靈忙按住她,痛心的道:「該死的是我,我不該這麼做,我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你呢?」心中激動,突然狠狠的扇起自己耳光來。
陸雌英眼中露出驚奇之色,抓住他手,道:「自雄,你這是幹什麼?」
一靈痛心疾首的道:「我欺負了你,讓你傷心委屈,我還不該打嗎?」還要打自己,給陸雌英緊緊抓住了。
「不。」陸雌英叫:「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要你打自己。」
「那你原諒我了?不再自殺了?」一靈眼巴巴的問。
陸雌英笑著點點頭,眼中隨即又浮出一層淚光,道:「我是自作自受,你是何苦來,你一直對我好,我卻對不起你。」
「不。」一靈叫:「那不是你的錯,不怪你。」
「怎麼不是我的錯?」陸雌英突然激動起來:「那日爹爹寒毒發作,僵凍如死,我只以為他仙去了,會中的事我可以自作主張,便和你訂下盟約,誰知爹爹服過火芝,竟又回過陽來,知道我和你的事,大發雷霆,定不許我來救你,說是讓你和青龍會鬥個兩敗俱傷,群英會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最終一統江湖。我拗不過爹爹,忍著心不救你。後來更違著心和你作對,所有這些,難道還不是我的錯?難道我還不該死?你讓我死,你讓我……」她掙扎著要起來,一靈卻按住了她。
一靈的臉上,蕩漾起一種極度喜悅的笑,他一直以為陸雌英是在騙他,卻原來不是的,她這麼做,都是為了她父親,而不是她的本意,這叫他如何不高興。
「不要動。」一靈按著她,臉上是欣喜的笑,道:「你說過,你是我的人,我有權利,不許你死。」
陸雌英的眼中浮出驚喜:「你是說,你原諒我了?」
一靈搖搖頭:「我不原諒你,因為你根本不需要原諒。」
陸雌英的眼中滿是疑惑,一靈俯下身去,眼睛對著眼睛。
「我愛你,相愛的人,不需要原諒。」他說。
陸雌英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臉上慢慢的浮出笑容。一靈俯下嘴,她用唇接著,兩張嘴唇緊緊的吻在一起。
綠竹對陸雌英的生死不甚關心,不在屋裡。屋裡只有服侍陸雌英的兩個丫頭,羞得她們慌忙跑出去,卻一頭撞著了一個人,李玉珠。
李玉珠一步跨進屋裡,正看見一靈陸雌英兩個如醉如癡的吻在一起,頓時大叫一聲,揪著一靈的衣領就往後扯,用力太大,不僅一靈給扯出老遠,衣服也扯破了。
一靈嚇了一大跳,見是李玉珠而不是綠竹,總算放下一重心事。
李玉珠柳眉倒豎,指著一靈:「你……你……」心中氣極,一時說不出話來,轉頭看陸雌英一臉蒼白,一副婉轉可憐的樣子,只覺眼中出火,叫道:「你做這狐媚樣子給誰看。」反手拔出長劍,一劍便向她頸中劈去。陸雌英中毒後全身無力,如何避得過,眼見就要斬在她頸中,驀地一股大力推來,將李玉珠擊得登登後退,直撞到門框上,劍也撞落了,推她的正是一靈。
一靈橫身擋在陸雌英床前,李玉珠怔怔的看著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一聲哭叫,捂著臉,衝出房去。
陸雌英坐起身來,神情不安,道:「是我不好,你……你快去追她。」
一靈搖搖頭:「由她去。」
這時綠竹從門外走了進來,問一靈道:「那江南龍女是怎麼回事,哭哭啼啼的。」
一靈搖頭:「莫管她。」
綠竹看看他,又看看陸雌英,笑道:「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小和尚可真忍心啦。」
一靈臉一紅,叫道:「姐姐。」
「好了,好了,我不是月老,這事我管不著,你出來,有句話和你說。」綠竹招手。
第八章
兩個到外頭,綠竹方要開口,一名弟子來報,李玉珠哭哭啼啼出忠義牆去了。一靈呆了一下,心中頗覺不忍,隨即硬起心腸,道:「由她。」看著綠竹道:「走了更好。」
綠竹卻笑了起來:「你放心,李玉珠若不回來,我把腦袋輸給你。好了,跟你說件事,我要出去一趟。」
一靈猛地抓住她手,道:「姐姐,你可不能離開我。」
看他一臉情急之態,綠竹心中甚喜,笑道:「我不是離開你,是出去一趟,遲則三五日,快則明日可回。」
一靈吁了口氣,道:「那就明日回來。」
他如此情意殷殷,綠竹也甚為感動,點點頭:「我盡快回來。」自出谷去了。
一靈回房再為陸雌英拔毒。毒不是病,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若抽絲,病來得快去得慢。毒卻不同,只要法子對,說去就去,一靈針灸藥石齊下,到午時,陸雌英寒毒盡去,重又容光煥發。她本美艷,這時曲意婉轉,放出手段來攏絡一靈,言笑宴宴,百媚橫生,直迷得一靈神魂顛倒。
就在一靈醉臥美人懷的同時,西去數十里的一片山谷裡,到了一群女子。這群女子約有百、八十人,有老有少,卻個個容貌如花,每一個都可叫男人眼光發直,但若看清了這群女子的來頭,則任何一個正派男人,都會轉身就跑。
武林中有四個人,連江湖三派也輕易不敢招惹。
紅衣老祖、巫山狐女、青鋒劍尼、南海神尼。這四個人,每一個都有一身驚神泣鬼的絕學。
紅衣老祖住大雪山,冰雪神功為道家無上玄陰絕學,中者全身血液凝為堅冰,活活凍死。
巫山狐女居巫山萬狐洞,擅長狐媚術,在江湖行雲布雨,門下均是萬中選一的艷女,所到之處,淫風遮月,無良浪子趨之若鶩,正派中人恨之切骨,卻又無奈其何。
青鋒劍尼居燕山,三十年前以一劍削下燕山七怪七顆人頭而名動天下。
南海神尼居南海普陀巖,曾赤手搏青蛟,輕功水性,號稱天下第一。
這四個人,都是脾性怪僻之人,任事全憑好惡。白道中人固是敬而遠之,黑道中人也沒人敢去招惹。惟一三分天下的江湖三派與其中三個有些瓜葛。
一靈冒名頂替的仇自雄,是紅衣老祖的徒孫,他身邊的三個女人,李玉珠是南海神尼的徒弟,陸雌英是青鋒劍尼的徒弟。
而綠竹,其實是巫山狐女最寵愛的小弟子,只是一靈不知道而已。
綠竹跟一靈說要出去,便是去會師父。
巫山狐女共有十四個正式拜師入門的弟子,年齡相隔懸殊,最先入門的大師姐,年過四十,雖然保養有術,修飾得法,仍然看得出年紀,弟子如此,照理說,師父更應是老態龍鍾,然而,讓難以相信的是,巫山狐女的身材肌膚,看上去甚至比她最小的弟子綠竹還要年輕嬌艷。
這得益於巫山狐女的一門奇異內功:玉女神功。練成此功者,不僅武技驚人,百歲之前,肌膚容顏,永如十八歲少女,但玉女神功有個缺點,非處女之身不能練成,大功告成之前若是破了身,則一切前功告棄。想一般女孩子,最多十七、八歲就已嫁了人,從懂事到嫁人,中間不過十來年時光,要練成神奇之極的玉女神功,實在不是件易事,非得有大機緣或者有大助力。
綠竹拜見師父,巫山狐女摟她起來,兩個倒像一對姐妹花。
綠竹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型玉盒子,道:「師父,寒犀珠我已經弄到了。」
巫山狐女大喜:「真的?」打開玉盒,頓覺寒氣逼人,盒中一顆青瑩瑩的珠子,不住的吐著寒氣。
「正是它。」巫山狐女喜叫,在綠竹的臉上嗒的親了一下,道:「有了它,你就可以練成玉女神功,而有你相助,明年二月初二,為師定可稱雄天下。」旁邊圍著的綠竹的十三個師姐,個個眼中露出艷羨之色。
狐女又道:「對了,聽說鐵血盟以一盟之力,獨抗兩會而大獲全勝,仇自雄這小子可著實了不起啊。」
「仇自雄有什麼了不起,貪生怕死的懦夫而已。」綠竹撇嘴:「了不起的是小和尚一靈。」
「小和尚一靈?」狐女不明白。
綠竹嘻嘻一笑,將一靈假冒仇自雄,苦鬥兩會,力挽危局,前前後後諸般情節一一說出,直驚得狐女師徒個個張開口合不攏來。紛紛問:「他真的身受傳燈大法?」「天龍大陣真的這麼厲害?」「李玉珠,陸雌英真的都想嫁給他?」
七嘴八舌間,狐女一揮手:「不要吵。」看著綠竹:「你說,這一靈和尚對你到底怎麼樣?」
綠竹微紅的臉頰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如果我要他跟我走,無論李玉珠還是陸雌英,都留他不住。」
「好。」狐女叫:「你回去,叫他把這兩個都娶了。」
「什麼?」不僅綠竹,連她的十三個師姐也一齊驚問:「為什麼?」
「為師要收服李青龍和陸九州,有這三派力量在手,明年二月初二,更是穩操勝倦。」
「師父。」綠竹哀叫,眼淚滾滾而出。
「別哭,別哭。」狐女忙安慰她:「你沒聽懂我的話,我叫小和尚娶兩女是暫時的,這樣李青龍、陸九州兩頭老狐狸才不會提防他,你便叫他乘機下本門秘藥天狐散,控制這兩人。然後師父再親自為你兩個舉行婚禮,丈夫仍是你的,三派一統,你夫妻再助為師雄霸武林,雖說暫時讓師父為尊,但師父百年之後,還不什麼都是你的,你只暫且吃點虧,得多少便宜?而且玉女神功練成之前,你有情郎也享用不了,空著還不是白空著,讓出來幫師父個忙,就這麼不肯?」
一番話說綠竹倒笑了,道:「師父待徒兒山高海闊之恩,徒兒殺身難以報答,一切都聽師父的,不過。」她頓了一頓,道:「一靈這小和尚心軟得很,他只怕不肯下毒。」
狐女哼了一聲:「虧你跟師父學了多年的天狐媚術,這點小事也辦不了。啊,對了,你要保持女兒身,有些事做不了,這樣,你先試試,不成時,帶他來見師父,我就不信,天狐媚術下,會有不低頭的男人。」
綠竹道:「那徒兒這就回去,勸他把李玉珠兩個都娶了。」□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等一等。」狐女道。取出寒犀珠:「你先把這個吞下,師父助你一臂之力,化了它。」
綠竹叩謝師恩,依言吞下珠子,巫山狐女以內力助她化珠,一個時辰後,珠子化開,綠竹只覺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
狐女道:「得寒犀珠之力,明年二月初二之前,玉女神功可成。總之你自己要想清楚,若想如師父一般百歲不老,就要克制情慾,否則不僅白費了為師的苦心,也浪費了這粒珠子。」
綠竹點頭記下,辭師回忠義谷。
正如綠竹說的,上午她離開忠義谷不久,李青龍就領著李玉珠回來了,當時一靈剛替陸雌英拔出體內寒毒,得報不得不出來接待。
李青龍卻拉著李玉珠直奔仇天圖靈前,到靈前,抱拳道:「天圖兄,小弟教女無方,這裡給你賠罪來了。」回身喝女兒:「給你公爹跪下,叩頭認錯。」
一靈本是敷衍李青龍父女,這時已有退親之意,只等李青龍開口質問,不想他來這一手,頓時慌了手腳,忙扶著李玉珠,道:「龍頭,不可如此,玉珠,這不怪你,怪我。」
李玉珠借勢就趴在他懷裡,嗚嗚哭了起來,李青龍喝道:「還哭,女子三從四德,賢淑為本,丈夫縱有小過,也不可撒潑鬧事,何況大丈夫三妻四妾,尋常事耳,為父我便有好幾個侍妾,你娘若學你,豈非要提劍將她們都殺了?」
李玉珠給父親一頓喝罵,不敢哭了,只畏畏縮縮的藏在一靈懷中。一靈不由大是心軟,李玉珠人美如花,這些日子來柔情綣綣,一靈不能不為之心動。若不是總想著她愛的其實是仇自雄而不是他一靈,因而生了分,又如何能不愛她。
這時攬著李玉珠道:「龍頭,是我不好,不怪令愛,其實,我早就想跟龍頭來道歉的,只是為陸小姐拔毒,耽誤了。仇自雄便在父親靈前跟龍頭賠禮了。」說著,放開李玉珠,對李青龍長揖為禮,李青龍忙著,道:「不敢。」一靈又給李玉珠賠禮,道:「玉珠,是我不好,你若生氣,就再打我光頭好了。」
一句話,倒說得李玉珠父女都笑了,李玉珠依著他,嗔道:「臭和尚,臭哄哄的,誰打你了。」
第九章
李青龍正色道:「自雄,當著你爹的面,我們得說清楚,你愛一千個女人,一萬個女人,我都不管,但我女兒是最先和你訂親的,你要娶妻,第一個只能娶她。」
一靈肅然道:「是,仇自雄若娶妻,第一個拜堂的一定是李玉珠小姐。」
李玉珠喜色上臉,卻嗔道:「哼,花心和尚,什麼第一個,第二個,你說清楚,到底想和多少人拜堂?」
\文\一靈做個鬼臉,笑道:「除了男人,凡是想和我拜堂的,我是來者不拒。」
\人\李玉珠大發嬌嗔,一對粉拳在他身上不停的捶。李青龍呵呵大笑,自行回去。
\書\李玉珠受了教訓,不敢再撒潑,陸雌英則正全力攏絡一靈,因此綠竹回來時,這兩個眼高於頂的女子,正都老老實實賠著一靈,彼此間雖不說話,卻也相安無事。
\屋\一靈身伴兩女,其樂融融,一眼看見綠竹,心裡可就打鼓了。慌忙迎上來,道:「姐姐,怎麼就回來了。」
綠竹半笑不笑的道:「怎麼,不歡迎?那我走。」
一靈慌了,一把握著她的手,急道:「姐姐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綠竹撲哧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傳音道:「你這樣待我,不怕她們吃醋?」
一靈眨眨眼,用唇語道:「她們暫時不敢吃醋。」
綠竹大笑,走到兩女面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回頭對一靈笑道:「你有這兩個紅顏知己,可襯得我這個醜丫頭要無地自容了。」
陸雌英道:「你若取掉面具,我保證,你比我兩個加起來還美。」
李玉珠伸手道:「等我幫你取下這鬼玩意,看到底美到什麼程度。」
綠竹笑著捉住她手,道:「我不要你幫忙,倒是你們兩個,得我幫忙。」再抓起陸雌英的手,將李玉珠的手放在她手裡,道:「你兩個都愛他,他也愛你兩個。他高興,你兩個都高興,你兩個若有一個高興,他就高興不起來。因此,你兩個若真心愛他,就要和和氣氣的,哪怕心裡恨不得咬對方一口,面子上也不要露出來。」
她所說的,陸雌英兩個其實早想到了。陸雌英看李玉珠,李玉珠也看她,兩個同時一笑。
陸雌英道:「我和她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雖然他將我未來的丈夫分去了一半,但我也將她未來的丈夫搶來了一邊,仍然彼此扯平。」
李玉珠點點頭:「是。」兩個相視一笑,一齊微笑著看著一靈。
綠竹想:「這兩個女子都不是等閒之輩,李玉珠雖較陸雌英稍遜,城府也是極深,都是能屈能伸的角色,小和尚若真娶她兩個做老婆,沒多少好日子過。」嘴上卻對一靈道:「恭喜公子,左擁右抱,得享齊人之福。」
一靈對綠竹的轉變大是奇怪,心裡隱隱覺得不安,拉綠竹到一邊,用唇語道:「姐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綠竹笑吟吟的傳音道:「什麼什麼意思?」
一靈急了,道:「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綠竹笑了:「你是說我今天沒吃醋,啊,對不起,今天姐姐沒帶。」
她言不由衷,一靈更急,猛然握著綠竹的手,道:「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告訴我,綠竹,你到哪裡,我到哪裡。」
綠竹心中感動,卻故意嗔道:「說話不用腦,你跟了我去,叫她們嫁給誰?」
「她們要嫁的是鐵血盟的盟主仇自雄,而我是小和尚一靈。」
綠竹呸了一口:「你怎麼就糾纏不清,你若不說,誰知道你是真是假,以你今日的威望,便是仇自雄站在大廳裡大聲喊他才是真的,鐵血盟上下也不會有一個人相信。」
「但我相信。」一靈道。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罕見的固執:「我要的,是真的屬於我的,我絕不冒別人的名去享用別人的東西。我現在就去和她們說清一切,且看她們知道我原來只是一無所有的窮和尚後,還願不願意嫁給我。」一靈向兩女走去,卻給綠竹一把拉住了。
「我的祖宗,你別這麼固執好不好。」綠竹叫:「你想過沒有,娶了她兩個,就等於抓住了兩會,以三派如此強大的實力,明年二月初二,你一定可以成為武林之主。」
一靈搖搖頭,堅定的道:「我說過,不要別人的東西。」
綠竹簡直和他說不清了,想了一想,道:「一靈,你喜不喜姐姐。」
「喜歡。」一靈點頭,又加了一句:「喜歡得要命。」
「好。」綠竹點頭:「那姐姐要你為我做點什麼事,你做不做。」
「但是……」一靈皺起眉頭。
「你只說,做是不做?」綠竹一臉正色。
一靈點點頭:「做。」
「那好,我要你替姐姐娶了這兩個女子,利用她們的力量,做武林之主。」
一靈眼珠一轉:「姐姐是想做武林的女主人。」
綠竹點點頭:「對。」
「那容易。」一靈慨然道:「明年二月初二,泰山天龍大會上,我一定力挫群雄,爭那武林之主來做,至於這兩個女子嘛,就不必娶了。」
綠竹差點給他氣癲,恨恨的在他光頭上拍了一記,點著自己的額頭,卻實在不知該如何勸他,想了一想道:「這樣,在沒有拜堂成親之前,你先敷衍著她們,不許說出真相,否則姐姐就真的一走了之,永不再見你的面。」
一靈點點頭:「好。」
晚飯,三女和一靈一起吃。綠竹說三派由仇變成親,值得慶賀,該喝杯酒。陸雌英、李玉珠都是江湖兒女,頗能喝兩杯,一靈不會喝,以茶代替。
一輪酒過,先是李玉珠昏昏沉沉的,伏在了桌子上,接著陸雌英也趴下了。
綠竹笑道:「兩個都醉了,都扶我房裡去,晚上我好照顧。」和一靈一人抱一個,一靈走前面,到綠竹床前,方俯身放人,忽覺身子一麻,軟在了床上。
綠竹咯咯嬌笑,將他放到床上,道:「小和尚,任你滑似鬼,終要著了姐姐的道兒。」
一靈手足發軟,口卻能說,驚道:「姐姐,你幹什麼?」
綠竹咯咯一笑:「煮飯,生米煮成熟飯。」
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點東西,在陸雌英、李玉珠兩個鼻端各抹一下,兩女悠然醒轉,卻均是眼光發直,面泛潮紅。原來綠竹在陸雌英兩個鼻端抹的,乃是極為烈性的迷神催情藥物,抹了這種藥物,不論怎樣的貞女烈婦,都會給激得如一條發情的母狗般,見了男人就會撲上去,再不知半點羞恥。
這時陸雌英兩個大叫一聲,一齊撲到一靈身上,死死纏住,又親又摸。一靈雖和她兩個親熱過,卻沒見過兩人這個樣子,偏又動彈不得,情急大叫:「姐姐,你到底給她們服了什麼藥物。」
綠竹嘻嘻笑:「不要緊,等交合過了,睡一夜,明日就好。」不想看兩女強姦一靈,自己躲到了宮外,但才站了不久,一靈卻突然跑了出來。
綠竹大奇:「我明明點了你的穴道,怎麼……」
一靈微笑:「我不想做的事,點穴也沒有用。」
綠竹頓足:「你……」卻突然給一靈抱了起來,直往一靈房裡去,到床上,一靈一臉火熱的道:「姐,我想過了,我們才該生米煮成熟飯,否則你終會離開我。」伸手便去解綠竹衣服。
綠竹魂飛魄散,急叫:「不要。」但一靈哪裡肯聽她的,眼見衣裙漸褪,一靈的手也越來越往關健處摸去,情急起來,猛地往床後一滾,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胸膛上,叫道:「你要用強,我就死給你看。」
一靈慾火上衝,本有些意亂情迷,這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叫道:「姐姐,千萬不可,我聽你的,再不敢了。」
見他一臉情急,綠竹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暗叫:「好險。」想:「差一點就給小和尚破了身子,再練不成玉女神功。」卻又將匕首一緊,道:「你真聽我的話,就回房裡去,將陸雌英兩個都娶了,才見你對我的真心。」
但這回一靈卻強了起來。慨然搖頭道:「姐姐,請你不要逼我做這種事,否則我寧願和你一道死。」
他即說出這種話,綠竹再無辦法,恨恨的放下匕首,想了想,道:「算你狠,好吧,我也不逼你,明天你和我去見一個人。」當下相擁相抱睡了。
第十章
第二日一早,綠竹帶一靈出谷,一靈跟著她翻山越嶺,問道:「你帶我去見誰,不是見山裡的大王吧?」
綠竹正沒好氣,啐他:「要死了,嘴上留神,我帶你去見我師父。」
一靈撇嘴:「你師父有什麼見頭,老太婆一個。」
綠竹叫了起來:「啊呀,你到心高,告訴你,我師父看上去比我還年輕,若是陸雌那兩個黃毛丫頭呀,加起來也不及我師父一半好看。」女人不僅要美,還要有魅力,從這一點來看,綠竹說的沒錯。
一靈當然不信,挖根揪底的和她胡纏。對相愛的人來說,再無聊的話,也能令彼此舒心暢意。談談笑笑間,已到了巫山狐女的紮營地。
巫山狐女對外稱天狐門,所到之處,高樹天狐艷幟,見者或趨或避,總之轟動一地,這次卻沒有在帳外樹起天狐標幟,顯見所謀者大,不願引人注意。
綠竹帶一靈走近。一靈觸目所及,儘是美女,不由眼都花了。走近大帳,綠竹的十三個師姐迎了出來。綠竹從大師姐到十三師姐,逐一介紹,年長者豐雍妖冶,年輕者嬌俏嫵媚,較之綠竹及陸雌英兩女或略有不如,也均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女,一靈看得眼都直了,只想:「我怕是入了狐狸洞,這些女子都是狐狸精變的,人世間哪去找這麼多的美女去。」
眾女擁著綠竹、一靈進帳,暖香榻上,端坐著巫山狐女。
綠竹道:「拜見師父。」當先跪下,見一靈仍傻呆呆站著,拉他褲角,嗔道:「你聾了?」
一靈看她,用唇語道:「好歹我也是一盟之主,這跪拜大禮就免了吧。」其實他是看巫山狐女太過年輕,怕綠竹拿他開玩笑,大師姐是個中年婦女,師父倒嫩得像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換成誰也難以相信。
「假冒人口的小和尚,還要死撐面子。」綠竹惱了,在他膝彎一拍,一靈不由自主的跪下了。綠竹喝道:「叩頭。」一靈卻仍不死心,偷著問:「她真是你師父?怎麼這麼嫩?」
綠竹又好氣又好笑,豎起眉毛道:「你到底叩頭不叩頭?」
一靈忙點頭:「我叩,我叩。」叩下頭去。
巫山狐女一聲嬌笑:「好了,不必多禮。」手一抬,一靈只覺一股柔而堅韌的大力將自己身子直托起來,頓時大吃一驚。他和李青龍數度苦鬥,李青龍功力之深,可說得上是驚世駭俗,而綠竹師父這一手,較之李青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靈終於信了,對綠竹道:「她真是你師父。」
綠竹又是氣又是笑,瞪他道:「當然是我師父,你這小和尚,簡直豈有此理。」她在師父面前,不敢用傳音之術,聲音雖輕,卻絕瞞不了巫山狐女。不過狐女御下寬和,平日師徒相處,玩笑也開得,嘻嘻哈哈,倒似姐妹。聽了綠竹的話,猜出一靈的意思,不免咯咯嬌笑,綠竹的十幾個師姐也笑做一團,倒弄得綠竹不好意思起來,瞪一靈一眼,嗔道:「傻瓜。」一靈摸了光頭只笑,心想:「姐姐的師父師姐雖然都有些妖氣,看上去倒不凶。」
一靈、綠竹兩個坐好,綠竹的十三個師姐也挨挨擠擠坐了,一座桃花帳裡,香氣馥郁。
巫山狐女微笑著看一靈,道:「我該叫你一靈呢,還是叫你仇自雄?」
一靈看一眼綠竹,道:「前輩叫我一靈吧。」
狐女點點頭,道:「一靈,我聽綠竹說,你火燒李青龍,陣困陸九州,大敗兩會,了不起得很啦。」
一靈搖搖頭,道:「是姐姐幫我吹牛。」
「你倒挺謙虛。」狐女微笑。笑咪咪的看著他和綠竹,突然道:「一靈,你想不想要綠竹做老婆?」
一靈臉一紅,連連點點頭:「想。」
狐女笑道:「好,今日我就做主,將綠竹許配給你了。」
一靈又驚又喜,這次不用綠竹牽,離席而出,拜倒在地,叩頭道:「多謝師父。」綠竹也跟著叩頭。
兩個站起,綠竹一群師姐都來恭喜,鬧了一會,狐女道:「一靈,你做了我小徒的丈夫,也算得我天狐門的半個門人了。我想求你替天狐門做樁事。」
一靈心中感激,慨然道:「師父請說,不論什麼事,一靈無不盡心竭力。」
狐女先不說事,卻笑道:「一靈,若沒人跟你說,你初見我面時,看得多少年紀。」
一靈略一猶豫,看一眼綠竹,道:「十七、八歲,不,二十歲。」
一群女子都笑了,狐女笑道:「我當然不只這個年紀,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上去這麼年輕嗎?」
這正是一靈想知道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練的一門奇異內功,練了這門內功的人,就算活到一百歲,容顏也如十八歲少女。」
一靈眼中露出驚奇之色,但看一眼綠竹的大師姐幾個,卻不免生疑。
狐女道:「我共收了十四個弟子,前十三個都沒能傳我這門內功,但第十四個小徒,也就是你的綠竹,繼承了我這門功夫。」
一靈大喜,叫道:「太好了。」卻突然耽心起來,看著綠竹道:「那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綠竹惱了,叫道:「不大,恰好做得你的姑奶奶。」
眾女大笑,狐女笑道:「你放心,綠竹是我的小弟子,她十三師姐也不過二十歲,她今年才十九歲。」
一靈不好意思的摸摸光頭,應了聲:「是。」
狐女道:「我天狐門的規矩,能傳師父獨門內功者,便是天狐門未來的門主,就是說,我百年之後,天狐門的一切,都是綠竹的,也就是你的。」
一靈不敢接嘴,只是低著頭。
狐女續道:「所以我想求你做的這樁事,其實也就是你自己的事。」
她繞這一個大彎子,若轉去一個月,她的真意,一靈定還渾然不知,這時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應道:「是,師父儘管說。」
狐女略停一停,道:「明年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天龍大會上,我想化身成龍,做武林之主。」
「果然如此。」一靈想,爽快的點頭道:「好,我一定竭盡全力,助師父達成這個心願。」
狐女大喜,道:「好,那你就先娶了陸雌英、李玉珠兩個,我再賜你獨門秘藥,乘陸九州、李青龍兩個不提防你,以藥控制他們,你挾江湖三派的實力,要助師父做武林之主,那就容易得很了。」
一靈額頭泌出冷汗,想:「她的計劃,比綠竹所說的還要毒得多,雌英兩個對我雖未必有十分真心,五分總有,我絕不能害她們。」搖搖頭,看著巫山狐女道:「對不起,師父,這種事我不能做。」
狐女臉上笑意微僵:「這件事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什麼做不得。」
一靈搖頭:「我心裡不安。」
狐女目光漸漸變冷,一靈坦然而視,並無所懼,這一個多月來,他率鐵血盟力鬥兩會近十萬之眾,尚且毫無懼色,又豈會怕區區一個天狐門主。
狐女也知道一靈不怕自己,冷冷的道:「當然,你不願意,我也不能逼你,況且以兩會如此龐大的實力也打不過你,我小小的一個天狐門有什麼本事能壓你低頭。但綠竹是我的弟子,我叫她往東,她不會往西,我不許她嫁給你,她就絕不會跟你見面。」
綠竹一聲哀叫:「師父。」但給狐女冷眼一瞪,又慌忙低下頭,眼淚卻如漫溢的小河,無聲無息往下流。
一靈頭腦發木,心肺震疼,這時的綠竹,真的連著他的五臟六腑,他幾乎忍不住就要低頭了,但一股倔強之氣卻從心底勃勃升起。猛地裡仰天一陣大笑,道:「那好,我就娶了陸雌英、李玉珠兩個,挾三派之力,明年天龍大會,倒要與門主爭上一爭,看究竟是你做武林之主,還是我做武林之主。」
這番話一出口,巫山狐女僵在座上,包括綠竹的十三個師姐,所有女子,都是呆呆的,沒一個出聲。
若是單打獨鬥,巫山狐女自付不致於輸給李青龍或陸九州,而若是幫派火拚,則天狐門不是兩會任一個的對手。一靈以一盟之力,獨鬥兩會,打得李青龍陸九州送女求和,他的本事,有目共睹。若挾三派之力,爭雄天龍大會,巫山狐女絕不是他的對手。
綠竹即戀著師父,也護著情郎,眼見場面僵住,頓時擔心他們會起衝突。師父的本事,她素所深知,況且人多勢眾,還有各種傷人於無形的藥物。但一靈的本事,她也是深深的領教過,當真可說是深廣如海,不可測度,他能抓下李青龍的鬍子,能困住陸九州,能自解穴道,每一件事,都是在絕不可能和完全不可想像的情況下做出來的,誰知道他肚子裡還藏著些什麼?如果兩方衝突,勝敗實難預料。不論傷了任何一方,她都會痛心疾首。
然而最主要的,兩方若起衝突,不論結果怎麼樣,都會傷了她和一靈的感情。說不定就此雲天翼隔,再無相見之期。
想到這裡,綠竹心膽俱寒,猛地抄起旁邊桌上的一柄小刀,就向心臟扎去。
一靈、狐女盡皆大驚,一齊撲上。一靈手快,一把奪過小刀,小刀上卻已沾了血跡。
一靈魂飛魄散,再顧不得許多,一把撕開綠竹衣服,但見她渾圓白晰的左乳上,乳頭下端,紮了一個小小口子,血珠正不絕滲出,慌忙一把掩住。狐女沒看見,急叫:「怎麼樣,怎麼樣?」
綠竹號啕大哭:「你為什麼要救我,你們都不疼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狐女又急又怒,看著一靈,卻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免得綠兒說我不疼她。」
綠竹大喜,撲到師父懷裡,哭道:「師父。」
一靈鬆了手,手上已沾了不少血跡,心中大痛,道:「是我不好。」
狐女搖搖頭:「算了。」取出金創藥,替綠竹敷上。一靈這時倒不好意思看了,避過一邊。
包好傷口,綠竹到裡邊換過衣服,重新入座。一靈去握綠竹的手,卻給綠竹打到一邊,第二次再握,綠竹便不再反抗,兩手互握,十指纏在一起,心中都覺十分溫馨。
一靈低聲在綠竹耳邊道:「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不想活了。我陪你,到陰間再做夫妻。」
綠竹心中喜滋滋的,瞟他一眼,嗔道:「你呀,就嘴上討我高興。」
到午飯時間,眾女擺上酒菜。一靈不喝酒,專吃菜,雙方都專撿高興的話來說。雖然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女人家素來話多,又是十多個女子在一起。嘰嘰喳喳,倒也熱鬧異常。
一靈又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心中高興,放開肚子吃喝,可也不管什麼齋戒了,酣暢淋漓之中,只覺身子像在雲裡飄著。眼前的場景也變了,四週一片粉紅,酒席不見了,綠竹的十多個師姐圍著他,不停的轉動,她們身上只披著輕紗,妙曼的胴體,讓人血脈噴張,神魂俱醉。
一靈全身脹得難受,只想撲上去,抓住這些女體,狠狠的揉搓,將她們撕成碎片。
綠竹的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天際:「師父,你怎麼可以對他用天狐攝魂大法。」
「這小和尚強得很,不用天狐攝魂大法,他如何肯乖乖的聽話。」
一束靈光從一靈腦中鑽出來,似乎一注清涼劑,浸潤著一靈的心神,他的身體雖然燥熱欲炸,心底卻是古井不波。
一靈盤膝而坐,手結蓮花法印,迷茫狂熱的眼睛慢慢閉上。
汗珠從他的每一個毛孔冒出來,給火熱的身子一蒸,化成淡淡的一層霧氣。由於藥性的催動,一靈全身的肌肉不住的跳動,但他禪坐的身子卻一動也不動。
這種怪異的現象叫狐女師徒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在一靈的飲食裡,狐女下了天狐露,這是天狐門獨有的舉世無雙最酷烈的激情藥,一靈全身肌肉顫動,身如發火,大汗淋漓,正是天狐露藥力所致。
房裡,狐女點了天狐媚香,凡是聞著這香的人,神智必定陷入迷亂之中,像醉酒,又像在雲裡飄。
天狐攝魂大法可以說是以女色亂人心神、攝人靈智這一類邪門秘技之集大成者,二、三十年來,只要狐女施出天狐攝魂大法,無一人不被迷去心智,任其擺佈。便好似她的木偶,她要東便東,要西便西,再無一絲抗拒。
天狐露,天狐香,天狐攝魂大法,武林中人只要聽見這三者之一任一個的名字,沒有不臉上變色的,但今天狐女三件法寶齊出,卻撼動不了一靈的禪心。
綠竹看著一靈肌肉跳動,大汗淋漓,心中不忍,對狐女道:「他師父是大德高僧,禪心穩固,外力引誘不動,枉自叫他身子吃虧……」
狐女斜視著她:「怎麼,對他動了真情?」
綠竹臉一紅:「不,我……」
「玉女忘情,你要記清楚了。」狐女厲聲冷叱。冷冷的看著一靈,道:「我若制不住你,天狐門就此解散。」手一揮,一條紅線自袖中飛出,直射一靈鼻端,紅線原來是一種粉狀的藥末,給狐女內力逼凝成線,隨著一靈深長的呼吸,紅線如一條小紅蛇,鑽進一靈體內。
「烈陽鑽心散。」綠竹一聲驚叫,俏臉慘白。
「烈陽鑽心散」是狐女以淫藥與毒藥合制而成的一種秘藥,藥性發作時,中者情慾如火,全身欲炸,情慾升到極點時,化作火毒,如箭鑽心,其中痛苦,難以言喻,七天之後,火毒攻心而死。
「烈陽鑽心散」沒有解藥,世間惟一能解此毒的只有狐女練成了玉女神功的身體。
狐女在一靈鼻端輕輕抹了一下,解了天狐媚香的迷神藥力,一靈睜開眼來,只覺全身發軟,一時間竟站不起來,體力都給天狐露消耗光了。
狐女冷冷的看著他,道:「你中了我天狐門獨門秘藥,若不依我的吩咐,七天之後,毒火攻心而亡,而且這七天中每日的子午二時,你還將飽受痛苦。我給你三天時間,讓你在痛苦煎熬中好好想一想,到底是痛足七天而死,還是乖乖的聽我吩咐,三天後我去找你。」
一靈深深呼吸數口,緩緩站起來,微一合十,轉身走出大帳,一聲未作。
綠竹叫了一聲:「一靈。」
一靈不應不停,逕直走了出去。
狐女冷冷一笑:「我看你強得多久。」
月上林梢。一靈在山道孓孓獨行,柔和的春風拂過臉頰,撲鼻而來的是不知名的野花若有若無的香氣,蟲鳴四野,此起彼伏的鳴叫聲裡,一靈似乎又回到了昔日與師父在一起的,毫無機心的日日夜夜。
「原來綠竹是巫山狐女的弟子。原來她也想成為武林之主。」一靈想著,看著遼闊的夜空,瑩瑩的明月,突然領悟到天地的博大,人類的生死榮辱爭鬥,其實渺小之極。
回到忠義谷,鐵血盟弟子接著,從他們默默注視的眼睛裡,一靈感覺到了尊敬。
「我要讓他們好好活著,決不將他們牽入血腥的爭鬥中。」一靈想。
陸雌英、李玉珠兩女都還未睡,兩女心細如髮,見他臉色憔悴,都是一臉關切,齊迎上來,一左一右拉住了一靈的手。
一靈在途中已打定主意,這時臉一扳,甩開了兩女的手,兩女都有些吃驚,李玉珠道:「你怎麼了?」
一靈冷冷的看著她,道:「李小姐,我真的喜歡我嗎?我想不是真的吧,你爹要把你嫁給我,無非是想借我之力,滅了群英會,最終達成一統江湖的目的而已,我說的沒錯吧。」
李玉珠沒想到他突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退了一步,驚呼道:「自雄……」
一靈不再看她,轉眼看向陸雌英,同樣的冷哼一聲道:「陸小姐,取火芝那日的眼神我永遠都記得,別的就不必說了吧。」
陸雌英俏臉慘白,緊咬著嘴唇,定定的看著一靈,一聲不出。
「話已至此,兩位回去吧。」一靈背轉身,他實在是不敢面對陸雌英的眼睛,硬起心腸道:「轉告會首和龍頭,請他們各自收兵回去,三派既誰也吞不了誰,也做不了親家,還是維持原來的老樣子吧。」說完,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心中暗叫:「英姐,玉珠,不論你們對我是真是假,我都不能留你們,我已只有六天好活了啊。」
陸雌英兩個連夜離去,一靈下令緊閉閘門,再不放兩會的任何人進來,第二天,李青龍一早到牆下,一靈拒不出見,午後,群英會率先撤走,第三天,李青龍也帶著青龍會撤回了江南。
三幫苦鬥月餘,血雨腥風,到這會兒,終於徹底平息了下來。
惟有一靈,卻在苦受煎熬。
熱毒一日盛似一日,這日子夜,藥性又再發動,一靈咬牙苦撐。對於體內潛藏著的傳燈大法的奇異潛能,一靈自己其實也有一定的感應,然而絞盡腦汁,除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再想不出任何東西,所有的一切,一定要到用時才出得來,無計可施,不由想起師父。心中狂叫:「師父,救救我。」
此後,一靈一直陷在半昏迷之中,似乎置身在一個大烘爐裡,全身每一塊肌肉都浸足了油一般在熊熊燃燒著,然而他盤膝而坐的身子卻始終一動不動,這是大拙的禪心定力在起作用。換作其他人,勢必狂呼亂叫,亂舞亂摔,狀若瘋狂。
也不知過了多久,遍佈全身的燥熱慢慢凝聚腹中,化成一條細線,向心脈鑽去,在一靈的感覺裡,就好像一根燒紅的鐵條,在心脈裡一寸一寸烙過去。
這種痛苦簡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一靈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不停的顫抖,但他的禪心卻反而更加清明起來,心靈似乎超出了肉體,痛苦彷彿變得遙遠起來,有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切的感覺。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藥性過去,靈智慢慢回到一靈身上,耳中聽著急促嘈雜的聲音,甚至還有哭聲,他睜開眼,只見四面圍滿了人,辛無影、古威幾個都在。
「盟主醒了。」古威大叫,所有的嘈雜聲一下子全部靜止。所有的眼光都望著一靈。
辛無影一臉憂急,道:「盟主,你怎麼了?」
一靈看著無數焦急的眼光,緩緩搖頭,道:「沒事。」聲音虛弱已極。
一靈看一眼辛無影,再看看古威、白鶴年,打起精神,道:「三位都在,我說一件事。」
辛無影三個凝神聽著。
一靈看著古威道:「古堂主,嘉陵江歸你血魂堂管轄,嘉陵江上有位大拙菩薩,你知不知道?」
古威點頭:「知道。大拙菩薩仁心慈骨,四十年來活人無數,是位真正以肉身成佛的菩薩。」
「那大拙菩薩有個小徒弟叫一靈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那一靈和尚今年怕有十七、八歲了,和他師父一樣,也極具仁心。」
一靈微微一笑,眼光似乎看到了遙遠的嘉陵江,道:「一個多月前,七月初七的夜裡,大拙菩薩離開了人間。」
圍著的人都是「啊」的一聲,語氣中有著深深的惋惜和尊敬。
「大拙菩薩臨去前,囑咐他的徒弟一靈到少林寺去掛單。」
「少林寺?」古威道:「莫非大拙菩薩竟是少林前輩高僧?」
一靈不答他的話,續道:「第二天早晨,一靈拜別了師父,方要起行,這時來了六個人,一個中年人,四個壯年漢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中年人和一靈說,他們正受一群匪徒的追殺,想請一靈幫個忙。讓一靈扮作他們的少主,吸引追兵。」
「豈有此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古威叫。
一靈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道:「一靈就和那少年換了衣服,那少年又剃下頭髮,用發膠粘在一靈光頭上,然後就由那四條漢子,護著一靈逃跑,去吸引追兵。」
古威歎了口氣:「一靈真老實。」
「四條漢子護著一靈逃跑,逃到古堂主屬下的兩江分舵。這時追兵趕來,兩江分舵袁舵主為了掩護一靈,身負重傷,生死不明。」
辛無影、古威幾個眼中露出懷疑的神色,看著一靈。
「逃出兩江分舵,護衛一靈的四條漢子只剩下一個,他叫馬龍。」
「馬龍?」辛無影叫。
一靈點點頭,續道:「馬龍護著一靈跑了一天一夜,再次給青龍會追上了,為了掩護一靈,馬龍自殺而死,便在這時,古堂主率人趕到了。」
辛無影看看古威,再看看一靈,滿眼疑惑,古威卻是一臉迷惘,叫道:「盟主,你在說什麼?」
一靈笑了起來,道:「我在說,其實我不是你們的少盟主仇自雄,我是大拙菩薩的弟子一靈小和尚。」
「不,這不可能。」辛無影幾個一齊叫。
「這是事實。」一靈微笑,一摸頭頂,道:「你們看我頂上的戒疤就應該想到了。」但觸手之處,卻摸著了寸許長的頭髮,「烈陽鑽心散」的藥力,竟使他一個時辰長出寸許長的頭髮,倒是一靈沒想到的,愣了一愣,道:「我頂上的戒疤,你們平時應該是看見了的。」
古威搖頭:「不,這不是真的。」
辛無影深深的看著一靈的眼睛,道:「盟主,你是不是……」
「你是說我腦筋糊塗了?」一靈笑著搖頭,摸摸臉,鬍子倒沒怎麼生,道:「我腦筋沒糊塗,我只是中了毒,中了巫山狐女的什麼『烈陽鑽心散』。」
「巫山狐女?」古威怒叫:「老子剝了她的皮。」
「其實綠竹不是我的丫頭,而是巫山狐女的小弟子。」一靈道:「她目睹了我和你們少盟主換裝的過程,但要脅我,強作了我的丫頭。」
辛無影、古威兩個對望一眼,心中均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丫頭如此猖狂,不把主人放在眼裡,原來是這樣。」而同時,兩上心裡都相信了一靈說的確是實情。
一靈道:「三位堂主,據我猜,你們真正的少盟主這時應該在大雪山紅衣老祖處,現在危局已過,你們就去接了他來吧。」
辛無影、古威幾個面面相覷。辛無影劍鋒一般的眼光射向古威:「姓古的,你怎麼說?」
古威的頭臉突然變得通紅,呼吸急促,猛地裡一昂頭,道:「一個貪生怕死,置祖宗基業、下屬性命於不顧,一個仁心俠骨,以假充真,甘冒危險,與大伙共赴危難。仇自雄雖是盟主之子,但他無情無義,一靈雖是不相干的人,卻是恩比天高。古威拜一靈做盟主,不認那無情無義的小賊。」驀地跪下,拜道:「血魂堂堂主古威拜見盟主。血魂堂下屬兩萬弟子,願為盟主肝腦塗地。」
一靈正要相扶,卻聽辛無影大叫道:「好。血影堂辛無影拜見盟主。」也拜了下去,白鶴年也跟著下拜,四面的弟子都跪了下去,連殿外也跪滿了弟子。
第十二章
便在這時,一條漢子奔了進來,進門,見房中如此情形,不禁一愕。一靈一見他,卻跳了起來,道:「張大哥,你快來說清楚,然後領他們去見真正的少盟主。」
原來張伯當回來了。
辛無影、古威幾個回過頭來,與張伯當目光相接。張伯當道:「三位堂主,這是怎麼回事?」
辛無影不答他,卻問道:「張領班,叫大拙菩薩的弟子冒充少盟主這回事,是不是真的?」
張伯當看一眼一靈,略一猶豫,道:「是。」
辛無影與古威對望一眼,辛無影道:「少盟主現在何處?」
「在大雪山上。」
「好。」古威叫:「好極了。」
辛無影道:「你怎麼回來了?」
「少盟主叫我……叫我……」張伯當看著眾人,囁嚅著說不下去。
「叫你回來看看,看鐵血盟還有沒有死剩下的,是不是?」古威怒叫。
張伯當漲紅了臉,隨即喜悅的道:「不過我在路上聽說了,三位堂主大顯神威,打得兩會一敗塗地,不得不送女求和。」
「放屁。」辛無影怒叫:「若是沒有盟主,鐵血盟早已雞犬不留,死盡死絕,什麼大顯神威。」
張伯當身為仇天圖親衛領班,武功地位與三堂主向來持平,不思辛無影會向他發這麼大火,不由一呆。
驀地裡屋外傳來一聲哭叫:「當家的。」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小男孩,牽了一個大點兒的女孩,直奔進來。
張伯當霍地轉身,三個身子風一般撲進他懷中,夫妻父子摟住了,頓時大放悲聲。
辛無影在邊上嘿嘿冷笑,道:「張伯當,若沒有這個假冒的少盟主,而是指望那個真的少盟主,你夫妻父子,只好到陰間相會了。」
古威大聲道:「鐵血盟屬下七萬弟子,已拜一靈為盟主,與仇自雄再無半絲干係,張伯當,你怎麼說?」
張伯當看著妻子兒女喜極而泣的淚臉,驀地轉身,撲通跪下,對一靈拜道:「張伯當拜見盟主,盟主山高海闊之恩,張伯當肝腦塗地,難以報答。」
他妻子兒女也一齊跪在邊上叩頭。
一靈連連搖手,古威呵呵笑道:「這才是好兄弟,良禽擇木而棲,你若是再跟著那無情無義的小子,咱們這兄弟可就做不成了。」
張伯當站起身,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抱過兩個孩子,一個親一口,心中激動,看著一靈道:「多謝盟主。」
一靈沒想到情勢會這樣發展,此時欲拒無辭,只好閉口不說,心中歎道:「你們哪裡知道,我已只有六天好活了啊。」
鐵血盟大敗兩會,一舉而成為黑道魁首,人人喜笑顏開,這夜大擺宴席,席間下屬弟子重新拜了盟主,然後傳杯遞盞,胡吃海喝。個個爛醉如泥。
子時到時,一靈再受了一回苦刑,然後靜坐半個時辰,體力恢復後,在牆上寫了八個大字:「我是一靈,不是盟主。」偷偷的潛身而出。出了忠義谷,撒步狂奔,到一條小河邊,一躍下水。此時,辛無影等即便近來,也無人能從水中攔住一靈了。
一靈躍進的小河,恰好是嘉陵江的支流。一靈在水裡,就像魚在水裡,他幾乎有在水中睡覺的本事,半睡半醒之間,給小河衝進了大江。
水中自有許多可吃的東西,天亮後,一靈隨便撈了幾樣塞在嘴裡,便算吃了早餐,也不要上岸來,隨著江水,半沉半浮的在大山間穿行。遇著船隻,他有時潛過去,有時卻故意露出身子,裝著溺水的人的樣子,等船上的人大驚小怪的時候,他便突然跳起來,裝一個鬼臉,再潛入水中不見,嚇得一船人一驚一乍的,一靈卻遠遠的躲在水裡笑。
不知怎麼,離了鐵血盟,不再當那鐵血盟的盟主,一靈心中,竟是說不出的輕鬆。重負已去,他又恢復了他赤子的本性。
但到中午他樂不起來了。「烈陽鑽心散」像一把火,而他的血液一下子就像變成了酒,火點著了酒,他整個人就燃燒了起來,雖然浸在冰涼的江水裡,那種燒灼的感覺,卻仍然無處不在。
一靈回過身子,逆流而上,在手足瘋狂的划動中,心中似乎好過了一些,於是一靈潛身水中,拚命的往上游。由於沒看河道,只顧逆水而上,不知不覺中,竟游進了一條支流。
不知過了多久,藥性漸漸退去,錐心的痛苦和瘋狂的游動消耗盡了一靈全部的體力,他實在是一根小指頭也動不了了。這時全身精力消耗怠盡,若順流衝下,身體失了抗力,撞到江礁突巖上,非將他撞成碎片不可,但奇怪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停住了。
靈智漸復,一靈微微一感覺就已知道,他游進了一個水潭裡,耳邊轟隆的水聲是一條瀑布。一靈心中暗叫一聲:「僥天之悻」。他慢慢睜開眼睛,潭水清澈之極。正午的陽光下,潭底的白石細沙都隱約可見,青綠的水草中,不知名的小魚在竄動。有幾條頑皮的小魚兒,竟向一靈的鼻子游來,一靈疲乏的一笑,轉過頭,突然全身一震。
清清潭水裡,細細的白沙之上,立著一具女人的胴體。
震住一靈的不是女人的胴體,女人赤裸的身子他已經見過了,綠竹的師姐們擺開天狐攝魂大陣時身上只披一件輕紗,跟什麼也沒披並無二致。
震撼一靈心魂的是這具女體所散發出來的美。
這女體的腰極細,極渾圓而柔軟,由腰往下,慢慢擴張,過胯部一收,然後直到腳踝,兩條弧線組成兩條美腿,完美到極點。併攏的兩腿之間,竟無一絲縫隙,雙腿之圓潤豐美修長,實難以言語相形容。
腰以上,擴張並不是太明顯,但胸部豐隆的雙乳,卻形成了最優美的曲線。
天狐門艷女以採補養顏養身,一靈所見綠竹師姐的十多對乳房,可以說夠美了,但等一靈見了這對乳房,那些便全成了爛肉。這乳房晶瑩、渾圓、尖挺,頂著兩粒小小的,紅豆似的乳珠,說不出的優美,看著這對乳房,甚至叫人難以起色心。那種美,已絲毫不帶半分人間的煙火氣。
事實上這整個的女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像玉刻成,似象牙雕成,散發著至美的聖潔的光芒,讓人只想頂禮膜拜,而不是想要去褻瀆她。
一靈呆了好久,只是直愣愣的看著,這具女體難以想像的美麗象驚雷震散了他的心魂,他的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白,他幾乎已忘了呼吸。
這時那女體卻動了一下,一隻纖美修長的手劃過胸脯,一靈一驚之下,沒壓住水,身子不由自主浮了起來。
「嘩啦」一聲,一靈的頭露出水面。
丈許開外,一張仙子般的臉龐呆立在他面前。
一靈見過的美女不少,陸雌英、李玉珠、綠竹還有綠竹的師父和師姐,都算得人間少有的美女,但所有這些美女加起來,仍不及上面前這張臉蛋一半的美麗。
一靈呆了,因為美,那美人呆了,因為驚嚇。
隨著一聲尖叫,一股水浪挾著無邊的巨力擊在一靈胸膛上,竟將一靈擊得飛了起來,飛入小河,直向下游漂去。
一靈昏了過去。昏去之前,他沒想到這麼順流而下,即便不給礁石撞碎,也會給水怪吃了。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想,整個心裡,就只有那張美麗的臉龐和絕美的身體。
那女子的武功足可以比擬她的美麗。一靈曾苦捱過李青龍的拳腳,但這女子羞急間借水傳功擊過來的力道,卻比李青龍拳腳的直接轟擊,威力還要強大得多。
那一瞬間,傳燈大法賦予一靈的潛能再一次發揮出驚人的威力,護住了一靈的內臟,否則一擊之下,一靈非五臟碎裂,魂歸極樂不可。
也許一靈是唯一一個昏迷了仍不會被水淹死的人。昏迷的他,像一具死屍般,隨著河水流下。一漂十多里,繞過幾座山,又有一條小河斜刺裡穿出來,清靈靈的水面上,竟站著一個女子。
武林中傳說有水上飄的輕功,但也僅僅是傳說而已。禪宗始祖達摩大師昔日渡江東來,也要借一竿蘆葦之力,並不是空足在水上飄。
但這女子確實是赤足站在水面上,也並沒施什麼障眼法兒。因為她身上僅繫著一個小褂,下身也只是一條短裙兒。肩以外的玉臂,膝以下的粉腿,全都裸露在外面。她纖美的淡粉色的赤足離著水面大約在一寸五到二寸高的距離,就這麼懸空立著。
這女子修眉鳳目,烏髻盤起,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正如她穿著的特異出群。
她靜靜的等著一靈漂近,鳳目微微皺了起來,眉間眼角,可以看到深深的訝異。
第十三章
一靈漂近,這女子轉身,一靈的身體竟就隨著她逆流向裡漂去。
經過長長的一條山樹遮掩的河道,前面又有一條瀑布,那女子從瀑布下穿過,她經過時,瀑布突然兩面分開,就似那女子頂上撐著一柄無形的雨傘一般。
瀑布後竟是一個大溶洞。溶洞很高很長,往裡去,天光漸暗。黑暗裡漂浮了盞茶時光,漸漸的竟又有了光線。光線漸強,終於眼前一亮,出了溶洞。
誰也想不到,溶洞後竟別有天地。
這是一個小山谷,四周高山壁立,谷中遍開奇花異草,小山谷大約有四、五畝地大小,中間是接通溶洞暗流的一個小水潭,水潭四周,綠草鮮花之間,點綴著幾叢修竹。左面草地上,兩叢修竹之間,搭著一個涼棚,白茅為頂,修竹為柱,地下是一整塊的白玉石,一個與那女子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盤膝坐在裡面。
那男子年紀與那女子差不多,都是二三十歲樣子,修眉入鬢,鼻直口方,不知如何,他就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卻非常的吸引人,如果他是個美麗的女孩子倒也罷了,偏偏是個男子,這就有些奇了。
那男子定睛看著一靈,他看人的時候,有一種飛揚的神彩,說不出的動人。
他看了一靈幾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難怪在這娃娃身上感應到天龍的靈氣,原來天龍做了和尚。以傳燈大法將一點靈光注入了這娃娃體內,咦……不對。」他語氣轉為訝異:「這娃娃中了毒,又受了傷,以天龍通天徹地的玄功,什麼毒他化解不了?什麼人能打傷他?」他喃喃自問,再次凝聚目光,從一靈雙眉間直看進去,神意深入一靈心海,細細探索,驀地裡再次哈哈大笑,歎道:「天龍啊天龍,還以為你真的大徹大悟,原來不過如此,又捨不得四十年苦禪參悟出來的神功,又怕這娃娃仗神功翻覆江湖,哈哈,哈哈,如此放不下,你怎麼成得了佛。」
那女子始終一聲不作,只是定定的看著一靈,臉上愛恨交集,聽著那男子的笑聲,歎了口氣,道:「你這是何苦來,總是這樣的。想當年,你以絕世之才,雄尊天下,你只要一番掌,皇帝也都做了,卻偏偏怕什麼殺戳太重,故意去和大愚打賭,更故意能贏而不肯贏他,終於親手解散自己一手創立的天龍教,百萬教眾風流雲散,無數奇才異能之士受約束隱居山野,鬱鬱而終。而今天,你傳下這個弟子,卻偏偏又在傳燈大法裡加上禁制,使他難以發揮出你全部的才智和武功,你這是為什麼呢?要麼你就別留傳人,要麼你就讓他盡情施展,為什麼總要這麼吞吞吐吐呢?」
「何止這些,其實他做什麼不是這樣?」那男子道:「就拿你和靈鳳來說,你兩個都愛著他,他也愛著你兩個,可僅僅因為對亡妻的一句誓言,不能將感情放開來,最終造成千古撼事。」
「你別說了。」那女子顫聲痛叫。
「要我不說容易。」那男子道:「其實人人都知道,天龍雄才絕世,卻實在不是個痛快人。」
那女子道:「他只是自律太嚴。」
「人生得意須盡歡,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子漢。」那男子長聲叫。
那女子身子起了一陣微微的顫抖,突然一揚手,凌空將一靈的身子抓了起來,扔到草地上。自己過來,扶一靈坐起,伸嘴便往一靈唇上吻去。
那男子驚道:「你做什麼?」手一伸,倏忽攔在兩嘴之間,說到就到,速度已超出了常人的想像。
那女子轉頭看他,道:「我要將我一點陰靈,注入這娃娃體內。你不是說天龍不夠痛快嗎?等我的陰靈打開傳燈大法的禁制激發出天龍的全部潛能,天龍的才華、武功加上陰魔的魔性,到時你再看這娃娃痛快不痛快。」
那男子略一猶豫,突然大叫道:「不是,你不是這個意思,你其實是想和天龍在靈境裡重續前緣。」
那女子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那男子的臉頰,眼中愛憐橫溢,柔聲道:「我本來一心要陪著你,合籍雙修,共登無上情天。但我也不瞞你,我真的很愛天龍,我容不得他身上有半點瑕疵,也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閒話。」她收回手,眼光突然變得堅定無比:「我已下定決心,捨棄這具皮囊,以我陰靈中一點魔性,助他成為具有火一般胸懷的轟轟烈烈痛痛快快的男子漢。」
她說完,俯下嘴,兩嘴相帖,她以舌尖抵開一靈牙關,找著了一靈舌頭,兩舌纏繞,一點陰靈,直向一靈體內送去,與一靈體內天龍的真氣纏繞摻合,最終融為一體。
合籍雙修之法,佛家有,道家亦有,以男女先天自有的一點元陰元陽互相添補而成一個陰陽的整體,最終以情入道,登達無上情天。
佛、道修法略有不同,但身體觸點一致,下面兩陰相交,男陽氣由此入,上面兩舌相吸,女陰氣由此出。兩個觸點,便如兩道橋樑,搭通陰陽,以陽滋陰,以陰潤陽,陰陽互補,互相滋潤,久而久之,以太極入無極,無陰無陽,而達天道。
此時這女子不納一靈陽氣,只以舌尖輸出自己的陰氣,有出無入,乃是要將自己陰靈強輸進一靈體內。她這種法子,比天龍的傳燈大法霸道得多,到一靈體內,也就自由得多,所以她說陰靈能控制天龍的潛能。
那男子看著她俯下嘴,並不阻止。眼見她光滑粉嫩的皮膚漸漸蒼白乾枯,驀地裡大哭三聲,長叫道:「陰魔啊陰魔,枉我數十年苦戀,你最終還是隨天龍去了。」隨即又大笑三聲,道:「但你也別想得太美了,你無情,我無義,你要天龍成為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我偏偏要他英雄過不了美人關,我要他成為第二個情魔。」倏地伸指點在陰魔後腦玉枕穴上,一股陽氣,追著陰魔陰氣,統統注入一靈體內。
陰魔無法抗拒,驀地回手,抓在情魔肩上,指甲深入肉裡。
情魔哈哈大笑,魔功加速運轉,猛地一加勁,一靈身子竟直飛起來,跌入潭中,隨著回流,向谷外流去。
陰魔情魔相互摟著,一眨眼間皮焦骨枯,化為兩具骷髏。
陰魔情魔都是與天龍同時代的不世魔頭。陰魔縱橫天下,人人聞名喪膽,情魔遊戲花叢,則不知採補了多少絕代佳麗的處子元陰。後來陰魔愛上了天龍,情魔卻愛上了陰魔,三情糾纏,陰魔情場失意,隨著天龍的退隱,也與情魔退出江湖,覽此谷合籍雙修。兩個以情入道,本已將臻不死之身,不想因緣際會,撞著了領受了天龍傳燈大法的一靈,最終鬧了個骨肉化泥。而一靈的師父,那個在嘉陵江江邊救人無數的大拙菩薩,便就是昔年縱橫天下,只手創立天龍教的天龍,天龍向佛四十年,昔年殺意已收斂淨盡,他雖以傳燈大法將一身神功盡數融入一靈體內,卻又加了禁制,所以一靈腦中除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兩招,其他武功均要逼才逼得出來。所有這些,一靈全不知道,綠竹雖看破他身受傳燈大法,卻也無論如何沒想到,傳燈大法融在一靈肚子裡的,竟是昔年的絕世之雄天龍的一身絕學。
一靈傷勢立逾,「烈陽鑽心散」的毒性也化盡了,以情魔陰魔合體雙修的玄功,什麼淫藥媚藥能起作用?反壯了一靈的陽力。
但陰魔的陰靈,情魔的怨氣,與一靈體內本有的天龍的佛心互相纏繞,各竟雄長。一靈腦子裡一鍋粥也似,一下子卻也醒不過來。
一靈順流而下,由小河入嘉陵江,由嘉陵江入長江,這一漂便是幾千里,直到金陵城下。說來似乎僥倖,幾千里水路,江中河豚江豬,竟未將一靈做美食吃了。其實並不是僥倖,一靈本體昏迷,體內天龍、陰魔、情魔卻在大展身手,佛性圓通光明,魔性敏捷機變,身具此兩者之長的人,別說江豬,便是閻羅王,也未必抓得他住。
第十四章
一靈到金陵城下,半沉半浮之間,卻給一群青年男女看見了。這伙青年,都是十七八歲二十不到的年紀,都穿著輕薄的春衫,露著輕鬆的笑意。
這伙青年共是五男二女,其中一個女子一瞥江面,突然尖叫起來:「看,那裡有一個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哪。」
這女子叫水蓮柔,是金陵六順鏢局水六順的女兒。為人端莊善良,平時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這時大聲尖叫,倒把同伴都嚇了一跳。
其他五男一女也都看見了,紛紛雜雜道:「是有個人。」「快下去他。」「別是個死屍吧。」「這水可冷得很。」
「大家聽我說。」另一個女孩子手一擺,頓如女皇玉旨,五個大男人一齊噤聲。
這女孩子瓜子臉,細腰身,玉肌雪膚,明眸皓齒,正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說不出的嬌柔動人。她穿著一身水湖綠的春衫,春衫下驕傲的高聳著的雙乳,恰好喻示著她的難以攀折。
她叫金鳳嬌,是江南四大武林世家金家的嬌嬌女。
江南武林四大世家:朱、劉、金、張。金家排名第三。
金家主人金富明養有一子一女,子名龍瑞,女就是這鳳嬌。→文·冇·人·冇·書·冇·屋←
年前金龍瑞已與水蓮柔訂了親,也就是說,水蓮柔是金鳳嬌未過門的嫂子,金鳳嬌是水蓮柔未來的小姑。
水蓮柔名花有主,金鳳嬌小姑獨處。同來的五個男子,都是金鳳嬌的追求者,所以她開口,就等於女皇開口了。
金鳳嬌將玉手反背身後,側歪著俏媚已極的小腦袋,明眸微轉,道:「我有一個好主意,看誰能不叫人,不下水,不架船,將那個人救上來,我就佩服他。」
她頑皮機靈的眼光從五個男子身上逐一掃過。第一個矮而胖,不過還好,不難看,要是笑起來,叫人看了還挺開胃,所以金鳳嬌不趕他走。他叫錢有仁,他家有錢是真,有仁卻不見得,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卻不一定能叫鬼救人,金鳳嬌說過不准叫人去救,他便只有乾瞪眼。
第二個是個鷹鉤鼻子。鷹鉤鼻子叫鄒青雲,據說算命先生算過,他一出生,他父親便會平步青雲,所以取這個名字,不過二十年來,鄒青雲老爹僅僅做到江寧府的知府,知府雖然不大,在江寧府他可是土皇帝,有權有勢,只是既說過不許叫人,那麼再大的權勢也沒有用。
第三個第四個是一對兄弟,這對兄弟叫王龍和王蛟,父親是金陵水軍偏將,因此兩兄弟水性了得。不過金鳳嬌說過不許下水了。
第五個是這五人里長相最好的,身材勻稱挺拔,臉上英氣畢露,只不過好像太自大了一點,當然,這自大絕沒有在金鳳嬌面前施展過,否則早叫他滾蛋了。
他有自大的本錢,他叫張劍,是武林四大世家之末張家的老三,家傳的武功已有三、五分火候,他自己則認為已有七分火候,因為在家裡,他武功只比老爹和大哥二哥差。他功夫好,會駕船,若是弄條小船下水,救人不難,不過金鳳嬌說了不准駕船。
於是五個大男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沒辦法,誰也不動。
水蓮柔急得頓足道:「哎呀,鳳姣真是的,頑皮也不看看時候。」轉眼看見上游放下一條客船,忙叫道:「快救人,快救人。」
那客船順流下駛,看來沒有停的意思,水蓮柔大急,金鳳嬌微微一笑,突然揚聲叫道:「誰救了那個人,給十兩金子。」
當真是金口一開,人人響應,客船馬上打橫,船上夫子客人一齊動手,將一靈救上船,送上岸。
水六順的六順鏢局雖然賺錢,可也不是太賺錢。當時金貴銀賤,一兩金子值二十兩銀子,十兩金子就值得二百兩銀子。二百兩銀子可以買上好的水田二十畝,水六順可不會塞二十畝水田到女兒手裡給她鬧著玩。
因此水蓮柔沒有十兩金子,眼見船夫伸出手,她不由漲紅了臉,看著金鳳嬌。金鳳嬌頭一撇:「給錢。」
五個大男人立即搶著掏銀子,還各不相讓,看得船夫行旅一呆一呆的。
一靈肚子裡沒有水,呼吸深長勻稱,心臟也咚咚的跳著,但就是昏迷不醒。
水蓮柔幾個圍著擺佈了半天,毫無辦法。水蓮柔只得對金鳳嬌道:「我們帶他回去,請大夫看看。」
她這句話叫金鳳嬌皺起了眉頭,於是尋五個大男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一靈本來長得不錯,濃眉大眼,配著雄壯勻稱的身材,見了的人都要誇一聲壯小伙子。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光頭上長出了長長的頭髮,嫩臉上鑽出了硬硬的鬍子,再給水浸濕了,鬍子頭髮纏在一起,亂七八糟,整個腦袋就是一個雞窩。認得人出,還是虧了水蓮柔替他拔開纏繞的頭髮,當然金鳳嬌也有功,不過她可沒這麼客氣,順手撈了根棍子,就在一靈臉上一陣亂拔,氣得水蓮柔瞪她。
金鳳嬌極喜歡水蓮柔這位溫柔美麗善體帖人的未來嫂子,知道她心善,其它事胡鬧也就罷了,若是反對她救人,她一定不高興。因此心裡雖然不願意,也不敢反對,只嘟囔一聲道:「不知哪裡來的流浪漢。」有她這一句,那五個順著竿兒也就上來了。
鄒青雲道:「這樣的流民草寇,所在都有,實在是殺都殺不完。」言下之意,既然好好的都要殺卻,這個半死不活的就更不要救了。他是官家子弟,揣摩上意這陞官秘訣給他用於情場,卻也正中金鳳嬌下懷。
錢有仁道:「今年正月裡下大雪,江寧城裡凍死了好幾百人,這樣的窮鬼,實在是救不了這麼多。」
王龍王蛟一齊點頭:「是。」
張劍退了一步,道:「這人漂了這麼久,身上不知有什麼蟲子沒有。」
他這話把金鳳嬌嚇了一大跳,忙跳開一步。
水蓮柔訝異的看她一眼,金鳳嬌的臉不由微微一紅,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女孩,只是給嬌寵壞了,給水蓮柔眼光一責備,慌忙補過,叱道:「找輛車來,未必要我自己去叫?」她不看水蓮柔的眼睛,低聲道:「這些傢伙,真不開眼。」
水蓮柔微微一笑,低頭看一靈,不知如何,對這個昏迷不醒的雄壯的陌生人,她心裡竟生出一種母性的要保護他的情懷。
這是陰魔的陰靈在暗中作怪。魔性最靈,稍有縫隙即會乘隙而入。水蓮柔的善心即是她心的縫隙,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一靈不言不動而體內的陰靈卻可以作用於人,說起來似乎玄之又玄,其實並不稀奇,人與人之間並不一定要靠接觸交談才可以產生感覺,心與心的感應也是可以產生共鳴的,古人所說的神交,即是心的感應共鳴。
叫了車子來,裝了一靈,幾個人回到六順鏢局,叫來郎中,那郎中也有趣,診了半天脈,竟說:「這小子什麼病也沒有,他只是睡著了。」
竟有人能在長江裡睡覺,這大夫當真糊塗到極點,張劍五個聽了都哈哈大笑。
然而這郎中是本地的名醫,他的自信並不因幾個毛頭小伙子的訕笑而動搖,一瞥那狂笑的五個,冷冷的道:「這小子的身體比你們五個加起來還要壯實,如果明天他死了,你們來砍了我腦袋去。」
那五個更加哄笑不止,水蓮柔也是擔憂不已。竟有人能在滔滔長江裡睡覺,說給誰,誰又信呢?她叫來兩個趟子手,叫他們給一靈洗了澡,換了衣服,再給他一張床,靜待他醒來。
一靈醒來的時候,自己給自己嚇了一跳。
他是第二天天將亮的時候醒來的,醒來看見自己躺在床上,還以為又回到了飛龍宮,但隨即便知道不是,飛龍宮的臥室比這裡可要寬敞奢豪不知多少倍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但他有一個奇怪的慾望,想照鏡子。
這念頭實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要知道,他原先是從來不照鏡子,不留意自己的美醜長相的。
桌子上恰好有一面小銅鏡,他拿起鏡子,對著微熹的天光一照,可就嚇了一大跳。鏡子裡的人,一張大毛臉,老長的頭髮,鐵硬的鬍子,哪還像個小和尚,簡直就是一個浪蕩街頭的瘋子。
他立即對自己不滿意起來,叫道:「啊呀,我怎麼這個樣子。」
他開始動手收拾自己,先把頭髮束起來,但鬍子可不易收拾,桌上有一隻茶杯,他順手敲碎了,捏一塊瓷片就刮了起來,刮的時候,手上自然而然生出內力,竟使得瓷片有如鋒利的刀片,所過之處,鬍子掃蕩一空,露出白嫩的肌膚。
天全亮的時候,他也收拾好了,鏡子裡是一個濃眉大眼的英氣勃勃的少年。一靈看著自己,突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臉。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笑的,頓時大吃一驚。
他看看四周,幸而沒有人看見,但心仍彭彭的跳了好久。
然而他心裡也承認,這樣子笑,有一種極其特別的吸引力,連他自己也愛看。
「不過別人說不定會笑我的。」一靈在心裡對自己說:「見了人,可不能這麼笑了。」
他不知道,這是情魔送他的第一個見面禮。隨著情魔的魔性與他的本心結合得越結密,情魔的魔性也會進一步擴大,若不出意外,最終他將變成第二個情魔,而天龍與陰魔將永遠受到壓制。
第十五章
漸漸有人活動,有說話聲。
一靈想:「也不知道在哪裡?不知他們說些什麼?」這麼一想,耳朵突然百倍的靈敏起來,數重屋外的說話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麻煩的是,江南水鄉的土音,十個字裡,他聽不懂一個字。
「我這是到了哪裡,不懂話,這可糟了。」一靈想著,探頭從窗外看去,只見不遠處高高的打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六順鏢局。
「六順鏢局是江南七大鏢局之一,原來我到了江南了,難怪不懂話了。」一靈想。
一個月的憂患盟主不是白做的,江湖上的東西,他實在已知道了不少。
門外有腳步聲,跟著「吱呀」一聲,一個青年漢子推門進來,看見他站在房中,卻是一愣,四下一看,不見有人,再回頭看著他的臉,一臉疑惑。
一靈不知如何特別的機靈,立即猜知他在疑或什麼,於是捏一片瓷片,在臉上做個刮鬍子的樣子,然後扮個笑臉。
那漢子頓時笑了,道:「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兄弟,好樣的。」
他叫蘇大發,是六順鏢局的趟子手,挺活潑也挺好相處的一個年輕人,所以水蓮柔叫他來照料一靈,不過他的話,一靈一個字也沒聽懂。
一靈躬身為禮:「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蘇大發慌忙還禮,連聲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走鏢的人,都會說官話,因此這回一靈聽懂了。
一靈道:「那麼請大哥引見你家小姐,容我當面謝她。」
蘇大發笑嘻嘻點頭:「是該謝,是該謝,我家小姐可是個好人,不僅人漂亮,心眼更和觀音菩薩似的。」
一個極柔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大早找你不到,原來你在背後說我了。」
蘇大發一吐舌頭:「小姐來了。」揚聲道:「快進來吧,人家醒來了,要謝你了。」
一靈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容貌極美,較之他所見過的陸雌英等三女,有過之而不及。
但叫一靈心靈震動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眼裡所流露出的溫柔關切。
這女子正是水蓮柔,好心的她掛著昏迷不醒的一靈,大清早就來探視。她以為一靈還是昨天那個樣子,誰知一進房,一眼看到的,卻是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的眼裡放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四目對視的那一剎那,水蓮柔的心裡竟不由自主的咚咚的一跳,而身子竟有一種軟軟的、酸酸的感覺,說不出的怕人,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水蓮柔大吃一驚,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而更駭人的是,她覺得雙頰微微的有些發燒,莫非臉頰竟然紅了,那可要命。
她心善,與任何人相處,總是很溫柔,但她是個端莊的女孩子,不起邪心,所以為人處事,也總是大大方方的。
這次卻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僅與他對視了一眼,她竟就有一種春心蕩漾的感覺。
這時一靈已施下禮去:「多謝小姐療傷救命之恩。」
水蓮柔慌忙還禮,道:「公子不必多禮,任何人見了都會這麼做的,只不過恰好叫我們遇上了而已。」口中應答,心裡警告自己:「水蓮柔,你是怎麼了,快別當眾出醜。」
心裡想得好好的,但與一靈目光一接,一靈微微一笑,卻就像一陣春風,吹皺了她的心湖,她禁不住也報以嬌媚的一笑,這種笑,絕對只能給情人的,她卻不知不覺給了一靈,媚眼飛過,頓時心中大駭。而一靈也嚇了一跳,暗罵自己:「叫你不要笑的,怎麼又笑了。」
情魔初顯威力,小試身手,立刻大見奇功,水蓮柔這不成氣候的小小定力,又如何是情魔百年魔功的對手,一靈當然也同樣不行。
蘇大發看得眼也呆了,拍手道:「小姐今兒個特別好看。」
水蓮柔一驚之下,紅霞上臉,嗔道:「胡說什麼。」對一靈道:「公子既然起來了,便請到外面用早點。」口中說話,卻再不敢與一靈對視。
到外面,水蓮柔叫蘇大發招待一靈,自己卻進了內室。對於今早上大異往常的春情湧動,她實是又驚又怕,哪裡還敢再陪一靈。
房裡,金鳳嬌還賴在床上,她來未來嫂子家做客,自然與水蓮柔做一床,聽見腳步聲,翻轉身,往水蓮柔臉上一瞟,卻就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嫂子春心動了,莫非想起了我哥。」
水蓮柔魂飛魄散,慌忙背轉身,羞道:「你這小丫頭,亂說什麼,誰春心動了。」
「啊呀,就比我大幾個月,這麼老氣橫秋的。」金鳳嬌跳下床來,跑到她背後,猛地伸手摟住了她,嬌聲道:「春心沒動,臉紅什麼?」這嬌嬌女僅繫了一個小肚兜,青春富有彈性的雙乳擠壓在水蓮柔背上,水蓮柔本來就身子發軟,這時更覺得站也站不牢,情急之下,叫道:「啊呀,屋上有人,露了春光了。」
金鳳嬌不知是計,一聲尖叫,一彈到了床上,縮進被子裡。水蓮柔一笑,身子恢復正常,坐到床邊道:「好了,起來吧。你不是膽大包天嗎?也怕人看。」
金鳳嬌才知是計,鑽出被子,嗔道:「壞嫂子,等嫁到我家啊,看我怎麼收拾你。」起床穿衣,突然想到一事,問道:「哎,昨天救的那人,醒了沒有?」
水蓮柔想到一靈,心兒就不覺一跳,忙收攝心神,道:「醒來了,正在外邊廳上吃早點呢。」
金鳳嬌皺眉:「啊呀,怎麼可以讓他在廳上吃早點,他這麼埋汰的,別人怎麼還有胃口?」
水蓮柔眼前印出一靈高大的身材,蕩人心魄的笑臉,心中忽然泛起一種驕傲的情緒。竟好像那個人是她的兄長或者情郎。
「如果你看見他,一定會多吃一碗飯。」她笑著說。
金鳳嬌不信的看她,但水蓮柔的樣子不似作假。這嬌嬌女大奇,道:「我卻不信。」加緊梳洗打扮,剛打扮好要下樓,丫環卻來報:「五位公子爺都來了,問小姐起來了沒有呢?」
金鳳嬌大沒好氣:「大清早的,趕喪啊,告訴他們,我剛睡下,要天黑才起來呢。」返身又回樓上,稀奇也不去看了。
水蓮柔一笑,叫丫環拿了早點來,兩個在閨房吃了,都吃得有口無心。金鳳嬌是氣悶,水蓮柔卻是心慌,一靈微笑的雙眼似乎老在她眼前晃。她怕金鳳嬌看出來,便強迫自己去想金鳳嬌的哥哥金龍瑞,自己未來的夫君,竟也全無用處。
金龍瑞和金鳳嬌這嬌嬌女不同,是個人物,金富明死得早,他死時,金鳳嬌八歲,金龍瑞十八歲。十八歲的金龍瑞一手撐起金家門面,他聰明早熟,練功下得苦而且有天賦。這十年來,金家不僅未衰落反而更呈興旺之象,金富明在世時,輔子不過十幾家,現在卻發展成了二十多家,田產也增加了不少。金龍瑞自己,則贏得了個玉面哪吒的稱號。
哪吒是神道中極厲害的人物,玉面自然是稱讚他的長相了。年前水六順一支鏢遇到點小麻煩,金龍瑞出頭解決,水蓮柔見了他一面,確實是個極英俊厲害的人物。也就是那一面,金龍瑞對她一見生情,遣人提親,水六順自然無有不允,婚期便定在今年五月裡,不過一個多月了。
平日裡,水蓮柔悶得慌的時候,便會想到金龍瑞,想著他英俊的笑臉和附在他身上的各種故事,心裡總會泛起甜甜的笑意。【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今天卻怪了,她沒法想金龍瑞,想到他就心煩意亂,只有一靈的一對眼睛,在眼前晃。
最後水蓮柔沒有辦法了,只有咬著舌尖警告自己:「水蓮柔啊,你是訂了親的人了,可絕不能像鳳嬌一樣的招三惹四。」
水蓮柔在房裡意亂情迷,苦苦和自己掙扎,外面的一靈也是心湖蕩漾,他竟彷彿感應到了水蓮柔的春心,而同樣的,他心裡也在掙扎,苦惱的想:「一靈,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怎麼可以對救命恩人起不良之心呢?」
他不知道,魔性已深印在他心裡,他整個人都已經變了。但情魔未能控制他全體,他的赤子之心還在,佛心也還留著,所以他會不由自主的起色心,又會在心裡自責。
一靈在廳上進早餐,蘇大發陪著,一會張劍、鄒青雲五個前腳後腳擁到,蘇大發對這五人沒好感,因而對一靈格外熱情。
一靈穿著趟子手的衣服,論打扮自然無法與張劍五個相比,但身上卻散發著一種非常誘人的氣質,叫人看了第一眼,不由自主的還想看第二眼。
張劍五個以為又添了一個強力的竟爭者,都大感沮喪。但隨後知道這人其實是昨天他們救起的那人,頓時又個個興高采烈了。一齊圍著一靈,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設法為自己吹噓,一討一靈感激,二挫情敵信心。
一靈自然感謝一番,心裡卻有一種把五人看透了的感覺,想:「五個紈褲子弟。」但心中隨即警覺:「我怎麼會這麼想呢?古怪,今早上我好像跟以前不同了。」
他自己終於有了感覺了。
第十六章
裡面金鳳嬌兩個吃了早餐,水蓮柔笑道:「下樓去吧,只怕那五個早等得不耐煩了。」心裡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呢?」而心兒立即就給這個念頭嚇得咚咚直跳了。
金鳳嬌一撇嘴:「哪怕他五個去跳長江呢,我才不急。」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主意,考考這五個大笨蛋,看也有一個聰明的沒有。」拿過一張紙,一支眉筆,在紙上畫個合手的美人,旁邊寫兩個字:禾日。
水蓮柔不懂道:「這是什麼?」
「這是進香。」金鳳嬌笑道:「美人合手,代表我兩個,禾日相迭乃是個香字,意思是我兩個要去進香,看他們猜不猜得出。」
水蓮柔笑著戳她額頭:「你這個鬼丫頭。」
兩個下樓,躲到門背後,叫丫頭來吩咐了,拿了紙出去。
丫頭叫紅菱,是水蓮柔的帖身侍僕,跟著未來的姑奶奶學,不大給鄒青雲五個好臉色看,冷著臉到廳上,道:「這裡有一個謎語,誰猜中了,姑奶奶有賞。」
張劍五個一擁而上,看了紙上的畫和字,頓時大發怪論。
錢有仁道:「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小姐想去插秧,大家看,這裡明寫著,一雙手在日頭底下插禾嘛。」
兩女在裡頭大笑,水蓮柔做了個插秧的姿勢,金鳳嬌輕罵:「插你錢呆子個頭。」而紅菱果然就罵了:「插你個頭。」
鄒青雲搖頭:「哎,錢兄差矣,小姐萬金之體,怎麼會下田插秧,這畫上是說,小姐在讀詩,讀的是一句『鋤禾日當午』,因此謎底應該是午時,小姐午時有約。」
金鳳嬌在裡面又罵了:「約你個鬼。」紅菱則在廳上道:「那你就回家等著吧,笨蛋。」
王家兄弟猜謎不行,眼見錢、鄒兩個明明都有道理,卻又都錯了,於是口也不敢開了。
張劍見紅菱望過來,試探著道:「是不是一招武功?」
紅菱強忍著笑,道:「那你就試著拆解看看。」
一靈在邊上坐著,耳中卻聽出了金鳳嬌兩女就躲在門背後偷笑,不知如何腹中一熱,竟強烈的產生出一種爭強鬥勝的慾望。
他走到紅菱面前,看一下那張紙。
紅菱笑道:「怎麼,這位公子也想猜猜看?」
張劍五個都以鄙夷不屑的眼光看著一靈,自己不行,卻並不妨礙他們看不起別人。
一靈不看他們,看蘇大發:「蘇大哥,城裡哪座廟宇香火最盛?」
蘇大發愣了一下,道:「是水月庵,怎麼,兄弟要去上香?」
一靈搖頭:「不是我,是你家小姐,你備車吧。」
蘇大發還在發愣,金鳳嬌卻拍著手走了出來,嬌聲道:「你就是我們昨天救的那個人了,心眼兒倒還不笨。」
一靈本是斜對著門口,這時轉過身,眼前頓時一亮,心中暗讚:「好一個美人兒,與那水蓮柔倒恰是一對兩枝花兒,只不過一個是迎風招展,一個是幽香暗放。一動一靜,各具其美。」心裡想著,四目相對,他眼中自然而然放射出一股強大的莫可抵禦的魅力。這種魅力是情魔積百年御千女練成的魔功。金鳳嬌頓時也和水蓮柔一樣,給他一眼看得臉發紅,身發軟,心狂跳。
追金鳳嬌的男子成百上千,她不像水蓮柔,要麼不動情,要就定一個。她是來者不拒,挑挑撿撿,見的俊男多了,卻沒一個人能像一靈般,給她這種感覺。
金鳳嬌即激動,又不甘心,退一步,挽著了水蓮柔的手,眼光去一靈的臉上一溜,道:「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話聲很平穩,水蓮柔卻通過她的手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心中暗叫:「天啊,這花心女竟動了情。」一股酸味,平白無故的從水蓮柔心底翻起。
「一靈,王一靈。」一靈答。
「一靈?這名字好熟。」金鳳嬌美眸往一靈臉上看去,一靈微微一笑,金鳳嬌竟然看呆了,好一會才醒悟過來,忙側轉頭,臉卻已經紅了,心中暗歎:「他笑起來看好看。」
蘇大發走進來稟報:「車子準備好了。」
金鳳嬌轉頭看水蓮柔:「好吧,我們去進香。」說著話,眼光卻又在一靈臉上溜了一下,那意思,一靈如何不明白,但也就是太明白了,突然引發了一靈的警覺,心中暗叫:「哎呀,我是怎麼了,我總共只有七天的壽命,現在也不知過了幾天,怎麼還可去勾引女孩子?該死。」
心中罵著自己,抱拳作個環圈揖,道:「多謝各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我這就告辭了。」
兩女幾乎同時一震,齊叫道:「怎麼這就走呢?」
水蓮柔自出來一直不敢與一靈眼光相對,這時勇敢的看著他,道:「王公子,你的傷還沒好全呢,留下來休養幾日吧。」
金鳳嬌道:「對,住幾日,先陪我們去進香。」眼光一溜:「謎底可是你猜出來的呢。」留戀之意,再明顯不過。
但此時一靈心中,佛心與純樸的赤子之心牢牢佔據上風,搖搖頭,道:「我的傷全好了,不好意思再打擾小姐,多謝小姐。告辭了。」作一個揖,轉身出門。
他一轉身,兩女的心都好像給勾走了一般,水蓮柔還強自克制,金鳳嬌卻是一臉的留戀幽怨,正恨開不得口,卻天降救星,一條漢子直衝進來,若不是一靈閃得快,一定撞個滿懷,那漢子一個踉蹌,一靈慌忙一把扶著。這下自然走不了了。
兩女大喜,看那漢子,卻都是一驚,水蓮柔已叫了起來:「二哥,你怎麼了?」
這漢子是水蓮柔的二哥水固,這時一臉慘白,半軟在一靈懷裡,竟是跑脫了力,嘴大張著,呼呼喘著氣,卻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著。
趟子手蘇大發最是乖巧,慌忙到裡面請了老爺水六順出來,一靈則扶水固到椅子上坐下,人家出了事,他當然不好說要走,便在邊上站著。
水六順出來,水固也回過氣來,登時哭道:「爹,鏢給劫了。」
「什麼?」水六順手裡托著一個水煙壺,一激靈,手抓緊,煙壺應手而扁,壺中混濁的老煙槍水激射而出,廳中登時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煙味。
水固今年快三十了,是條堅強的硬漢子,砍下腦袋也不皺眉頭的人,這時他卻在哭。
水六順今年六十歲,江湖上闖了大半輩子,經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平素再大的事,也莫想讓他的手抖一下,今天卻捏扁了心愛的水煙壺。
只因這支鏢太大了,那是十箱奇珍異寶,價值是三十萬兩銀子。
水六順一生的積蓄再賣了祖傳的房子典了家中的一切,大約有三萬兩銀子,剛到鏢銀的十分之一。
「天啊。」水六順仰天長叫:「是我錯了,我該親自護鏢。」
這支鏢太大,因此水六順用了一個小小的計謀,將珠寶箱子混裝在十車藥材上。更只叫兩個兒子護鏢,以叫黑道賊匪堅信那不過真是值不了幾個錢的藥材,沒想到卻失算了。
「在什麼地方失的鏢,是誰劫的?」他問。
張劍幾個紛紛叫:「是誰,吃了豹子膽了。莫非不知六順鏢局與武林四大世家的關係?」「我叫爹爹派人去捉。」「我們出水軍助戰。」
水固掃了一眼張劍五個,搖搖頭:「在黃蜂崗,是青龍會的人幹的,領頭的是青龍會白旗旗主劉湘。」
張劍五個人都啞了。
江南黑道武林多少對四大世家存有懼意,但青龍會除外。青龍會好手之多,人手之眾,四大世家從來都清清楚楚,因此對青龍會也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江寧府幾個欺軟怕硬的衙役,嚇唬老百姓也還罷了,敢去惹青龍會?敢去捉劉湘?就算他敢,有這個本事嗎?
青龍會橫行長江,金陵水軍曾與李青龍打過幾仗狠的,可惜每一次都打敗了。以致到後來,每一任的水軍都統都竭力避免與青龍會打仗。
水六順一屁股坐倒,一口氣回不過來,竟昏了過去。
水蓮柔大驚,哭叫:「爹爹,你怎麼了?」
一靈走過去,伸指在水六順人中上一點,水六順哎呀一聲回過氣來,睜眼看著女兒的淚臉,登時老淚長流:「蓮兒,鏢局完了,水家完了。」
水蓮柔抱著父親,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默默的流淚。
青龍會太強,這支鏢無論如何也奪不回來,鏢太大,六順鏢局無論如何也賠不起。水家已走到了絕地。
金鳳嬌柳眉倒豎,叫道:「蓮姐是我金家未來的媳婦,水家的事,就是我金家的事。李青龍這麼做,不是公然欺負四大世家嗎?我找他去。張劍,你去不去?」
張劍漲紅了臉,道:「爹爹多次告訴我,惹任何人都沒關係,若是牽涉到青龍會,要出頭,一定要先告訴家裡。」
事實上同樣的話金龍瑞也給金鳳嬌說過多次。青龍會實在是太強大了,與它作對,所有人都一定要考慮一下後果。
金鳳嬌一頓足:「我不管,要麼你就跟我去,要麼你就滾,我再也不要見你。」
張劍囁嚅著難以回答,臉漲得更紅了。
第十七章
水六順叫道:「鳳嬌姑娘,不要逼張公子了,不要說四大世家,便是五大門派,要李青龍退出巨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青龍會實在是太強了。」
金鳳嬌道:「但今天的青龍會,已不是一個月前的青龍會了,四大世家未必對付不了它。」
水六順搖頭:「只要李青龍還活著,四大世家就沒人是他對手。唉,若是江南第一劍朱環朱大俠還活著就好了。」
他說的是實情,除了二十年前過世的江南第一劍朱環,四大世家確實無人是李青龍對手。金鳳嬌有氣也無處發,看著張劍五個,眼中冒火,喝道:「滾,都給我滾。」
水蓮柔模糊的淚眼裡看見張劍五個狼狽而去,若在一刻鐘前,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笑,但現在她卻笑不出來了。一刻鐘前天是藍的,而現在,她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
她擦擦眼睛,看著一靈,這個只一眼就叫她意亂情迷的男子,方纔她還在為這種不可思議的感情掙扎,但現在已經不必要了。
「你走吧,王公子,我現在真的不留你了。」她的聲音仍如往日般溫柔,但這種溫柔卻只叫人心酸。
一靈看著她淒然欲絕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這微笑比痛苦更要千百倍刺痛人的心。一靈的心裡突然湧起無盡的柔情,心底有一個聲音在狂叫:「我要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深吸一口氣,叫道:「水小姐,不要再傷心了,叫人帶我去找劉湘,我幫你要回那支鏢。」
一眨眼間他彷彿換了一個人,他的聲間並不大,但兩眼雄光威發,那種虎視天下的氣勢,便好比胸中藏著百萬雄兵,又好似一個撐天的巨人,要把五嶽盡踏為平地。
這是昔年的絕世之雄天龍的本像,終於由於情魔的刺激,誘發出來了。
情魔為情而生,為情而死,情到深處,無所不用其極,體內所有的東西,自然都會毫不客氣的利用。
蘇大發不自覺的一個踉蹌,退了兩步,水六順、水固父子卻一齊站起,金鳳嬌張大了嘴,水蓮柔眼中一亮,杏眼圓睜。
「王……王公子,你……你……」一下子,她竟說不出話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個青年,突然間會發出一種類似於帝王的氣勢,給她一種居高臨下的壓力。
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水蓮柔道:「王公子,你方才說……能幫我們把鏢要回來?」
一靈點頭:「是。」望向水六順道:「劉湘劫了鏢,一定先回他的白旗香堂所在地,白旗香堂在白馬鎮,老伯,你叫人帶我去。」
「不,我親自帶你去。」水六順響亮的叫,當先出廳。一靈霸王般的氣勢,竟叫他自然而然的懾服,心中竟沒有半絲疑惑。
水蓮柔、金鳳嬌對望一眼,齊道:「我們也去。」
一路上,兩女緊隨在一靈馬旁,不時拿眼看他。兩女的心,都叫這有著霸王氣勢的神秘年青人吸引了。
有些人牛皮吹破天也沒人信,有些人一句話不說卻人人信服,兩者相差的就是氣勢。一靈叫水六順不疑讓兩女雌伏的,就是天龍潛藏於他身上的霸氣。
到傍黑時分,一靈一行人才到白馬鎮,問著白旗香堂,直闖進去。
劉湘的白旗香堂裡,正大擺酒席,數千人在胡吃海喝,有幾名弟子見一靈一行人闖進來,上前攔阻。一靈手一揮,這幾名弟子便如稻草人般飛了起來,砸在酒席上。
數千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前席上一條漢子霍的站起,正是劉湘。
幾天前一靈都還和他打過交道,一眼就認了出來,但幾天前一靈是個光頭和尚,這時卻一頭長髮,劉湘不免有點認他不出,只覺得面熟。
一靈緊吸著劉湘的目光,沉聲喝道:「劉湘,你過來。」喝聲如雷,滾滾在大堂裡轟響。
劉湘心中不自覺的發緊,彷彿前面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一尊天神,心中不由大駭,他到底是定力高深的一流好手,一摔頭,避開一靈的眼光,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再看著一靈,一步步走近:「你是誰?」
一靈眼光如電,幾乎要直透入劉湘心底,冷笑道:「幾天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不看我頭髮,你看我是誰?」
劉湘狐疑的盯著一靈的臉,驀地裡打個冷顫,連退數步,臉上的神色,如見鬼魅。
水六順水固父子及金鳳嬌兩女站在一靈背後,將劉湘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禁又是興奮,又是驚疑,顯然劉湘認出了一靈,看他嚇成那個樣子,難道他們從長江裡撈出來的這個神秘的年青人,竟是個不可一世的人物?
劉湘手腳發軟,指著一靈的手竟有些打顫:「你,你是……仇……」
一靈點頭:「好,你總算還認得我,那麼請你給我個面子,把今日劫水老鏢頭的十箱珠寶還給水鏢頭。」
坐席的幾千白旗弟子頓時鼓噪起來,劉湘認出了一靈,他們可沒認出來。幾千人一齊出聲,可把一靈身後的水六順金鳳嬌幾個嚇矮了一截,不自禁的擔心起來。
劉湘看看身後,再看看一靈。
「這……這……」他說不出話來,他不好答應,可也不敢拒絕。他本是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殺人放火眼也不眨的梟雄。但他怕一靈,他不能不怕,連李青龍陸九州都怕一靈,他劉湘憑什麼不怕?
一靈緊盯著劉湘的目光,胸中氣勢如海潮狂漲,沉聲喝道:「劉湘,爽快點,休惹翻了我性子,翻臉不容情。」
劉湘清清楚楚的感應到一靈氣勢的漫天狂漲和逼迫,禁不住再退一步,一咬牙,手一揮:「將珠寶抬出來。」
旗下弟子雖然鼓噪,但青龍會會規甚嚴,便有弟子抬出十個大箱子。
水六順幾個又驚又喜,看一靈,一靈手一揮:「上去看看。」
水六順水固上前,箱上鏢局和僱主共帖的封條還在,仍不放心,又開了一個箱子,果是珍寶。對一靈道:「不錯。」
一靈點頭,蘇大發到外面叫了車子抬夫,將珠寶裝上。
一靈看著劉湘,抱拳道:「多謝旗主,請旗主上復龍頭和小姐,就說故人問安。」
一靈幾個退出大堂。
身後傳出白旗弟子的鼓噪,接著是劉湘的喝聲:「你們難道沒認出他是誰,他是……」
後面三個字他放低了聲音。水六順金鳳嬌幾個尖起了耳朵,卻仍然沒聽清。但心中駭然的感覺卻更是有增無減,因為就在劉湘低低的聲音後,數千人的鼓噪聲突然就停止了,便好像這幾千人一下子全給人掐住了脖子。
能嚇到青龍會旗主這個樣子的,他是誰?
水六順父子尤其是金鳳嬌兩女,心裡不住的琢磨。
出鎮不久,天即黑透,趕到另一個小鎮已是半夜時分,夜裡也不及說什麼感謝的話,大家歇宿。
一靈身份超然,一個人一間房,他仍是盤膝坐夜,看看子時已至,身體裡卻並無異樣,記得中午也是毫無感覺,一靈心中詫異,想:「莫非狐女是嚇我的?」捉摸不透,也就不管他,自顧自深入禪定。
不知過了多久,一靈心中忽生感應,睜開眼裡,原來天已經亮了,門上傳來剝剝的叩門聲。
「王公子,醒了嗎?」是金鳳嬌的聲音。不過一靈感覺得到,水蓮柔也在邊上,他幾乎透過門板看見了兩女花枝般的身子,心眼裡頓時滴溜溜的活起來,嗯了一聲道:「沒醒,還做夢呢。」
門外愣了一下,隨即格格笑了起來,問道:「夢見了什麼沒有。」
「夢見兩個大美人來敲我的門,也不知是真是假。」一靈打開門,故作吃驚:「哎呀,原來是真的。」
—>文—金鳳嬌笑得花枝亂顫,水蓮柔雖端莊持重,也是抿嘴笑個不了。
—>人—三個到店中,叫來早餐,金鳳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突發嬌嗔,對一靈道:「喂,你不老實。」
—>書—一靈看看手,又看看腳,訝道:「我碰著你了嗎?沒有啊。」
—>屋—他的樣子實在很有趣,水蓮柔忍不住撲哧一笑,金鳳嬌也笑了,卻強忍著,嘟起嘴:「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的名字,青龍會幾千人,聽到你的名字,立即就像給人割斷了喉管一般,憑王一靈三個字,怕沒有這麼大的威風吧。」
一靈一翹大拇指:「小姐真聰明,一下子就揭穿了我的掩身術,我果真不是叫王一靈的。」
「那你叫什麼?」兩女齊問。
「我叫王靈官。」
「王靈官?」兩女凝神思索,記憶中似乎沒有這樣一個人物。
「王靈官也不知道?」一靈訝道:「你們看過戲沒有,就是那些……嗯……捉鬼的戲。」
兩女登時都明白了,金鳳嬌捶他:「哎呀,你又騙人。」
一靈笑著躲開,故作冤屈道:「沒辦法啊,我說我叫王一靈你又不相信,那只好是王靈官了,靈官捉鬼,劉湘他們大概是小鬼變的,所以特別怕我這靈官。」
金鳳嬌大發嬌嗔,水蓮柔抿嘴嬌笑,兩女本生得極美,這一嗔一笑,小女兒態畢露,當真艷比嬌花。客棧中同食的行旅,不論老少,都看得眼光發直,心中都覺奇怪,看一靈,濃眉大眼,粗布灰鞋,實在也不怎麼出眾,怎麼就能逗得這兩個美人這麼開心呢?
他們哪裡知道,一靈體孕情魔,正是天下所有女人的剋星。
第十八章
水六順人老成精,當然會順便借一靈這大菩薩給自己保鏢。他也不直說,只跟女兒說要直接護鏢給貨主,不回家了。水蓮柔自然去跟金鳳嬌說,金鳳嬌老實不客氣便要一靈一起跟去,一靈想著好人做到底,左右無處可去,便也同意。
一靈神秘豪勇,風流有趣,兩女的芳心都給他牢牢的勾住了。水蓮柔倒還時加克制,金鳳嬌卻是全無顧忌,一腔女兒情懷,在一靈面前展放得淋漓盡致。
這日午時在野外打尖,兩女有點小事,一靈得閒,一個人坐著,心中突然警覺,想:「我和她兩個這樣親近,怕是不好吧,尤其是水姑娘是訂了親的人。」眼前浮起水蓮柔憂鬱的眼神,一靈有好幾次發現,水蓮柔好好的,突然就會露出這種眼神來。
「她很矛盾。」一靈想:「都是因為我,我不能再逗她了。」這麼想著,心裡突然一陣難過,這種難過竟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來的,不由吃了一驚。
情魔在作怪了,只是一靈不知道。他時有警覺,但這種警覺越來越淡,也就是說,情魔對他的改變越來越大了。
金鳳嬌突然在一靈耳後叫一聲,嚇了一靈一大跳。
一靈拍拍胸口:「哎呀,嚇死我了。」偷眼看水蓮柔,這善良的姑娘的眼裡,竟真的帶著關切。一靈心中猛地閃出一個念頭,想:「若能娶她為妻,天天得她這麼柔情關心,那就好了。」心裡這麼想,眼光裡立即就表達出來,情魔百年的魔功,自有叫女人知他心意的本事,水蓮柔一眼就懂了,臉頰倏地變得通紅,又刷地轉為慘白,垂下眼簾。
金鳳嬌只顧笑,沒注意,問一靈道:「想什麼呢,呆呆的,人來到背後也不知道。」
一靈指一指路旁:「看那兩朵花,一白一黃,白花溫柔,黃花嬌艷,若將兩朵花都摘下來,是不是太貪心了。」
水蓮柔的身子明顯顫了一下。
金鳳嬌笑道:「這有什麼。」走過去,將兩朵花都掐下來,道:「黃的歸我,白的歸蓮姐。」
一靈心中一動,道:「來,花給我,我給你插頭上,保證好看。」
金鳳嬌疑道:「你還會給女孩子插花?我可不信。」
「試一試就知道了。」一靈道:「這樣吧,我先給蓮姐插,你在邊上看著,若覺得不滿意時,你的就不要我插好了。」
水蓮柔忙搖手:「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金鳳嬌捉住水蓮柔,道:「來。」
一靈微笑著走攏,水蓮柔看他一眼,眼光複雜已極,心想:「只有丈夫可以給妻子簪花。我是訂了親的人,可是這冤家……這冤家……」
她若真不願意,金鳳嬌是捉她不住的,實在是她的心不願意拒絕。感覺著一靈將花輕輕插下,卻彷彿不是插在她頭髮裡,而是插入了她心裡,身子發顫,臉頰卻比發上的白花還要白。
金鳳嬌拍手道:「真好看,來,快給我也戴上。」微偏過美好的臻首,一靈看著她生著細細的絨毛的雪白的頸子,忍不住湊過嘴去嗒的親了一口,眼光卻繞到水蓮柔臉上。
金鳳嬌如遭雷擊,腿腳打顫,身子發軟,差點就軟到了地下,呆了好一會才跳開去,又喜又羞的嗔道:「哎呀,你好壞。」臉頰紅得就像三月的桃花,而眼裡的喜悅,卻比桃花更耀眼。
而邊上的水蓮柔,臉頰更紅得如一朵山杜鵑一般,不知怎麼,她有一種感覺,一靈這一吻,同時也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頸子上。
快接近茅山山區了,晚間只得在野外露宿,江南水鄉多雨,像水六順這等走遠鏢的人,都帶了帳篷。
吃過飯,各回帳篷休息,一靈在帳篷中禪坐,心中突生感應,飛溜出帳,躲到旁邊一株樹後。
一個窈窕的身影,躲躲閃閃的掩了過來。是金鳳嬌。
黑夜對一靈的視力毫無影響,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金鳳嬌臉上洋溢著一種又羞又喜的夢幻般的神彩,不禁心中一蕩。
金鳳嬌到帳前站住,好一會兒,帳內毫無影響。
金鳳嬌伸出一個指頭,柯了柯帳篷的面面,發出幾聲輕輕的刮動聲,裡面仍然毫無聲息。
金鳳嬌有點急了,終於出聲道:「喂,你睡著了嗎?」
「是,我睡著了。」一靈掩到金鳳嬌身後,在她耳邊說。
金鳳嬌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頓時又羞又喜,嗔道:「你……」
僅僅說了個「你」字,她就說不下去了,她的身子給一靈摟得緊帖在了他身子上,他的大嘴俯下來,吻住了她的香唇。
他的舌頭攻入她嘴裡,勾住了她的小紅舌,纏繞著,吮吸著。他摟著她後背的大手,一隻往上,一隻往下,撫過她的腰際,掌心放出無邊的熱力,像兩塊鉻鐵,所過之處,她的肌肉不住顫動。
情魔初顯身手,四下出擊,攻擊風雨不透,熟練老到。
金鳳嬌神魂俱散,身子紅熱如火,癱軟如泥。若不是一靈摟著,她早滑到了地下,一靈的嘴移開老半天,她才返過魂來,卻仍然站不穩,只能靠在一靈懷裡。
一靈微微笑,道:「怎麼樣,舒服嗎?」
金鳳嬌正羞著呢,頓時捶他:「你這壞蛋,壞透了。」
一靈故意訝異道:「我怎麼壞了,難道這是壞嗎?」
「還不是壞?人家身子都軟了。」金鳳嬌嬌嗔。
一靈點頭:「這倒是真的,我剛才上下摸了一遍,發覺你身上確實沒一個地方是硬的。」
這話叫金鳳嬌怎麼吃得消,大力捶他:「壞人,壞人。」身子卻不爭氣,怎麼也不能從他懷中逃離出來。
一靈輕聲一笑,將她抱起,鑽入帳篷,放在被上,自己身子輕輕壓著,道:「我還有更壞的,你若不怕,那就試一試。」
金鳳嬌身上恍如有一股電流經過,身子酸軟得怕人,也亢奮得怕人,她當然怕,卻更想試,強道:「我才不怕,但是……但是你不許欺負我的。」
一靈裝出一副惡態:「那不行,羊入虎口,鼠入貓口,怎麼能夠不盡情欺負一番呢?」
金鳳嬌又驚又怕又想,放軟了語氣道:「那你不許弄痛人家。」她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並不知道第一次會痛的,只是女孩子天生怕痛些,先就擔心了。
一靈側頭想了一想,道:「好,讓我試試看。」伸出大手,一把抓著了她乳房,然後輕輕一捏。
金鳳嬌一聲驚呼。
「怎麼,很痛嗎?」
「不。」金鳳嬌閉著眼睛喘氣,眼微睜,卻見一靈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頓時羞不可抑,一把箍著他脖子,叫道:「你壞,你壞。」
「你叫我壞的啊,那就不客氣了。」一靈坐言起行,立即照做,金鳳嬌剛想辨解,嘴唇卻已給堵上。
金鳳嬌的腦子立即迷糊了,整個人似乎在雲裡飄著,惟一的感覺,是一靈那兩隻無所不到的魔手,掠過肌體,帶來的陣陣熱潮。
衣裙飛落,隨後的金鳳嬌,猶如巨浪中的小船,無盡的歡樂,便如潮頭,一個才落,一個又起。
她終於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靈終於停止了動作,他坐起身子,看著眼前橫陳的玉體,眼中閃爍著一種晶亮的從所未見的光芒。
驀地裡他仰聲長笑,這笑聲與他平日的笑聲完全不同,竟是動聽之極。
這筆聲是情魔的笑聲。
藉著與金鳳嬌的交合,情魔終於完全與他融為一體。
這時的一靈,就是情魔,但又不完全是情魔,還有天龍和陰魔。情魔克制著天龍和陰魔的大部,但對他有用的,他卻隨時會加以利用,為情而用。
笑聲未歇,一靈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感覺,他感應到了水蓮柔,水蓮柔還沒有睡,正在為他而傷感,在矛盾中掙扎。輕聲一笑,一靈飛掠而出,飄入了水蓮柔的帳篷中。
水蓮柔一驚而起,身上僅繫了個抹胸,粉臂玉頸頓時都露了出來,慌忙掩著被子,又驚又羞,道:「你怎麼進來了。」
一靈不答她,只是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你哭了。」
水蓮柔忙伸手擦眼,遮掩道:「不,沒有。」
「你瞞不了我。」一靈走近一步,蹲下身子,更緊更近的看著她的眼睛。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一靈輕聲低吟。但這低吟的每一個字,落入水蓮柔心裡,卻像一聲聲巨雷。
第十九章
水蓮柔身子一陣劇烈的顫抖,猛地抬起頭,直視著一靈的美眸裡,珠淚滾滾而出。
「莫哭,莫哭。」一靈輕輕的替她擦去淚水:「莫說你還沒嫁,就算已經嫁了,我們也可以相愛。」
「不。」水蓮柔一仰頭,躲開他的手:「我已經訂親了。」她聲音哽咽:「我絕不是個水性揚花的女子。」
「你不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但你絕對是個無情無義的女子。」
水蓮柔愕然抬頭。
一靈狠狠的看著她:「你知道不知道,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你溫柔善良的目光,就像冬天的太陽,一下子就照亮了我的心。而我也知道,你也愛我,但你現在卻不肯接受我的愛,也放棄了你自己的愛,要去嫁給你不愛的人。你問問自己,你是不是無情,對我無情,對自己更無情。而不愛而嫁,便是無義,我沒說錯,你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不,你不能這麼說我。」水蓮柔雙手捂臉,哭了起來,被子滑落,裸露的雙肩隨著抽泣而不住的抖動。
「人言可畏啊,若是我和你……,別人會怎麼說?」她哭叫。
一靈幾乎要仰天長笑,他猛地拉下水蓮柔的手,托起她柔美的下巴,低吼道:「看著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熾熱明亮如當頂的紅日,而他整個人所發出的強烈的氣勢,更如夏日的炎陽,無所畏懼,無可阻擋。
「你愛我,我也愛你,只要我們相愛,天塌下來也不可怕,何況是人言。」他低沉的聲音如此有力,竟恍似雄獅在怒吼。
這正是天龍當年雄視天下的語氣。
這一瞬間,水蓮柔完全被征服了,再不顧一切,投身到他懷裡,兩個身子摟著,兩張嘴兒緊緊的纏到了一起。
平時感情含蓄不露的人,一旦動情,便會勢如烈火,不可收拾。水蓮柔正是如此,她的吻是如此之熱烈,抱得一靈是如此之緊,較之金鳳嬌,至少要強了一倍還不止。她的熱烈激起了一靈更大的激情,他的身子開始燃燒起來,幾乎是粗暴的撕掉了水蓮柔的胸圍子,火熱的吻雨點般落在她雪浪般的雙乳上。邊吻,邊揉搓,帶著魔功的指掌挾著天龍征服一切的氣勢橫掃水蓮柔的肉體。
水蓮柔的身子幾乎要炸開了,每一塊肌肉都做著最劇烈的回應。
她劇烈的呻吟起來。
她本是個端莊的女孩子,這樣的呻吟,在平時,她是想也不敢想,但這時她卻什麼也不顧了,事實上,她已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呻吟正是對一靈最大的獎勵,一靈把握形勢,展開手段,瘋狂施愛,直將水蓮柔送上九天雲霄。
高潮過去,兩個雲收雨散,正覺心曠神怡,邊上忽然傳來輕輕的擊掌聲,兩個一驚,側頭看去,只見金鳳嬌不知何時已回來了,正坐在那兒鼓掌呢。
「真精彩,怎麼這麼快就收了?再來啊。」她說。
「啊。」水蓮柔一聲羞叫,摀住了臉。
「別害羞。」金鳳嬌笑:「不過我的好嫂子,你要偷情,可也避避你的小姑子啊。」
「啊。」水蓮柔又是一聲叫,猛地一伸手,拔出了枕邊的劍,就要自刎。
一靈夾手奪過,叫道:「你幹什麼?」
水蓮柔捂著臉哭道:「我沒臉活了,你讓我死。」又去搶劍。金鳳嬌撲過來抓住她手,叫道:「開個玩笑呢,蓮姐你莫當真。事實上你還沒嫁給我大哥,也就不能說是偷情,訂了親可以退嘛,退親的又不是沒有。」
水蓮柔飛快的看她一眼:「你真的這麼想?」
金鳳嬌點頭:「是。」
「可……可這麼羞人的事都叫你看了去,我還怎麼活?」水蓮柔頓足。
一靈笑了起來:「她敢看,當然有她敢看的原因。」
這下輪到金鳳嬌害羞了,低下頭,道:「其實我早是他的人了,就是……開始我去找他……給他……給他……」
「我不信。」水蓮柔搖頭:「你騙我的,這麼多男子追你都愛理不理的,這麼快就給他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一靈笑:「我也與她來個現場表演。」
「哎呀,不。」金鳳嬌羞叫,想躲開,小腰卻已給一靈勾著,頓時全身稀軟。
此後一靈與兩女大被同眠,銷魂之事,不說也罷。
護鏢回來,三個更是打得火熱,無一刻分離,一靈再不說一個走字,每日沉醉溫柔鄉里,放出情魔修煉百年的銷魂手段,直將水蓮柔兩個迷得神魂顛倒,直把他愛到了心尖子上。
三人的情形,水六順自然都看在眼裡。一則水家老小性命、六順鏢局基業都是一靈一手所救;二則他心裡還另有個想法,他招金龍瑞為婿,乃是要搭四大世家這棵大樹的蔭涼,但現在看來,一靈來頭之大,甚至還遠在四大世家之上,既然女兒和他打得火熱,招他為婿豈非更好?所以一聲不作。
水堅、水固這兩個便宜大舅子見爹爹不作聲,他兩個素來又疼妹妹,也就悶聲大發財了。況且一靈自有一種招人喜愛的氣質,比金龍瑞好打交道得多,惟一遺憾的是,一靈是個大窮光蛋,沒什麼便宜好沾。
倒是水蓮柔憂心忡忡,這日一早起來,梳著頭髮,一時掛了心事,思來想去,沒個主意,竟就哭了起來。一靈、金鳳嬌兩個大驚,忙圍了攏來。
自與一靈有了合體之緣,這些日子,兩女臉上便總是春光洋溢,兩女本就長得春花也似,這時更比春花還要嬌艷三分。水蓮柔突然哭起來,叫人如何不驚。一靈捧著她淚臉,連心都疼了,急道:「蓮姐,好蓮姐,怎麼了,為什麼傷心?」
水蓮柔看他如此著急,心中先有了三分寬慰,執了他手,歎口氣道:「一靈啊,你想過沒有,我與鳳嬌大哥是訂了親的,不退婚這麼胡來,叫爹爹怎麼出門見人哪。」
一靈叫道:「我當是什麼,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向你爹提親,請他退了鳳嬌大哥的婚事。」
水蓮柔搖頭,另一手抓了金鳳嬌的手,道:「一靈啊,這親可又退不得呢。無緣無故的退婚,鳳嬌大哥會著惱,一定會恨著我和你,那叫鳳嬌怎麼辦?如果鳳嬌大哥不許鳳嬌跟著你呢?」
「不,我死也要跟著一靈的。」金鳳嬌緊依著一靈。
「那就會傷及你兄妹的感情啊。」水蓮柔歎。
金鳳嬌打了個顫,道:「我從小沒了爹,是哥哥帶大我的。」說到後來,幾乎已帶了哭音。
一靈大驚,將她摟進懷裡,伸手再摟著了水蓮柔,想著有一日這兩個可愛的身體竟會離開自己的懷抱,心中登時大為煩躁。情魔受挫,陰魔陰靈、天龍豪氣同時鑽了出來,一瞬間豪氣沖天,叫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總之一句話,天上地下,人鬼神佛,沒有誰可以把你們從我懷裡奪走。」
他滂薄的氣勢,強大的信心感染了兩女,兩女一時憂心盡去,但這也只管得了一時,水蓮柔仍會時不時的想起這件事,每到這時候,一靈除了溫言撫慰,也是無法可想。
這日卻突然傳來噩耗,金龍瑞遇害。
金龍瑞的死因起源於江南武林四大世家的劉家。
江南武林四大世家,鎮江張家,常州金家,無錫劉家,杭州朱家,都在大運河邊上。
劉家主人劉世榮的女兒劉梅,嫁給了衡陽仕子萬雲飛。十多天前,劉家來了一老一少兩個女子,那年輕女子自稱是萬雲飛的妹妹,說劉梅害死了她哥哥,逃回了家,她和她乳娘來要人。
劉世榮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既不見劉梅回來,事前也不聞半點風聲,當然不認帳。雙方起了爭執,動起手來,那乳娘的武功竟是高得驚人,劉家上下包括劉世榮在內,無人是她對手。
兩個女子堵住劉家大門不依不饒,劉世榮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向其他三家求助。金家離得最近,金龍瑞接到消息立即前往相助,誰知竟無聲無息的死在劉家門前。
金龍瑞頂門碎裂,是被人用重兵器一下子砸死的。
那乳娘使的兵器是一根龍頭拐,杖法以剛猛為主,正是最大的嫌疑犯。
金鳳嬌接到消息,當即哭得昏了過去,一靈忙將她救醒。金鳳嬌撲到他懷裡,哭道:「你一定要給我哥哥報仇。」水蓮柔也哭道:「這仇你一定要報。」情魔只喜女色,其他一切不愛,相處這麼久,金鳳嬌兩女從未見一靈施展過一次武功,但兩女從上次奪鏢的事便已認定,一靈絕非等閒人物。
一靈點頭,心想:「便為了蓮姐,我也要為他報這個仇,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第二十章
三個乘船直奔劉家。
到劉家門前,但見數十人在吵吵嚷嚷。一方是兩個女子,另一方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多達數十人,最前面的是兩個氣度雍容的老者,其中一個一瞥眼間看到金鳳嬌,慌忙迎了過來,正是劉家主人劉世榮。老遠就叫:「鳳嬌侄女,是我害了龍瑞啊……」
金鳳嬌淚如泉湧,但她到底是大家之女,心中雖悲痛,禮數不失,衽襝為禮。劉世榮慌忙扶起,垂淚叫道:「好侄女……」另一位老者也趕了過來,金鳳嬌再行禮:「張伯伯。」原來這老者是張劍的父親,張家主人張炳南。張炳南也忙伸手相扶,道:「侄女節哀。」
金鳳嬌淚眼一看與劉家對峙的兩個女子,指著那年老執龍頭拐的女子道:「害我哥哥的,是不是她。」
劉、張兩老一齊點頭:「正是她的嫌疑最大。」
「為什麼不拿下她給我哥哥報仇?」金鳳嬌悲叫。
劉、張兩個臉色齊顯尷尬,對望一眼,作聲不得。原來那兩個女子武功之高,出人意料之外。劉、張兩家合力,竟也奈何不了她們。
但金鳳嬌沒去看他兩個臉色,噴火的眼睛只盯著那女人,猛地一聲厲叫,拔劍直衝過去。
劉世榮、張炳南兩個沒想到她如此性烈,齊叫:「小心。」阻攔不及,只得一齊拔劍衝上。
金鳳嬌衝到那老女人面前,和身一劍刺出,那老女人一聲冷笑,龍頭拐一橫,拐劍相交,金鳳嬌只覺一股大力透身傳到,劍脫手飛出,身子也踉蹌後退。
劉世榮、張炳南大驚,怕那老女人跟蹤追擊,齊齊攻上,那老女人身後的年輕女子這時卻閃身而出,仗劍攔住劉、張兩個。劍法辛辣奇幻,一出手就逼得劉世榮兩個回劍自保,竟是無暇幫得金鳳嬌。
幸虧老女人並未跟上追殺,劉、張兩個擋了數劍,抽劍回身,到金鳳嬌面前,齊道:「沒事吧?」
金鳳嬌搖搖頭:「沒事。」
劉世榮一臉尷尬,道:「鳳嬌侄女,這兩個鬼女人武功太高,我們得慢慢商議。」
這時一靈、水蓮柔兩個也趕了上來。金鳳嬌猛地拿過水蓮柔手裡的劍,塞給一靈,叫道:「一靈,給我拿下這兩個女人,祭我哥哥的英靈。」
對一靈這生臉的年輕人,劉世榮、張炳南兩個都沒怎麼注意,當然,無名小子,誰注意得了這麼多。聽金鳳嬌如此口氣,頓時齊吃一驚,一齊看向一靈。
那老女人哈哈一笑,喝道:「好大的口氣,想來你就是那死鬼金龍瑞的妹妹金鳳嬌了,告訴你,你哥哥不是我殺的,但你若硬要記到我帳上,那就算我殺的好了,顧大娘一生殺人無數,多個把冤鬼不在話下。」
那年輕女子插口道:「大娘說什麼話了?不是你殺的就不是你殺的,怎麼可以算是你殺的呢?」
顧大娘呵呵大笑,道:「小意思。」驀地老眼一瞪一靈,吼道:「臭小子,賊忒兮兮的看什麼?」
原來一靈上來,眼光就始終在那年輕女子身上臉上溜來溜去,一臉心醉神迷,別人沒注意,顧大娘卻看到了。
她一吼,那年輕女子一張俏臉頓時紅了,瞟一眼一靈,正與一靈目光碰個正著,俏臉登時更像著了火,紅霞遍佈。
一靈給顧大娘一吼,也吃了一驚,他吃驚不是怕顧大娘,是怕金鳳嬌。金龍瑞給害死了,他不替大舅子報仇,反而色迷迷的去看仇人,這叫金鳳嬌怎麼想。忙轉眼正視著顧大娘,口中打個哈哈,跨步而出。心中卻在想:「這小美人可真美,尤其含羞帶笑的樣兒,可真是迷死人了。」
一靈看著顧大娘,笑道:「顧大娘,你說金龍瑞不是你殺的,可沒人信呢。」
顧大娘哼了一聲:「早說了,不信,就算顧大娘殺的好了。」
那年輕女子急了,頓足道:「大娘。」瞟一眼一靈,想說什麼,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一靈千靈百竅,這種與小美人搭腔的機會,他如何不抓住,道:「姑娘是不是想說,金龍瑞真不是顧大娘殺的,請我相信?」
那年輕女子想不到一靈會替自己說話,忙抬起眼,感激的道:「是。」
一靈一點頭:「我信。」
那女子大喜,眼中露出小女孩兒般歡呼雀躍的表情,叫道:「謝謝你。」幾乎同時,顧大娘與金鳳嬌齊叫出聲,一個吼:「不要他信。」另一個則叫:「一靈。」
顧大娘是因年輕女子對一靈生出好感感到惱火,金鳳嬌則是對一靈如此好色忘義心中悲憤,她哪裡知道,情魔漫天撒網,是真正的見一個愛一個,只要是美女。
那年輕女子回頭看顧大娘,叫:「大娘。」
顧大娘道:「小霞,不要聽這小無賴鬼扯。」跨上一步,枴杖一橫,怒喝道:「小無賴,一句話吧,交不交出劉梅那賤人?」
她暴叫如雷,一靈卻全沒聽在耳中,心中只在想:「小霞,萬雲飛的妹妹,那是萬小霞了,好名字,美。」
顧大娘見他不理睬,更怒,吼道:「小無賴,你聾了?」
一靈嘻嘻一笑,道:「顧大娘,別那麼凶,告訴你,一,劉梅沒回劉府,二,我不叫小無賴,我叫王一靈。」說著,向萬小霞一瞟,實際就是對萬小霞說,他叫王一靈。
這一眼打明瞭是眉目傳情,仗著背對著金鳳嬌兩女,他也不怕。可惜顧大娘不解風情,偏又看得清楚,一聲怒吼,一杖便劈了過來。
一靈挺劍相格,驀地裡一個踉蹌。
顧大娘龍頭枴杖沉力猛,著實了得,但若說一拐便能劈得一靈蹌蹌歪歪,那是絕無可能。當日他曾在李青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苦撐不倒,顧大娘雖強,較李青龍還要差一分半分。
一靈如此,是做給萬小霞看的。
果然,萬小霞一聲急叫,上來扯著了顧大娘袖子。
一靈大是得意,顧大娘怒沖斗霄,猛盯著萬小霞叫:「放手。」
她是萬小霞的乳娘,打小便心肝寶貝似的呵護著萬小霞,從未對她這麼疾言厲色過,萬小霞眼淚登時奪眶而出,哀叫:「乳娘。」
她哭,顧大娘更惱火。她本來是不忍呵責萬小霞的,呵責她,是因為她太不像話,不計兄仇,竟然為仇人求情,但即便如此,呵責她仍然叫她痛心。而萬小霞現在的淚,則更叫她痛心,心越痛,就越惱火,自己的痛心和萬小霞的傷心,都是眼前這小無賴引起的。火冒八千丈,衣袖一振,甩脫了萬小霞,盡全身力氣,一拐砸下。
風聲虎虎,驚心動魄。口中怒叫:「我砸死你。」
萬小霞花容變色,哀叫:「乳娘。」
一靈要贏美人關心,可不想要美人傷心,更何況後面兩位美姐姐也是齊聲驚呼「小心」。擔心之甚,他又如何忍心,哈哈一笑,叫道:「不見得吧。」猛地招演「回頭是岸」。劍光點點,飛灑而出,卻是後發而先至。
顧大娘拐到中途,驀地裡眼前劍光晃動,似乎有千百支劍,同時點到了自己頭臉胸腹咽喉,眼見是無賴未死,自己先亡,大吃一驚,硬生生收住拐勢,舞一個棍花,先護住自己再說。「回頭是岸」是天龍四十年潛修苦心所創,是要在明年天龍大會上一挫靈風的絕學,當日的李青龍破不了接不下,今日顧大娘也是一樣。
顧大娘如此恨不得天也砸破地也打穿的一拐就此收場,直叫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不說金鳳嬌兩女吧,就是萬小霞,臉上也有三分喜意。她臉上淚水還未干,淚糊糊的,真是又可憐,又可愛。
此時的一靈是天下第一憐香惜玉之人,瞟一眼,頓時心頭大痛,柔情暗生,暗罵:「好個臭老婆子,逗得我的小美人傷心,看我收拾你。」再演「回頭是岸」,且又加了一分勁。
顧大娘拐舞飛花,本來守得水洩不通,突然間卻又見無數劍點破開棍網,攻到喉間,這一驚當真驚到崩牙,無可抵擋,只得退了一步。
她是人老薑辣,給後生小子逼退,無論如何都是不服氣的,始退一步,立即反攻,一拐狂砸,可惜又是老戲新演,拐到中途,一靈劍點已近身前,只得再退,這次一靈出火了,叫:「臭老婆子,竟敢不服氣?」一劍接一劍,「回頭是岸」連綿使出,顧大娘頓時再無一絲喘息之機,一退,再退,給一靈逼得圍著萬小霞轉起了圈子。
這一手真的驚呆了所有的人,尤其是劉世榮、張炳南這兩位武林世家的主人。顧大娘拐力之猛,招數之強,幾天裡他兩個大有領教,實不是對手,誰知竟叫一靈這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逼得沒有還手之力,這也太叫人難以相信了。
萬小霞轉而為顧大娘擔心起來,然而想提劍上前幫忙,偏偏一靈卻笑咪咪的看著她。他竟如此的好整似暇。不知是這種驚人的實力還是他迷人的魅力,總之萬小霞心發跳,手發軟,就是出不了劍幫顧大娘。
另一面金鳳嬌高興了,叫:「一靈,殺死這老婆子,給我哥哥報仇。」她叫得得意洋洋,但現在她輕狂,沒人敢怪眼看她,事實擺著呢。
第二十一章
便在這時,場中突然現出了五個青衫高年老者,個個鬚髮如銀,卻又個個滿臉紅光。少看也有八、九十歲,多看百把歲也不算多。
五個人圍著一靈顧大娘兩個,一靈進,顧大娘退,兩個繞著萬小霞轉圈子,而他們五個人圍在一靈兩個外圍,便也圍著萬小霞轉圈子。
這情形挺滑稽,但關心的人就不同了。萬小霞先是吁了一口氣,後來又緊張起來。不用說,現在是為一靈擔心了。
場外,金鳳嬌兩女,及劉、張兩家人更不要說,都在猜這五人的來厲,都為一靈憂心,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這五個人實是非同小可。
只有一靈不擔心,賊兮兮的眼光始終不瞄面前顧大娘的老臉,而是去看萬小霞秀美的小臉和她挺秀的胸脯,心中在想:「她的乳房沒有蓮姐鳳姐的大,但只要有雨露澆灌,立即就會大秀於庭。」
他不是沒看見四圍的五老,他是不知道害怕,古話說色膽包天,用在他身上恰好。
五老中的一個突然叫:「住手。」
這時顧大娘已圍著萬小霞退了好幾個圈子,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鼻孔裡扯風箱似的呼呼喘著氣,以她功力,這當然不是累的,而是氣的。
一靈倒也不想逼她太狠了,笑道:「住手就住手。」收了劍。
顧大娘脫出劍圈,雖然滿眼怒火,卻不敢再攻上來,這強硬的老太太竟被一靈這招無術可防的「回頭是岸」打掉了大半傲氣。
五老中的一個道:「大娘請退。」
顧大娘退出圈子,到萬小霞身旁,萬小霞見她一臉老汗,掏出小花手絹兒給她擦汗,顧大娘一偏頭,瞪她一眼,尤自怒氣未平,萬小霞的眼圈頓時又紅了。
金鳳嬌、水蓮柔兩個見五個老者尤其圍著一靈,擔心起來,金鳳嬌叫:「一靈,你先回來。」
一靈應了一聲:「好。」剛舉步,五老中的一個突然道:「小哥,請留步。」
「怎麼?」一靈問。
開口的是一個大頭瘦身的老者,雙目精光光熠熠,直盯著一靈,道:「請問小哥,方才為何手下留情,劍招只使到一半即便收回?」
一靈奇了起來:「手下留情?沒有啊。」偷眼見金鳳嬌正尖起耳朵聽著,便大聲道:「我可是盡了全力了,難道你老以為我只使了一半功夫就可以打敗顧大娘嗎?」
顧大娘聞言大怒:「誰說我敗了,來來來,再拼三百招試試。」萬小霞牽了顧大娘袖子,柔聲求道:「大娘,聽趙大爺說嘛。」
顧大娘哼了一聲,一甩袖子,不理她,但也不再開口,顯然對這五個老者十分尊重。
大頭老者與旁邊老者對視一眼,道:「請問小哥用的是什麼劍法?劍招何名?」
「慢。」旁邊一個老者突然插口,對一靈道:「小哥,可以移駕到一邊談談嗎?」
「一靈,別去。」金鳳嬌叫,一臉擔心的走過來,水蓮柔及劉世榮、張炳南三個緊緊跟著。
顧大娘驀地跨步前一步,枴杖一橫,喝道:「退回去,找死麼?」
她不說還好,這一攔一叫,這面更加緊張。張炳南與劉世榮使個眼色。驀地裡左右撲出,繞過顧大娘,撲向五老中的兩個,同時對一靈叫:「衝出來。」
一靈沒動,奇怪的是顧大娘也沒動,她一個人固然攔不住兩個,攔一個是絕沒問題的,她偏一個也不攔。
便在這時,五個老者中的兩個回過身來,看著撲近的劉、張兩個,一個大袖一拂,一股狂風起處,張炳南撲到丈許外的身子忽如巨風中的柳絮,倏地倒飛。另一個則是慢悠悠的跨出一步,看在眼裡,這一步確實是慢悠悠的,但不知如何,卻一下子到了劉世榮面前,兩個差點鼻子撞到了鼻子。劉世榮猝不及防,劍給撇在外門,胸腹洞開,頓時心臟狂跳,明擺著,老者只要一伸手,他死無葬身之地。
那老者卻並未出手,只是淡淡的看著劉世榮,道:「退回去。」
劉世榮漲紅了臉,澀澀退回。
兩老者小試身手,大顯奇功,聲名赫赫的四大世家的主人,竟都是一招敗退。五老者武功之高,簡直匪夷所思。劉、張兩個臉如死灰,金、水兩女花容變色。心中均是又驚又疑:「哪來的這種絕頂高手,而且一出就是五個,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
一靈也有點吃驚,心想:「這老傢伙的袖風與李青龍的劈空掌力也差不多了,但象李青龍這種角色,武林中可不多見,這裡竟一下子出現了五個,這萬小霞到底是什麼來歷?」
兩老者轉身,又形成五人合圍之勢,仍是先前那老者道:「小哥,請移駕一談。」語氣重了許多。
「一靈,別跟他們去。」兩女幾乎齊聲呼叫,都是一臉的擔憂。而一靈如何忍心叫她兩個擔憂,哈哈一笑,手中劍舞「回頭是岸」。腳步圈轉,劍點密雨般四下灑出。
五老者武功雖強,卻也無人破得了「回頭是岸」,頓時一齊退後,間隙拉開,一靈身子一晃,到了金鳳嬌、水蓮柔兩女中間,摟了兩女,去臉上各親一口,傲然道:「我若不去呢?」
五老者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無論是金、水兩女還是劉、張兩個或兩家其他人等,無不心中發緊,均想今日要栽個大觔斗。不想一靈緊隨打敗那不可一世的顧大娘之後,再一次大顯神威,一劍退五老,從容自若衝出包圍圈。眾人於膛目結舌之中,均各喜上眉梢。
金鳳嬌兩女給一靈當眾一吻,齊齊紅臉,卻都是昂著頭,一臉的驕傲喜悅,她們早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究竟只是猜測,今日親眼見到,那份喜悅,當真難以形容。
金鳳嬌喜滋滋的道:「就是,不去又怎麼樣?」
誰知一靈卻又笑嘻嘻的道:「人當尊老敬賢,五位老人家的年齡加起來,比我爺爺的爺爺的年齡只怕還要大些,既要我移一步說話,我如何可不聽。」竟重又走回五老身邊,道:「請!」
這番舉動,叫所有人都哭笑不得,但金鳳嬌這面,至少已放了心。
五老神色凝重,一齊拱手,道:「請。」
水蓮柔叫:「一靈,不要走遠了。」
一靈回身點頭:「好的。」走出數十步,果然停步。五老者開始問話,一靈始終笑嘻嘻地,要正經不正經,金鳳嬌等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是伸長脖子看著。
顧大娘突然一臉肅然的對金鳳嬌道:「他是你什麼人。」
金鳳嬌橫她一眼,一昂頭,傲然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怎麼?」
顧大娘一撇嘴,「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斜一眼萬小霞,萬小霞早已黯然垂頭。
金鳳嬌聽顧大娘罵一靈,大怒,叫道:「你才是個老東西呢。」水蓮柔忙拉她手,兩個一齊看著一靈。
這面,一靈停下,五個老者也就住腳,那大頭老者道:「我來介紹,我姓趙,趙肅。」逐一指著身旁四老,道:「劉沖,肖春陽,管智明,戴海生。」
一靈一一拱手,笑嘻嘻道:「久仰,小子王一靈。」
當趙肅介紹名字時,其餘四老一齊凝神看著一靈,見一靈一臉漫不在乎,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
戴海生突然道:「請問小哥,你在哪裡久仰我們?」他是五老中個子最矮的,說話聲音卻最高,嗓子裡總有一股火藥味。
一靈笑嘻嘻:「是在戲台上,上月在南京城裡,我帶兩位夫人逛廟會,有一本戲,上面幾位老神仙,和諸位老人家一模一樣,都是白鬍子白頭髮,卻又紅光滿面的。」
「你。」戴海生牛眼一瞪,隨即一甩袖子:「胡扯。」
一靈嘻嘻笑,心想:「誰知你是哪只罈子裡的老烏龜,你要跟我將,我就將死你。」
劉沖卻是呵呵而笑,他名字有個沖字,為人卻一點也不沖,胖乎乎的臉總是笑瞇瞇,和廟裡的彌勒佛差不多。一靈對他最有好感,一靈最沒好感的,一個是戴海生,另一個是管智明,管智明高而瘦,臉上皮包骨,卻還總是扳著,一付杞人憂天的樣子。一靈這樣的樂天派與他自然合不來。
管智明肅然道:「請問小哥,方才小哥所用劍術是何名字?」這問題先前趙肅問時,他開口阻止,這時自己倒問了出來。一靈本想刁難他一下,恰看見水蓮柔兩女伸長了脖子在向這邊望,頓時煩了起來,道:「回頭是岸,問完了沒有。」
「回頭是岸?」五老齊聲發問,一靈倒給他們嚇了一跳:「是啊,怎麼,錯了嗎?」
五老互相對視,均是一臉迷惘之色。
管智明突地拱手作揖,道:「多謝小哥劍下留情,饒了我們五個老命。」
他這一招莫名其妙,一靈又好氣又好笑,懶得伸手相扶,冷笑道:「你這位老人家,怎麼隨便給人作揖,跟你說,我劍下根本沒什麼留不留情,取你幾個的老命,我一沒興趣,二也真沒這個能耐。」
管智明搖頭:「不然,小哥這一招龍抬頭若使全了,我們五個哪還有老命。」
一靈真有點氣急上火了,叫道:「你這老人家,我早說過了,我這一招叫『回頭是岸』,不叫什麼『龍抬頭』。我已盡了全力了,你未必硬要我領你個大人情不成?」
他一臉氣急敗壞,管智明頓時愣了,看看趙肅四個,喃喃道:「難道我們真看走了眼?」
趙肅四個也是一臉茫然。
管智明始終不甘心,道:「請問小哥,你這劍術總共幾招。」
「兩招。」
「兩招?」五老又是一齊出聲,管智明還不相信,盯上一句:「真的只有兩招?」
一靈懶得理他,從他頸後看過去,明裡似乎看金鳳嬌兩個,其實眼光大半在萬小霞身上。心中色心生出,眼光裡竟將三女都剝光了衣服,細細比較,不由呼吸加快。
第二十二章
管智明卻是死纏爛打,身子略移,擋住了一靈視線,一靈大怒,道:「我看我兩位美人,干你鳥事,你以為你長得高啊。」
換了常人,放著敬老尊賢的理兒不說,光憑五老嚇死人的實力,就決不會發燥火,偏偏無論是融入一靈體內的還是寄居體內的,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說發火就發火,全未把五老放在眼裡。
說來也怪,小子發狂,五老卻是寬容得很,連戴海生也不過鼓鼓眼睛。
管智明甚至微微弓了弓身,道:「請問小哥,那另一招,又叫什麼名字。」
「苦海神燈,這樣吧,我演給你們看看,免得你們又疑心生暗鬼,又當成什麼龍伸爪蛇甩尾巴的。」
一靈大不耐煩,拔出劍,將「苦海神燈」演了一遍。
他劍一動,五老眼中齊放光芒,那份驚喜,就好比瞎子突然見了太陽般,一靈劍招使完,方要收劍,趙肅突然衝上來,抱著他手,激動的道:「使完它,求求你,四十年未見了啊,讓我們看清楚。」
一靈給他嚇了一跳,甩開手,道:「你幹什麼?跟你說,這一招就這麼多,別疑神疑鬼的,以為我又留了半截子。」
趙肅的舉動引起了金鳳嬌幾個的擔心,齊奔過來,金鳳嬌老遠就叫:「一靈,做什麼?」
一靈迎過去,這次卻沒摟兩女的腰,因為萬小霞也正迎面過來。道:「沒事。」回頭看看一臉迷惘的五老,笑道:「這五位老人家年紀大了,腦筋有點不大清爽。」
這時顧大娘和萬小霞也走了過來。顧大娘對五老道:「少主的仇,你們還報不報了?」
五老對視一眼,管智明道:「當然要報,只是……」看著一靈,一臉的迷惘。
他們的話和五老的情形都落在一靈眼裡,一靈看一眼萬小霞,心中一動,走到顧大娘面前,正色道:「顧大娘,說句實話,金龍瑞到底是不是你或者你們的人害死的?」
顧大娘老眼一瞪,道:「不是。」
這時管智明接口,道:「王小哥,金龍瑞確實不是我們害死的,若是,我們絕不否認。」
他這話,金鳳嬌幾個都信,確實,以五老如此實力,實在已用不著否認。
一靈點頭:「我信你。」回身看向劉世榮道:「劉老伯,劉梅小姐是不是真的沒回府?」
劉世榮走上兩步,道:「是。」看著顧大娘和五老道:「你們說小女殺了雲飛,我不知道,也不相信,這事既然鬧出來了,我是要問一問的,看小女在你們萬家到底出了什麼事。起始我以為你們萬家不過是一家殷實商戶,沒想到竟是擁有如此多武林絕頂高手的武林世家,但不管你萬家有多狠,我劉家多麼不堪一擊,小女若受了委屈,我這做爹的是一定要替她討個公道的。」說到這裡,心中激憤,眼眶有些紅了。
一靈看著顧大娘和五老道:「你們的話我信,劉伯伯的話我也信。這樣好了,都給我個面子,誰也別再逞強鬥狠,咱們靜下心來查一查,看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鬼。」
五老一齊點頭,道:「這主意好。」顧大娘雖有點不甘心,但五老即開了口,也只有點點頭。
劉世榮道:「如此甚好,這樣,以你們的實力,反正龍潭虎穴也不怕,不如就住到我家裡去,我說一句,小女若受了委屈,我要討個公道,但小女若真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我也一定給你們個公道。」
金鳳嬌插口道:「還有我哥哥的死,也絕不能由你們說了算。」
劉沖笑瞇瞇道:「是個好主意,咱們就住劉府去,咱們少主的命,劉家老爺的公道,金龍瑞疑案,三樁事,咱們不鬧個水落石出,決不出府。」
一靈大喜,道:「如此,請。」眼光向萬小霞一溜,偏偏顧大娘又看見了,老牛眼一瞪。一靈不由吐了吐舌頭。
金龍瑞靈堂設在劉府。金鳳嬌到哥哥靈前,哭得昏天黑地。水蓮柔悲痛不如金鳳嬌,但加了一份歉疚,也哭了個發昏章二十一,只一靈一滴眼淚也沒掉,頭倒紮實叩了幾個,邊叩頭邊嘀咕:「大舅子啊,你陰間有靈,可千萬莫怪我娶了你妹妹還奪了你老婆,我向你的英靈保證,對你妹妹和你老婆一樣好,決不讓她們哪個吃虧就是。」
一會兒,萬小霞由劉沖陪著,也來給金龍瑞上香。金鳳嬌始終疑憤不消,本要阻止,卻給一靈拉住了,俯耳道:「這是在你哥哥的靈前,不要亂來。」金鳳嬌不甘心的伏下,卻又瞪他一眼,道:「什麼你哥哥,我哥哥也是你哥哥。」
一靈點頭不迭:「對,對,我哥哥也是你哥哥。」氣得金鳳嬌掐他。
萬小霞上了香過來,對金鳳嬌道:「金姐姐,你莫太傷心了,小心哭壞了眼睛。」
她說要別個莫哭,自己眼裡卻含了一泡淚,金鳳嬌本想給她個臉色看,看她這個樣子,倒不忍心了。相處雖然不長,但萬小霞的天真純善、柔弱斯文幾乎是寫在臉上的。對這樣一個女孩子,誰也不忍心去呵責她。何況金鳳嬌只是心直口快,內心裡其實也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一靈在一邊盯著萬小霞的淚臉,心動魂搖,感歎:「老天,真真我見猶憐。」顧大娘不在邊上,他可以放心大膽的看,卻突然屁股上一痛,差點跳起來,原來他雖縮身金鳳嬌背後,金鳳嬌看不見,卻躲不開水蓮柔的視線,掐了這好色郎君一下。
金鳳嬌、水蓮柔兩個都正傷著心,又是在劉府,這姑嫂共事一夫的爛糊糊便揭不開鍋。因此一靈獨居一室。一靈是一夜也離不得女人的。若光是金鳳嬌兩個到也罷了,究竟已嘗過了味道,偏偏鑽出個萬小霞,這下可刺激得一靈坐臥不寧,那份罪,可真受大了。金鳳嬌兩女一門心思傷心,他卻一門心思打萬小霞的主意,偏偏顧大娘母大蟲似的,盯得死緊。
一靈早看出來,趙肅五個武功雖強極,對他卻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尊敬,其實現在整個劉府上下,除了一個顧大娘,每一個人都對一靈心懷敬意,尤其是劉世榮,敬意之外,更多了一份感激,萬家如此神秘,五老武功如此之強,若不是一靈,威震江南的劉家真要栽一個大跟頭,只怕還要連帶上其他三家一齊遭殃。
但偏偏就是一個顧大娘便阻止了一靈一親芳澤的機會。
對於女兒殺夫逃歸,劉世榮當然不能全由顧大娘等說了算,要調查一番。萬家遠在衡陽,劉世榮抽不開身,便差人送書到衡陽,委託那一帶的朋友代為調查。遠路迢迢,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金龍瑞遭害的事,劉家是地頭蛇,查起來倒方便些。然而查了幾天,卻查不出半點頭緒。疑點仍然只指向顧大娘一面。但一靈在中間和稀泥,而沒有他撐腰,至少架是打不起來,因為顧大娘一面實力實在太強,可以說,若無一靈,五老中任出一個,便可就劉、張、金三家一鍋端了。對這一點,金鳳嬌是既驕傲又惱火,驕傲的是心上人真真了不起,惱火的則是這混蛋實實不肯出力。
拖了幾天,一靈快憋瘋了。不說摟著兩位美姐姐顛鸞倒鳳,就是摸摸手摟摟腰,兩女也以這樣對死人不敬,大加拒絕。
這日黃昏,一靈吃了飯,不想上靈堂裡去,一個人在劉府花園裡逛。想去找萬小霞,又怕給顧大娘趕出來,心中火燒火燎,實是極不好過,正亂轉圈子,突然眼前一亮。
一叢翠竹旁,立著一個女子,穿著水湖綠的宮裝,恰與身旁的竹子同色,若不經意,還真看不出是個人來。
這女子約摸三十來歲年紀,相貌雖不能與萬小霞諸女比,也算得上是個美人,尤其那種成熟少婦的風韻,較萬小霞這種青毛桃少女,另有一股撩人的味道。
這女子想必也是來園中閒步,躲藏不及,這時見一靈直勾勾看過來,慌忙轉過身。
一靈心裡正撩得慌,也不管這女子是誰,反正看見了,先撩拔撩拔再說。
情魔對付女人,自有一手。也不走過去,卻背了手,吟詩道:「『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好詩,寫得好,不過若無那叢竹子,尤其若是竹子上不倚著那位佳人,這詩人空有滿腹之才,怕也只吟得出『日暮倚石頭』的句子了。」
他說的有趣,那女子忍不住撲哧一笑。
一靈忙作下揖去:「夫人請了,小生王一靈有禮。」拿腔作勢,倒像唱戲。
那女子慌忙回身還禮,卻又忍不住好笑,不由發嗔道:「你這人。」
一靈笑道:「我這人可是有福的人,別人好意去找也找不著的美女,我瞎走竟也遇上了,這樣的福氣,連我自己也佩服呢。」
那女子又是撲哧一笑,抬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一靈的臉上溜來溜去,道:「你膽子真大,你可知我是誰?」
一靈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夫人是位大美人。」
那女子幽幽的看著一靈,突然轉身,道:「你若真有膽子,那就跟我來。」
一靈大喜,所謂色膽包天,怎麼會沒膽子,緊緊跟上。
分花拂柳,到了一棟小樓前,那女子直走了進去。一靈這時早忘了這是在劉府,這女子也許是劉世榮的姬妾,萬一鬧出來了可是個大麻煩,一頭跟了進去。
那女子一直不曾停步,入房,上樓,直入香閨之中,一靈亦步亦趨跟著。方入房中,那女子突然地轉身,眼中似笑非笑的看著一靈,道:「你賊膽真大,怎麼可以跟著我上來?你想偷什麼?」
這話裡充滿著無窮的誘惑,一靈跨上一步,猛地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笑道:「我想偷你。」觸手處,只覺豐潤無比。
那女子嚶嚀一聲,雙手撐著他胸,喘氣道:「你敢。」
「我當然敢。」一靈笑著,伸嘴吻去,那女子慌忙躲閃,但如此近在咫尺,又如何躲得開,閃了兩下,終於給一靈吻住了嘴唇。
兩唇甫接,那女子身子頓時軟了,撐著一靈胸前的手慢慢的環住一靈脖子,身子緊緊帖了上來,口唇微張,放一靈舌頭進來,更熱情如火的吮吸著。一靈大樂,只覺懷中的身子豐潤綿軟,而又火熱妖嬈,比水蓮柔兩女,另有一番動人韻味,激情狂湧,一面拚命吮吸,一面將雙手去她豐臀肥乳上亂摸。而那女子一雙手也在他背上激情的撫摸著,正覺受用,猛地背心一麻,然後是一路麻下去,那女子一雙手,熟練無比的從上點下,幾乎點遍了一靈督脈上的全部穴道。
一靈全無防備,頓時全身僵硬,瞪大眼睛看著那女子,驚道:「好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那女子卻仍是笑嘻嘻的看著他,道:「做什麼?抓登徒子啊。擅闖閨房,調戲良家婦女,這條罪你是逃不脫的了。」
一靈苦笑:「原來姐姐不是對我有意,而是設陷阱害我。」
那女子笑嘻嘻:「這當然是個陷阱,否則世上哪有這等好事?不過聽說你功夫厲害得緊,說不定我這陷阱太淺,困你不住呢。」
一靈歎了口氣:「什麼功夫啊,現在我全身動彈不得,你這陷阱便只有一尺深,我也出不來啊。」
那女子咯咯笑,脫開身子,道:「那就好。」言笑間,突地又閃電伸指,又一路封了一靈任脈上的所有穴道。隨即臉色一變,叫道:「王一靈啊王一靈,現在哪怕你真有通天徹地的神通,也只有任我擺佈了。」
一靈這時才真正有點吃驚,啞穴未點,還能說話,道:「姐姐,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女子微微冷笑,看著一靈的眼睛,道:「我要你做我的奴隸,永世受我擺佈。」說著話,她的眼光慢慢的轉換成妖異的綠色,而且越來越濃。
「攝魂大法?」一靈驚呼出聲。
「攝魂大法」源於魔教,其術施出,可制人心靈,一旦為其所制,便會在不知不覺中,受其支使,無所不為。其時全無頭腦理性,便是要他去殺死自己的妻子兒女,也是說殺就殺。「攝魂大法」最可怕的一點還是具有潛伏性,施術者在施術過程中對受術者下達指令,然後布下禁制,例如某些手勢、聲音,或者某個物件。受術者平日一如常人,而一旦看到這些手勢、物件或者聽到這些聲音,就會立時變性,遵照指令,去完成任務。
「她想把我變成木偶,糟糕,萬一她布下夢制,要我去害我蓮姐和鳳姐,那可如何得了。」一靈目光受那女子目光吸引,腦子迷糊。但不知如何,腦子裡卻另有一塊地方非常的清醒,似乎另有一個腦子般,這時一著急,猛一激靈,這個腦子突然取代了原來的腦子。而且這個腦子裡,裝滿了無窮無盡的機智靈變和奇功異法。看到了身體裡潛藏的無限能量,意念微起,穴道全部解開。
這個腦子就是陰魔的陰靈。
自兩魔入體,陰魔始終受到情魔的壓制,原有的天龍則因傳燈大法的禁制,除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兩招,其餘的也都蒙著厚重的面紗。因此,在兩魔入體之前,一靈只是個要傻不傻的小和尚,會兩招奇功,敵得住李青龍這樣的超一流好手,而在其它方面,例如識見和經驗,還不如一個剛入流的江湖小混混,到兩魔入體之後,又是情魔耍盡威風,在今日這前,他根本就是情魔,眼裡只有女人,心裡也只有對付女人的本事,除了固有的兩招,天龍的絕世神技,陰魔的無雙靈變,均在體內呼呼大睡。
今日天緣巧合。情魔受挫,而那女子偏偏又使出源於魔教的魔功,強烈刺激下,終於誘得陰魔甦醒過來,陰魔醒來,天龍也藏身不住,因為陰魔入體的本意,就是要解除「傳燈大法」的禁制,誘發天龍的全部神威。
這一瞬間,一靈體內同時打開兩個世間,兩個恢宏博大、瑰麗多彩而又完全陌生的世界。他看到了陰魔,也看到了天龍,這兩個絕世之雄的一生如閃電般在他腦子裡掠過,他們一生的經驗、智慧、識見、武功,也在這一瞬間全成了他的。
他看到了「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但它們真名是「龍抬頭」和「龍有悔」。它們是天龍昔年縱橫四海所向無敵的「天龍七劍」中的兩招,但另加了變化,多了機巧,卻少了殺意,精妙的殺招都隱藏了起來,難怪趙肅五個說他的兩招不全了。一靈也知道了,趙肅五個,是昔年天龍教下轄的三壇之二,地字壇和人字壇的香主。
一靈也看到了「攝魂大法」。這只不過是陰魔這魔道至尊萬千魔功中的一個小法,而這女子的區區功力更是不值一哂。
一靈更看到了無數女子,心中湧起無數美妙的感覺,那都是情魔的傑作。所有這一切,在他腦子裡盤旋纏繞,互相爭鬥最終妥協融洽,凝成一體。
一個嶄新的一靈誕生了。
那女子眼中綠意越來越濃,口中更不住的發出誘導:「看著我,不要動,聽我說……對……我是你的主人,你一切都要聽我的……」
「誰說你是我的主人?我才是你的主人。」一靈驀地發出一聲冷笑,同時,他的兩眼猛地射出兩束綠光,光芒之盛,幾乎凝聚成形,較之那女子眼中不成氣候的綠意,強了何止百倍。
那女子身子一顫,眼中綠光驀地消失,隨即眼光發直,緊看著一靈眼睛,道:「是,我不是你的主人,你才是我的主人。」
功強者勝,她作繭自縛,反成了一靈的獵物。
「你叫什麼名字?」一靈問。
「綠雲。」
「你是劉府的什麼人?」
「我是劉世榮的小妾。」
「劉世榮這老傢伙艷福倒不小。」一靈眼光掃過綠雲白晰的頸脖,嚥了口唾沫,想。
「你為什麼對我施展攝魂大法?」
「我奉令,控制你後,讓你殺了劉世榮、張炳南,去對趙肅五個承認,你是天龍的傳人,然後領著他們五個和他們手下的地、人兩壇人馬,去與俠義道拚個魚死網破。」
「怪事了,你奉誰的命?你怎麼又知道趙肅五個是天龍教地、人兩壇的香主?」一靈心中大感興奮。確實,趙肅五個的來歷,連劉世榮、張炳南都搞不清林,劉世榮一個小妾倒知道了,這中間大有古怪。
綠雲道:「我奉火雲道長的命令,趙肅五個的身份也是火雲道長告訴我的。」
「火雲道長是什麼人?他又奉誰的指令?」
「我不知道。」
一靈大失所望,受攝魂大法控制的人,腦子裡沒有一點東西是可以隱瞞,她即說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一靈腦子滴溜溜的急轉,陰魔的靈覺靈變在這一瞬間急劇擴張,他聯想到了劉梅殺夫的事。
「劉梅殺夫,是不是事先受了攝魂大法的禁制?」
「是。」
「果然如此。」一靈大喜,道:「是誰下的禁制?為什麼?」
「是我下的禁制,因為火雲道長告訴我,萬雲飛是天龍教地字壇和人字壇兩壇壇主結成親家後生下的唯一男性繼承人,也就是地、人兩壇新一代的壇主,殺了他後,地、人兩壇誓必不肯和劉家甘休,而劉家是江南四大家之一,江南四大家又是俠義道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地、人兩壇找上門來,俠義道必然干預,必然會打起來。」
「計算可真準啦,如果沒有我在中間橫插一槓子,四大家鬥不過,誓必請俠義道其他門派助拳,則顧大娘兩個自也會請出趙肅等五個,最後終會引發地、人兩壇和俠義道的大火拚。」一靈想著,心思急轉,道:「那金龍瑞肯定是你們害死的,目的是想死了人後,雙方不打也得打起來。」
綠雲點頭:「是。」
「是誰打死的?」
「是火雲道長。」
「火雲道長現在哪?」
「在惠山腳下的火雲觀做主持。」
「惠山在哪?」
「就在城外啊,出城西七、八里就到。」
「劉梅呢?劉梅現在哪?」
「在火雲觀裡。」
「好。」一靈一擊掌,抬起頭來想了一想,低頭道:「不要離開劉府,哪天聽到我大聲叫你的名字,你就出來,將今天說的重新複述一遍。」
「是。」綠雲恭恭敬敬應著。
「真乖。」一靈伸指去她臉上捏了一把,哈哈一笑,收了魔功,轉身出來。
出了樓了,天已全黑,夜風一吹,一靈說不出的舒心得意。進樓出樓,短短一個多時辰,他已完全變了一個人。此時身上充滿力量,腦中靈智萬端,只覺過去未來,所有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眼光望向萬小霞的院子,不由微笑出聲:「小美人,今夜我替你哥哥報仇,不過你可得好好報答我才行,顧大娘這母大蟲,我看你今夜還守不守得住你的小花兒,不過我先得去哄哄鳳姐、蓮姐,下個套子,讓她們事後不吃醋,那時三美同床,嗨,美死我了。」心中得意,飛身向靈堂來。
靈堂裡,兩女跪坐在地上,雖然不再哭泣,也了無笑容。由於傷心哀痛,兩女都瘦了好些,加上沒收拾打扮,面容憔悴,更添清減。一靈心中大起憐惜,只恨不得摟了兩女在懷裡,好好的撫慰一番,卻又不敢伸手。
「不過過了今夜,抓住火雲賊道,報了仇,那就好了。」一靈心中想著,到兩女面前,不等他開口,水蓮柔先開口了,埋怨道:「一靈,你怎麼可以這樣?難道鳳嬌的哥哥,就不是你的哥哥?你一點悲痛心沒有不說,守靈也到處亂跑,你叫鳳嬌心裡怎麼想?」
一靈暗暗叫苦,知道兩女對自己有意見了,看金鳳嬌,一張臉扳著,眼眶裡滿是淚水,一副傷心斷腸、錯托良人的樣子,忙叫屈道:「蓮姐鳳姐,你們錯怪我了,鳳嬌哥哥的死,我也是悲痛的,只是我想,光掉眼淚沒有用,抓住仇人才是正經。」
「那你抓住了仇人沒有?」金鳳嬌扭轉臉,含著臉質問:「我怕你不是去抓仇人,是去找萬小霞吧。」
「果然打翻了醋罈子,幸虧我有划算。」一靈想,道:「仇人還沒抓住,但我已知道是誰,和兩位姐姐打過招呼後,立馬就去抓他。」
「真的?」兩女嬌叫出聲。
水蓮柔道:「是誰?」金鳳嬌道:「我也去,我要親手殺死那王八蛋。」
一靈忙道:「兩位好姐姐,不要激動,你們只要答應我,不再傷心,今天夜裡,我一定將那賊道揪了來。」
「是個道士?」金鳳嬌牙齒咬得咯咯響,心中已完全信了一靈的話,她是個直腸子人,抓住一靈的手道:「一靈,是我錯怪了你,你莫怪我。」
一靈忙道:「姐姐是我最愛的人,便殺了我,我也不會怪姐姐。」
金鳳嬌心中感激,猛地摟著一靈脖子,去他臉上嗒的親了一口,道:「一靈,你真好。」
一靈大樂,對水蓮柔道:「蓮姐,你呢?」
水蓮柔心中也十分高興,假嗔道:「你呀。」伸出唇去,在一靈另一邊臉上也親了一下。
一靈直跳起來,手舞足蹈道:「為夫這一去,一定不負兩位美嬌妻的香吻,捉住賊道。」一陣風去了。文人小說下載
兩女對望一眼,均是眼中含笑,水蓮柔道:「這傢伙啊,就是沒什麼正經。」其辭若有撼耶,其心實則喜之。
到萬小霞院中,顧大娘來開門,鼓起眼睛看著他:「你來幹什麼?」
一靈心想:「不打下這老婆子的牛氣,她怕是要作梗,計策難行。」眼睛一翻道:「我不和你講話,你要麼就放我進去,要麼我轉身就走,但若殺萬雲飛的兇手跑了,可不干我的事。」作勢轉身。
「等一等。」是管智明在叫,五老和萬小霞都迎了出來。
萬小霞叫:「王大哥,你等一等,你真有害死我哥哥的兇手的消息嗎?」
一靈突地伸手,輕捂著她嘴,道:「低聲,小心給人聽見了。」
顧大娘大怒,猛打一靈的手:「放開你的爪子。」
萬小霞俏臉微紅,替一靈辨解:「乳娘,王大哥是怕走漏了風聲,所以……」
「住嘴。」顧大娘斥她:「你知道什麼,這小無賴明顯是在佔便宜,真是怕走漏風聲,怎麼他自己剛才又大喊大叫的?」
一靈詭計被識破,心中暗罵:「所謂老而不死謂之賊,老婆子真是比賊還精。」不看顧大娘,對萬小霞道:「我有害死你哥哥兇手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想。」萬小霞急叫。
「不要聽他的。」顧大娘吼:「這小無賴純粹是個騙子。」
「乳娘。」萬小霞求懇的看著她。
「你跟我回房去。」顧大娘絲毫不肯通融,吼。
戴海生看不下去了,皺眉道:「顧大娘,對小霞別這麼惡聲惡氣的。」
顧大娘大怒,吼道:「她是我的奶水養大的,就是我女兒一樣,我就要管。」
戴海生大怒:「你……」
顧大娘枴杖一橫:「怎麼?」
萬小霞拉著顧大娘袖子,看著戴海生道:「戴爺爺。」眼中已含了淚。
趙肅忙推戴海生道:「你呀,明知道小霞和她乳娘親,她自己不反感,你瞎操個什麼心,你不是讓小霞為難嗎?」轉臉又對顧大娘,正色道:「顧大娘,我知道你是疼惜小霞,怕她吃虧,但我想,正經大事,你還是要聽一聽。」
萬小霞也看著顧大娘,扯著她袖子輕搖,叫道:「乳娘。」一種小鳥依人之狀,叫一靈看得心動魂搖,想:「蓮姐柔則柔矣,像個小母親,鳳姐嬌則嬌矣,發起刁來嚇死人,只有她,才真正像個小妻子,小鳥依人,楚楚可憐,讓人時時想護著她。」對顧大娘道:「信與不信,你讓我進去,聽我說了再做定論罷。」
顧大娘橫他一眼,拉了萬小霞的手轉身,道:「進來罷。」萬小霞大喜,回身對一靈做個笑臉,一靈立即也以笑臉相迎,情魔的笑,別具魅力,萬小霞心中一跳,小臉上登時飛起兩朵紅霞。
到房中坐定,一靈開門見山:「這是一個大陰謀,目的是要挑起天龍教和俠義道的仇殺。有人發覺了你們是昔年天龍教地字壇和人字壇的舊屬,擁有一股龐大的勢力。殺了萬雲飛,算準你們會來找劉家算帳,劉家當然不是你們的對手,但劉家背後有四大家,有整個俠義道。決不會坐視劉家受欺,果然,金龍瑞飛馬來援,他們又暗中伏擊,殺了金龍瑞,於是,這筆死仇就結下了,因為四大家絕對會將帳算在你們頭上,而且果然就算在了顧大娘頭上。」
一靈說完,五老聳然而驚,齊叫:「好毒的計策。」
管智明道:「昔年本教教主與大愚羅漢約定,明年天龍大會重爭雌雄之前,天龍舊屬決不與俠義道發生衝突,江湖由此而安定了四十年,為武林蒼生積下了無窮功德,想不到竟有人狼子野心,設毒計要重新挑起戰火。」
顧大娘開始全不相信,這時也信了,叫道:「這王八蛋是誰,劉梅這賤人莫非就是他一夥的?」
一靈搖頭,道:「劉梅是無辜的,是中了攝魂大法的禁制。」
五老恍然而悟,戴海生拍腿叫道:「我說嘛,少夫人溫柔賢淑,怎麼會幹出殺夫的逆行。」趙肅道:「而且,她還故意叫丫環看見,原來就是要讓我們確信不疑。免得找錯了別人,找不上俠義道。」管智明道:「老夫也是叫仇恨沖昏了頭腦,少夫人能從我們的地盤裡離奇脫身,若不是計劃周密並有接應,怎麼做得到。」
萬小霞紅了眼圈,道:「我可憐的嫂子,她若從攝魂大法中清醒,知道是自己殺死了哥哥,還不知會有多傷心呢。」
趙肅看著一靈,道:「王小哥,這幕後指使的人是誰,請你告訴我們。老夫要將他碎屍萬段。」
一靈道:「我就是為這個來找你們的,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他們的攝魂大法不僅是控制了劉梅,而且控制了劉府其他的許多人。我在查出真相後,不敢動手,便是怕他們狗急跳牆之下,突然發動禁制。大家想想看,假設劉家主人也受了控制,禁制發動後,突然動手,先殺了張炳南及其他不知情人,然後和你們拚個魚死網破,那這筆爛帳怎麼算,俠義道會信劉世榮是受了攝魂大法的控制而張炳南等是劉世榮殺的而不是你們殺的嗎?怕是不信吧。於是一場大戰仍然難免,得好處的仍然是幕後指使者。」
一靈心中靈變萬端,撒謊幾乎不要眨眼,而且神乎其神。
五老等果然給嚇住了。管智明道:「那王公子以為該怎麼辦?」
一靈道:「我們要對付的,主要是罪魁禍首,也就是這個陰謀的幕後指使者,這個人不在劉家,但他密切注視著劉家的動靜,如果我們動了劉家的內奸,且不說他發動禁制的後果,就是他聞風而逃,我們也將痛悔莫及。因此,我的意思是,出一枝奇兵,偷偷的一下子將那傢伙抓獲,所謂擒賊先擒王,後面的也就容易了。」
管智明叫道:「好主意,那麼王公子認為該以誰為奇兵?」
一靈心中叫:「當然是我,再捎上萬小霞。」不過,他知道這麼開口鐵定惹起懷疑,欲擒故縱,道:「要一個最不讓人懷疑的人,我是不行,不吹牛皮,我武功太強,那夥人肯定嚴密的監視著我。你們的人也不行,你們一動,勢必就會引起警覺,最好的是劉家的人,假作去通知朱家或俠義道其餘門派來援手。半途回頭,才可出其不意。」
「這主意好。」管智明叫。
一靈卻搖頭:「但這中間有兩個疑難。一,劉家的人誰受過禁制誰沒受過禁制,我們不知道;二,即使選兩個未受禁制的人出來,他們制得住那幕後指使者嗎?劉家主人劉世榮的武功也不過如此,其他人更不要說。」
五老面面相覷。顧大娘暴躁起來,叫:「咱們先動手,三下五除二將劉家的人都制住了,再去對付外面的,那不得了?」
五老對視一眼,戴海生道:「這主意不錯。」
一靈吃了一驚,剛要反對,卻見管智明搖了搖頭,道:「不行,正如王公子所說,咱們一定受到嚴密監視,劉家這麼多人,誰知道哪些人是內奸?咱們手腳再快,不可能一下子將所有的人都制住,萬一消息走漏呢?」
一靈大讚道:「是啊,諸位武功雖強,但無論如何,制人得一個個的來,劉家兩、三百口人,又是分散開來的,要一一制住,至少要半個時辰,這麼長時間,內奸會不發覺?不可能吧。」
顧大娘叫道:「依你說,咱們就沒法子了?」
一靈道:「這事我想了一天了,想不出辦法,剛才我和我的兩位夫人說了,她們卻給我出了個主意。」
「什麼主意?」五老齊叫。
一靈搔搔頭,瞟一眼垂著頭的萬小霞,道:「這主意不好開口。」
顧大娘叫道:「你儘管說出來,行不行又是另一回事。」
「這母大蟲,莫看她性子躁,賊精。」一靈暗罵。道:「我夫人的主意是這樣的,叫我假作和萬小姐相好,夜深人靜的出來幽會……」
第二十三章
沒說完,顧大娘已吼了起來:「什麼?」
管智明卻道:「這主意不錯,男女幽會,確是不會引起警覺。」
「不行。」顧大娘怒吼,一指一靈:「你給我出去。」
管智明看看其餘四老,趙肅道:「看看小霞自己的意思。」
顧大娘差點吼到他臉上去:「你這是什麼意思?讓小霞去冒險,而且是跟這小無賴去,你們可對得住令主啊。」
趙肅不理她,道:「一,以王公子武功之強,無所謂冒險;二,王公子也不是無賴;三,我說過,看小霞自己,如果她不願意,我們就另想法子。」
五老一齊看著萬小霞,顧大娘也氣虎虎的看著她,道:「不要去。」
萬小霞低著頭,輕輕的道:「為了替哥哥報仇,我去。」隨即抬起頭來看著顧大娘,道:「乳娘,我知道你為擔心,但這主意是王大哥的夫人們出的,她們都不擔心,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她不看一靈,但話中的幽怨和傷感,一靈如何聽不出來,頓覺大樂,心中叫:「小霞好乖乖,放心,保證不叫你失望就是。」
五老支持,萬小霞自己也同意,顧大娘一個人反對便起不了作用。商量好細節,一靈告辭。方出門,背後已傳來顧大娘的吼聲:「我不管他是什麼人,小霞若少了一根頭髮,我跟你們拚命。」
一靈暗笑,他知道,五老之所以支持他,是疑心他與天龍有淵源。可惜,一靈雖已知五老身份也知道自己繼承了天龍的全部衣缽,卻全無半個念頭要挺身而出,將天龍七劍抖出來,領著五老重建天龍教,重霸天下。他只有一個念頭,將萬小霞弄上手,其他一切免談。後來者居上,情魔已穩穩佔居上風,陰魔雖成功的激出了天龍隱藏在一靈體內的全部潛能,可惜只白便宜了情魔。
一靈回房,呆了一個時辰,出房來,直奔萬小霞住的院子。越牆而入,到西窗下,輕彈窗紙。
屋裡傳出萬小霞顫抖的聲音:「誰?」她當然知道是誰,先前商量好的。但正因為知道是誰,她的聲音才會顫抖,因為害羞,緊張,彷彿是一次真的約會。
「是我。」一靈掀起窗子,床沿上,萬小霞正絞著手坐著,看見一靈,臉刷的就紅了,低下了頭。
一靈如一股輕風般飄進房中,天龍縱橫江湖的功夫使出來,當真是隨心所欲。身法裡還加進了情魔的風流,於是更加美妙灑脫。
萬小霞緊張的站起來,低著頭,臉更紅了。一靈湊過去,細細端詳她羞紅的小臉,輕叫:「小霞。」伸手握住了她一隻纖細白嫩的小手。
萬小霞全身一震,頭垂得更低。
「小霞,你真美,美得就像早晨帶著露珠的彩霞一般。」
萬小霞心中緊張,害羞,但也有幾分幽怨,因為這是在做戲,不是真的,可聽了一靈這一句帖著耳朵的、直泌心脾的讚美,心中的幾分幽怨頓時一跑而光。心房彭彭跳著,輕輕的羞聲道:「不。」
「真的。」一靈帶著點急切的語調道:「小霞,你知不知道,與你幽會的主意其實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其實捉拿兇犯完全用不著掩人耳目這一套,我故意這麼說,就是要找一個接近你的機會。」
萬小霞飛快的抬起頭來,看一眼一靈,又飛快的垂下頭去,眼光中有驚訝,有羞澀,但更多的是激動和欣喜,顫聲道:「你……你這不是騙了……騙了他們嗎?」
「為了見你,別說騙他們幾個,便是騙盡天下人,我也將毫不猶豫的去做。」一靈伸出手,托起萬小霞纖巧的下巴,讓四目對視。
「就算騙局被識穿,被顧大娘一杖打死,我也心甘情願。因為,我喜歡你。」
一靈的聲音誠懇,眼光熾熱,散發出無窮的愛意。
萬小霞醉了,她緊緊的看著一靈的眼睛,全然忘了害羞。心在燃燒,而身子,就彷彿在雲裡漂。
一靈慢慢俯下頭,萬小霞的目光被阻住了,看不到一靈火熱的眼睛,但嘴上卻接到了一靈火熱的唇。
兩唇甫接,萬小霞腦中一震,心兒便迷糊糊的,飄上了雲端。
不知過了多久,一靈抬起頭,萬小霞慢慢的張開眼,張開眼的時候,她眼裡滿是彩虹。
四目對視,嘴唇雖已分開,心兒卻仍在糾纏不休。
一靈摟著萬小霞的腰,道:「我們出去。」
萬小霞全不反對,她點點頭,眼光如烈火般纏著一靈的眼光,不肯有一瞬間的分開。
兩人掠出窗子,翻出院牆,一靈能明顯的感覺出背後顧大娘憤怒的目光,他在心中大叫:「大娘,別恨我,我保證讓小霞快樂一生,享受到別的任何男人都無法給予她的無盡的幸福。」
出了劉府,一靈站住,將萬小霞摟入懷裡,再次吻上了她的香唇。萬小霞已有了經驗,心中更充滿了愛火,欣然相就,張開口,吐丁香,兩根舌兒抵死纏綿,這一吻,實不知有多久。
唇兒再次分開的時候,萬小霞的心已完全屬於一靈,再無半分隔閡,喜滋滋的帖在一靈懷裡,嬌聲道:「好大哥,你真好。」
一靈微笑:「別急,更好的還在後頭呢,現在我們還只兩唇相接,等洞房花燭夜,我們的身體不受衣服的阻隔,完全帖在一起的時候,你才知道那有多美妙呢。」
萬小霞又害羞,又緊張,又嚮往,只覺身子軟軟的,無力的靠在一靈懷裡,不由輕輕呻吟了一聲。
「天哪。」聽到這聲呻吟,一靈心中慘叫:「我恨不得現在就剝光你,聽著你痛痛快快的呻吟個夠。但是不行哪。抓不住兇手,首先顧大娘一關不好過,其次兩位好姐姐那一關也不好過。天哪,天哪。」一靈心中慘叫著,摟著萬小霞,猛地發足便奔。
萬小霞給他摟在懷裡,完全足不點地,眼見著月光下樹木瘋了般倒退,風聲更呼呼的刮得耳朵微微生痛,不由張大了嘴,喜叫道:「大哥,你真了不起。」
「這算什麼?」一靈叫:「我真正了不起的功夫,你還沒見識呢。」他說的是床上功夫,在情魔眼裡,除了風流手段,床上功夫,其它一切都不算什麼。
萬小霞不知道,拍手道:「真的?那哪天你露給我看。」
一靈大樂,道:「好。」
一靈懷中雖抱著個人,奔行起來仍是雷奔電馳,七、八里地,晃眼就到,大月光下,老遠就看見一座宏偉的道觀,瓦面在月光下反射著青冷的光。
一靈道:「對你嫂子劉梅用攝魂大法布下禁制的火雲賊道,就在這觀裡。」
萬小霞給心上人這麼抱著,全身輕飄飄的,就像泡在蜜裡,腦子差點都不轉了。這時一驚而醒,道:「真的?」
一靈點頭,帶著萬小霞,一躍上屋,他神功展開,方圓數十丈內,蛇游鼠走,蟲鳴鳥驚,一切動靜,俱收耳底。有沒有伏樁暗哨,更好比太陽底下數西瓜,一清二楚。
火雲觀並未布下暗哨,太平日子顯然過得相當舒坦。左側廂房裡有聲響傳出。一靈帶著萬小霞,蝙蝠般悄無聲息滑下,恰到窗前,沾點口水打濕窗紙,打了兩個洞,往裡一看,頓時大感憤怒。
屋子裡,大床上,一個四十來歲的道士,按著一個年輕女子,正施強暴。那女子衣亂釵橫,拚命抵抗。她越抵抗,那道士似乎越高興,呵呵笑道:「好乖乖,性子可真烈啊,我說,你還是乖乖的跟了我吧。你丈夫給你親手殺死了,而你那小姑子,正領著七狼八虎,坐在你娘家要人呢,除了跟著我,你無處可去了。」
「你胡說。」那女子憤怒的叫:「我怎麼會殺我的丈夫,你這個妖道,你用妖術把我弄到這裡,等我丈夫趕來,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那道士呵呵笑:「笑死我了,我的寶貝,不過也怪你不得,你是中了我的攝魂大法,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啊呀。」原來他得意之中,給她女子一腳踢在肚子上,栽了下來。那女子慌忙爬起,往床裡面躲,可惜床再大也就這麼大,能往哪兒躲。道士一個餓虎撲羊,又將她按住了,劈手就是一個耳光,罵道:「賤人,竟敢打本道爺,看道爺怎麼收拾你。」反掌還要再打,一靈在窗外已怒吼起來:「住手。」
情魔最愛的是女人,最見不得的是欺負女人。當然,必須是漂亮女人。
一靈聲未落,萬小霞也尖聲叫了起來:「嫂子。」
一靈立即知道,這女子就是劉梅,道士則鐵定是火雲道人。腳下一點,連著萬小霞,撞窗而入。
火雲聞聲住手,方回頭,一靈、萬小霞已站在床前。頓時吃了一驚,叫道:「你們是什麼人?」話未落音,劉梅趁他分神,當胸拚力一推,推得他再一次栽到床下。
萬小霞叫:「嫂子。」劉梅定睛一看,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哭叫:「小霞。」
萬小霞撲上去,姑嫂摟著哭作了一團。
火雲武功不錯,猝不及防跌下床,一個翻身就想起來。奈何一靈正等著呢,輕輕一指就點了他的穴道,頓時木偶般定住了。他武功雖然不錯,但若說跟身懷天龍絕技的一靈比,那就好比黃豆跟西瓜比,根本不是個兒。
床上,姑嫂兩個摟著哭了一會,劉梅道:「小霞,雲飛呢,雲飛怎麼沒來?」
她這麼一問,可憐的萬小霞頓時呆住了,淚眼婆娑的看著劉梅,猛地裡大放悲聲,叫道:「哥哥死了。」
劉梅魂飛魄散,叫道:「怎麼會,怎麼……怎麼死的?」
「正像這道士方才說的,你中攝魂大法,親手殺死了哥……」萬小霞哭著叫。
「啊……」劉梅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仰頭向後一倒,暈了過去。
「嫂子。」萬小霞驚叫,卻不知如何救治,忙轉頭看一靈,哭道:「大哥。」
一靈看著這一幕,心頭也覺淒慘,想:「劉梅長相極美,那萬雲飛想來也不差,正所謂郎才女貌,少年夫妻,幾多恩愛,不想遭此打擊,也難怪她傷心腸斷。」走上前,食指在劉梅人中輕輕一點,內力透入,劉梅悠悠醒轉。
劉梅醒來,倒冷靜了許多。看著萬小霞道:「小霞,你說的都是真的?真是我親手殺死了雲飛?」
萬小霞哭著點頭,道:「是,但那不怪你,是妖道使妖法害人。」
劉梅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萬小霞大驚,叫道:「嫂子,你別吐了,這麼多的血。」
劉梅慢慢坐了起來,萬小霞忙扶著她,劉梅盯著火雲,眼光中如若要噴出火來,慘聲道:「賊道,我和你們有什麼冤仇,你們要這等害我,害雲飛。」
火雲啞穴未受制,能聽能說,卻還不服氣,哼了一聲。
一靈大怒,正所謂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心頭驀地湧出無數折磨人的法子,正是陰魔昔年拿手的,一聲冷笑:「王八道士,還敢強筋,聽沒聽說過『九鬼搜魂』?今天讓你嘗嘗鮮。」中指疾伸,在火雲身上各處連戳九下。
火雲猛地裡一聲慘叫,竟凌空直跳起來,跌翻在地,然後滿屋亂滾,厲聲哀嚎,頭上黃豆大一粒的汗珠滾滾而出,臉完全扭曲得變了形狀,其痛苦之狀,便好似有人用鉗子在撕他的肉,又好似用錘子在敲他的骨,更好似用鑽子在戳他的心。
萬小霞甚至給他的樣子嚇得躲進了劉梅的懷裡。
火雲的慘嚎驚醒了觀中其餘的人,有人在外面叫:「師父,怎麼了?」
一靈眼中厲光逼人:「師父,好啊。」倒退飛出,叫道:「你師父發羊癲瘋呢,乖兒子們,都來看看吧。」
院裡雜七雜八站著十多個道士,一靈劈手亂抓,卻是一抓一個准,順手閉了穴道,丟在院中,從撞開的大門裡,恰好可以看見他們師父的滾動。
一靈進房,火雲實已痛得不成人形,口中的哀哼:「我說,我說。」也已含糊不清。
一靈冷笑:「現在肯說了?」伸腳一踢火雲。火雲身子一挺,卻似癱了一般,再也動彈不得,但他知道這樣可不行,勉力爬了起來,卻無力站起,坐在地上,對劉梅道:「我……我說,害你的不是我,是你父親的小妾綠雲,是她對你施了法,布下了禁制,上個月,我奉命到萬家,發動禁制。我也是身不由已,指揮我的是南京棲霞山火龍觀的火龍道人。目的是引發天龍舊屬與俠義道的爭鬥,同時,我還奉命殺了金家主人金龍瑞。」
「九鬼搜魂」實將火雲的三魂六魄都已搜了出來,他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知的一切全說了。
一靈看著劉梅,道:「劉小姐,其實這完全怪不得你。要怪只怪萬家是天舊屬,萬雲飛偏又是地、人兩壇的少主,是居心叵測的人打主意的對象,直到把你也連累了。」
萬小霞感激的看一眼一靈,看著劉梅道:「是呀,嫂子,這怪不得你的。」
「可雲飛到底是我親手殺死的啊。」她仰天悲呼:「雲飛,雲飛,我的夫君,是我親手殺死了你啊。」悲痛之狀,泥人見了也要落淚。
萬小霞淚水滾滾而下,抱著她身子痛哭:「哥哥。」
一靈最見不得女人傷心,一腳將火雲踢了個跟頭,道:「都是你這罪魁禍首,回到劉家,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醬。」
萬小霞仰起淚臉看著劉梅,道:「嫂子,你不要太傷心了,我們回去,把這惡人斬了祭我哥哥的英靈。」
劉梅略略回過神來,道:「顧大娘他們現在是不是都在我娘家?」
萬小霞點頭,有些難以出口的道:「是,開始他們都怪著嫂子,所以來嫂子娘家要人,但現在清楚了。我們現在就趕回去,向大家說個清楚。」
一靈叫道:「好,把這一干賊道全部帶回去,給他們個報應。」
劉梅卻坐在那裡不動。萬小霞道:「嫂子,我們回去。你怎麼了?」
劉梅搖搖頭:「我沒事。我想,我們還是明天再回去吧。」
萬小霞道:「為什麼?」
「有些事情我還要想一想。」劉梅的眼睛掠過萬小霞淚水未乾的小臉,看著一靈,道:「這位大哥是?」
「他是王大哥。」萬小霞搶著答,淚臉上掠過一抹羞紅,道:「他……他……是他發現了真兇,要不我們這個時候還在爭呢。」
劉梅想問的是,一靈是哪家的人。因為他既不是萬家的人,也不是四大家的人,四大家可沒人姓王,但萬小霞喜中帶羞,只將他當成自己人,劉梅便只有繼續糊塗著,但有兩點劉梅是清楚的。一,這人與她的小姑子關係特殊,二,是他發現並抓住了兇手。
劉梅起身下床,盈盈拜倒,道:「多謝王大哥發現兇手,替雲飛報了仇。」
一靈忙伸手相扶,道:「不敢當,劉小姐請起,這是我當作的。」
萬小霞也來相扶,劉梅起身,對一靈道:「王大哥,仍請你費力,將這伙賊道關起來,明早帶他們回去。」
「這個不難。」一靈道,卻看一眼萬小霞,道:「只是小霞一夜不歸,顧大娘要著急的。」
劉梅看著萬小霞:「你們是偷偷跑出來嗎?」
萬小霞搖頭:「不是,乳娘和趙爺爺他們都知道的,只是……只是……」瞟一眼一靈,臉上三分羞,七分喜。
劉梅明白了:「原來他們的事,顧大娘並不贊成。」道:「沒關係的。只要打了招呼就沒事。」
萬小霞點頭,依著劉梅道:「我陪著嫂子,乳娘不會說我的。」
劉梅搖頭,道:「不,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她語氣甚為堅決,萬小霞不好不聽她的。一靈將火雲提出房,劉梅便關上了門。
一靈在隔壁找了間房。萬小霞道:「大哥,嫂子到底要想什麼?又不肯回去,又不要我陪。」
一靈道:「不知道,大概是有關你哥的事吧,沒事的,不要擔心。」
其實一靈若肯認真想一想,就能猜出其中的蹊蹺。可惜的是,現在他腦子裡,被強烈的要得到萬小霞的念頭塞滿了,再不願轉一轉。
萬小霞還想再問,一抬頭看見一靈的目光,頓時心中一跳,全身火熱,目光卻再也移不開去。
一靈俯下唇,萬小霞一聲嚶嚀,仰頭相接。三度接吻,她已是熟極一流,先放一靈進來,吮吸一番,再將自己的小香舌送出去。一番纏繞,血氣加速。
一靈抬起頭,看著萬小霞的眼睛裡,放射出撼魂動魄的愛的熱火與魔光,輕聲道:「小霞,方纔我跟你說,要讓我們的身體在彼此完全沒有阻隔的情況下,緊帖到一起,讓你享受到從所未經的痛快,你還記得嗎?」
萬小霞點點頭,她的眼裡也飛躍著五彩的霞光。
一靈跪了下去,萬小霞輕輕叫:「大哥。」一靈看著她,然後眼光向下,掠過她白晰的脖子,微凸的雙峰,然後向下,到腰間,停住,他的手伸出去,解開了衣帶。
萬小霞明白了,心中掠過一陣從所未經的顫慄,她扶著一靈的肩,挺立著不動。
長裙落下,外衣脫落,一身素白的內衫緊裹著萬小霞苗條優美的身子。
一靈扶著她的腰,欣賞了一會。然後伸手,解開她內衣的扣子,衣襟敞開,淡綠的抹胸露了出來,還有一大塊瑩白的肌膚,將內衣從雙肩剝下時,一靈的手撫著了她裸露的肩膀,萬小霞如遭火焚,再立身不住,嚶嚀一聲,倒在了一靈懷裡。
歡樂如潮,萬小霞銷魂蝕骨的呻吟聲,在靜夜裡傳出老遠。
兩個人都沒有去想隔壁房裡的劉梅。
曙光初露的時候,一靈醒了過來,萬小霞纖美的身體,大半還伏在他身上,一靈感覺著她豐乳的擠壓,撫著她柔美滑膩的身子,慾念又起。
萬小霞也醒了過來,感受著他的愛撫,微微一聲呻吟,突地意識到劉梅就在隔壁,頓時羞叫出聲:「哎呀,昨晚上我們這麼鬧,嫂子一定聽見了,啊,羞死人了。」
一靈呵呵笑:「那有什麼?你嫂子和你哥親熱的時候,叫得只怕比你還響呢。」猛地一聲叫:「不好。」坐起身來。
「怎麼?」萬小霞驚問。
「快穿衣服。」一靈叫。
萬小霞不知什麼事,趕手趕腳找衣服,偏偏衣服遠在房中,要穿就要光著身子下地,頓時大費躊躇。一靈卻不管她這麼多,將她抱下床放到房中,直叫:「快,快,快。」
萬小霞沒法子,只得含著羞,趕緊把衣服套上,一靈牽著她就跑。到隔壁,一靈一腳踹開門。萬小霞還在叫:「你怎麼這樣。」一靈卻已是叫苦不迭。萬小霞聞聲看去,頓時一聲痛叫,掙下地,直向床上撲去。
劉梅躺在床上,胸口插著一柄匕首,齊柄而沒。
「嫂子啊,嫂子啊。」萬小霞撫屍大哭。一靈猛敲額頭:「都是我,色迷心竅,早應該想得到的。」
看桌上有一方白布,寫著幾行血書,一靈拿起來看,正是劉梅寫給他和萬小霞的。寫著:「王大哥,小霞:謝謝你們抓住了兇手,請將他押回去千刀萬剮。不論怎麼說,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夫君,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間?雲飛死了,我又還有什麼心情活在這個世間?小霞,我去了,但願來生再為姑嫂。王大哥,善待小霞,她真的是一個好姑娘,祝福你們。」
一靈拉萬小霞起來,給她看劉梅的遺書,萬小霞看了,更是放聲痛哭。一靈也陪著灑了一把情魔淚,心中怒火沖天,怒叫:「賊道,不將你千刀萬剮,對不住劉家小姐。」衝到殿中,將一夥道士每人踹一腳出氣。然後卸下門板,叫兩人抬了劉梅屍體,火雲老道夾在中間,一起回劉家。其他道士則是一掌一個,全部打死。
萬小霞本來心善,但哥嫂的死,都是這伙道士害的,也就不阻攔一靈。
一靈昔日惡鬥兩會,雖然殺人過萬,卻未親手殺死一人。每次獲勝後,看著纍纍屍體,心中總覺過意不去。但現在卻不同了,心中多了陰魔。陰魔視人命如草介,甚至殺死還不夠解氣,還要想著法子折磨人。因此今日的一靈,極易動怒,怒起來絕不留情。
但要注意一點,他動怒,都是為了女人。其他的事情,要他動怒,施展天龍陰魔的神功魔技,難!
回到劉府,顧大娘正急得團團亂轉,看見萬小霞,又驚又喜,急拉著她道:「沒事吧,小霞,他沒欺負你吧?」
萬小霞撲到她懷裡,放聲痛哭,道:「嫂子死了。」顧大娘開始以為她是受了欺負哭了,著實嚇了一個魂飛膽裂,聽說是劉梅死了,倒愣了一下,道:「是劉梅那賤人?死了好,該死。」
「不是。」萬小霞:「我嫂子是無孽的,她是中了攝魂大法。害人的是這個賊道。」她指著火雲。
這時劉府中人聽得劉梅死訊,婦孺老幼都趕了出來,哭聲震天。聽萬小霞說害人的是火雲,以為劉梅也是他害死的,有幾個性烈的便撲上去,按著火雲又踢又打,打得火雲老道鬼叫連天。
一靈道:「大家不要鬧,聽我說。」
他武功奇高,眾人早已欽服,此次逮回真兇,更是人人感激,聞聲一齊住口。
一靈道:「事情是這麼一回事。萬家是一個武術大世家,擁有驚人的實力,有人便打上了萬家的主意,想讓萬家與俠義道發生爭鬥,他們好從中得利,於是就用攝魂大法給劉梅布下禁制,讓她親手殺死自己的丈夫。然後,萬家為萬雲飛報仇,俠義道替劉家助拳,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金龍瑞大哥的死,也是設此毒計的人恨萬家與俠義道還未打起來,故意栽髒嫁禍。」
「好惡毒。」眾人齊叫。金鳳嬌哭金龍瑞:「哥哥,你死得好慘。」
一靈道:「給劉梅布下禁制的,是劉老爺的姬妾綠雲,指使綠雲的,是這火雲賊道,同時殺死金龍瑞大哥的也是他。至於指使火雲賊道的,是棲霞山火龍觀的火龍賊道。」
「是綠雲。」劉世榮叫了起來:「不可能吧。」
一靈微笑:「我有證據。」驀地裡仰天高叫:「綠雲。」聲音怪異,叫人聞之心血下沉。
稍傾,一條身影急奔而出,面色焦急,看到一靈,才神色一緩,眼光直直的看著一靈,再不肯移開。正是綠雲。
劉世榮看著綠雲,喝道:「賤人,真是你布下禁制害了小梅?」
綠雲卻不理他,恍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只看著一靈。
一靈道:「回答他的問題,將你的來歷,所作所為全部說一遍。」
綠雲應了聲「是」,將如何受命投身劉府,如何給劉梅下禁制,全都說了。當說到指使她的人時,她指著火雲老道,道:「是他。」
一靈看著火雲老道:「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吧,尤其怎麼害死金龍瑞要說清楚。說不清楚,哼哼。」
火雲全身一顫,眼光中露出極度的恐懼之色。他恐懼的,不僅僅是一靈的「九鬼搜魂」,還有一靈竟能控制綠雲,實是匪夷所思。不敢有半分遲疑,將所知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來。
金鳳嬌聽完火雲殺害金龍瑞的詳情,怒火激發,拔出劍猛衝上去,一劍將火雲老道刺了個透心涼。仰天悲呼:「哥哥,我給你報仇了。」
火雲早知必死,這麼挨一劍,也落得個痛快,面上反去了驚懼之色,轉眼望向一靈,道:「你……你到底是誰,怎麼……怎麼也會攝魂大法?」
一靈大笑:「老子是萬魔之王,告訴你,你後頭那群小丑,若不早早自殺,等老子找上門去,擔保他們哭都找不著地方。」
「萬魔之王……萬魔之王……」念到第二句,火雲一跤栽倒。
這面,劉世榮伸手去抓綠雲,綠雲隨身一閃,眼中凶光暴射,中了攝魂大法的人都是如此,除了施法的主人,對其他人都有一種本能的防範。
劉世榮大怒:「賤人,還敢反抗。」提掌便劈,綠雲再次閃開,反掌相迎,武功竟頗為了得。
一靈對女人總有幾分側忍之心,不管善惡,這時道:「劉大俠,綠雲其實也是受了別人支使。」
劉世榮怒道:「她雖受人支使,但她是這賊道一夥,是清醒著的,是她給小梅施了禁制,害了小梅,也害了雲飛,間接又害了金龍瑞,未必,還能饒了他不成。」
一靈看見金鳳嬌幾個的眼光都惱怒的射過來,歎了口氣,道:「好吧,你等一等。」對綠雲道:「醒來吧。」
綠雲一震,發直的眼光慢慢收回,恢復清明,看見滿屋子的人,先是一驚,隨即看見地下火雲的屍體,頓時一震,臉上露出恐怖之色,掃視滿廳怒火熊熊的眼睛,最後停在一靈臉上,道:「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壞我的事?」
說完,一聲哀叫,一掌打在自己天靈蓋上,頓時腦漿迸裂而死。綠雲已死,剩下的便只有火龍道人,但等一靈等趕到棲霞觀時,火龍道人早已溜了,眾人氣得牙癢癢的,戴海生叫道:「這賊道跑不了,敢害我家少主,找到天盡頭也要搜他出來。」劉世榮卻一臉憂鬱道:「這賊道蓄意挑起你們和俠義道的仇恨,來頭只怕不簡單,若不能查出幕後指使他的人,我擔心他們還有什麼毒計使出來。」張炳南點頭稱是,趙肅五個也是一臉憂色。
一靈卻根本沒往耳朵裡聽,一門心思,全在三女身上。
葬了金龍瑞,剛過頭七,忽接到洛陽大俠方劍詩帖子,請江南四大家主人去喝他六十大壽的壽酒,同時推舉明年二月初二俠義道主盟之人。
得到帖子,劉世榮、張炳南兩個都十分高興,劉世榮道:「四十年前,大愚羅漢大顯神威,力拼天龍、靈鳳,使天龍解散天龍教,靈鳳縮回靈鷲宮,我俠義道威風大長,武林更安閒了四十年。眨眼間四十年過去,又逢盛會,想起來直叫人氣血沸騰,好不興奮。」
張炳南也道:「是呀,四十年前那場大賭,猶在眼前,那一回,眼見天下盡歸天龍之手,大愚羅漢以絕大智慧,蓋世神功,終於逼和天龍,靈鳳。嗨,天龍靈鳳,絕世之英雄,想當年泰山頂上,三人翻翻滾滾,苦鬥七晝夜,那種神功,那種威風,當真可讓天地變色。」
兩人豪性飛揚,聽得金鳳嬌、水蓮柔兩女眉飛色舞。金鳳嬌道:「兩位伯伯當年莫非在泰山封禪頂上,親眼目睹過大愚羅漢及天龍、靈鳳的雄姿?」
劉世榮、張炳南一齊點頭。兩人對望一眼,張炳南道:「生而有幸,我們都是世家子弟,這種千古難得一回的大鬥,凡是武林中人,誰不想親眼目睹,當時泰安城裡,幾乎給蜂擁而至的武林人擠滿了,但能上得泰山封禪頂的,卻並不多,都是黑白兩道有名望的宗主大俠或一方豪霸,帶著各自的門人弟子。其餘人只能呆在山下,我和劉兄,便都是跟著父親上的山。」
金鳳嬌神往道:「真好福氣,我若早生幾十年,也一定上山親眼看這一場龍爭虎鬥。我也有資格的是不是?」
劉、張兩個都笑了起來。劉世榮道:「不能目睹那場大斗確是練武人的遺憾,不過侄女不必抱憾,這次趕上了啊。」
「這次怎及得上次?大愚羅漢圓寂了,天龍、靈鳳也是久無消息,只怕也早死了。又到哪裡去覽當時那丰神絕世的英雄?」金鳳嬌神消氣沮。
「不然。」劉世榮、張炳南一齊搖頭。劉世榮道:「大愚羅漢四十年前,已有百歲高齡,五年前圓寂,也就是一百三十五歲,像內功到了他們那種層次的人,壽命幾乎也相差無幾。當年決鬥時,天龍不過六十八歲,靈鳳更年輕,不到六十歲,到明年二月初二,四十年期滿,剛好百歲多一點點,若以大愚羅漢的壽限類推,他們還有三四十年好活,此次大鬥,比上次只會更精彩。」
水蓮柔擔心起來,道:「啊呀,天龍靈風都在,大愚卻圓寂了,俠義道豈非要大落下風?」
金鳳嬌也擔心的道:「是啊,這可怎麼是好。」
劉世榮、張炳南卻是了無憂色,劉世榮道:「侄女擔心得有理,不過依我想,我俠義道為武林正統,名門俊逸,代有英才,尤其為首的五大門派,更是每一代都要出幾個了不起的人物。四十年過去,難道就沒有幾個絕世的英雄產生?況且又是知道四十年後還有一場大斗的,五大派就不培養幾個了不起的人物出來?不可能吧。另外,以大愚羅漢的絕世智慧,想必也會慮及到這一點,而留有後手吧。」
張炳南道:「俠義道這次籍方劍詩六十大壽推舉主盟之人,只怕正是五大派商量好了的,兩位侄女屆時只管看著,一定會有絕世的英雄出世。」
「況且,就我們四大家也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劉世榮突然語出驚人。張炳南看他一眼,隨即明白了,笑嘻嘻的看著始終漫不經心的一靈,道:「王賢侄身懷絕世之技,一劍退五老,這種武功,當世可找不出幾個。」
「我?」一靈嚇了一大跳。
「是。」劉世榮笑嘻嘻接口道:「而王賢侄是鳳嬌侄女的未婚夫婿,當然可以算我們四大家的人。四大家完全可以推舉他競爭俠義道盟主之位。」
一靈雙手連搖:「這個不行。」
「為什麼?」劉世榮、張炳南齊問。
「這個……」一靈傻了眼。
劉世英傑、張炳南又如何會知道,天龍也已圓寂,而面前的一靈,正是天龍的唯一傳人,他又怎麼好替俠義道去出頭。
「我……我只對女人有興趣,對當盟主毫無興趣。」一靈惶急之下,衝口而出。
第二十四章
這下輪到劉世榮兩個傻眼了。
金鳳嬌、水蓮柔兩個本來喜滋滋的,這時均是又羞又氣,齊齊扳起了俏臉,盯著一靈。
一靈抓耳撓腮:「真的,我只想每天陪著兩位姐姐,至於打打殺殺,爭名奪利,實是毫無興趣。」
「沒出息。」金鳳嬌重重的哼了一聲。
「這個好辦。」劉世榮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道:「我和張兄來保媒,讓王賢侄娶了鳳嬌侄女,你夫妻聯手,去泰山封禪頂上露一露威風。」
「還有蓮姐呢?蓮姐也要嫁給我。」一靈叫。
水蓮柔一張臉頓時赤紅如血,頭垂到胸前,金鳳嬌也是一臉火紅,尷尬的去看劉世榮兩個。
水蓮柔與金龍瑞訂親的事,劉世榮兩個當然有耳聞,聽一靈這麼叫,兩個都大驚失色。但他兩個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看了兩女神色,便知道中間已有隱情,反正金龍瑞已死,既然金鳳嬌不反對,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張炳南呵呵笑道:「只要蓮柔侄女有意,就由我來保媒,兩位侄女一齊嫁給賢侄。」水蓮柔本來極為擔心,這時吁了一口長氣,衽襝為禮,道:「多謝張伯伯、劉伯伯。」
張炳南兩個相視而笑,劉世榮道:「事不宜遲,咱們武林中人,也不必管那麼多繁文行節,今天撒帖子,明天成婚,兩位侄女以為如何?」
金鳳嬌兩女喜滋滋地,相視一眼,一齊點頭。不想一靈站起來,對劉世榮兩個施禮:「兩位大俠索性好人做到底,再替我保一樁媒。」兩女頓時懵了。
「是誰?是不是萬小霞?」金鳳嬌咬著牙叫。
一靈摸摸鼻子,縮頭縮腦的道:「是……是。」
「好啊,人家傷心斷腸,你卻去外面風流,你……你對得我住?」金鳳嬌氣得眼也紅了。
一靈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在查兇手時碰上的。若不是虧著她,殺你哥哥的兇手還找不出來呢。」
金鳳嬌神情頓緩:「真的?」
「我可對天發誓。」一靈指天誓日。
水蓮柔忙道:「好了好了,早知道這種事是難免發生的,不過你知道人家答不答應?」
「這色鬼肯定是已經……」金鳳嬌說著,瞟一眼劉世榮兩個,忙又住口,只狠狠的瞪著一靈。
一靈不好意思的扯扯耳朵,道:「是……」
劉世榮兩個呵呵笑。劉世榮道:「既然如此,包在老夫身上。」當即請出五老、萬小霞、顧大娘。劉世榮說了保媒之事,顧大娘卻就跳起來,怒叫:「不行。」
劉世榮沒想到她這麼激烈,道:「為什麼?」
「這小無賴已經有兩個老婆了,難道要娶小霞做小?」顧大娘吼。
這話有理,萬家如此勢力,萬小霞可絕不是做小的人。
一靈嘻嘻笑:「是我的老婆,便一般大小,沒有誰大誰小的。」
「你住嘴。」顧大娘吼。
「但小霞已是我的人,你阻攔也沒有用。」一靈全不怕她。
顧大娘頓時如遭雷擊,呆了一呆,回身捋起萬小霞右臂袖子,一聲慘叫,一跤跌坐在椅子上。
萬小霞慌了,忙替她撫胸捶背,哭道:「乳娘,乳娘,你別嚇我。」
顧大娘怔怔的落下淚來,牽著萬小霞的手,哭道:「小霞,你這麼柔弱,嫁給這個小無賴,叫乳娘怎麼放心得下呢?」
萬小霞也是淚水滿臉,卻道:「乳娘,你放心,大哥是個好人,他會善待我的。」
一靈走攏來,誠懇的道:「大娘,我會對小霞好的,我對天發誓,若虧待了小霞,叫蒼天罰我這一生再也見不到女人。」
金家上下於是大忙起來,張燈結綵,大撒喜帖。閒的只有一靈一個。尤其到晚間,萬小霞給顧大娘攔著不許見,金鳳嬌兩女也將他擋在門外,一靈放著三位嬌妻,卻空枕獨臥,心中暗暗發狠:「明晚上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第二天舉行婚禮。金家是世家,賀客盈門,熱鬧非凡,卻也是議論聲一片。無非金大小姐千金之體,怎麼三女共嫁一夫?幸虧金府下人口緊,這姑嫂共事一夫的消息倒沒傳出去。
拜了天地,牽入洞房。一靈先入萬小霞房中來,顧大娘果然在屋裡,見他進來,叱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一靈也不還口,待顧大娘退了出去,一靈揭了蓋頭,抱著萬小霞先親一個嘴。
萬小霞又羞又喜,軟倒在他懷裡,道:「大哥,你應該先去鳳姐或蓮姐房裡的。」
一靈嘻嘻笑:「不急。」耳朵始終跟著顧大娘腳步,待她入房,一把抱起萬小霞,道:「咱們換個房子。」逕入水蓮柔房中來,揭了蓋頭,也親了一個嘴,一把抱起。
水蓮柔是慣了的,萬小霞卻是第一次,見一靈親水蓮柔,羞得忙閉上眼睛。
再到金鳳嬌房裡,將兩女往床上一放,揭了金鳳嬌蓋頭,摟著就是一頓猛親,一雙魔手更撫臀揉乳,上下交攻,直叫金鳳嬌嬌喘吁吁,情慾大動,這才放手。
因為他知道,這裡面只有金鳳嬌的怨氣最大,最不平衡,所以先得把她降伏了。
等扶金鳳嬌起來,她已是媚眼如絲,身子軟得像一隻小貓。旁邊兩女,水蓮柔見得多了,見怪不怪,萬小霞卻是緊閉雙眼。
一靈呵呵笑,道:「小霞,再不睜開眼睛,我可要脫你衣服了。」
萬小霞忙睜開眼睛,驚道:「不。」
她那樣兒,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小鹿,水蓮柔大是憐惜,一把摟過,對一靈嗔道:「一靈啊,不許你嚇小霞。」
萬小霞有了依靠,緊偎在水蓮柔懷裡,怯生生的道:「蓮姐,你真好。」
金鳳嬌笑嘻嘻過來,拉著萬小霞的手道:「你不是給他弄過了嗎?怎麼還怕?」
萬小霞大羞,低聲道:「但是……這樣……好羞人。」
金鳳嬌兩女齊笑,金鳳嬌風情萬種的瞟一眼一靈,道:「這色鬼啊,就是會使壞。」
這一眼叫一靈的骨頭都酥了,道:「丈夫不會對妻子使壞,叫她們欲仙欲死,那叫什麼丈夫,三位好老婆,來吧,讓我們大戰三百回合。」張開雙臂,將三女一齊壓在了床上。
一番瘋狂,終於安靜下來,萬小霞方美美的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一事,道:「啊呀,大哥,趙爺爺幾個要我問你一樁事的。」
她開口,一靈已經知道了是要問什麼事,大不耐煩,道:「累了,累了,明天再問,現在要睡覺。」
他不想聽,金鳳嬌兩個卻來了興致,金鳳嬌道:「什麼事?」水蓮柔輕輕點一靈鼻子:「一靈啊,對小霞不可以這麼不講理的。」
萬小霞道:「就是啊,你不讓我問,明天萬一我不記得了,趙爺爺他們豈不要怪我。」
一靈哼了一聲:「怎麼會忘呢?」
「那可難說。」水蓮柔道:「你這個壞傢伙,跟我們姐妹在一起,總是瘋瘋癲癲,弄得我們神魂顛倒的,不知多少正經事沒做呢。」
一靈哈哈笑:「什麼正經事?只要不忘了和為夫上床樂一樂,其它的,全當他耳邊風。」
「你當然是。」金鳳嬌捶他,對萬小霞道:「好妹妹,你問,他若不答,我們要他今晚睡不了覺。」
水蓮柔幫腔道:「就是。」
一靈歎了口氣:「老婆多了,就是麻煩多。好吧,小霞要問的,我知道,是想問我,和天龍有沒有淵源。」
「什麼?」聽到天龍兩字,金鳳嬌兩女齊齊一震,水蓮柔看著萬小霞:「是這樣嗎?」
萬小霞點頭:「是的。」
金鳳嬌兩女又驚又喜,金鳳嬌道:「難道你和天龍竟有什麼淵源?」水蓮柔道:「難怪你本事這麼大,憑一人之力,就可打得兩會服服帖帖。」
萬小霞道:「什麼打得兩會服服帖帖?」
水蓮柔將一靈的英雄事跡說了,萬小霞不住驚歎,纏著一靈道:「好大哥,你與天龍到底是什麼關係嘛。」
一靈享受著她的嬌柔,卻就是不開口。
金鳳嬌道:「小霞妹妹,你的趙爺爺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們莫非發現了什麼?」
萬小霞還在猶豫,金鳳嬌道:「好妹妹,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嗎?」
「不。」萬小霞搖頭:「我對兩位姐姐不會隱瞞的。兩位姐姐知不知道,我們萬家有什麼背景?」
金鳳嬌、水蓮柔對視一眼,一齊搖頭。金鳳嬌道:「我們只知道,你趙爺爺五個都是武林超一流高手,實難想像,你萬家怎會網羅到這等人才。」
「笨死了。」一靈插口:「不知道還不問問為夫。告訴你們吧,萬家是天龍教地字壇壇主萬佛春的後人,趙肅五個,是天龍教地字壇、人字壇兩壇早年九大香主中的五個。」
「真的?」金鳳嬌兩女一齊坐起,倒把一靈嚇了一跳:「幹什麼呀,大驚小怪的。」攬兩女睡倒,兩女卻一齊看著萬小霞。
萬小霞點頭,道:「是。萬佛春是我爺爺,我爹爹娶了我娘,我娘是人字壇壇主的女兒,人字壇沒有男性繼承人,地、人兩壇便合二為一了。」
「天老爺。原來你們是天龍的人?」金鳳嬌兩女倒吸一口涼氣,皆是半天做聲不得。
天龍昔年席捲天下,三壇十五香堂,百萬弟子,好手如雲,自泰山封禪頂戰平,天龍依誓言解散天龍教,百萬弟子風流雲散,無數奇材異通之士,隱居深山大澤,匿跡市井紅塵。四十年來,所有的人,明裡暗裡,都在打聽他們的下落,要知道,天龍昔年網羅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好手,這是一股怎麼樣的力量,他們雖隱世不出,卻又有誰敢小視他們的存在。
而萬小霞一隻手裡竟然握著昔年天龍教的兩壇人馬,叫金鳳嬌兩女如何不吃驚。
萬小霞年紀小,性子單純,對權勢名利認識不深,於金鳳嬌兩個的吃驚程度也不甚理解,道:「我們確實是天龍舊屬。本來四十年前教主和我們約定,到今年的二月初二,他老人家會重新召集大夥兒,重建天龍教,在明年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在泰山封禪頂上,與天下英雄再決雌雄。可這麼些年,他老人家卻一直音信全無。趙爺爺他們都很著急,後來見大哥用的兩招劍術,與教主他老人家天龍七劍中的兩招極為相似,偏偏大哥他又賴皮,死不認帳,所以趙爺爺幾個叫我問大哥,看他與教主到底有沒有淵源,若有,教主他老人家現在在哪?」
聽了萬小霞的話,金鳳嬌兩女的震驚是可以想見的。原來她們只知道她們的心上人很厲害,很了不起,再想不到他與那絕世之雄天龍還有淵源。
「難怪你只手伏兩會,一劍退五老,原來你和天龍有淵源,快說,天龍是你什麼人?」金鳳嬌按著一靈一陣猛搖。水蓮柔也眼睜睜的看著一靈。
一靈閉著眼睛,任金鳳嬌搖。心兒卻似乎回到了嘉陵江畔,惡鬼灘旁。清冷的月光下,那個老僧默默的念著佛經。誰想得到,救人千萬的大拙菩薩,竟是昔日縱橫天下的絕世之雄天龍?
「難怪師父要將自己封閉在石壁裡,原來他是不想他的舊屬來尋他,再生煩惱。師父既無意爭雄,我又瞎湊什麼熱鬧,摟著三位嬌妻,過我們風流清閒的日子豈非蕭灑得多?」一靈打定主意,睜開眼來。
金鳳嬌已是大發嬌嗔:「你若再閉著眼睛裝廟裡的神仙,我就要生氣了。」
水蓮柔也道:「是啊,一靈,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萬小霞道:「大哥是不是天龍他老人家的弟子?」
一靈看著三女,嘻嘻一笑:「真要我說?」
三女一齊點頭。
「那有什麼賞賜?」一靈涎著臉。
「這無賴。」金鳳嬌氣得捶他。萬小霞為難道:「我們能有什麼東西給大哥。」
「有的。」一靈叫:「每人一個香吻。否則,打死我也不說。」
三女面面相覷,均是又好氣又好笑。金鳳嬌捏著他的鼻子,惡狠狠的道:「你是不說?」
水蓮柔心兒軟,道:「罷了,強他不過的。」送上紅唇,在一靈唇上吻一下。
萬小霞紅了臉,學著水蓮柔,也吻了一下。兩女都吻過,金鳳嬌便也只好從善如流了,笑罵:「真真是個無賴。」
萬小霞點頭:「大哥真的有點無賴。」
水蓮柔笑道:「無賴,說吧。」
「真香啊。」一靈咂咂嘴,道:「好吧,我說。昔日力鬥兩會,我是一靈和尚,今夜大戰三女,我是王一靈公子。至於什麼天龍啊,地虎啊,本公子是一概不知。更扯不上半點親戚關係。」
「不行。」三女一齊發嗔,齊叫:「不老實。」
金鳳嬌氣虎虎的道:「佔了便宜,卻拿這些花招來搪塞人,姐妹們,絕不可饒了他。」
萬小霞也嬌嗔道:「是呀,大哥好壞,淨騙人,不可以放過他。」
於是三女一齊發憤,搖的搖,捶的捶,個個弄得嬌喘吁吁,一靈卻是其樂融融。試想,如此三個光溜溜的美女圍著發嬌發嗔,豐臀款擺,玉乳輕搖,又如何不叫人美透了心。
三女施了半天刑罰,眼見一靈不僅不以為憂,反而大以為樂,頓時都洩了氣。水蓮柔道:「這個無賴,我們拿他沒辦法的。」萬小霞撅起小嘴,道:「就是,大哥耍賴天下第一。」
金鳳嬌眼珠一轉,道:「我有個主意。我們穿了衣服,各自回房去……」
話未說完,一靈已直跳起來:「我的好姑奶奶,怎麼出這等餿主意?」
水蓮柔、萬小霞一齊鼓掌:「好主意。」果真往床下爬。一靈大驚,張開臂,將三女一齊攬著,壓在身下,叫:「使不得。」
金鳳嬌得意的道:「那你就老老實實交待。」
「這個……」一靈還在猶豫,金鳳嬌更不留情,一聲叫:「姐妹們,開溜。」三女鑽的鑽,爬的爬,就要從一靈身下溜走。一靈大驚,死命壓住,連叫:「好好好,我投降了,我交待,我交待。」
三女志得意滿,齊說:「說。」
一靈坐起身來,看著三女,道:「我先問一句,與天龍有關怎麼樣,與天龍無關又怎麼樣?」
萬小霞道:「如果與天龍有關,就請大哥帶我們去見天龍他老人家。」
「如果天龍已過世了呢?」
「不可能。」三女齊叫。金鳳嬌道:「昨日劉伯伯都說,天龍今年不過百餘歲,絕不會就死。」
一靈一撇嘴:「他們知道個什麼。」
萬小霞想了想道:「教主他老人家就算登仙了,也一定會傳下弟子,我們就去找他老人家的弟子。」
「找到他弟子怎麼樣?」
「請他率領我地、人兩壇十萬舊屬,再召天字壇人馬,重建天龍教。明年二月初二,爭雄泰山。」
一靈吐吐舌頭,心想:「果然如此。」
金鳳嬌一推一靈,道:「別發呆,我問你,你是不是天龍弟子?」
一靈嘻嘻笑:「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鳳姐、蓮姐你們是俠義道的人,如果我是天龍弟子,我們可成敵人了。」
「瞎說,」水蓮柔道:「你是我們的夫君,你是什麼人,我們也是什麼人,怎麼會成為敵人?」
金鳳嬌點頭道:「是,夫妻一體,你是什麼,我們也是什麼。」
一靈想不到兩女情深若此,心中感動,去兩女唇上各吻一下,道:「真是我的好姐姐。」
金鳳嬌興奮的道:「那你是承認了,你是天龍傳人?」
一靈歎了口氣,道:「看你高興的,就算我是天龍傳人吧,對你有什麼好處?」
金鳳嬌道:「什麼話,如果你是天龍傳人,也就是新一代的天龍,那我們是你的妻子,想想明年泰山大會,將有多少羨慕的眼光看著我們?」
水蓮柔道:「是啊,俗話說夫榮妻貴,我們的夫君是天下第一人,我們臉上,不知有多光彩呢。」
萬小霞道:「我從小做夢,就希望我未來的夫君是象天龍一樣叫萬人景仰的大英雄。」
「英雄有什麼好的?」一靈愁眉苦臉:「天天打打殺殺,爭的虛名,搶的薄利。其實人生不過百十年,好時光更是不多,為什麼不利用這時光,挽著自己的心上人,倘佯山水之間,沉醉柔情之內,做一個快活神仙?」
「真沒出息。」金鳳嬌叫。
水蓮柔道:「是呀,一靈,天天陪著心上人固然好,但男子漢天生是要做一番事業的,若是天天陪女人,人家會說你沉迷女色呢。」
「沉迷女色有什麼不好?」一靈叫:「女人是這世上最美最純最柔最真的一群仙子,比最美的花還要美十倍,比最醇的酒還要醉人百倍,我就喜歡整天陪著你們。給你們醉得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昏昏乎乎的。」說著搖頭晃腦。
三女齊笑。萬小霞道:「要我哥哥就不是這樣,他整天想的,乃是怎麼做一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將來輔佐天龍,揚名天下,可惜他卻死了。」說著,不免眼圈發紅,水蓮柔忙伸臂攬著她。
金鳳嬌道:「我哥哥也是,他為了練武,二十多歲了還不娶妻,說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二月初二之後,哥哥實在是個最有志氣的人,可惜卻英年早逝。」她眼圈也有些發紅,一靈府身吻她,道:「好了,好了,不要傷心了。」
金鳳嬌攬著一靈的脖子,柔情無限的道:「一靈,你若真是天龍的傳人,你就發奮圖強,明年奪得武林霸主之位。那麼,哥哥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會為有你這麼個妹夫而高興的。」
一靈最駕不住的就是女人的柔情,她這麼柔情款款,一靈心頭一熱,幾乎就要衝口而出,承認自己不僅是天龍的傳人,而且可說是天龍的翻版。天龍的傳人即便學盡天龍神功,功力火侯與天龍也是不可同日而語。而以佛門無上絕學傳燈大法融入一靈體內的,卻等於就是天龍自己,甚至擁有更年輕的體魄。
但一靈隨即就克制住了自己,他不用腦子也想得到,這句話只要一出口,他立即就會成為武林注目的中心,無數的人會蜂湧而來,無數的事也將蜂湧而至,他將再沒有一刻鐘的安生日子。更莫說每天消消停停的擁著三位美嬌妻,春困不知日高起了。
這一瞬間,一靈下了滔天的決心,決不洩露自己的身份。他在心裡叫:「要我每天去爭名奪利而沒有時間愛女人,我寧可死。」
一靈歎了口氣,用一種傷感的語調道:「好姐姐,你說得我心都酸了,這時候,我真希望我是天龍的傳人,以不世絕技,在明年的泰山大會上,盡敗天下英雄,替自己,替三位美嬌妻,也替鳳姐、小霞的哥哥爭光。」
他說得天愁地暗,一腔傷心,三女頓時都信了他,雖然心中失望,卻均覺一靈真情可嘉。
金鳳嬌攬著一靈,道:「算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萬小霞也伸手過來撫慰一靈,道:「好大哥,這怪不得你的。」
一靈苦著臉:「真的不怪我?」三女一齊點頭。
一靈大喜,道:「真不怪我,那就再和我樂一樂。」翻身壓住三女。
昏天黑地中,猛聽得顧大娘在外面叫:「小霞,小霞。」
四個人一齊驚醒,才發覺早已是紅日高掛。萬小霞慌慌張張爬起來,應道:「乳娘,我在這裡。」
顧大娘在外面愣了一下,道:「你在別人房裡幹什麼?」
萬小霞大窘,金、水兩女均是又羞又窘,緊縮在被裡,連呼吸也屏住了。不想一靈卻直跳起來,笑嘻嘻叫道:「大娘,跟你說,不僅小霞在這裡,我其他兩位妻子也在這裡,三女同床,你有什麼指教?」
「哎呀。」三女齊叫出聲,均羞得耳朵根子都紅了。大被同床,他竟還在問別人有什麼指教,竟有這樣的人。金鳳嬌恨不過,猛地扳倒一靈,撕他的嘴,道:「你不出聲會死人?」
水蓮柔、萬小霞也均是又羞又氣,但看著一靈鬼叫連天,卻又不自覺的好笑。到吃午飯四個才起來,三女辛苦一夜,肚中空空,便不喝酒,各端了碗吃飯。一靈陪顧大娘六個,劉世榮兩個喝酒。
酒過三巡,劉世榮道:「王賢侄,我和張兄商量了,賢侄武功絕世,我們決定在此次俠義大會上,推舉賢侄為盟主,若能成功,則我們四大家也跟著沾光。」
「不行。」話未落音,顧大娘已出聲反對,道:「他是我們萬家的姑爺,只能替我們萬家出力。」
「大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劉世榮道:「不說以前我們曾是親家,就現在,小霞鳳嬌,同為王賢侄的妻子,也就是一家人啊。咱們協力同心,一致推舉王賢侄便是,又分什麼彼此?」
其實一致推舉一靈,這句話才是劉世榮真正要說的。一靈武功驚人固然不假,但萬家五老的實力,放眼武林,只怕要五大派加起來才能夠抗衡,有這股力量輔佐一靈,何事不成。劉世榮兩個都是成了精的人物,這一點怎麼會算不到?四大家空舉著個牌子,沒什麼人物,萬家實力驚人,沒什麼名望,兩者結合,皆大歡喜。劉、張兩個心裡,這正是叮噹響的算盤。聽得顧大娘反對,兩個都在心裡笑:「這女人老糊塗了。」不想他們從根本上打錯了算盤。
顧大娘扳著臉,道:「什麼錯了對了,不行就是不行,萬家不想他當什麼俠義道的盟主。」
一靈大喜,舉杯道:「我敬大娘,哎呀。」原來金鳳嬌在下面踩了他一腳。
劉世榮、張炳南兩個一臉尷尬,對望一眼,張炳南望向五老,道:「五位前輩,這事於雙方都有利嘛,為什麼不可以?」
五老比顧大娘和氣,趙肅含笑道:「兩位的提議本來很好,只是我們萬家不習慣與人爭強鬥勝,所以不支持我家姑爺競爭盟主。」
張炳南兩個始終蒙在鼓裡,還想再爭,金鳳姣道:「劉伯伯、張伯伯,這事且先放一放,咱們還是商量一下,是今日啟程還是等到明日?」□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她這麼說,一直提著心的萬小霞頓時吁了口長氣。她是天龍舊屬,金鳳姣卻是俠義道四大家之一金家的女主人。按理說,金鳳姣兩個當然希望一靈做俠義道的盟主,可一靈偏偏也是萬家的姑爺,又算天龍一方的人。金鳳姣兩個若堅持劉、張的提議,萬小霞可就為難了。不想金鳳姣此時競如此大度。
萬小霞心中感激,從桌低伸出手去,握住了金鳳姣的手,金鳳姣衝她微微一笑。水蓮柔早將萬小霞的神情看在眼裡,這時挾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裡,道:「多吃一些。」話聲中滿是憐愛,萬小霞更是感激。
顧大娘將水蓮柔的舉動看在眼裡,始終扮著的臉這時漾起了笑意,道:「小霞性兒弱,你們要多照顧她一些。」
「兩位姐姐最疼我了。」萬小霞叫,三女相視一笑。
這時張炳南道:「江南四大世家,素來同進同退。不過朱家自朱龍侄兒夭亡後,朱家已沒了男丁,剩下的兩姐妹,大姐又進了皇宮,朱家就剩朱萱一個丫頭了。這些年來很少露面。這次劉家有事,朱家離得最近卻連問訊也沒一個,所以我想,就不必等他們了,我們先走。」
劉世榮歎了一口氣:「想當年朱老太爺朱心劍一代雄傑,號稱江南第一劍,那是何等的英雄,想不到後人凋零至此。唉,朱家算是完了。」
金鳳姣聽著,想到自家命運,不免心中酸楚,手到桌子底下,握住了一靈的手。
一靈理解她這時的心情,湊嘴到她耳邊,道:「我們生十個兒子,前九個都姓金,最後一個才姓王。」
第二十五章
座中都是武功高強之士,他用的又不是「束音成線」的功夫,雖是湊在耳邊而言,幾乎個個聽得清楚。戴海生首先就哈哈大笑起來。一桌人皆笑,金鳳姣大羞,狠狠的一掐一靈手指,但心裡其實卻喜滋滋的。要知道養兒跟母姓,就等於是男方倒插門,那時男方是極沒面子的事,一靈肯這麼做,正說明他的情深愛重。
金鳳姣勉力收拾窘態,道:「兩位伯伯即如此說,那就飯後動身。」
金家財大氣粗,駿馬輕車應有盡有。金鳳姣本來說大家都騎馬,一靈卻偏偏要坐車,而趙肅五個也說要坐車,於是帶了兩輛大車,一靈四個,趙肅五個,分車坐了。顧大娘、劉、張皆騎馬,前後自有三家家丁傭僕打點。
一靈坐車,無非好與三女胡鬧,有時興之所致,也不管天亮天黑,是荒郊還是鬧市,便與三女胡天胡帝一番,弄得零雲殘雨,灑了一路,三女有時也知不好意思,奈何一靈的魔功實在太大,怎麼也無法拒絕。
顧大娘對萬小霞關懷備至,雖對他們這麼大被胡來有看法,但她他在萬小霞臉上看到的,是滿臉按捺不住的喜悅,也就不開口了。
過長江,行了幾日,金鳳姣突然想起一事,叫道:「哎呀,真的,我們到了一靈的地盤啊,怎麼不叫地頭蛇請客?」
黃河以南長江以北的黑道幫會,以鐵血盟稱尊,過了長江,便可以算是到了鐵血盟的地盤。
水蓮柔、萬小霞也想了起來,齊叫:「一靈請客。」
一靈全身上下摸摸,笑道:「我可是個死窮光蛋,拿什麼請你們。」
金鳳姣道:「不管,到了你的地盤,就該你請客,咱們這叫打秋風,你沒錢,叫你的手下來,鐵血盟七萬兒郎,當今黑道第一大幫會,富得很呢。」
一靈愁眉苦臉,:「姑奶奶們,你們知道我是逃出來的,若給盟中兄弟發現了,非抓我回去做盟主不可,我縮頭烏龜都做不贏,還敢做伸脖子公雞?你們就饒了我吧。」
水蓮柔想了想道:「也是,我們現在是去給方大俠拜壽,順便參加俠義道推舉盟主大會,而鐵血盟是黑道幫會,還是不要摻雜在一起的好。」
一靈摟著水蓮柔吻了一下,道:「還是蓮姐最知道體帖人。娶三位妻子,來自水火不相融的兩方,再做了鐵血盟的盟主。黑道、俠義道、天龍舊屬,天老爺,想想腦袋也要大了。」
三女都不作聲,均覺心頭悶悶的,一靈身份之複雜,確是武林罕見,一手牽著俠義道,一手扯著天龍舊屬,屁股卻還坐著黑道第一把交椅。若是平常時世,倒也罷了,偏偏時當天龍出世的前兆,正是風狂雨驟,波翻浪湧,一個不好,實不知會有何後果。
萬小霞突然握著水蓮柔、金鳳姣的手道:「蓮姐,鳳姐,我好怕。」
水蓮柔忙攬著她,道:「別怕,無論如何,我們姐妹絕不分開。」
金鳳姣用力一握萬小霞的手,道:「不管你是天龍,我是俠義道,總之一句話,我們都是一靈的妻子,一切都聽他的,他向著天龍,我們也向著天龍,他向著俠義道,我們也向著俠義道。」
萬小霞想了一想,堅決的道:「好,就算乳娘罵我,我也不管了。」三女三手互握,心中下定了不顧一切的決心。
確實,她們雙方所受的壓力都是很大的。水蓮柔且不說,金鳳姣和萬小霞可都是雙方的重要人物,天龍與俠義道一旦勢成水火,她們兩個便將身不由已的捲入相互敵對的陣營之中,而沒有選擇的餘地。而按照今天的說法,一靈向著哪方,她們便全部跟向哪方,那就意味著勢必有一方將背叛自己的陣營。
三女一臉緊張,一靈卻在一旁呵呵笑,金鳳姣嗔道:「你笑什麼?」
「我笑啊,你們空緊張了。」一靈呵呵笑:「我啊,既不向著天龍,也不向著俠義道。兩方若打起來,我就看就近的哪個山頭最高,帶著我的三位美嬌妻到山頂上去,邊喝酒,邊看戲。」
三女啼笑皆非,卻也都吁了一口長氣,袖手旁觀,比當叛徒總是要強得多了。
這日晚間歇宿,方吃過飯,劉世榮、張炳南興沖沖的到了一靈四個的房裡,劉世榮道:「賢侄侄女,好消息啊,我們俠義道出了個通天徹底地的人物,五大門派竟一致決定,推舉她為盟主。」
「真的?」金鳳姣、水蓮柔兩個均是又驚又喜,齊道:「是誰?」
劉世榮道:「是大愚羅漢的徒弟,名字叫寒月清。」
「大愚羅漢的徒弟?那一定真的了不起,只不過……」金鳳姣皺起眉頭:「這名字好像是個女孩子的。」
「沒錯。」張炳南一臉喜色道:「就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今年剛剛二十歲。」
「真的是個女孩子?」金鳳姣兩個都有愣了。
大愚羅漢的徒弟,竟然是個女孩子,大五派竟還一致推舉她為俠義道盟主。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一靈可來了興致:「太好了,長得怎麼樣?」
「美若天仙。」劉世榮呵呵笑:「這最對賢侄的胃口了,不過我看賢侄沒希望,一則你已有了三位嬌妻,二則這位寒月清小姐有個外號,叫『廣寒仙子』,是任何男子都難以接近的。」
「太好了。」一靈摩拳擦掌,猛見到三女個個橫眉冷對,忙陪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個……嘿,你們知道的。」
三女又好氣又好笑,水蓮柔笑道:「我們知道你是個……」當著劉世榮兩個,「色鬼」兩字總算沒有出口。金鳳姣則哼了一聲:「你小心著了。」
一靈忙點頭:「是,是,一定,一定。」
劉世榮兩個強忍著笑,張炳南正了正神色,道:「還有個不好的消息,靈鳳出來了。」
金鳳姣幾個一驚:「是靈鳳本人嗎?」
「不是,但據說比靈鳳還厲害。想得到也是,一個年輕女孩子,若沒些真本事,敢代靈鳳來參加天龍大會?」
「也是個年輕女孩子?」一靈驚喜的叫。
「是,而且同樣非常的美麗。」
「太好了,叫什麼名字?」
「李青瑤,外號『崑崙玉鳳』,現在江湖上已有人將她與寒月清並列,道是『廣寒仙子,崑崙玉鳳,青瑤月清,並世雙英。』」
「天哪,天哪。」一靈死性不改,手舞足蹈,三女恨恨的,若不是礙著劉世榮兩個,早出粉拳捶他了。
劉世榮道:「現在只有天龍沒出來了,俠義道、靈鷲宮都換了人,天龍不知有什麼變化?」
說到天龍,萬小霞黯然垂首,金鳳姣、水蓮柔兩個便也都不作聲。
第二日上路,一靈一反常態,不再窩在車裡,以倚紅偎翠為樂,而是一路東張西望,不要說,是希望能看到那廣寒仙子或崑崙玉鳳了。雖然明知希望渺茫,卻是心癢難耐。沒希望也要試一試。
沒想到美女沒看到,卻惹了樁禍事。東張西望之際,偶一抬眼,與路邊一條漢子碰了個眼對眼。慌忙縮頭,已是遲了。
那漢子是辛無影轄下龍、虎、豹三壇中豹壇的壇主花斑,一靈尚且認出了他,他更能認出一靈來。
馬車一晃過去,花斑並未相認,但一靈知道這次是躲不掉了,果然,不久劉世榮就來招呼,道:「不知怎麼回事,我們給鐵血盟盯上了,怪事,四大家和鐵血盟沒什麼過節啊。」眉頭深鎖,一臉憂色,也是,鐵血盟數月前一戰,轟動天下,急升為當世黑道第一幫會,四大世家可不想有這樣的強敵。
他愁,金鳳姣幾個卻樂了,一齊瞟著一靈,看他也是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金鳳姣便道:「沒事,讓他們盯吧,有些人或許會哭,但你只管樂去。」
劉世榮聽得莫名其妙,他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卻再也猜不透其中的玄虛。
到第三天,進入洛陽,古威、辛無影幾個始終沒露面,一靈多少舒了口氣。
洛陽大俠方劍詩,是武當俗家弟子。武當發源於湖北武當山,內家拳劍雖震古爍金,卻多是在南方傳援,因為稍往北,就立著個少林寺,少林派臥榻之側,當然不容他人酣睡。雖說佛道同源,究竟是分了枝的,牽扯到厲害關係,那是一定要扯扯清楚。
因此淮河以此,幾乎全是少林天下,遍村遍寨,學的都是少林拳棒,其餘如武當、崑崙諸派雖有傳人,均不成氣候。
唯有洛陽是例外,例外就例外在個方劍詩。
方劍詩本洛陽望族,在武當山學得絕藝後,回到洛陽。拳劍雙絕,贏得了個洛陽大俠的名號。四十歲時,方劍詩開始授徒,一則自己功夫好,名聲大,二則家族勢力大,一時學者如雲,十餘年間,在洛陽傳下了三千弟子,成為武當拳劍北傳的不世功臣。
因為他的功績,武當封他為監院長老。自有武當派以來,武當還從未封過一個俗家弟子為監院長老。武當對方劍詩的推重,由此可見一斑。而藉著他的六十大壽,同時推舉明年二月初二俠義道泰山爭霸的主盟之人,這也是武當掌門紫龍真人力爭來的,更給方劍詩增添了無上榮光。
方劍詩的六十大壽,轟動了整個洛陽城。一則慶師父大壽,二則慶俠義道推舉盟主,方劍詩三千弟子一齊出動,可以說將整個洛陽城當成了方家大院,全城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靈一行人一進入洛陽城,那種沖天的喜氣便撲面而來。
劉世榮、張炳南兩個都是好風光好面子的,齊皆讚歎:「方老兒真是享足了風光了。」
江南四大世家在俠義道中份量頗重,自進城始,方家弟子一路迎接,到方家門口,方劍詩親自出迎。
一靈看那方劍詩,紅臉長鬚,身材高大,確是威風凜凜。
劉世榮、張炳南見過禮後,金鳳姣、一靈以晚輩之禮拜見。
金鳳嬌父親與方劍詩關係不錯。方劍詩還在金鳳姣小時就見過她。說起過世的金鳳姣父兄,方劍詩不免唏吁一番。隨即介紹一靈,方劍詩得知他是金鳳姣的丈夫,頓時臉放紅光,把了手道:「堂堂一表,真是少年英雄。」金鳳姣聽了羞喜不勝。
劉世榮這時插口:「方大哥,我們這位賢侄婿不僅一表人材,武功更是出類拔萃,我們四大家準備推舉他為俠義道盟主呢。」
「真的?」方劍詩又驚又喜,將一靈細細看了一看,卻有些不信,但他是世情老到之人,只連聲道:「好,好,俠義道後繼有人,好。」
劉世榮、張炳南相視而笑,齊看著一靈,一靈叫苦不迭。
方府極大。給一靈等安排的院子,七彎八拐繞了老久才到,所過之處,坐滿了先到的俠義道各路成名英雄。
事實上能住進方宅的都是俠義道中成名的大人物,一般的小魚小蟹,便只有住客棧了,當然,店錢由方家付,只是住的地方委屈一點。
劉世榮、張炳南世家之主,相識遍天下,一路行來,幾乎都是認識的,更有那熱情的,硬要拉去院中敘舊,因此沒到地頭,他兩個便不見了。一靈一行人倒是輕鬆自在的到了住地。
金鳳姣因一路無人招呼,想著同是四家之一,自家父兄均逝,人丁凋落,不免傷心,水蓮柔兩女一齊勸她,後來一靈說到:「不如我們養十個兒子,十個都跟你姓金好了。」始才破涕為笑。
她笑了,一靈卻是苦起了眉頭,水蓮柔見了,道:「一靈,怎麼了。」一靈搖頭:「沒什麼。」
金鳳姣恨聲道:「還不是為了劉伯伯推薦他做盟主的事,哼,我知道,他就怕我金家沾了他的光。」
一靈忙過去挽著她,嬉皮笑臉道:「哪裡,好鳳姐,你要知道,我不但是金家女婿,還是萬家姑爺,而俠義道和天龍舊屬可是冤家對頭呢。」
「那倒不見得。」萬小霞道:「如果你做了俠義道盟主,我們就是一家人,冤家不就變成親家了。」
「可俠義道怎麼肯幹。」一靈叫。
「怎麼不肯幹。」金鳳姣道:「未必俠義道其它門派都想打一仗,死幾千幾萬人舒服些?不肯幹的是你自己。」
一靈抓耳撓腮,心中叫:「要命,要命。」突然想起一事,喜道:「對了,我還是黑道幫會鐵血盟的盟主呢,俠義道再沒人,不至於要一個黑道頭子來當他們的盟主吧。」
金鳳姣一呆,水蓮柔卻道:「那有什麼不可以,你做了俠義道盟主,自會約束盟中人馬,少做惡事,這正是一場大功德呢。」金鳳姣兩女一齊點頭,均道:「正是。」金鳳姣盯著一靈,扳著臉道:「一靈,我跟你說,俗話說夫榮妻貴,我們三姐妹的面子都在你手心裡掐著,你一劍退五老,武功我們都是知道的,除非大愚羅漢復生,俠義道沒人是你對手,便算我們求你,你也去把這盟主之位搶了來,當然,你若硬是不幹,我們也不勉強。」萬小霞兩女一齊點頭,道:「是。」說不勉強,其實是最大的威脅,一靈不住哀歎:「完了,完了。」
方家招待周到熱情,晚飯時分,一名女子來請金鳳姣,說是對名門女賓,內宅另設專席,由夫人作陪。金鳳姣便邀了水蓮柔、萬小霞同去。顧大娘是只要萬小霞不和一靈在床上,便寸步不離,也跟了去。
吃了晚飯,劉世榮兩個還沒回來,一靈與趙肅五個閒扯了幾句,只覺好生氣悶。這時忽有丫環來請,說是第七夫人與金鳳姣拜了姐妹,聞得他們是新婚,特請他去相見,有點小禮物相贈。
一靈大喜,跟了便走,心想:「方劍詩有七位夫人,我卻只三位,未免有點相形見絀。卻不知方老兒有沒有本事將七位夫人弄到一張床上,開一個七美大會。」又想:「北方女子一般不如南方,但若出起美人來,一定美得天搖地動。那七夫人是個美人是一定的,不知美到什麼程度。」
七彎八拐,到了一幢大樓前,丫環引路進去,到一間房裡,茶几旁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見一靈進來,含笑立起,道:「是王公子嗎?」
一靈拱手:「是。」看那女子,裝扮華貴,長相俏麗,雖不若設想中的美得驚天動地,也是一個少見的美人兒,尤其一雙秋水眼,十分嫵媚。
一靈道:「夫人是……」
「我就是七夫人。」
「我幾位妻子呢?夫人不是說……」一靈奇了起來。
七夫人吟吟笑:「難怪鳳嬌姐姐一提起你就眉花眼笑,果然是個多情種子,別心急,鳳嬌姐姐幾個給大夫人請去了,交待我陪你呢,怎麼,我就這般丑,陪你一會兒也不行嗎?」說著,俏眼斜瞟,頓時媚態橫生。
一靈雖已有三位妻子,但水蓮柔三個都是正經女子,撒嬌會,這般飛媚眼,一靈還是頭次見到,頓時骨頭都輕了二兩,忙道:「哪裡,夫人美若天人,若有夫人相陪,一靈便在這裡坐一百年,也是喜樂無限。」
七夫人面漾桃花,竟起身走過來:「真的?怕是哄我開心吧。」
她直走到一靈面前才停住,一雙媚眼,似嗔似喜的瞟著一靈。美人如玉,香澤微聞,一靈魂靈兒早飛上了天國,眼光一眨不眨的盯在七夫人臉上,舉起手道:「王一靈對天發誓,對夫人實是仰慕萬分,若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劈。」
七夫人幽幽的看著他:「我從來不信誓言,你若真有心,敢抱一抱我,親一親我嗎?」
七夫人的舉動,太過不合情理,試想堂堂洛陽大俠的七夫人,怎麼會對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說出這番話來,便算情魔魔力再大吧,也不到這個程度,因為她究竟是有丈夫的,即便心有所好,難道沒有顧忌嗎?
奈何一靈見了女人,腦子素來就不大靈光,而色膽更是大得不得了。七夫人即便不如此主動,坐得久了,他也會想法子撩拔勾引,何況自動送上門。
一靈已來不及張口回答,雙臂一伸,便將七夫人摟在懷裡。胸膛緊壓著她豐滿富有彈性的雙乳,手撫著她豐腴的腰脊,頓時舒服得呻吟了一聲,俯下嘴,飛快的吻住了七夫人的紅唇,舌頭破撻直入,攻入她嘴中。
七夫人的反應還超過一靈的想像,雙臂吊著他脖子,整個人擠在他懷裡,上面拚命吮吸著他舌頭,下面身子更是不停的扭動,肌體全面接觸磨擦,刺激得一靈情慾滔天直起。
便在這時,猛聽一聲怒喝:「好賤人。」
一靈吃了一驚,回頭後看,只見方劍詩怒沖沖急奔過來,忙要撒手,忽覺大椎穴上一麻,竟給七夫人點了穴道,他一時措手不及,竟就僵在了那裡。
便在這一眨眼間,方劍詩已衝到,怒喝著一掌向七夫人扇去,七夫人手一推,推得一靈撞在方劍詩身上,身子同時撲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根明晃晃的金釵,一釵刺在方劍詩心房上。數寸長的金釵透根沒入。
一則金釵給一靈身子攔住了,二則沒想到自己的姬妾會下如此毒手,一代大俠,竟就這麼送了命。嚥了氣,方劍詩眼睛還是瞪得老大,三分怒,七分疑,到死他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靈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頭是扭向後方的,金釵入胸,看得清清楚楚,腦中卻始終迷迷糊糊。
陰魔靈異之極,奈何被色心蒙住了。且不說一靈體具三心,天龍、陰魔、情魔的武功各不相同,點大椎穴制得位天龍,未必制得住陰魔和情魔,就算只天龍一個吧,七夫人區區內力,又如何制得他住。只需略一運氣,就可以衝開穴道,救方劍詩不費吹灰之力,可惜一靈懵懵懂懂,竟看著方劍詩送命。且在方劍詩送命後,他還迷糊著呢。摸不準七夫人的根本用意,直到七夫人拔出金釵,塞在他手裡,並大聲高叫:「殺人啦,強姦啦。」他才反應過來,七夫人在栽贓嫁禍。
反應過來的一靈身子馬上站直了,解穴對他來說不過小菜一碟,然而這時候已經遲了。屋外衝進一大群人,一看見方劍詩屍橫就地,頓時狂叫起來:「師父,師父。」有人便叫:「怎麼回事,誰殺了師父。」
七夫人悲聲嘶叫:「是他,是這個賊子,他要強姦我,恰好老爺進來,他就拔了我的金釵殺了老爺。」
七夫人袒胸露乳,悲痛欲絕,一靈手握金釵,釵尖還在往下滴著血。
方劍詩眾弟子看到的就是這些,這便成了鐵證。眾弟子狂叫著齊撲上來,有的拔劍,有的甚至是空手,卻同聲怒吼道:「殺了他。」
一旦明白這是個陰謀,一靈的腦子立時變得清靈無比,心智也變得厲害無比。他雙手輕拂,撲上來的十餘人一齊往後跌扑,有的甚至跌出門外。
一靈微微一笑,回過身來,七夫人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一靈卻十分溫柔,笑嘻嘻道:「夫人的香吻真甜。」
七夫人無論如何想不到,這時候他還會說這樣的話。媚眼瞪著一靈,便如見了鬼。
一靈哈哈一笑,身子一晃,從窗子穿了出去,身子不停,竟凌虛轉彎,直上屋頂,同時大聲叫:「顧大娘,顧大娘。」
情魔對女人厲害,處理世事不行。但天龍昔年翻天覆地,何等本事,處事又是何等老辣,陰魔魔覺靈異無比,處世之辛辣自私,更還在天龍之上。此時情魔灰溜溜縮頭,他兩個主宰全局,哪還有虧吃。
一靈剎時間將全局想了一遍,最關健的,是莫讓水蓮柔三個落到方家人手中。否則投鼠忌器,可就步步受制了。
顧大娘在不遠處應聲:「我在這裡。」
一靈大喜,晃身過去。金鳳姣三個聽得他鬼叫,都出屋來看。金鳳姣見他在人家屋頂上亂竄,怪他失禮,叫道:「你幹什麼?」
一靈嘻嘻笑:「乖乖不得了,中了美人計,你們的夫君成了殺人犯了。」
三女大驚,金鳳姣道:「怎麼回事?」水蓮柔道:「殺了誰?」
一靈依舊笑嘻嘻:「殺了方劍詩。」
他嬉皮笑臉,三女半信半疑,水蓮柔道:「真的?」金鳳姣皺起眉頭:「你正經些好不好?」
一靈點頭:「真的,我中了美人計,方劍詩的什麼七夫人,遣丫頭來叫我,說是和鳳嬌拜了姐妹,又說聞知我們是新婚,要送禮給我們,我就跟了去,誰知只見到七夫人一個。七夫人起身勾引我,你們知道的,我最受不得勾引,當然乾柴烈火,一點就燃,這時方劍詩就來了,衝過來打七夫人,七夫人就拔出金釵刺進方劍詩心臟,再將金釵塞到我手裡,大叫強姦殺人,然後方劍詩的弟子衝進來,於是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成了絕絕對對的殺人犯。」
他依舊嬉皮笑臉,金鳳姣三個卻個個花容變色。
說話間,方府已翻了天,嚷聲四起,更向這面尋來。
三女臉色更變,水蓮柔急道:「這如何得了。」
只一靈漫不在乎:「什麼如何得了,反正我沒殺人,他能咬我個鳥。我跟你們說,這裡面有陰謀。」
「明知道有陰謀,你為什麼還要上當。」金鳳姣怒叫。水蓮柔家的六順鏢局在俠義道中無足輕重,她自己便也沒什麼地位,萬小霞則乾脆是俠義道的敵人,唯有金鳳姣是金家的代表,名望尊崇,一靈這麼一鬧,叫她怎麼向俠義道交待,未必叫金家自絕於俠義道不成?
「但不上當怎麼能發現陰謀?」一靈依舊嬉皮笑臉:「告訴你,捉到火雲賊道,替你哥報仇,全仗我上了綠雲的當,反制住她,才摸清了真相。我懷疑,七夫人和綠雲她們是一夥的,都受了一隻黑手操縱,現在我想到了,綠雲他們的目的,是要讓天龍舊屬和俠義道開戰。給我破了奸謀後,這次又生一計,明擺著,方劍詩是俠義道舉足輕重的人物,殺了他,俠義道如何肯干休,而我是小霞的夫君,俠義道要對付我,天龍舊屬又豈會袖手不顧,這不就打起來了。」
陰魔的魔覺靈異無比,這分析入情入理,正切中要害。三女一齊點頭。
金鳳姣咬牙道:「這幕後的賊子到底是誰?」水蓮柔道:「他們好毒的手段。」萬小霞則怯怯的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一靈摟著萬小霞,道:「什麼怎麼辦,反正我沒殺人,雖然洗不清,但我問心無愧。要我受著冤屈甘心受制,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還要叫七夫人她們的陰謀不能得逞。」
「你有什麼主意?」三女齊看著他。
「嬌妻們,不要忘了,我是鐵血盟的盟主,洛陽恰好是我鐵血盟的地盤。上次我率鐵血盟,打得兩會十萬人馬一敗塗地,這回再和俠義道鬥上一鬥,為夫一定也可以打得他們俯首稱臣,而絕不要借助天龍舊屬的半分力量,這樣,七夫人的奸謀豈非落空了?」
一靈豪氣飛揚,金鳳姣三女齊感振奮。
在女孩子心裡,心上人可以是個大壞蛋,但絕不可以是個孬種。
水蓮柔看了一眼金鳳姣道:「但我們和俠義道作對,鳳嬌豈不為難。」
金鳳姣一昂頭:「我相信一靈不會殺人。俠義道若想屈殺我的夫君,門都沒有。」
一靈大喜,捧著金鳳姣一頓猛親,道:「好鳳姐,你真好。不過你放心,我不要天龍舊屬幫手,也不要你金家的人幫手,你們只在邊上看著好了。」
這時方家弟子已四面圍來,顧大娘道:「別瘋了,先殺出去再說。」
一靈叫:「跟我來。」左手凌空一劃,迎面撲來的方家弟子如柳絮遇颶風,紛紛凌空飛起,跌落下來,個個鬼叫連天,四圍的方家弟子如見鬼魅,實不相信此乃人力所為。
顧大娘興奮的叫:「姑爺,好功夫。」她哪裡知道,這時的一靈,與她初見時的一靈,已有天壤之別。一靈哈哈笑:「不敢當。」率先衝出,三女緊跟,顧大娘斷後。
方劍詩三千弟子,果非虛言,這時四面八方,擠滿了人頭,高舉的青鋼劍密若從林,憤怒的叫喊聲更如驚濤巨浪。
威勢是夠了,可惜嚇不了人,一靈不急不慌,他也懶得討教號稱奪天地玄機的武當內家拳絕學,只以渾厚無倫的劈空掌力隔三差五的發出,方家眾弟子們便東跌西翻,空出一條路。
劈空掌在武功中算不了什麼了不起的絕藝,一般內功有成的人都能使,但能像一靈這般於數丈外將成群的人打飛的,還沒聽說過,尤其將人打飛又不傷人,簡直神了。
方劍詩三千弟子將一靈幾個圍了個水洩不通,卻眼睜睜奈何他不得。一靈說到做到,說不要別人幫手就不要別人幫手,劈空掌管前也管後,顧大娘空自枴杖橫舉,並無用武之地,她是霹靂火的脾氣,什麼天龍舊屬不與俠義道衝突,方劍詩的弟子若敢上前來傷害萬小霞,那是來一個死一個,只不過一靈神功通天,實在用不著她幫手。
到宿處,五老已聞聲出來,三不管先將萬小霞三個圍在中間,然後趙肅才問一靈:「這是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啊。」
這時劉世榮、張炳南也趕了來,金鳳姣便將一靈的話複述了一遍。聽得方劍詩死了,五老也還罷了,劉世榮兩個卻是目瞪口呆。
這時方家三千弟子及及成千上萬的賓客都圍在一靈宿處。不僅三千方家弟子憤怒若狂,眾賓客也是激憤無比,人人喊打。劉世榮兩個面如土色,一靈卻是漫不經心,驀地裡一聲暴喝:「都住嘴,聽我說。」
這一聲吼運上了天龍內力,渾厚無匹的氣勁震得所有人都氣血翻騰,立足不穩,頓時人人變色,上萬人的方家大院鴉雀無聲。
一靈道:「事情是這麼回事,吃晚飯之先,方劍詩的夫人叫走了我的三位妻子,說是另席相陪。待我吃過晚飯後,一個丫環來請,說什麼方劍詩的七夫人與我的夫人金鳳姣結成姐妹,聞知我們是新婚,請我去相見,要送我們一樣禮物。我跟丫環去,卻只見到七夫人一個,說是我的三位妻子給大夫人請去了,然後七夫人就勾引我,我當然也不客氣。正在親熱,方劍詩來了,怒沖衝來打七夫人,七夫人突然點了我的穴道,然後拔出頭上的金釵,殺了方劍詩,再將金釵塞到我手裡,然後就大喊強姦殺人什麼的,方劍詩的弟子們衝進來,就將我當成了殺人犯。但其實人是七夫人殺的,是她布下了陷阱陷害我。」
「你胡說。」一靈話音剛落,側後人群中一聲怒叫,七夫人在一群女子簇擁下站了出來。
一靈拱拱手,嘻嘻笑:「七夫人,你手段挺高的,殺人乾脆,栽髒更利落,但算盤打到我身上,響聲怕有點悶。」
他先前的嬉皮笑臉震住了七夫人,這回卻不靈了,七夫人惡狠狠的盯著他,道:「惡賊,休要猖狂。」四顧眾人,嘶聲道:「各位大俠,請大家主持公道,這惡賊說的前一截都不錯,但後一截的事實卻給他歪曲了。丫環帶了他來,由我陪著,但絕想不到,這惡賊竟是禽獸,竟對我產生了歹意,欲行非禮,我拚力抗拒並大聲呼救,老爺聞聲來救我,不想這賊子喪心病狂,竟拔出我頭上的金釵,刺死了老爺。可歎老爺一世仁俠,卻死在這惡賊手裡,這惡賊行了凶,現在卻反過來還污陷我,說什麼我勾引他,更說是我殺了老爺。大家想想,我會勾引他嗎?就算我勾引他吧,我會去殺老爺嗎?他編這樣的謊言也不想一想,不要說我絕不可能去害自己的丈夫,就有這個心,我有這個本事嗎?老爺拳劍雙絕,人所共知,而我卻只是個弱女子。」
「對。是他想欺負七夫人,並害了師父,這是我們親眼見到的,絕對錯不了。」一名方家弟子叫,一靈看他臉,正是最先衝進房的幾名方家弟子之一。
「殺了他,將他碎屍萬段。」方家弟子齊聲怒吼,蜂湧衝上。
「我就知道沒人信我的。不管他,衝出去。」一靈回頭對金鳳姣等人叫,就這當口,他仍是笑嘻嘻的,漫不經心。
不是他輕狂,實是他的本錢太大,無論是天龍還是陰魔,昔年都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這點小陣仗,鳥毛也不算一根。
劉世榮在一邊叫:「賢侄,這……這……」
金鳳姣叫:「劉伯伯張伯伯,一靈沒有殺人,我相信他,我要跟他去,他是我的丈夫,至於兩位伯伯,就留在方家好了,替一靈查一查,這裡面有陰謀,七夫人很可能和綠雲一樣,都是來自同一個陰謀團伙。」
一靈兩記劈空掌推出,前面的方家弟子立足不住,卻仍往前來,原來後面的人在往前推,他們身不由己了。俗話說人多力量大,這話沒騙人。
一靈眉頭一皺,瞥眼間見旁邊一株數丈長的鳳尾竹,縱身過去,連根拔起,一聲喝,竹枝舞動,頓時風聲呼呼,猶如天公怒吼,方家弟子潮水般向後退去。
「九天舞。」五老突地同聲高呼,均是滿臉喜悅。
趙肅高呼:「是教主天龍七劍中的九天舞,絕對沒錯。劉香主、肖香主殿後,管香主顧大娘護衛兩側,戴香主與我為前驅,替教主傳人開路。」
管智明四個齊聲答應。戴海生當先衝出,臉放紅光,呼叱聲中,如山拳勁,不絕發出。趙肅在他左側,也是大發神威。
一靈聽到五老叫出「九天舞」三個字,立知不好,原來他無意之中,竹子使的正是天龍七劍中的第二劍九天舞,終於給五老認了出來,眼見五老個個臉發紅光,滿腔喜色,不禁叫苦不迭,回頭看萬小霞三女,卻見她們的喜悅更甚於五老。
「這可不行,得想法子補救。」一靈心中大叫,腦子一轉,有了主意,竹竿一揚,猛衝到前面,叫道:「什麼九天舞,看我的天魔舞。」竹竿橫砸直掃,勢若瘋顛,正是陰魔的天魔舞。
五老看了,都是一愣。他們五個見多識廣,一靈所使,絕對是正宗的魔功天舞舞。
五老面面相覷,均是心中嘀咕:「這是怎麼回事,先前的是九天舞沒錯,這回是天魔舞也錯不了,天龍與陰魔混做了一堆,簡直不可想像。」
但他們哪裡知道,一靈正是天龍與陰魔情魔的混合體,可說是個雜種。
第二十六章
趙肅看著管智明,眼光中露出詢問之意,管智明是出了名的智多星,但這時也是一腦子漿糊,攪不清爽。
「殺出去再說。」管智明叫。
於是換成了一靈開路,天魔亂舞,如瘋似癲,五老三女顧大娘在後緊跟,方家人雖多,奈何這些人與一靈幾個一比,便好比羊群與虎比,羊再多,又怎攔得住虎?
衝出方府,到大街上,斜刺裡數人衝出來,一齊拜倒,倒把一靈嚇一跳,以為是什麼獨門怪招,定睛看去,哪裡呀,原來是古威、辛無影、白鶴年、梅子奇、張伯當五個。
五個齊叫:「盟主。」
古威叫道:「盟主,你若再躲,今夜我們幾個就死在這裡,江湖上也就沒有鐵血盟了。」
辛無影道:「不止我們五個,這洛陽城內外,還有數萬兄弟,盟主若再躲,兄弟們的心可真要冷了,鐵血盟也真要散了。」
白鶴年三個不做聲,但望著一靈的眼裡,都是一臉激動企盼。
一靈腦子急轉,想:「做鐵血盟的盟主比做天龍教的教主划算,鐵血盟黑道稱尊,到底不過小打小鬧,做了天龍教教主,那立即就要翻天覆地了。而且這時候恰好用得著鐵血盟人馬。」哈哈一笑,道:「終於給你們找著了,好,起來吧,只要大夥兒願意,我依舊做你們的盟主。」
「太好了。」古威幾個均是喜極若狂,直跳起來。一靈背後的五老卻看得直皺眉頭。趙肅對一靈道:「姑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一靈哈哈一笑,道:「實不相瞞諸位,我乃鐵血盟盟主王一靈,現在諸位死心了,不當我是天龍傳人了吧。」
五老一齊變色。這時,方家的人蜂湧殺出。辛無影奇道:「盟主,這是怎麼回事?」一靈笑道:「你們盟主給人污陷殺了方劍詩,方家三千弟子想吃我的肉呢。」
古威大怒:「好大狗膽。」辛無影也岔然作色:「方劍詩三千弟子有什麼了不起,我鐵血盟還有十萬兄弟呢。」
一靈大奇:「怎麼,咱們又多了三萬兄弟?」
辛無影點頭,古威得意洋洋:「自上次大敗兩會,本盟聲威大振,要求加盟的,數月間多達七、八萬人。若不是辛老鬼閒挑碎揀,別說十萬,咱們二十萬只怕也有了。」
辛無影怪眼一瞪:「要些廢物幹嘛?吃飯啊。」說著話,手一揚,一枝火箭沖天而起,頓時四面八方,屋上屋下,湧出無數人頭,齊聲吶喊:「鐵血盟十萬兄弟,參見盟主。」聲勢之盛,又遠在方家三千弟子之上。
方家一干人見一靈眨眼間到了這麼多幫手,頓時給嚇著了,一時間偃旗息鼓,無人上前。
一靈得意洋洋,拱手道:「兄弟們辛苦了。」拉金鳳姣三女出來,叫道:「本盟主出遊兩月,乃是娶老婆去了,這三位美絕天人的仙子,就是我替兄弟們找回來的盟主夫人,她們早說要見見兄弟們呢。」
他這話平易有趣,鐵血盟弟子均覺十分親切,哄笑聲中,辛無影幾個當先下拜,道:「鐵血盟十萬兄弟,拜見盟主夫人。」鐵血盟人眾跟著吶喊:「鐵血盟十萬兄弟,拜見盟主夫人。」
三女又羞又喜,忙扶起辛無影幾個,四方回禮道:「不敢當。」也學著一靈的語調:「兄弟們辛苦了。」
三女中,除了萬小霞,金鳳姣、水蓮柔都沒見過大場面,金鳳姣雖說是世家之女,但若說同時受到十萬人的叩拜,也是從未有過。兩女都是有些虛榮心的,喜的是風光熱鬧,這時不免眉間眼角,全是喜氣。
洛陽方家在鐵血盟的地盤內,雙方雖然彼此看不起,卻也彼此顧忌,誰也不願得罪誰。因此常有些交道往來。
方劍詩座下三千弟子,真正學出了點名堂的只有十人,號稱十虎,其中大虎陶正常代師父與外人打交道,與鐵血盟幾個首腦有幾分香火情份。這時站出來,卻不作禮,執了劍道:「辛堂主,古堂主,聽說你們的新盟主,乃是個叫一靈的和尚,怎麼成了這個惡賊。」
古威、辛無影大怒,古威喝道:「好個沒教養的小子,你師父難道沒教你怎麼尊敬人嗎?」
陶正紅了眼睛,指著一靈道:「這惡賊調戲我師娘,殺了我師父,你還叫我尊敬他?」
辛無影厲喝道:「這是我家盟主,你嘴裡乾淨一點,否則休怪老夫不客氣。」
十虎中老五華昆縱身而出,狂呼道:「他害了我師父還要發橫,大師兄,拼了。」提劍就要上前,卻給陶正攔住了。
陶正知道鐵血盟不好惹,人多勢眾,潛勢力極大,今晚更自稱十萬弟子,光數目上,就比方家三千弟子多出幾十倍。但最主要的,還是一靈和五老所顯示的驚人的不可想像的武功。莽然拼將起來,實是徒然送死。而且他心中也另有所疑,看了辛無影道:「辛堂主,咱們師父與你鐵血盟,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別往光棍眼裡揉沙子。你家盟主乃是個和尚,天下皆知,而這害我師父的惡賊,不僅娶了三房妻子,其中的一個還是江南四大世家金家的小姐。你們叫他盟主,未免太也有點說不過去,橫裡架樑子,不是這麼個架法吧?」
辛無影幾個不怒反笑,辛無影道:「你是說,我們幾個老眼昏花,連自家盟主也認不出了?」
陶正眼光一凝:「鐵血盟真要架這梁子?」
古威怪眼一翻,道:「小子,不必廢話,盟主的事,就是我鐵血盟十萬弟兄的事。但老夫有一言勸告,你方家三千弟子舞刀動劍之先,最好想清楚了,別跟兩個月前的青龍會與群英會一樣,落個鎩羽而歸,而老夫最擔心的是,你方家實力及不上兩會的十分之一,怕不是鎩羽而歸,而是要全軍覆滅了。」
這話充滿了嚴重的威脅,鐵血盟兄弟嗨嗨而笑,方家眾賓客卻個個眼內出火。
華昆怒叫:「拼了,大師兄,方家三千弟子縱沒有本事,拚命的熱血總還是有的。」眾弟子齊聲怒吼:「拼了。」
眼見一場大屠殺在所難免。方家三千弟子即便加上賓客,人數也遠較鐵血盟為少,但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高手,方家十虎名聲不小,鬥起來絕不是古威幾個的對手。賓客中縱有十幾把一流好手,但一靈絕不會容許他們殘殺盟中兄弟,他們中誰又抵得住一靈的一招半式。
一靈驀地又是一聲怒吼:「等一等。」滔天的氣勁壓住了方家人眾蠢蠢欲動的勢頭,當面的方家弟子,個個頭昏目眩,耳如鳴鼓,不少人手中的劍更啷嗆落地。
一喝之威,竟至於斯,方家人眾人人臉上變色。
一靈道:「我說過了,這是栽髒陷害,方劍詩老爺子不是我殺的,但現在我和你們說不清,這樣好了,我不出洛陽城,你們今夜也不必枉自上來送命,不妨遣人通知五大派的掌門和廣寒仙子寒月清,叫他們和我來說,即便說不清,打起來也是對手。」
手一揮:「我們走。」帶了三女,轉身便行。走過一個街口,見一家太白酒樓,道:「上樓喝酒去。」
眾人上樓,堂倌擺上酒菜。鐵血盟眾首腦找到了盟主,金鳳姣三女則因為夫君神勇無雙,臉上光彩,個個一臉喜色,只趙肅五個一臉猶疑,欲說還休。
一靈最先拔竹使的那一招,像極了天龍的九天舞,雖然竹子不是劍,但神韻一模一樣,然一靈後來卻又使出了天魔舞,天龍與天魔,這兩者怎麼會混到一起?此是叫五老猶疑的第一點。猶疑的第二點是,如果是天龍的傳人,又怎麼會去做鐵血盟的盟主?那豈不是自墜身份?
一靈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什麼,再不理他們,只顧叫酒來喝。
酒酣耳熱之際,古威擊掌狂呼:「痛快,痛快。」
辛無影看著一靈道:「盟主,兄弟們見了你,個個心中暢快,今夜這洛陽城的酒,只怕要給大傢伙喝個底朝天了。」
一靈奇道:「你們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未必神機妙算,就算準我有架打來幫手。」
眾首腦呵呵笑,張伯當道:「哪裡,我們接到花斑花壇主的飛鴿傳書後,在總堂一宣佈,總堂兄弟人人欣喜異常,都說要見盟主,尤其是方入本盟的兄弟,久聞盟主威名,無緣得見,這回更是人人踴躍,恰好辛堂主也說,是得多帶點人,撒一張大網,免得盟主又溜,所以我們就多帶了些人,再加上洛陽地面的弟子,這城裡,咱們共有三萬人馬。」
「三萬人。」一靈呵呵笑:「好傢伙,咱們惡鬥兩會那陣人,最多也不過一萬多人吧。」
辛無影幾個一齊點頭,道:「是。」說到惡鬥兩會,眾首腦個個血脈賁張,此一戰,正是他們一生中最輝煌的業績。
古威叫道:「俠義道的兔崽子們,平日總是眼高於頂,這回咱們在盟主率領下,非給他們個大教訓不可。」
古威說話不大顧想,就沒想到座中還有個金鳳姣,辛無影卻注意到了,拉他一把,道:「古老怪,說話留點神。」古威這才想起,一臉尷尬。
水蓮柔看金鳳姣低著頭,對一靈道:「一靈,咱們真要和俠義道大打出手嗎?」
「不是我們要打,是他們不肯干休,那就只好打嘍。」古威搶先接口,他是有架打就高興,生怕一靈搖頭。
水蓮柔沖古威一笑,對一靈道:「一靈,你不是說,無論綠雲還是七夫人,可能都是一夥的,陷害你都是為了引發天龍舊屬和俠義道的戰爭,現在就算小霞不插手,你和俠義道鬥上了,最終兩敗俱傷,不仍然是中了七夫人的計嗎?」
一靈一拍大腿:「對呀,這點我怎麼沒想到?」
天龍名蓋宇內,古威幾個聽到什麼天龍舊屬、陰謀詭計,均是臉上變色,辛無影道:「盟主,你這次遭陷害,難道與天龍有關嗎?」
一靈點點頭:「是,有一夥小人,總想挑起天龍舊屬與俠義道的戰爭,他們好從中謀利。」
「但是……」辛無影瞟一眼趙肅五個,猶豫道:「天龍舊屬與盟主有什麼關係,陷害盟主就能挑發爭鬥。」
一靈得意的一笑,伸臂攬著萬小霞道:「你們不知道,我這位夫人啊,就是天龍舊屬地字壇和人字壇的少壇主,跟你說,她手中也有十萬人馬呢。」
辛無影幾個齊啊的一聲,辛無影竟站起身來。一靈呵呵笑:「怎麼,十萬人馬嚇著你了,咱們也有十萬人馬呢,正是門當戶對,小霞你說是不是?」
萬小霞給辛無影幾個看得臉紅紅的,點點頭,道:「大哥說得是。」
辛無影卻大大搖頭:「不然。天龍昔年縱橫四海,麾下儘是奇才異能之士,他老人家的舊屬豈是我們比得的。同是十萬,他們的十萬人至少要當我們一百萬。」
他這話聽得五老及顧大娘熙然而笑。顧大娘道:「辛堂主不必謙虛,你們的盟主,也就是我們的姑爺,還真是個人物。」
一靈呵呵笑,道:「不敢當。」對古威道:「蓮姐提醒了我,咱們若是與俠義道開戰,恰好墜入七夫人計中,咱們不能和他們打。」
古威大失所望,咂咂嘴道:「但俠義道一定要打咱們呢?」
「這個……」一靈皺起眉頭。
「若是說不清,俠義道只怕真會死纏到底。」管智明插口:「姑爺雖想兩全,怕沒那麼容易。」
「辦法還是有的。」一靈想了想道:「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要打我,我不和他打,他也沒有辦法,這樣,古堂主、辛堂主、五老、顧大娘,明天咱們看,如果說得清,咱們說理,說不清,你們就護著我的三位美嬌妻出城去,在城外布下陣勢。有三萬人加上五老這樣的高手,量俠義道也不敢來碰你們,至於我,和他們死纏到底,我一個人,天高海闊,我要不和他打,天王老子也奈我不何。」
古威幾個面面相覷,辛無影道:「這樣,豈非太過示弱。」
「什麼示弱示強。」一靈冷笑道:「面子值幾個錢?我們知道我們比他們強,這就夠了。未必為這一錢不值的面子,明知是奸人設的計謀,還要硬往裡闖。」
天龍蓋世英雄,行事為人,絕不為世俗所動,陰魔更是俗來唱反調的,天龍一切直指真理,陰魔一切直趨利害,世俗的道道兒想困住這個兩人,絕無可能。
古威、辛無影幾個本來一腔豪情,但聽一靈這麼說,也只有點點頭。其實他們內心也知道,真若與俠義道拼起來,鐵血盟未必能佔多少上風,以五大派為首的俠義道,始終是武林中流砥柱,人才濟濟,當年天龍全盛之時,也未能一口吞下俠義道,最終反因大愚羅漢的賭局而解散天龍教,鐵血盟較天龍教,那是差得太遠了。
當夜就在太白樓住下,上床時,一靈對金鳳姣道:「鳳姐,這回可讓你為難了。」
「不。」金鳳姣搖頭,拿起一靈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看著一靈的眼裡,柔情無限,道:「一靈,你不要這麼想。其實在我心裡,你才是最重要的,什麼俠義道,什麼名聲,都不能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相比。你是我的夫君,我最愛的人,無論誰要和你為難,我都一定和你站在一起。」
這話裡真情無限,一靈大是感動,他知道金鳳姣為什麼這麼說,那是叫他不必以她為重,緊急關頭,切莫猶猶豫豫,心慈手軟,想著怕下了殺手絕了金鳳姣回俠義道的路,導致自己反遭了俠義道的毒手。
金鳳姣心雖直,不是個沒腦子的女孩子。不過她還不完全瞭解一靈。
然而一靈一體三心,誰又能真正瞭解他?
「鳳姐,你真好。」一靈攬過金鳳姣,深情一吻,手自然不肯老實,摸得金鳳姣唔唔連聲。
正與三女抵死纏綿,便在這時,驀地裡喊殺聲大起,刀劍撞擊之聲如暴雨般傳來。
萬小霞正深陷情火之中,聽而不聞,金鳳姣水蓮柔騰的爬起,叫道:「不好,方家的人攻來了。」一靈享受著萬小霞的萬種柔情,漫不在乎,道:「不要理他。」金鳳姣兩女看他兩個,心中又羞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一靈閉著眼睛,一心享受,沉醉在無邊的快感中,忍不住也哼哼唧唧,猛地裡一聲叫:「不好。」
水蓮柔兩個急道:「怎麼?」
「五大派掌門到了,越過古威幾個,直奔太白樓而來,這下慘了,我還沒完事呢。」
金鳳姣兩女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快一點啊。」
一靈搖頭:「兩位姐姐此言差矣,此乃人間極樂,最須慢慢享受,體味個中真意,豈可圖快?」
話未落音,一個聲音響起:「王一靈,出來。」聲音高亢清亮,有若龍吟。聲落,衣襟帶風,已到樓前。
兩女急了,催一靈:「快快。」自己下床穿衣服。
一靈搖頭:「莫急,五大掌門武功雖高,強不過五老去,且讓他們打架去,我們樂我們的。」雙臂一伸,攬著兩女柳腰,又拉了回來。
一聲雙劍交擊的脆聲透窗傳來,接著刀劍相交之聲,拳腳破空之聲,在樓前不絕響起。聲勢之盛,有若千軍萬馬在惡鬥。
兩女情知是五老攔住了五大掌門,但絕想不到,這十個人相鬥竟是如此的聲勢驚人。
驀爾間,所有聲音一齊靜止。
先前那清亮的聲音帶著驚詫的語調道:「趙肅,管智明,怎麼回事?你們天龍舊屬怎麼在這兒出現了。」
趙肅呵呵笑:「紫龍真人眼光不錯,正是天龍舊屬在此,怎麼,這地方我們來不得,四十年前好像沒這個協議吧。」
那邊沉吟了一下,仍是那清亮聲音的紫龍真人道:「只聽說王一靈這賊子與鐵血盟及江南金家有關係,未必和天龍舊屬還有什麼牽扯不成。」
趙肅呵呵笑:「紫龍牛鼻子,算你說對了,王一靈不僅是黑道之魅鐵血盟的盟主,是俠義道江南四世家之一金家的女婿,也還是我天龍舊屬地字、人字兩壇萬家的姑爺。」
這番話說出來,外面沉寂了好一會兒。五大掌門之震驚,任何人不用腦袋也想得到,便是金鳳姣、水蓮柔兩個,雖然熟知一靈的一切,但這時由趙肅嘴中聽來,也仍然心頭震動。均想:「一靈這傢伙,身份可真複雜到了極點。」
偏偏這時候,一靈和萬小霞還在拚命親熱,雲雨之聲,莫說是五大掌門這等超一流好手,便是全不會武功的太白樓的夥計,在這樓外,也能聽得一清一楚。萬小霞渾然不覺,金鳳姣兩女卻是又羞又急,心中暗罵:「要死了,這以後還怎麼見人?」但又深知自己這位風流夫君的德性,要他停下來,那是絕無可能。只好提心吊膽的聽著外面的反應。
果然,五大掌門的震驚給一靈的肆無忌憚激飛了。紫龍真人怒喝:「好大膽的無恥淫賊。快滾出來受死。」
戴海生卻呵呵笑:「什麼叫淫賊,人家是合法夫妻,愛怎麼樂就怎麼樂,牛鼻子管得著嗎?」
裡面,金鳳姣兩女羞得軟倒在床上,外面,紫龍真人怒吼如雷:「趙肅,你們真要阻攔嗎?」
「當然。」趙肅叫。
「阿彌陀佛。」另一個渾厚的聲音道:「趙施主,四十年前貴教教主與我師祖達成的協議,莫非五位想撕毀不成?」
「悟本大師,你這話就是強辭奪理了。」管智明冷聲道:「四十年前的協議,天龍舊屬不問江湖事,以免與俠義道發生衝突,但現在不是江湖事,是我們的家事,你們要闖進我們姑爺和小姐的宿處,未必我們眼睜睜看著不成?」
這話有理,五大掌門都是高僧高道,不是不講理的人,問題在於一靈太猖狂,太目中無人。
就在這沉寂的當口,樓中傳出兩聲歡樂到極點的嘶叫。紫龍真人幾個都是出家人,不明白這是一靈和萬小霞同時攀上了極樂的高峰,要雲收雨散了,卻只以為一靈兩個特意示威。五大掌門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怒嘯聲中,攻勢重新發動。趙肅五個又豈是怕事的,放手接住。
這次五大掌門動了真怒,趙肅五個好久沒動手,暢快淋漓之中,也使出了真功夫。十大絕頂好手圍著太白樓舍死力戰,勢頭之猛惡,當真非言語能形容。單說激起的拳風掌風,竟震得宏偉結實的太白樓東搖西晃,激烈程度就可見一斑。
魂飛九天的萬小霞慢慢醒轉,猛聽得這激戰之聲,還蒙在鼓裡呢,嬌憨憨的問一靈:「大哥,下雨了?」
一靈乏乏的攬著她,懶洋洋的道:「不是,俠義道五大掌門來找為夫算帳,在樓外和五老打起來了。」
萬小霞吃了一驚,叫道:「哎呀,乳娘她不會有事吧。」
「乖小霞,乳娘沒事。」顧大娘在樓頂上道:「乳娘看戲呢,放心樂,乳娘給你守著。」說著,呵呵而笑。
萬小霞一愣之下,俏臉通紅,看水蓮柔兩個的臉,也紅得如兩塊紅布,叫道:「剛才……是不是……?」兩女一齊點頭。萬小霞大羞,埋頭一靈懷裡,嗔道:「大哥好壞,這……這以後還怎麼見人?」
一靈這回卻冷笑起來:「什麼呀,夫子曰,食色性也。男女好合,正是人之大倫,只要是正常人,誰不和心上人樂一樂,有什麼怕羞的?未必這還是件羞恥事?那倒怪了,誰敢笑你們,讓我去問他,看他和他老婆晚間樂是不樂?豈有此理。」
他奇談怪論一套一套的,三女說不過他,金鳳姣故技重施,將一雙肥嫩雪白的玉乳整個壓在他臉上,恨聲道:「叫你再出聲。」
一靈嘴中含著金鳳姣乳頭,耳中聽著外面聲音,猛地坐起身來,道:「不行。五大掌門與五老旗鼓相當,方家那三千弟子卻不是古威辛無影三萬兒郎的對手,別給一網打盡了,那才真的永世說不清了。三位好嬌妻快穿衣服,我們出去。」
金鳳姣道:「羞死人了,誰跟你出去。」
水蓮柔道:「是呀,一靈,要去你自己去,我們是不出去了。」
一靈想了一想,卻又睡倒。水蓮柔急了起來,道:「一靈,你快出去吧,否則方家三千弟子真要給你的人殺光了。」
一靈呵呵笑,道:「我懶得動了。」對著樓頂道:「顧大娘,麻煩你跑一趟吧,告訴古威辛無影,盡量少殺人。」
顧大娘沒應聲,嘟噥了一句,拔身去了。
她那一句嘟噥不太清楚,但基本意思底下四個人聽出來了,是說:臭小子,你樂,卻叫老身給你跑腿。
三女又羞又笑,在一靈懷裡擠作一堆。一靈摟著三位光溜溜的嬌妻,揚聲道:「俠義道的五大掌門,今天我累了,明天見吧,明天在太白酒樓,我請五位喝酒。」
五大掌門本來就一肚子火,聽了這話,更是火上澆油,哇哇怒叫,竭力猛撲,奈何五老武功不比他們差,經驗甚至還要多幾分,一個纏一個,他們又如何衝得進來。
聽得樓外風狂雨驟,水蓮柔擔心道:「一靈,開始還說要避免天龍舊屬和俠義道衝突,現在不僅天龍舊屬沒避開,你的鐵血盟還摻了進去,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一靈漫不在乎:「開始我是想往好裡打算,五老不插手,鐵血盟不摻合,說不清就耍賴,雖然名聲不好,總不致於死人,但誰知天意如此,我正樂到緊要關頭,他們就殺來了,那我有什麼辦法?別怕,說不清的反正說不清,死了人的總之死了人,索性就把場面給他拉大,且看他五大掌門能咬了我個鳥去。」對樓外道:「趙老、管老,我可要睡了,五大掌門交給你們了。」
趙肅呵呵笑:「好咧,老夫四十年未鬆筋骨,今天棋逢對手,正要打個痛快,姑爺小姐儘管睡。」其餘四老皆呵呵而笑。一為一靈的狂傲,一為棋逢對手,都舒心得很。
針鋒相對的時候,人應該表現一種氣勢出來,不管是狂氣還是傲氣,總之要將敵人的氣焰打下去,自己的氣勢提起來。
俠路相逢,退讓的,那是孬種。
一靈此時表現出來的狂氣,不僅不讓人反感,反讓人振奮,因為現在已經是狹路相逢了,是對也要進,錯也要進的時候了,那就越狂越好。
一靈的狂態,不僅外面的五老聽了開心,內裡金鳳姣三女,心裡也如喝了蜜一般,一個個乖乖的擠在一靈懷中,如怯弱的小鳥,而一靈寬廣的胸膛正是避風的大樹。
一靈的狂傲對五大掌門的自信心實是個極大的打擊,這些眼高於頂的人物突然發現了比自己還傲的對手,而且這個對手有著強大到超乎想像的實力時,不知如何,他們的怒氣突然間就小了許多。
人總是賤的,越逢著弱的,他脾氣越大,若給他一個石頭碰碰,他反而沒脾氣了。
第二十七章
隨著一聲佛號,樓外風聲倏止。然後是低低的一聲走,風聲運去。趙肅大笑:「好走,不送。」
一靈樂得在床上大翻觔斗,叫:「氣死我了。」三女笑做一團。
第二日,辛無影幾個來報,昨夜因天黑,沒有大規模接戰,估計方家人眾死的不多,傷的或許有百把。己方也傷了七、八十人。
一靈大喜,道:「我不犯人,但也不許人來犯我,告訴眾兄弟。不惹事,可也不要怕事,刀來刀對,劍來劍當。」
一靈態度的轉變叫古威幾個大感振奮,但最叫他們興奮的,是昨夜五大掌門人聯手齊至竟鬧了個鎩羽而歸,俠義道五大掌門,可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五人聯手而遭挫折,這樣的事,天龍時代有過,近四十年來,卻還沒聽說過,叫古威幾個如何不倍感興奮?一齊大聲答應。
一靈又叫店家拿來筆墨,取一張拜帖,寫道:「請五大掌門晌午時分太白樓一敘。署名:萬家姑爺、金家女婿、鐵血盟盟主王一靈。」
五老、古威幾個一齊叫好,趙肅道:「越狂越好,就是要殺殺那幾個老鬼的氣焰。」
張伯當奉命送去帖子,回來稟報:紫龍真人五個接了帖子,鼻子都氣歪了。
眾人大笑。
俠義道五大派,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崆峒,其中少林峨嵋是釋家,武當、崑崙、崆峒是道家。
五大派中,少林最強,七十二藝寇絕今古。武當年歲最短,卻以匠心獨運以柔克剛的內家拳劍名列第二,幾可與少林分庭抗禮。餘下三派亦各有絕學,崑崙的追風劍號稱攻起來最快,峨嵋的佛光劍則是守起來最嚴,而崆峒的混元一氣劍剛猛絕倫,練到極處,據說僅憑劍氣即可摧屋倒樹。
少林這一代的掌門方丈是悟本禪師,是少林震古爍今的高僧大愚羅漢的師弟的徒孫,即攀著了大愚羅漢,功夫當然了得。
武當這一代的掌門是紫龍真人,是洛陽大俠方劍詩在山的師兄。為人剛傲,脾氣大,但據說無極心法爐火純青,一手無極劍使出來,叫人沒半分脾氣。
崑崙掌門天風子,劍法不說他,輕功人稱他天下第一。
峨嵋掌門法性神尼,五掌門中惟一的女性,因而也最溫柔,最沒脾氣。
反過來,崆峒掌門極化真人的脾氣則是五掌門中最大的一個,比紫龍真人的脾氣還大。但若說句公道話,極化真人的脾氣也許與他練的內功有關,崆峒派所練混元罡氣求的就是一個猛勁,發作起來如天開地裂才是最好。
太白樓擺下酒席,一靈閒下來便聽辛無影介紹五大掌門的生平本事。辛無影口齒便給,極有說故事的才能,在五大掌門的履歷中加以趣聞逸事,聽得一靈及三女都入了神。
晌午到。方家弟子到太白樓前,排成兩隊,蔓延開去估計是排到了方家門口,人人著青紗背寶劍袖上箍個黑圈,一臉悲憤,一臉肅穆,氣勢攝人。
金鳳嬌問一靈:「五大掌門來時,我們怕要到樓外迎接。」一靈搖頭:「你看方家弟子的架勢,五大掌肯定更是氣焰凌人,咱們越謙虛,他們越上火。」
「但到底我們有求於他們啊。」水蓮柔道:「你得讓他們相信你受了冤枉呢,如果一開始就惹他們反感……」
「如果沒有昨夜的事,我要謙虛些,既有了昨夜的事,謙虛已經沒有意義了。真相擺出來,信不信隨他們便,氣勢咱們一點也不能輸,張伯當,命人擺一桌酒到看樓上去。」
張伯當大聲應命,酒席擺出,一靈帶了三女,臨街把盞,正對街口,五大掌門來時,一眼就可看見。
三女中,萬小霞來頭大,因此萬小霞神色自若,金鳳姣兩女卻不同了。不說水蓮柔吧,便說金鳳嬌,她金家雖然是名門世家,可在俠義道中,不過列於中等。在俠義道無形的等級中,五大派是高高在上的。五大掌門也同樣是高高在上的。若金鳳姣的父親見了五大掌門,也一定謙虛謹慎,恭敬有禮。而今天,五大掌門齊至,金鳳姣卻這麼大模大樣的坐著喝酒,這種姿態,她簡直做夢也不敢想。她不敢想,水蓮柔更加,因而兩女神色都頗為緊張,舉止很不自然。
一靈斜眼瞟著兩女,看了半天道:「你兩個真不像我一靈的妻子,放鬆些行不行,架子端起來,五大掌門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們,在你們夫君眼中看來,五大掌門的老臉老鼻子加起來,還及不上你們三人任何一個的一根腳趾頭值錢,你們的腳趾頭好秀氣,而他們的老鼻子多難看啊。」
三女笑得打跌,水蓮柔嗔道:「一靈真是的,怎麼可以這麼比。」金鳳嬌也道:「一靈簡直胡扯,五大掌門的面子,任一個可都是價值萬金呢。卻給你說得還及不上我們的一根腳趾頭。」
一靈不笑,摟了萬小霞道:「不管你們怎麼看,反正若有人問我是愛看五掌門的老臉還是愛看我乖小霞的腳趾頭我一定選後者。」
萬小霞笑得軟倒在他懷裡,道:「大哥真有趣。」
笑鬧間,鍾馨輕響。街角拐過一隊黃衣和尚,一隊青衣道士,都是十六、七歲年紀,個個眉清目秀,手中各捧禮器。
一靈冷笑:「好臭的排場。」
但突然間,他張開的口竟合不攏來了,眼直了,身僵了,心兒也不跳了。
八名和尚八名道士的後面,走著一個年輕女子。
她穿著白色的裙衫,梳著三丫髻,全身上下,沒有一件裝飾品。
看不到她步幅的擺動,彷彿她不是在行走,而是在飄移,地下不是石板,而是碧藍的海水。她站在一朵潔白的蓮花上,飄飄而來。
或者說,她整個人就是一朵白蓮花,無比清新,無比爽潔,無比淡雅,無比高貴。
她的美是無法形容的。
或許可以用黑鑽來形容她的眼睛,象牙來形容她的肌膚,鮮花來形容她的臉龐。
但用什麼來形容她的整體呢?
黑鑽的高貴,象牙的潔白,鮮花的嬌艷若滴,誰能將這三者完全融為一個具體的實物,就可以用來比喻她。
沒有這樣的實物,所以沒有東西可以比喻她的美。
那一瞬間,不僅一靈的眼光直了,所有的眼光都直了,一切的聲音也都靜止了,只留下彭彭的心跳聲。
「當。」
是一靈手中的酒杯落到了樓板上。這響聲不大,卻如一記鐘聲,驚醒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一時都紅了臉,為自己的失態,尤其是那些有了一定年紀自付再不會為任何女人動心的大老爺兒們。
只有一靈臉不紅,心不跳,意興飛揚,他大聲叫:「鐵血盟眾兄弟,下樓列隊,大禮迎接。」對三女道:「三位好老婆,我們也下樓去。」
萬小霞不解道:「大哥不是說五大掌門算不了什麼,不下樓接他們嗎?」
「五大掌門?」一靈怪叫,將眼光從那女子臉上移開,往她身後看去,五大掌門正一字橫排開,跟在那女子後頭呢。
「誰接他們,我接那位仙子一樣的姐姐。」一靈叫。
金鳳姣嘴一撇:「這個色鬼,我就知道。」
水蓮柔卻道:「這女孩子可真美,我願意去接她。」
萬小霞道:「我也願意。」
一靈眨巴眨巴眼睛道:「如果我把她娶回來,跟你們作伴,你們願不願意?」
萬小霞大聲叫好:「太好了,大哥你說話一定要算數,我真的好喜歡這位姐姐。」
金鳳姣一撇嘴:「別作夢了,人家神仙也似的人物,會嫁給你?也就是我們才拿你當寶貝罷了。」
水蓮柔也歎了口氣,道:「是呀,一靈,人家仙子似的,怎會委屈自己做你的第四個老婆?」
「豈有此理,竟敢小瞧我。」一靈大覺憤慨,仰天叫道:「蒼天在上,我王一靈發誓一定要娶這位仙子姐姐做妻子,若違此誓,叫我的三位好老婆一世看不起我。」
三女咯咯嬌笑,一起下樓。
樓下,古威、辛無影五個一字排開。一靈帶著三女更迎上前去,遠遠的便深施一禮,叫道:「鐵血盟十萬兄弟,恭迎仙子。」
前導的八名和尚八名道士退開,那女子也抱劍回禮,道:「不敢當,閣下就是鐵血盟盟主王一靈?」她雖還了禮,語氣卻是冷冷的。
一靈沒注意這麼多,反而興高采烈,迎上兩步,道:「賤名不足掛齒,仙子姐姐竟然知道,一靈當真三生有幸。」一雙眼睛筆直盯在那女子臉上,距離近了,那女子那無法形容的美麗更如太陽般炫目,一靈心中狂叫:「天哪,天哪,只要她肯對我笑一笑,我就死了罷。」猛地大叫起來:「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廣寒仙子寒月清。」說著又走上了兩步。
那女子秀眉微蹙,轉開目光,勉強答道:「我就是寒月清。」
一靈目光始終不曾移開她臉,於女人又是素有研究的,她臉上的神情和冷淡的語氣所表現的意思他自然清楚,一頭熱的剃頭挑子頓時冷了下來,心中狂叫:「她討厭我,她是在勉強應付我,為什麼?為什麼?」
「我知道了,你討厭我是以為我殺了方劍詩,是不是?」他大叫。
寒月清目光回轉,點漆般的眸子裡射出冷電般的光,道:「你為什麼要害死方大俠?」她語調不高,但語氣中那種極度痛恨的情緒一靈卻感覺得清清楚楚,心中大痛。
「方劍詩不是我殺的,是七夫人陷害我。」一靈狂叫,眼見寒月清皺起眉頭,眼光更冷。心中當真如刀絞般痛,想:「她這麼痛恨我,我還不如死了好。」吸一口氣,勉力穩住心緒,道:「仙子姐姐,你聽我說……」便將昨夜發生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一靈說完,叫道:「仙子姐姐,相信我吧,我說的都是真的。」
「放屁。」紫龍真人怒叫:「昨夜你害我方師弟時,那麼多人看著,你還敢狡辨。」他目眥欲裂,手扶劍柄,作勢衝上,卻給旁邊的悟本禪師拉住了。
太白樓上的五老顧大娘始終注視著樓下的動靜。紫龍真人作勢欲動,五老顧大娘立即縱身而下,身在半空,趙肅叫道:「果然有人在放狗屁,簡直臭不可聞。」
紫龍真人大怒:「老匹夫,我斬了你。」想要衝上,悟本禪師卻使勁拉住他,同時寒月清也轉過身,求懇的看著他。
一靈瞬間明白了:「原來她勉強應付我,是以大局為重,怕俠義道和天龍舊屬打起來。」隨即又想:「如果不是礙著天龍舊屬,她會怎麼樣?會不會提劍殺我?」問著自己,自己卻無論如何不敢回答。
確如他猜測的,今晨寒月清到後,與五大掌門人商議,認為無論如何不可與天龍舊屬衝突,否則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死。五大掌門中紫龍真人與極化真人都是火爆脾氣,尤其方劍詩是武當派的大功臣,紫龍真人更是誓言報仇,但悟本禪師三個支持寒月清。且寒月清身份特殊,她是大愚羅漢的弟子,更負有在明年二月初二對付天龍靈鳳的重任,紫龍真人不得不給她面子,才在最後達成協議,不到萬不得已,不與天龍舊屬動武。
紫龍真人怒火稍息,寒月清轉過身,這次卻不再理一靈,看著五老道:「五位老丈可都是天龍舊屬?」
趙肅點頭道:「老朽趙肅,我兄弟五個都是天龍麾下的香主,姑娘可是大愚羅漢的弟子?」
寒月清點頭:「是。」
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已知道寒月清是大愚羅漢的弟子,但聽她親口承認,每個人心裡仍都是情不自禁的一跳。
男師女徒,武林中不多見,但不是沒有,然而和尚收女弟子,武林中卻還從未聽說過,大愚羅漢以絕世奇僧,行武林亙古未有之異舉,因而整個武林對寒月清,可說是充滿了好奇心,這也是寒月清甫出江湖即轟動天下的一個極重要的原因。
趙肅看著寒月清,一臉凝重,道:「我觀姑娘,鋒芒內斂,神不外露,武學修為實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而至返樸歸真的境界。大愚羅漢了不起啊。四十年後竟又給本教培養出了一個如此厲害的對手。」
寒月清抱劍道:「不敢當趙老誇獎,但小女子更加佩服天龍,四十年前,天龍手握百萬弟子,本來完全可以憑武力一統江湖,但天龍以沖天豪氣,竟肯答應先師的賭約,甚至許諾,贏不了先師和靈鳳,就自動解散天龍教,且果然言出必踐,如此豪氣及一諾千金的勇氣,今日想來,仍叫人為之神往。」
趙肅微微一笑:「姑娘明贊暗貶,是說我們不遵守諾言嘍。」
寒月清毫不猶豫的點頭:「是。貴教主四十年前曾和先師約定,天龍弟子退出江湖,再不參與武林爭鬥,趙老想必還記得吧。」
趙肅點頭:「當然記得,但姑娘想過沒有,今天的事不是武林爭鬥,是你們要殺我們萬壇主的姑爺。如果說有人要殺我們的親人,我們也須袖手旁觀,這樣的道理,即便尊師在此,也不敢苟同吧。」
「趙老有點狡辨的味道了。」寒月清針鋒相對:「萬事皆有根源,有因果,今日衝突的根源,是王一靈害死了方大俠,我們才找他算帳,如果趙老不問因,只看果,如此糊塗的算法,即便貴教主在此,也要皺起眉頭了。」
趙肅呵呵笑:「不愧是大愚羅漢的高足,果然是有來有往。但是姑娘,你要弄清楚,說害死方劍詩,是你們自己人說的,我家姑爺並未承認。」
「老匹夫,你這是強辭奪理。」紫龍真人怒叫。
趙肅大怒:「牛鼻子,老夫便強辭奪理了,你又怎地?」
劉沖冷笑:「他能怎地,最多似昨夜一般落荒而逃罷了。」
紫龍真人大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猛地盯著寒月清道:「寒姑娘,你若再堅持己見,我武當派惟有退出俠義道聯盟,獨自與幾個老匹夫拚個魚死網破。」
趙肅大笑:「別一廂情願了,你以為魚死了網一定會破?五派聯手,或許可以和我們一鬥,光你武當一派,踩死你比踩死只螞蟻還容易。」
自有武當以來,天下誰如此小看過武當派,紫龍真人簡直氣瘋了,狂叫:「我碎了你這老匹夫。」悟本、天風子卻以茲事體大,死命攔著紫龍真人,天風子道:「紫龍道兄,我們聽寒姑娘的。」
五大掌門五雙眼睛一齊看著寒月清,紫龍和極化的眼裡狂怒如雷,悟本、法性三個卻是焦急憤怒中帶著深深的憂慮,還有殷切的企盼,企盼她能像當年的大愚羅漢一般,展示絕大智慧,解決這個難題。
寒月清肩上,剎時如壓上了一副萬斤重擔。
她似乎又聽到了師父臨終前的話:「團結俠義道,尤其是五大門派,盡力避免與天龍舊屬衝突,天龍舊屬雖已今不如昔,潛勢力仍是極為驚人,只能在泰山大會上讓天龍自己約束他們,而不能企圖憑武力去對付他們,那將釀成前所未有的慘禍。」
然而現在怎麼辦呢?紫龍真人以退出俠義道、獨力拚死相威脅,天龍舊屬卻又是強硬無比,寸步不讓。
寒月清無疑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否則,大愚禪師也不會選中她,更不會開和尚收女弟子這一武林亙古未有之先例。
但此時能怎麼辦呢?拼,武林血雨腥風從此開始,可以說,四十年前大愚羅漢的大苦心也將化為飛灰。不拼,俠義道將分崩離析。
船到江心,馬行狹道。寒月清忍不住在心裡叫:「師父,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一靈的目光始終凝聚在寒月清臉上,於她為難的心情看得一清二楚,這時猛地想到一事,叫了起來:「仙子姐姐,我有個主意,我們去找七夫人,我會攝魂大法,可以叫她說出真相。」
話未落音,寒月清猛地轉頭望著他,眼中極度的惱怒和痛恨叫一靈差點跳起來,顫聲叫道:「怎麼了?」
「你好無恥。」寒月清冷冷的道:「殺了方大俠還不算,又去殺了七夫人,現在卻來說這樣的話。」
「七夫人死了?」一靈驚叫:「怎麼會這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寒月清轉過頭,再不看他,對趙肅道:「趙老,天龍舊屬難道真的要與俠義道一拼嗎?」她的語調沉重,心間似乎壓著三座大山,而讓這樣一位清雅若仙的女孩子如此為難,任何人心裡也都不好受。
趙肅看著寒月清,誠懇的道:「寒姑娘,不是老朽要與你為難,實在是事出無奈。王公子是我們的姑爺,實話說吧,不論他殺了人也好,沒殺人也罷,我們都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寒月清點點頭,道:「趙老,謝謝你這麼說,有你這句話,不論後果怎麼樣,我想師父都不會怪我了。」她微微吸了一口氣,眼中突然光芒大盛,看著趙肅道:「趙老,四十年前,→文·冇·人·冇·書·冇·屋←先師與貴教主泰山一賭,千古傳名,今日我也想與趙老賭一局,我一個人,趙老任指三人,我輸了,方大俠七夫人的死由我負責,我贏了,王一靈交給我,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趙肅五個的武功,有目共睹,都已是武林超一流好手。以三人的合力,除非大愚羅漢復生,或許能勝,但還只是或許。寒月清武功雖強,未必還能強過大愚羅漢去?因此幾乎可以肯定,必輸無疑。
但真的是這樣嗎?趙肅五個卻沒一個人敢肯定。
四十年前那場豪賭,將一個如日中天的天龍教賭得煙消雲散,原因就是天龍的自信,以及包括趙肅五個在內的所有的天龍弟子都太自信了。
誰知今天會出現一個怎麼樣的結果呢?
趙肅五個面面相覷,沒一個人吱聲答應。心裡沒底,四十年的教訓猶在眼前。不答應,則天龍舊屬合三人之力竟不敢答應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的挑戰,所有天龍舊屬的面子都將丟得乾乾淨淨。
一靈也不吱聲,他心中充滿矛盾,既希望五老答應,因為不論輸贏,至少可以解除寒月清的痛苦為難。眼看著她左右為難,一靈當真整個心都碎了。但他又希望五老不答應,因為不論誰輸誰贏,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五老贏,傷的是寒月清,五老輸,傷的是萬小霞三女,而這四個女子,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一樣重的。
首先出聲的是法性神尼。
「不行,這樣不好,至少不公平。」
「是呀,三對一,又是大對小,這怎麼可以。」天風子附和。
悟本禪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萬一小師叔有個閃失,叫我如何向師叔交待?」
寒月清淡淡一笑:「師父面前,我自會交代,沒賭之前,誰知勝負如何,為什麼不可以試一試,即便我輸了,也不一定就會送命,只是對不住武當道友了。」
紫龍真人呼呼喘氣,道:「我認了,如果寒姑娘輸了,我武當派將以大局為重,力促俠義道的團結。」紫龍真人性子雖烈,不是草包,他知道寒月清為難,更知道衝動於事無補,寒月清肯這麼做,實已冒了極大的險,他不能不領這個情。
寒月清大喜,道:「謝謝道長。」轉身看著五老,道:「如何,敢不敢賭一局,以五老的威望,不至於說不敢吧。」她竟然用上了激將法。
趙肅五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仍是難以下定決心。便在這時,萬小霞站了出來,道:「寒姐姐,我很喜歡你,不希望你受傷害,而我更愛我的夫君,他的性命重於一切,是不可以拿來賭賽的,所以,我以地、人兩壇少壇主的身份下令,不許趙爺爺幾個和你賭賽。」她從懷中摸出一塊鑲著金龍的令牌,高高舉起。
趙肅五個一齊掬身:「遵令。」
「啊。」狂怒中的紫龍真人猛地仰天一聲怒吼,抽出劍便向萬小霞衝去,這邊五老聞風而動,一齊擋在萬小霞面前,一刀一槍三劍,齊對著紫龍真人。
後面的古威眼見大動干戈,手一揚,一支火箭飛起,整個洛陽城裡立時喊殺聲連天。
眼見一場大戰再難避免,便在這時,猛聽到一聲頓喝:「都不要動。」
眾人齊吃一驚,凝睛看時,只見一個青衫女子,站在一靈背後,手中一柄長劍,正架在一靈的脖子上,而一靈身子僵硬,顯然已給點了穴道。場中這麼多人,混亂之中,竟沒人看見她是怎麼來的。
這青衫女子二十來歲年紀,容貌極美,幾乎可以和寒月清平分秋色。只是太冷,讓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凜然生寒,寒月清也冷,但她的冷是一種出塵離俗的清逸,讓人生出一種仰慕,一種不敢褻瀆的崇敬。而這青衫女子的冷,卻像一塊萬古玄冰,叫人心生畏懼,避而遠之。
「都不要動。」青衫女子道:「五派動,就放了這小子,天龍舊屬動,我殺了這小子。」
寒月清幾個摸不著頭腦,靜觀其變。萬小霞這面卻是又驚又怒,金鳳姣突然叫了起來:「朱萱,你是朱家朱萱姐姐。」
這女子,竟是江南四大家中,排名第一而久不露面的朱家兩姐妹之一。
朱萱抬眼看她:「鳳丫頭記性不壞,是我。」
金鳳姣吁了一口氣,叫道:「萱姐姐你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小妹的夫君,你快放了他。」就要走過去。
「站住。」朱萱一聲喝叫,嚇了金鳳姣一跳,也叫水蓮柔、萬小霞方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萱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金鳳姣又驚又怒。
「沒什麼意思,借你的夫君一用。」朱萱冷冷的瞟她一眼,轉眼看向寒月清,道:「我和你賭,你贏了,這小子歸你,你輸了,兩個條件,一,前仇既往不咎,二,五大派須得推舉我為俠義道的盟主。」寒月清還在猶豫,金鳳姣已叫了起來:「不行。」她又驚又怒,叫道:「朱萱,江南四大家素來同進同退,你不幫我也罷了,怎麼拿我夫君的性命去和人賭賽。」
「鳳丫頭放心,我是在幫你,你沒聽我提了兩個條件,贏了,你這寶貝夫君也就沒事了。」
「誰知道你能不能贏她?」金鳳姣叫:「你若輸了呢?」
「那你只好守寡了。」朱萱冷然一笑,猛地喝道:「都給我退到樓上去,否則,我一劍就斬了他。」
她話中的寒氣叫所有人都心中一顫。有些人大叫大嚷說要將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你可以不相信,但絕對不能不相信她,雖然她的語調並不高。
趙肅突然對寒月清道:「不管輸贏,天龍舊屬都不答應和你打賭,如果我家姑爺受了傷害,俠義道將有成千上萬的人遭殃。」
朱萱一聲冷哼,看著萬小霞道:「答應我和寒月清賭,至少還有幾分希望,不答應,這小子馬上人頭落地。」
她聲音太冷,萬小霞心中一緊,忙叫:「我答應。」隨即又加了一句:「我保證天龍舊屬不反悔。」
朱萱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寒月清和五大掌門:「如何?」
寒月清先前不答應,就是怕說了不算,天龍舊屬施加報復,這時與五大掌門對視一眼,五掌門一齊點頭,紫龍真人道:「你若贏了,我武當派率先推舉你為俠義道盟主。」
朱萱大喜,道:「好。」看著三女五老道:「都給我退到樓上去。」
三女五老無可奈何,只得退回太白樓。
朱萱又對五大掌門道:「為保公平,你們五個也退開三十步。」五大掌門依言退開。
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街中心對峙的兩個女子身上。兩個絕世的美女。
第二十八章
象萬小霞三個,已是很美麗的女孩子了,但有心去找,光江南地面,找個二、三十個不成問題,但象寒月清、朱萱這樣的女孩子,你便找遍天下,找到頭髮發白,也未必能找著一個,這樣的美女,也許百年才出一個,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
朱萱冷冷的看著寒月清,寒月清也看著她,兩女對峙著,一個如萬古玄冰裡破冰而出的利劍,無堅不摧的鋒銳裡包裹著凜冽的嚴寒;一個如萬里無雲朗掛高天的明月,清遠淡逸的光芒裡蘊含著包容天地的力量。
「你知道我是誰了?」
「是,你是昔年江南第一劍朱心劍大俠的孫女。」寒月清點頭。
「如果不是五大門派,我爺爺完全可以代你師父出戰,而成為天下第一劍。」朱萱冷厲裡挾著憤怒。
寒月清點頭:「我師父在世時,也說朱大俠是舉世難尋的劍道奇才。只可惜天不假年,去得太早,否則明年二月初二,他可成為俠義道中流砥柱。」
朱萱嘿嘿冷笑:「真大方啊,自己拔了頭籌,卻將洗腳水留給別人喝。」
寒月清默然不語,大愚羅漢在世時曾和她說過,朱心劍劍道奇才,就是心胸太窄,劍路流於陰摯,喜走偏峰,雖有出奇不意之效,對天龍這樣的絕世之雄卻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他才應五大派之邀,出任盟主,挑戰天龍,朱心劍因而極為不滿。泰山大會數年後,即鬱鬱而終。
「但怨氣看來一直傳下來了。」寒月清心想。
「不過這回不同了。」朱萱傲然道:「藉著這小子,我將打敗你,成為俠義道的盟主,並將在明年泰山大會上向天下證明,四十年前,俠義道不讓我爺爺出戰,是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寒月清點頭:「你先打敗我再說。」
朱萱身子偏轉,手握劍柄,眼睛睨著寒月清,叱道:「小心了。」聲落劍出,一道寒光直射寒月清咽喉,速度之快,真只有用閃電來形容。
朱萱劍出,無論太白樓上還是五大掌門,幾乎個個臉上變色。
趙肅叫道:「好傢伙,當年的朱心劍也不過如此。」
金鳳姣瞪著眼睛道:「朱萱什麼時候練出了這等劍法?」
驚訝間,寒月清劍已出鞘,劍尖斜指,於咫尺之間擋開了朱萱劍尖。
朱萱一聲冷叱,斜身錯步,劍尖到了寒月清左肋,前一劍和後一劍之間,幾乎毫無間隔,當真快得異乎尋常。
相對來說,寒月清卻慢得多了,不僅慢,甚至看上去還有些笨拙,寶劍回防,雖及時隔開了朱萱劍尖,姿勢卻極不好看。
朱萱一劍接一劍,一柄寶劍便如一道冷電,繞著寒月清不絕轟擊。
寒月清左擋右格,雖讓朱萱攻不進來,看上去卻被動之極,總跟不上朱萱的速度,便彷彿她的劍有千百斤重,又彷彿她已是個暮年的老僧,手腳再也快不起來了。
數十劍過去,情況毫無改觀。寒月清始終處於守勢,朱萱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卻也始終不見成效。
趙肅慨然長歎:「四十年前,正是如此。」
管智明道:「大愚劍貌拙實奇,看上去呆頭呆腦,笨手笨腳,內中似藏了無限玄機,昔年我們都上了它的當,想不到今日又是舊戲重演。」
萬小霞、金鳳姣都是看好朱萱的,聽兩老這麼說,齊道:「怎麼,朱萱要輸?」
五老一齊點頭,趙肅道:「朱萱劍術已不輸於昔年的江南第一劍,凌厲之勢甚至猶有過之。但若論攻擊的威力,還遠不能與教主相比。寒月清等於就是昔年的大愚羅漢,教主尚且攻不破大愚劍的防禦圈子,朱萱又如何做得到?只等氣勢一懈,大愚劍的大威力發揮出來,朱萱想近身都困難,非輸不可。」
三女急了,水蓮柔道:「那怎麼辦?」
五老對視一眼,趙肅道:「搶人。」
管智明道:「繞到街後,打破牆壁,突然搶出。」
趙肅點頭,道:「萬春去,萬春輕功最好,你一動,我們同時出擊,但要小心,莫給五派的人發覺了。」
肖萬春點頭,悄無聲息潛了下去。三女心中彭彭直跳,再無心思看場中的爭鬥。
正如趙肅所說,朱萱劍術已不輸於她爺朱心劍,而寒月清武功之高,更等於大愚羅漢的翻版,似這等當世頂尖高手的決鬥,一般練武人活一輩子,也未必看得到一回。奈何三女心懸一靈,再精彩的神功絕技,也無法讓她們靜下心來。
趙肅四個也是如此,肖萬春一走,四個便全神貫注注視著一靈背後的牆壁,只待磚牆一裂,就立即撲出,截擊寒月清、朱萱兩女。
時間靜悄悄過去,場中情勢並無改觀,朱萱攻勢不僅未衰,反更形凌厲,寒月清則始終如怒濤中的礁石,巍然不動。
金鳳嬌三女手掌互握,掌心皆是汗津津的,算來肖萬春應該到了。
便在這時,猛聞一聲鷹唳,隨著叫聲,一隻巨大無比的金鷹俯衝而下,掠過街心,一把抓起一靈,沖天而去。
這種變故太也突兀,看著轉瞬飛入雲端的金鷹,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朱萱、寒月清兩個也停劍罷鬥,同樣的不知所措。
這時候肖萬春才破壁而出,但等他閃電般的撲到時,一靈卻已無影蹤不見,再看滿世界人都呆頭鵝似的看著空中,他也呆了,摸著腦袋:「怎麼回事?」
這種變故也出乎一靈的意料之外。
一靈一體三心,武功也有三個體系,點穴功其實根本制他不住,如果他不想給制住的話,以一靈的武功,無論場面怎麼混亂,來襲者的武功再怎麼高,也不可能劍架到脖子上還不知覺。
所以如此,是他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心灰意冷到了極點,全然不想反抗。
寒月清給一靈的震撼之大,或者說給情魔的震憾之大,確實是空前絕後的,因為寒月清本就是空前絕後的美女。她的容貌和形體固然美到了極點,而來自佛的空靈飄逸的氣質更使她達到了靈與肉相結合的境界。
一靈的心,可說已完全給她佔據了。
一靈對水蓮柔、萬小霞三個,先有欲,後才有愛,而對寒月清,卻是一眼就愛上了她,這種愛,甚至前所未有的壓制了心中的慾念,至今為止,他還未曾想過寒月清的肉體,及與她交歡的景況,而萬小霞三女,他是見第一面就在眼睛裡將她們剝光了。
但寒月清卻對他毫無好感,甚至對他極其厭惡和痛恨。寒月清對男人不易動情,一靈可以理解,他靈異的魔覺只一眼就感覺出寒月清的心境帶有佛的心境,而佛是反情慾的,這一點一靈不怕,他同時也覺察出寒月清的禪心有破綻,佛講出世,斷一切情,寒月清的心卻是入世的,雖對男女之情不動心,對武林蒼生及俠義道命運卻太關心,這就是破綻,有這一絲破綻她就無法真正忘情,不動男女之情無非強自抑制而已,以一靈的魔功絕對可以攻破她的防禦圈。
但寒月清的厭惡尤其是痛恨讓他受不了。一靈的心在寒月清面前,可說是不設防的,對其他女子,他嬉皮笑臉,苦磨死纏,任其罵也好打也好漫不在乎,只要把你弄上床就好。對寒月清不行,寒月清能一下子傷到他的心,別說罵,別說打,就一個眼神便可以傷到他。因為他心中有了真正的愛。
寒月清對他的痛恨讓他心碎,而因為他的疏忽給寒月清造成了痛苦和壓力,又猶如在他滴著血的心上更撒了一把鹽。
他的痛苦是一般人不可想像的,因為他本就不是一般人,他是情魔。
所以朱萱才能一擊得手,所以他才不肯自己解開自己的穴道。
等金鷹將他一把抓入空中,清醒過來,解開自己的穴道,卻已掙扎不得。
風在耳邊過,雲在腳底飄,龐大的洛陽城,不過一塊巴掌大。
這樣的高空中,他敢掙扎嗎?除非他想死。
一靈扭轉脖子向上看,金鷹巨大的身子讓他倒一口涼氣。心中叫:「我的天,這老鷹的翅膀伸開,沒有十丈也有八丈。」隨即又尋思:「不知它要叼我到哪兒去,是叼回去吃呢還是到雲裡面去吃?哎呀不好,它若是嫌活的吃起來麻煩,先將我摔下摔死了才吃,那可真是死定了,否則倒或許還有幾分逃命的希望。」
正自忐忑,金鷹帶著他穿雲下鑽。
一靈心中不住祈禱:「鷹老兄,千萬別松爪子,落地再說,落地再說。」同時做好了一落地即開溜的準備。
一面盤算著,一面往下看,突然他又呆了。
一座孤峰上,一個年輕人背手而立,他穿著淡黃的衫子,頭上黃巾包頭,下垂的繫帶在風中飄揚。
有許多人背手站立過,或者說每個人都背手站立過。穿著黃衫背手站立的人也不是沒有,至少一靈在戲台上就看見過。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背手而立像這個年輕人這般有氣勢,這般優美,這般高貴。
他就像一個帝王在背著手俯視他的臣民,那種威嚴自信,那種雍容華貴,實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因為言語形容不出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他側面對著一靈,他的旁邊還蹲著一隻巨大的金鷹,金鷹發現了他們,叫了一聲,那年輕人轉過身來。
一靈的眼光直了。
年輕人的側面威嚴恢宏如王者,而他的正面高貴華美,卻恰如天神。
一靈從沒見過一個男人五官像這年輕人一般富有魅力。他從沒見過,不僅是十八歲的他,還有縱橫天下的天龍和陰魔以及看盡天下美色的情魔。
「如果是女人,或許還有仙子姐姐可和他比美,一個高貴典雅,一個飄逸清雅,正是旗鼓相當,但他是男人,在這世上,哪個男人能和他相比?我若和他比,簡直就是癩蛤蟆和天鵝去比,沒得比啊。」一靈魂不守舍的想。
金鷹帶著他直向峰上飛去,那男子看著一靈,四目對視,一靈心中突然一陣迷惘。
這雙眼睛怎麼這麼熟悉?他一定在哪裡看見過。但好意去想,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飛上峰頭,金鷹松爪將一靈拋下,一靈運起氣,緩緩的落在那男子面前。
甫一落地,一靈即抱拳為禮:「小弟一靈,對兄長頗為眼熟,卻又實在不知在哪裡見過兄長,還請兄長示知。」
那男子深深的看著他,隨即就笑了起來,道:「王兄真是個趣人,給我金鷹抓到此地,既不問敵友,更不憂安危,卻先問這麼個問題,真是好膽色。」
他笑起來的時候,具有一種極其驚人的魅力,那是先天的俊美和後天的高貴融合一起而形成的。便如女人,如楊貴妃,先天的美艷加後天的嫵媚兩種混合在一起才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兩者缺一不可。
一靈看得一呆,隨即也笑得一臉燦爛,道:「我是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兄長,彷彿是在夢中,但若在夢中能見到兄長,那麼如果兄長不是神仙我就是神仙了。可我怎麼會是神仙呢?」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王兄真真有趣,你當我是神仙麼?」一靈摸摸鼻子,也陪著笑,一面想:「我笑起來若有他那麼好看,三位好老婆一定愛熬我了。」
這麼一笑,生疏感完全消失了。那男子抱拳道:「我叫李非,十八子李,韓非子的非。我們確實見過,那是你在惡鬥兩會大發神威之時。」
「哦,」一靈一拍額頭:「原來如此。」
「王兄想起來了?」李非深深的看著他。
一靈摸摸鼻子,搖頭:「老實說沒有,不過既然李兄說了,那就不會錯。」
李非看著他:「以王兄之好色,不能算作君子,但王兄不作假,卻絕對是個真小人。」
「原來李兄騙我。」一靈恍然:「不過這事真是怪了,我絕對見過李兄,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別想了,喂,你怎麼不問我請你來做什麼?」李非叫。
「是呀,你請我來做什麼?」一靈問。
李非瞅著他,欣然一樂:「你這人,真是一點擔心也沒有,好吧,告訴你,我找你來,是想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寒月清?」
說到寒月清,一靈的面色立即黯淡了下去,傷心的道:「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她甚至厭惡我,恨我。」
「她為什麼恨你。」
「因為她以為我殺了方大俠和七夫人。」
「那他們到底是不是你殺的呢?」
「當然不是,但我太狂妄,現在洗不清了,我真的該死。讓她受這麼大的壓力,這麼為難。」一靈痛心疾首。
李非卻笑了起來:「王兄,我看你這個人,有時聰明絕頂,有時又實在傻得一塌糊塗。」
「怎麼?」一靈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看你。」李非摸出一塊手帕給他道:「把眼淚擦了,淚汪汪的像個什麼男子漢。」他語調雖平和,卻自有一種威嚴,叫人情不自禁的服從。
一靈乖乖的擦掉眼淚,看著李非道:「李兄,你真像我哥哥或者姐姐,真的,我從小就夢想有你這麼一位讓我崇敬的哥哥或姐姐這麼管著我,只是一直沒有。」
李非笑了起來:「我最多是你哥哥,怎麼是你姐姐?」
一靈猛地叫了起來:「李兄,不如我們結拜作兄弟吧,你做我的結義哥哥。」
他眉飛色舞的看著李非,眼睛裡滿是渴盼,那種急切,竟幾乎和渴盼得到寒月清的愛一無差別。
一靈一體三心,無論天龍、陰魔還是情魔,在他們各自的領域內都是通天徹地、稱王稱聖的人物,所以,一靈一直是自信的。
但今天,李非頭一次讓他產生了一種仰視的感覺,他高貴的氣度,尤其是不怒自威的風姿叫一靈充滿了仰慕,只盼望與他親近些才好。
他這提議顯然太過突兀,李非看著他,不點頭,也不搖頭。
李非笑時充滿魅力,不笑時,沉默的臉龐充滿了高貴的威嚴,有一種叫人不敢逼視的力量,一靈竟不敢直視他,囁嚅道:「李兄……不願意嗎?」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李非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怎麼,心中一軟。叫道:「好吧,我們就結拜為兄弟。」話方一出口,心中猛地一震,自責道:「你怎麼了,一開始就和他嘻嘻哈哈,這時又答應和他結拜,什麼時候變得沒有一點原則了。」
他自責,一靈卻是喜得整個人都差點要炸開來,繞了兩個圈子,猛地一把將李非抱了起來,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李非大吃一驚,猛地沉下臉,怒喝道:「你做什麼,快放下我。」
他這一喝一扳臉,充滿了一種帝王般的威嚴,一靈嚇得心臟猛跳,忙放開他,垂下頭,喃喃的道:「對不起,我……我是太高興了。」
他這樣子,就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在父母面前認錯一般,又可氣,又可憐。
確實可憐。一天裡,一靈竟碰到了兩個叫他的心完全無法抗禦的人,一個叫他愛慕,一個叫他仰慕,在他們面前,他有著前所未有的束手縛腳,服服帖帖。
對自己愛慕的人,再傲的人也硬氣不起來,古今同理,倒不是一靈一個人是這樣。
最初那一會兒,李非氣得全身發抖,但看著一靈可憐情怯的樣子,一腔怒火,慢慢的又化作烏有,心中歎了口氣,想:「罷了,這也是天意,老天叫我下不了手,還能說什麼?」看著一靈,喝道:「你要和我結拜兄弟,就須規規矩矩的,決不許這麼毛手毛腳。」
一靈趕忙點頭,道:「是,是,我知錯了。」聽著李非的語氣有些鬆動,偷偷抬眼看他,道:「我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大哥的話。」
李非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還沒結拜呢,誰是你大哥。」
一靈大喜,剛才死了猴子,這時又活了,道:「我們立即結拜。」折了三根樹枝做香,伸手來拉李非的手,道:「來,我們對天盟誓。」
不想這樣又得罪了李非,李非一縮手,臉登時又扳了下去,喝道:「剛才叫你不許毛手毛腳,你又忘了是不是?」
一靈見他不像特別發怒的樣子,吐了吐舌頭,道:「我想拉大哥一起結拜嘛,大哥又不是女人……」
方說到女人兩字,李非的臉陡然又黑了三分,一靈一跳而起,對著樹枝做的香撲通跪下,道:「一靈該死,一靈不該說大哥是女人,一靈以後絕對聽大哥的話,一靈還是那句話,一靈若做了對不起大哥的事情,叫所有一靈愛的女人都離開一靈。」
他一口一個一靈,說得又多又快,李非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呀。」到一靈身邊跪下,心中卻忍不住一陣顫抖,暗叫:「這也真是天意了。」叩了三個頭,作誓道:「李非將來若負了王一靈,也叫我心愛的人永遠離開我。」說到這裡,心裡又是一陣顫抖,禁不住暗暗祈禱:「老天爺,這不是我的真心話,請你千萬原諒我。」
一靈卻驚喜的叫道:「原來大哥也是個風流人物,大哥有幾位妻子了?」
李非冷冷的道:「你問這幹什麼?」
一靈摸摸鼻子:「問問嘛。」
李非看他一眼,道:「聽沒聽說過『崑崙玉鳳』?」
「『崑崙玉鳳』李青瑤?」一靈驚天動地一聲大叫,盯著李非,道:「大哥,難道……」
李非點點頭,道:「李青瑤就是我妻子。」
一靈一呆之下,猛地笑逐顏開,道:「好,大哥,我祝福你,說實話,大哥,我本來發下宏天大願,要將『崑崙玉鳳』李青瑤、『廣寒仙子』寒月清一起娶回來,現在看來兩頭都要落空了。不過大哥,我真的祝福你,也只有李青瑤那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大哥你。」
他說得誠摯無比,李非看著他,點點頭道:「謝謝你,不過你也不要擔心兩頭落空,對寒月清,你還是有希望的。」
說到寒月清,一靈立即垂頭喪氣,搖頭道:「我還有什麼希望?我背著殺人的罪名,偏又扯著天龍舊屬這個大靠山,叫她左右為難,她不痛恨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李非看著一靈,突然道:「一靈,你不老實。」
一靈吃了一驚,道:「大哥你說什麼?」隨即誠懇的道:「我對大哥從心裡充滿崇敬,絕不會撒謊,也絕不會違背大哥的話,大哥若問什麼,我一定照實回答。」
李非點點頭,道:「那你和天龍,到底是什麼關係。」
「天龍是我師父,他以傳燈大法的形式,將他的一身武功都灌注給了我。」一靈毫不猶豫,老老實實回答,他對李非,真的是從心裡充滿了崇敬,只覺決不應該瞞他任何事情。
「那你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是天龍傳人。」
「我不想殺人,不想爭名奪利,更不想重建天龍教,去攪得武林天翻地覆,但最主要的……」他不好意思的看著李非:「我比較懶又好色,我現在已經有三個老婆了,我認為,每天陪著三位嬌妻,->小說下栽+wRshU。CoM<-白天遊山玩水,夜間顛鸞倒鳳,更加逍遙自在,大哥,你認為呢?」他誠懇的看著李非,希望李非贊同。
男女之事,雖然人人行之,卻又人人引以為羞,這麼公開討論,也只有一靈才問得出口。
一靈認識李非這麼久,他笑時豪爽,怒時威嚴,不笑不怒時高貴沉靜,絕無一絲小兒女態,這時卻移開了眼睛,臉頰甚至還有一些微微發紅。
一靈心頭一陣迷惘,想:「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每個人都是這樣,人人做著,卻又人人引以為羞,連大哥這樣的人物也是如此。」
李非臉上的紅暈也只是一掠而過,隨即轉為平靜,道:「你不願承認身份,那麼明年泰山天龍大會,你未必不參加不成。」
一靈肯定的點點頭:「是。」
他毫不猶豫的表態叫李非好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他道:「其實對寒月清,你是犯了糊塗。」
話題一下子轉變這麼大,一靈不禁愣了一下,道:「怎麼?」
「我問你,你心裡認為,寒月清該不該痛恨你?」
一靈這回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才道:「該……不該,我沒殺人……但是,是我狂妄自大……」
李非一揚手:「好了,你沒殺人,而寒月清恨的是殺人兇手,所以,她是恨錯了對象,她本來不該恨你的。」
「真的?」一靈又驚又喜,想了一想道:「是啊,我沒殺人,她確是恨錯了對象。」
「但這對你,絕對是福不是禍。」
一靈剛明白,又迷糊了:「為什麼?」
李非看著他:「你看寒月清的武功怎麼樣?」
「高極了,簡直就是大愚羅漢的翻版。」
「你猜她年紀輕輕,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武功?」
一靈想了一想,道:「我猜,大愚羅漢也是用了類似於傳燈大法的內功,將一身神功融進了仙子姐姐體內。」
李非一皺眉頭:「你能不能不叫什麼仙子姐姐,難聽死了。」
一靈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是,以後我叫她寒姑娘。」
李非點頭,道:「你猜的沒錯,據我所知,大愚羅漢確是以一種極類似於傳燈大法的佛門奇功『禪心轉注』,將一身武功融入了寒月清體內,然而,『禪心轉注』有一點與傳燈大法不同,傳燈大法是灌,他是融,將兩心融為一體。因此你繼承了天龍的武功,天龍晚年的禪心你卻未能承受,稍受外邪引誘,便弄得跟個色鬼似的。寒月清卻不同,你注意沒有,她的氣質空靈飄逸,正是承受了大愚羅漢的禪心,將一切都看開了,才有這份心境。然而大愚禪心有個致命的缺陷,太過牽掛俠義道及武林蒼生的命運,時時以挽救武林危亡為己任,這個致命的弱點同樣傳給了寒月清,於是寒月清就表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氣質,無事時,太上忘情,而一旦有事,她又情烈如火,恨不得一切都攬下來。」
李非的看法,正與一靈魔覺感受的相同,連連點頭,道:「是,但我還是不明白,怎麼是福不是禍?」
「很簡單,寒月清的禪心有缺陷,但承自大愚一百餘年的禪功也絕非等閒,它的缺口是為俠義道及武林蒼生而開的,如果你不惹起這樁事,一舉攻入她心中,而是以世間普通男子追求女子的手法去追求她,那麼人你一世也休想在她心中留下影子,更莫想得到她,但現在卻不同了,她恨著你,想殺你以安撫武當團結俠義道,卻又擔心天龍舊屬大舉報復掀起武林從所未有的大禍。殺不得,放不下,你在她心裡就牢牢的紮下了根,可以慢慢挑起她與生俱來但受到抑制的情慾愛戀,這樣你就有了機會,可以讓她從廣寒仙子下凡到人間,做你的妻子。」
「太對了。」一靈一彈而起,歡天喜地的看著李非道:「大哥說得太對了,是我犯糊塗。哈,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喜極欲狂,一時無以發洩,想抱李非卻又不敢,竟在峰上翻起跟頭來。
李非見他喜成那樣子,又氣又笑,不由罵了聲:「這色鬼。」但他隨即警覺,自己的心裡,竟是充滿溫馨。看著一靈胡鬧,便如看著自己淘氣的弟弟,親切愛戀遠多過嗔怒,不由怵然而驚,心道:「難道你越陷越深了?」
一靈一個跟斗翻到李非面前,一揖到地,道:「多謝大哥提點,大哥請看好,不出三月,小弟一定叫廣寒仙子重返人間,羞答答的也來叫你大哥。」
李非含笑道:「好。」嘴角邊掠過一縷頑皮的笑意,道:「你是無賴慣了的,告訴你,越無賴越好,捉弄得那廣寒仙子哭不得笑不得氣不得惱不得時,她也就再無法將你從她心裡趕出來了。」
一靈大叫:「是這樣。」卻看著李非道:「原來大哥也會作弄人,我還以為大哥只會扳著臉訓人呢。」
李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我扳著臉很難看嗎?」
第二十九章
一靈大力搖頭:「不,大哥扳著臉時,一點都不難看,就是太威嚴太高貴,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讓人看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李非笑了起來:「要你這頑皮鬼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怕是不可能吧。」
「不。」一靈道:「大哥別說扳著臉訓我,就是靜靜的看著我,不怒不笑不說話,也能嚇得我不敢喘氣,大哥的威嚴好像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自然而然叫人敬服。」
李非一震,眼前掠過自己下屬恭敬畏服的眼光,那可都是些曾縱橫天下的人物啊,在他面前卻像老鼠見了貓。
他看著一靈,不由自主竟有些擔心,道:「那你還這樣……還認我做大哥。」他竭力放緩語氣,不習慣,聲音反有些變調了。
一靈搔搔頭,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越敬畏大哥,就越想和大哥親近,也許是我以前太大膽,天不怕地不怕,想要個人來管著我吧。」
李非吁了一口氣,似笑非笑的瞟著一靈道:「你既然骨頭癢,以後我就天天管著你。」
一靈大喜道:「最好。」
看他興高采烈的樣了,李非倒愣了一愣,自責道:「你怎麼了,不管怎麼說,正事還要做啊,未必真天天與這無賴呆在一起?」轉頭望著遠處的洛陽城,道:「當真我可不能天天和你呆在一起,我還有事,你呢也該回去了,現在洛陽城裡,只怕吵翻了天呢。」
一靈聽說要離別,大是不捨,道:「管他,不如我跟大哥去吧,大哥有什麼事,說不定我也能盡幾分力。」
李非砰然心動,想:「如果與他共乘金鷹,翱遊天宇……」但隨即搖搖頭,道:「這事你幫不上忙,而且,你不是說三個月內要叫寒月清叫我大哥的嗎?時間可緊得很呢。寒月清的禪心可不是那麼容易破的。」
說到寒月清,一靈來了勁頭,摩掌道:「大哥放心,現在我有對付她的把握了。我是如來佛,她是孫悟空,她禪心再深,總脫不出我的手掌心。」
李非哼了一聲,道:「那樣最好,我叫金鷹送你。」縱身而起,落在一隻金鷹背上,道:「坐上去吧。」
一靈又驚又喜,道:「原來鷹還可以坐?它不會啄我吧。」
李非搖頭:「不會。」
「不如我們共坐一隻鷹,好不好。」一靈叫。
「不好。」李非衝口而出,隨即放緩語調道:「兩人身體太重,金鷹載不起。」
一靈看那鷹,蹲在那裡就像一座小山,心想:「這麼大的傢伙,怎麼會兩個人都載不起呢?」卻不敢與李非爭,躍上鷹背,坐上去軟綿綿的,倒也舒服。
李非叱了一聲,兩隻鷹沖天而起。一靈突然驚慌起來,叫道:「萬一它身子一側,把我們摔下去怎麼辦?」
李非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叫:「摔死你更好,省得磨人。」不應他,兩隻鷹一先一後,眨眼飛到洛陽城上空。
一靈從上往下看,但見街中心,五老三女一面,五大掌門寒月清朱萱一面,正互相對峙,爭吵激烈。外圍,古威,辛無影指揮三萬鐵血盟兄弟,將整個一條街圍了個水洩不通。
一靈叫:「果然吵起來了。」
李非道:「我們下去。」輕輕一叱,金鷹盤旋下滑,到三四十丈處停住,轉著圈子。
一靈聽了一會,原來是五老要找牛鼻子朱萱麻煩,寒月清五大掌門不讓,正鬧得不可開交。
這時金鷹盤旋的影子驚動了下面的人,有人抬眼一看,頓時叫了起來:「鷹,大鷹又回來了。」所有人聞聲都抬頭上望。
一靈先看寒月清、朱萱兩張臉蛋,心中又是一陣感歎,突然對李非道:「大哥,李青瑤給你娶走了,我就要了朱萱罷,她可也是舉世難得一見的美女呢。」
李非淡淡的道:「隨你。」
一靈心想:「大哥好像不高興。」
這時下面三女聽到一靈聲音,頓時瘋了般叫了起來:「一靈。」「大哥。」都是喜極泣。
一靈忙應著:「哎,蓮姐,鳳姐,小霞,三個好老婆,我在這兒呢。我沒事。」對李非道:「大哥,咱們再下去些才好。」
李非道:「你按一下鷹脖子。」
一靈依言按一下鷹脖子,大鷹果然又落下一些,慢慢盤旋,李非卻不肯降下來。
距離接近,三女看得一靈清楚,頓時又笑又叫。水蓮柔道:「一靈,你沒事吧。」
一靈嘻嘻笑:「沒事,好著呢。」對萬小霞道:「小霞,把眼淚察干了,你笑起來才好看。」
萬小霞果然擦了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金鳳姣道:「一靈,你給鷹抓去,怎麼又到了鷹背上,大鷹給你馴服了嗎?」
「不是。大鷹是我大哥養的。喂,三個好老婆,告訴你們個大喜事,我結識了一位天神般高貴,帝王般威嚴的大哥呢。」
三女又驚又喜,齊往另一隻金鷹上看,卻看不到人,不免頗為失望。
不僅三女失望,其他人也均覺失望。養著這麼大一對巨鷹,並乘雲遨遊天宇,這樣的奇人誰不想見一見,可惜只能看到一個大鷹肚子。
三女看一靈騎著鷹在半空中繞著圈子,齊感眼熱,萬小霞道:「大哥,騎鷹好不好玩?」金鳳姣則道:「一靈,下來把我們也帶上,好不好?」
「三位好老婆,實在對不住。」一靈抱謙的叫:「大哥說,金鷹一次只能載一個人。不如這樣,我下來,換你們輪番騎好不好。」
萬小霞拍手叫好,水蓮柔道:「一靈,你別下來,他們要找你麻煩呢。」
「什麼他們找我麻煩,是我要找他們麻煩。」一靈大叫。對五大掌門道:「五個牛鼻子臭和尚,告訴你們,你們得罪我了,方纔我有個計劃,天龍舊屬有十萬人,鐵血盟有十萬人,青龍會、群英會和我不打不相識,差點成了親戚,鐵定支持我,他們加起來至少也有十五六萬人,那麼就是三十五六萬人,我若領著這三十五六萬人去攻五大派的山頭,你們五大派不知有誰擋得住?」
此言一出,五大掌門一齊變色。
少林號稱長盛不衰,武林第一大門派,僧俗弟子加起來,也絕不會超過一萬人,武當派近百年來頗為興旺,近十幾年僅方劍詩便傳下了三千弟子,可南北弟子全加起來吧,有一萬人沒有?怕沒有。這兩派如此,其它更加不堪,崑崙、峨嵋、崆峒都僻處大山之中,人煙本就稀少,雖在外地沒有下院,一處不過二、三十人,可憐得很,三派全加起來,有一萬人也就謝天謝地了。
三萬人對三十多萬,一比十,老天爺,那可真是以卵擊石了。
當然,五大派高手多,但按比例來說,三萬人裡頭,有三百個可以以一當百百的高手沒有?怕沒有。就算有吧,在千軍萬馬中,一般的一流高手起的作用其實很有限,能在百萬軍中殺進殺出的,除非是五大掌門這樣的超一流高手,可五大派有幾個這樣的超一流高手,怕就是他五個吧。
要真如一靈所說,五大派非絕種不可。
武功高不如人多,這也是江湖門派鬥不過朝庭大軍,而歷朝歷代均有超凡入聖的高手,卻仍避免不了亡國之禍的原因。
當然,俠義道還有其他門派。但就算將俠義道組織起來和一靈斗並且打贏了吧。又怎麼樣呢?俗話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靈完了,俠義道也死得差不多了。
這種後果,誰能承受?誰不膽寒?
五大掌門個個面色慘白,尤其悟本禪師和法性神尼更是不住念佛。
五掌門的神情,都落在一靈眼裡,他尤其注意到寒月清憂急的神色,這空靈飄逸的仙子眨眼間成了大慈大悲的觀音。
一靈心疼起來,叫道:「不過不要急,我早就說過,我沒殺人,是有人冤枉我,目的就是要挑起武林前所未有的大爭鬥,如果我和你們打,豈非正墜入計中?我還沒那麼傻。」
他這麼說,五掌門明顯鬆了口氣,寒月清看他的眼光裡甚至還有幾分讚許。
「但是。」一靈道:「我也說過,你們得罪我了,我明明受了冤枉,還對我要打要殺的,簡直豈有此理。因此,我要求補償,聽清了,不是賠禮,是補償,用什麼補償呢?很簡單,廣寒仙子寒月清嫁給我,做我的第四個老婆,那就行了。」
此言一出,不僅五大掌門,就是五老及鐵血盟兄弟也是人人駭然失色。他竟然要寒月清嫁給他作為補償,這不和市井中流氓地痞的行徑一模一樣嗎?
辛無影卻猛地叫了起來:「好啊,將廣寒仙子給我家盟主做老婆,咱們就既往不咎。」他一喝,鐵血盟眾兄弟一齊響應,一時滿城儘是呼聲。
寒月清又羞又怒,盯著一靈的眼裡滿是恨意。一靈膽戰心驚,卻又一咬牙,想:「大哥說得對,就是要你恨我,你若不恨我時,又如何會愛我。」哈哈笑道:「仙子姐姐不必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稟承師命,時刻以俠義道的危亡為己任,你想想,你若嫁給了我,不僅爭鬥消彌,少死無數人,更因我身份的特殊性,俠義道和天龍舊屬就成了親戚,明年二月初二,更少了一場大鬥,一箭雙鵰,豈非更妙?」
他正說得得意,猛地裡電光一閃,一柄寶劍電射而來,同時聽得紫龍真人震天價怒叫:「本真人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一靈遠在數十丈外的空中,又是飛動著的,紫龍真人這一劍自然射他不著,不過紫龍真人實在是氣瘋了,他殺了人,還要別人賠禮,還要寒月清作為補償嫁給他,這簡直也欺人太甚了,不僅他,其他掌門個個憤怒無比,只是沒有他那麼衝動。
一靈哈哈大笑,輕按鷹脖子,金鷹再向下,離著太白樓頂十餘丈高時,一靈一躍而下,躍到樓頂上。
三女大喜,一齊躍上去,一靈笑嘻嘻一把攬住,去三女紅艷艷的嘴上,每人親了一下。
三女雖情熱如火,卻沒想到他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親她們,個個又羞又喜,三張俏臉成了三朵紅石榴花兒。
一靈親了三女,仰天高叫:「多謝大哥。」
李非並不應聲,兩隻金鷹繞了一圈,飛入雲端。
一靈怔了一會,低頭看寒月清及五大掌門,紫龍真人眼中噴火,死盯著一靈,其他四個眼中都有些猶豫,寒月清也一樣。
一靈心中暗笑,想:「都給我嚇著了,這便好,他們不敢動我,我天天就去纏仙子姐姐,正如大哥說的,叫她時時恨著我,卻又不敢殺我,最終我才能偷得她的心。」隨即又想:「大哥可真是個神人,不僅有天神一般的高貴威嚴,也有天神一般的智慧,看事物一針見血。」對寒月清拱一拱手,道:「仙子姐姐,請你相信我,以我的實力,殺一個把方劍詩,不會不承認,姐姐不如上樓來,讓小弟敬姐姐一杯,算作言語上對姐姐多有得罪的歉意吧。」
他先前狂得沒了邊,這時卻又歉恭無比,嘴臉當真說變就變,寒月清瞪他一眼,轉過身子,對五掌門道:「各位大師,我們先回去吧。」
紫龍真人雖不情願,悟本四個卻以茲事體大,必須回去商議一番,一致贊同,連方家弟子一起撤了回去。
這也在一靈意料之中,看著寒月清美好至極的身子轉身遠去,一靈心中雖然悵惆,卻安慰自己:「不必著急,慢慢來,總有一天我可以陪著她的。」轉眼去看朱萱,又是一番驚艷,嬉皮笑臉道:「朱萱姐姐,方纔你點我穴道辛苦了,不如上樓來,讓我敬你一杯,以慰辛勞。」
朱萱冷然一笑,道:「我本是一番好意,但鳳丫頭卻當它驢肝肺,現在還恨著我呢,等她消了氣再說吧。」說罷,轉身自去。
到樓中擺上酒席,說到五大派兩番受挫,鐵血盟眾首腦均是興高采烈。
萬小霞三女卻對一靈鷹口奇遇大感興趣,一靈便將與李非結拜的事細說了。五老一直凝神聽著,這時趙肅問:「李非真是個男子?」
這話問得怪,一靈卻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天神般的男子,高貴威嚴,俊美無雙,當世絕找不出比他更出色的男子來了。」
五老對視一眼,趙肅道:「這就怪了。」
夜間,一靈攜三女仍在太白樓宿下,三女今日受了驚嚇,情火更濃,早早上床,撲到一靈懷裡,盡情歡愛了個夠,始才沉沉睡去。
等三女睡熟了,一靈抽出身子,穿上衣服,出樓直奔方府。
方府正在為方劍詩和七夫人作道場,燈火通明,三千弟子人人戴孝,一靈見五大掌門及寒月清都不在靈堂裡,便摸到後面去。以他通玄的內力,不用眼睛也能聽出方圓數十丈內有人無人,武功深淺。狸翻蛇行,直到一幢小樓前,他靈異的魔覺感覺到,寒月清就在樓裡。
躍身旁邊屋頂上,凝目從窗子裡看去,一張湘妃榻上,寒月清穿著素白晚服,盤膝而坐,絕美的臉龐上,寶像莊嚴。一靈一陣目馳神炫,想:「真像觀音菩薩。」下屋,到樓前,一躍上樓,月台上的門是敞開的,只打著湘妃竹簾子。一靈打起簾子進去,寒月清早睜開眼來。卻並未起身,不驚不慌,靜靜的看著他。
一靈也不說話,搬了一張椅子,到榻前坐下,直視著寒月清。
這行為太無禮,也太大膽,寒月清臉一沉,握住了膝旁的劍,道:「你難道真不怕死嗎?」
一靈搖頭:「我愛姐姐,能死在姐姐劍下,是我的福氣。所以我不怕,但是我料準姐姐不會殺我。」
他公開示愛,寒月清卻如聽而不聞,臉上全無反應。一靈心中叫:「大哥說得對,她的禪心只為武林氣運劫數而開,於男女之情全不瑩懷。」
寒月清哼了一聲:「你太自信了吧。」
一靈微笑:「不是我太自信,而是姐姐心懷大慈大悲,因為姐姐知道,殺了我,武林立刻就是血雨腥風,鐵血盟也許不足慮。天龍舊屬卻絕非好惹的。昔年姐姐尊師大愚與天龍賭鬥泰山之巔,就是為了避免天龍教與俠義道的爭鬥,姐姐今日肩負的使命,也同樣是竭力避免武林的大規模血拼,現在如果換了紫龍真人,他一定會給我一劍,而姐姐從大局著想,卻絕對不會殺我。」
寒月清冷冷的看著他,道:「這麼說來,你豈非有恃無恐了?」
一靈看著她的眼睛,不作聲。她的眼睛如清波瑩月,說不出的清亮,說不出的明靜,忍不住讚道:「姐姐的眼睛真美,簡直和天上的明月一般無二。」
「無禮。」寒月清一聲冷叱,劍出鞘,閃電般指到了一靈喉前。一靈卻一動不動,仍是看著寒月清眼睛。
四目對視,一靈突然問道:「姐姐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嗎?」
寒月清的劍停在一靈喉前,再進不得一分,確如一靈所說,寒月清心中有著很大的顧慮,她不由想起上午回來時,五大掌門的爭執,紫龍、極化極力主張與天龍舊屬一拼,她與悟本、法性、天風子卻主張穩重,最終不歡而散。
「然而這樣一來,這無賴卻越發肆無忌憚了。」寒月清恨恨想著,幾次想送出寶劍,最終還是定住了,心中不禁一陣懊惱,聽得一靈問,瞪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做什麼?」
「我是來告訴姐姐一樁事。」
「什麼事?」
「請姐姐先把劍收了。」一靈嘻嘻笑:「姐姐寶劍指著喉嚨,我不敢說。」
寒月清大怒,想:「這無賴又乘機要挾。」叱道:「你不是不怕死嗎?」
「姐姐有意殺我,我絕對不閃不避,但若姐姐無意殺我,而我說到興頭上,不小心一傢伙撞上劍尖,那豈非死得不明不白。這樣的冤死鬼,我擔心閻王爺不收,到時我一個鬼孤零零的,連個做伴的鬼也沒有,豈非太可憐?」
寒月清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真是個活鬼。」但隨即臉色一正,收了劍,道:「你說。」
寒月清這一笑秀美嫵媚,當真如明月初霽,鮮花乍放,說不出的明艷動人,一靈魂飛魄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姐姐知道我是怎麼做了萬家姑爺的嗎?」
寒月清給他傻傻呆呆的盯著看,早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
「姐姐別生氣,聽我說。」一靈笑嘻嘻:「是一個陰謀成全了我。」便將金龍瑞怎麼遇害,綠雲怎樣勾引、怎樣擒獲火雲道長諸般故事詳詳盡盡說了。
寒月清聽得妙目連閃,道:「若依你說,是有一股勢力,誠心挑起天龍舊屬和俠義道的爭鬥,他好就中取利。」
一靈大力點頭:「絕對是,姐姐若不信時,可問劉世榮、張炳南兩個。」
寒月清陷入沉思中,一靈也不打攪她,只細細的看著她的臉龐,美色當前,香澤微聞,當真魂為之奪。
「這確實有可能。」寒月清回過神來道。卻猛見到一靈色迷迷的樣子,一時間又羞又惱,叱道:「你幹什麼?」
她到底只是個女孩子,年輕的女孩子,與生俱來的本能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在猛然受驚的情況下,本能不由自主的就反應了出來。
「她終於知道害羞了,天哪,她終於把我當成個男人了。」一靈心中狂叫,慌忙低下頭,隨即卻又抬起頭,一臉正經的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事實。這只藏在幕後的黑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就是陰謀的犧牲品。」
寒月清第一次露出兒女情懷,心中當真又慌又亂。確實,在她的禪心裡,一靈不是個男人,所以不論他愛也好,情也好,色迷迷的看著她也好,她都全不在乎,但這一刻卻突地禪心失守,叫她如何不慌張。
幸虧一靈這時候偏正經起來,否則真不知如何自處了。微一凝神,禪心起處,又回到一塵不染的心境中,但內心對一靈卻頗為感激。
其實他不知道,一靈乃情魔化身,對付女人最有辦法。她不知道害羞,就要引得她害羞,也就是叫她動情,而一旦她害羞了,便又以別事引開,免得真正羞著了她,女兒心再不肯顯露出來。情魔這一套,深奧玄微。寒月清雖有極高智慧,奈何從未在情場中打過滾,又怎麼能夠識破。
寒月清寧下心神,道:「就算依你所說,是七夫人殺了方大俠,幕後那只黑手又殺了七夫人。但你沒有證據啊。方家弟子人人說親眼看見你殺害方大俠,這罪名你又怎麼洗得脫?」
一靈搖搖頭:「不需要洗脫,只要姐姐相信我,其他人怎麼看,我完全不放在心上。」
寒月清眉頭一皺,心想:「這人方才正經了一下,轉眼又不正經了。」眼見他怔怔的看著自己,惱道:「如果你來的目的就只要我相信你,那你基本上是做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她著惱一靈是不怕的,按著預定的戰略就是要她著惱,惹她動心,但一靈想:「今夜已有所收穫,再要惹得她惱我,那就太不明智了。」忙垂下頭,道:「對不起,惹惱了姐姐了,我走,我走。」低眉順眼,出房,從陽台一躍而下,再未囉嗦一句。
寒月清反倒又是一呆,想:「怎麼轉眼又這麼老實了。這無賴變來變去,當真讓人難以捉摸。」
一靈出了方宅,一路上想著寒月清今夜的笑與羞,心動魂搖,不覺手舞足蹈。
旁邊突有人道:「看這癲子,半夜在這大街上發酒瘋。」
一靈循聲看去,頓時喜叫出來:「朱萱姐姐。」
朱萱一身青衫,斜背了劍,站在街旁屋頂上,一靈一躍上屋,朱萱卻轉身就走。道:「隨我來。」
一靈見了美女,是出了名的一不要臉二不怕死,疾步追去,朱萱卻越奔越快,一靈展開輕功,兜尾緊追,眨眼追出了洛陽城,到了一片荒地中。
朱萱停步,轉過身來,一靈笑嘻嘻道:「姐姐輕功真是了得,我豁出老命,仍是追姐姐不上。」
朱萱冷冷的看著他,道:「你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麼?」
一靈笑嘻嘻搖頭。【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朱萱眼放寒光:「那你還追來,就不怕我再制住你,拿你和俠義道作交易?」
一靈笑嘻嘻搖頭:「不怕,姐姐如此美絕天人,一靈實在仰慕不已,只恨無以效勞以博姐姐芳心。如果我這個人能對姐姐有作用,別說制住我,便要了我性命,一靈也是一無所懼,毫無怨言。」
朱萱斜著眼看著他:「難怪鳳丫頭當你心肝寶貝似的,以堂堂金家千金之尊,竟肯委屈自己與其他兩女一同和你拜堂,果然是甜言蜜語,巧舌如簧。」顏色稍霽,卻突然按著胸,咳嗽起來。咳了一會兒,鬆開手,掏出手帕去手上擦,似乎有什麼東西。
一靈定睛一看,頓時叫出聲來:「血,你受傷了?」
朱萱身子似乎搖搖欲墜,一靈忙伸手去扶,朱萱卻一下子躍開了去,叱道:「你幹什麼?」
一靈急了,道:「你受傷了。」
「我知道我受了傷。」朱萱咬著牙,哼了一聲,手按著左胸,又是一晃。一靈大急,閃電般伸手,這次朱萱沒能避開,給他挾住了雙臂,卻柳眉一豎,叫道:「快放開我。你要幹什麼?」
一靈最是憐香惜玉,叫道:「我給你看看傷口,你看,你流了好多血。」伸手要去解她衣襟。
朱萱大驚,猛力掙扎道:「快放開我,放開。」但是一靈雙手把住了她肩,再不鬆手,一陣掙扎之下,衣襟上又滲出不少血來,不免痛哼出聲。
一靈急了,道:「傷口又裂開了,你再動,我點你穴道了。」
朱萱怒叱:「你敢。」羞急之中,猛地一掌向一靈臉上打來,但手方舉起,似乎牽動了傷口,在半空一頓,速度便慢了。
一靈再不遲疑,雙手用勁,一股內力發出,朱萱頓時全身酸軟,嚶嚀一聲,真跌入一靈懷裡來。一靈一手攬住她身子,一手便去解她衣襟。朱萱無力抗拒,卻就哭了起來,叫:「不,我一個女孩子……叫你看了身子,我怎麼活。」
一靈略一猶豫,急道:「但你流這麼多血,怎麼得了。這樣好了,我帶你回去叫鳳嬌她們給你包紮。」伸手去抱她。朱萱卻猛地一掙,尖叫道:「不要,鳳丫頭正恨我入骨,我不要她給我包紮。」
「沒這回事,她怎麼會恨你。」一靈叫。
「我寧死也不肯叫她給我包紮。」朱萱咬著牙,卻又哼了一聲,本來就白的臉一片慘白。
一靈大急,再顧不得那許多,道:「我先給你包紮傷口,你若是覺得你給我看了身子活不下去,我就陪你死。」手上用勁,將朱萱兩肩緊緊夾住,另一手飛快的解開了她外衣。
朱萱掙動不得,眼見衣襟解開,羞急這下,滿臉通紅。
她青衫之下,只繫著一個肚兜,左上角給映紅了,一靈全不猶豫,解開肚兜帶子,朱萱猛地發出一聲尖叫,一對瑩白如玉、堅挺高聳的玉乳便在尖叫聲裡展露在一靈眼前。一靈乳房看得不少,乍見朱萱雙乳,也不由得一怔,讚道:「真美。」這時無心多看,見朱萱左乳上方,一道傷口,血肉模糊,不時有血滲出來,在她雪白的乳房上繞過一條紅線。
一靈最見不得女人流血受傷,口中叫道:「哎呀,怎麼這麼重,這麼狠心。」手去身上找藥,卻摸了個空,頓時叫苦不迭,原來他現在是光身慣了,身上是一沒錢,二沒藥,原先做小和尚救人的那一套,早給他扔到九洲外國去了。忙問朱萱:「你有藥沒有?」
朱萱咬著牙哼了一聲,道:「沒有。」隨即又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還敷藥幹什麼?」
一靈聽了後一句,大喜。方才解開朱萱外衣時,似乎掉下不少小零碎,忙低頭去找,果然找到一盒金創藥,挑了一些,輕輕敷在朱萱傷口上。一則他本有些菩薩心腸,二來最主要的是真的憐香惜玉,看見美麗的女孩子受了傷,他心裡比自己受了傷還要痛苦,此時用心之極,以至朱萱一對美麗至極點的玉乳近在咫尺,也未曾好好欣賞一番。
敷上藥,再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圈布,給朱萱包紮好,始才吁了口氣,道:「好了。」撿起地上的肚兜要給朱萱繫上時,朱萱卻猛地一聲羞叫,右手高舉,猛力拍向天靈蓋。
第三十章
一靈大驚,一手捉住她手,一手抱住她身子,驚道:「你幹什麼,你別想不開。」卻見朱萱嚶嚀一聲,身子急劇顫抖起來,眼睛也閉上了。
一靈一愣之下,明白了,原來他手環著她身子,情急這下,竟一把摀住了她一隻乳房。
事情發展出乎意料,一靈又驚又喜,此時朱萱光著上身,秀美絕倫的豐乳房完全袒露在月光下,左肩雖纏了布帶,不僅不掩她的美麗,反更增了一份惹人痛惜的感覺。
朱萱身子之美,確還遠在金鳳姣三女之上,此時一靈有心欣賞,頓覺心魂蕩漾,心中暗呼:「老天爺真是了不起,竟能造出如此美麗的身體來。」又對自己道:「一靈啊,今日你若叫這上天的傑作毀了,你就再也莫要碰女人。」眼見朱萱性子甚烈,雖然她此時似乎陷入了羞急之下的癱軟中,仍不敢就此對她輕薄,但捂著她乳房的手卻也並不鬆開,湊嘴到她耳邊,用最溫柔的聲音道:「萱姐,姐姐。」
朱萱的身子大力抖動了一下,顯然對他的呼喚有了反應,卻既不應聲,更不肯睜開眼睛。
然而情魔對女人的經驗是多麼豐富,一靈知道,朱萱已從極度害羞的迷亂中清醒過來,此時若不激烈反抗,就說明她心裡對自己並不抗拒。
一靈大喜,繼續在她耳邊用一種溫暖如春的聲調道:「姐姐,你真美,簡直美極了,你知不知道,白天我一見到你,我的心就亂了,完全給你迷住了。我在心裡對蒼天祈禱,我說,老天啊,只要能一輩子陪在朱萱姐姐身旁,我願少要一半的壽命。」
口中情話綿綿,手中的活動也越來越熱烈。
一般的人撫弄女人,手就像爪子,只會又搓又揉,斯文些的就溫柔些揉,粗魯些的則是大力的搓,除此再不知手有別的作用。
而情魔的手不同,情魔的手有靈性,有最細微的感覺,有最繁複的技巧。他每一個指頭都有不同的功用。每一個最細小的動作都能激起對方全新的慾望。這雙手是如此靈異,竟幾乎就能摸著對方的心,每一下,都恰好拔在對方的心弦上。
金鳳姣水蓮柔幾個與一靈夜夜交歡,可說已久經錘煉,但每逢一靈的手摸上她們的身子,即使隔著衣服,只要輕輕的一按一彈一揉一劃,三女身子就會完全身不由已的軟下去,可見一靈雙手魔力之大,而每夜在床上得到的極度的歡娛,居功至偉的不僅是身體的歡合,他的雙手也給了她們極大的滿足。
一靈捂著朱萱乳房的手熱烈的動著,時輕輕重,時捏時揉,手指繁複的動作便彷彿在彈一架七絃琴。
朱萱僅僅一會兒就開始呻吟起來,身子漸漸發熱,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一靈的嘴開始動了,先去她耳上吻著,將她秀美的耳垂含在嘴裡,輕輕的吮著。一靈的舌頭具有與手同等的魔力,它彷彿也是有靈性的,同樣知道怎麼撩起女人的情慾,當他輕輕的在朱萱耳垂上咬下的時候,強烈的刺激叫朱萱叫了出來。
一靈的嘴移向朱萱的嘴唇,沒想到這回卻失敗了,朱萱猛地一震,突然睜開眼睛,頭向後仰,身子一掙,叫:「不要。」
一靈不鬆手,眼睛盯著朱萱眼睛,輕輕叫:「好姐姐,你真的好美。」同時將手的動作放輕柔,手法卻更精巧,明顯地,他能感到朱萱的肌體在顫抖,在歡快的呻吟。
朱萱果然忍不住呻吟一聲,卻強掙著道:「你不能欺負我,你讓我死。」
一靈的頭靠攏去,讓眼睛緊緊相對,加重了語調,道:「萱姐,嫁給我。」同時手也加重了幾分力度。
朱萱又是一聲呻吟,閉了一下眼睛,卻又睜開來,道:「但鳳丫頭她們……」
「我保證她們會像待親姐姐一樣待你。」一靈肯定的道。他感到朱萱僵硬的身子慢慢軟了下去,再不遲疑,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嘴唇,舌頭抵開她的牙關,攻了進去。舌頭一進入,朱萱的身子頓時完全鬆弛了。一靈將她的小香舌勾過來,細緻熱烈的吮吸著。兩舌的交融激起了朱萱內心的激情,當一靈的舌頭再進入朱萱口裡時,她也主動的吮吸他了。
一靈知道自己成功了,再不遲疑,手滑下去,解開了朱萱的裙子……
歡娛如火。出乎一靈意料,朱萱的回應十分熱烈,與她冷峻的外表全然不同。她這種從冷到熱的大幅度轉變,叫一靈既驚又喜,更加憐惜,他的魔覺隱隱的感覺到,較之金鳳姣幾個,朱萱付出了更多的東西。
良久,朱萱的身子攀上來,仍濕潤著的雙眼幽幽的看著一靈,道:「一靈,你若負了我,我就真的去死。」一靈感動的吻她,道:「我若負了萱姐,萱姐就先殺了我,然後再自殺,但還不要放過我這負心人,在陰間再牽了我到閻羅王那兒去,打我入十九層地獄。」
朱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淚痕猶存,卻是說不出的動人。她輕輕的捶一下一靈,道:「地獄明明只有十八層,你卻說將你打入十九層,不是明明撒謊嗎?」一靈也笑了起來,道:「說的越多,就說明我愛姐姐越深嘛。」
「騙鬼。」朱萱幽幽的道:「你對我的愛,只怕不及鳳丫頭一半的深吧。」
「絕對不是。」一靈賭咒發誓:「我不能說我愛姐姐比愛鳳姐她們三個深些,但也不會少一毫一厘,我若說了假話,叫我死無……」
沒說完,朱萱摀住了他的嘴,嗔道:「我不要你發誓,我不管你怎麼樣,總之現在你是我最愛的人,即便你負了我,我也願你好好的,不要你受丁點兒傷害。」
一靈大是感動,去朱萱唇上,一陣猛吻,朱萱激烈的反應著,柔情無限。
吻畢,朱萱將頭抬起來,看了看天邊的明月,望著一靈眼睛道:「一靈,你聽說過我們朱家的事嗎?」
一靈想了想,一些記憶從腦中浮現出來,點了點頭,道:「聽說過,你爺爺朱心劍朱大俠號稱江南第一劍,朱家杏花春雨劍以細密快捷、飄忽靈變見長,四十年前,你爺爺曾與大愚羅漢爭過盟主之位,但五大派支持大愚羅漢,你爺爺未能參予賭鬥。」
朱萱溫軟的肌體突然變得僵硬起來,恨恨的道:「我爺爺武功不比大愚羅漢差,五大派卻偏偏支持大愚羅漢,致使我爺爺以七十歲的盛年即鬱鬱而終。」
一靈輕撫她的脊背,撫慰道:「是不公平,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朱萱叫:「我朱家的榮譽受到了污辱,我爹爹也從此抬不起頭來,他苦練武功,發誓在四十年後的二月初二一定要做俠義道盟主,以朱家杏花春雨劍打敗天龍,卻因心中太苦,走火入魔,在他五十八歲那年即含恨離開人間。一靈,你知不知道,爹爹即便在臨死前還拉著我的手喃喃念叼,一定要打敗天龍,一定要證明,朱家杏花春雨劍不僅是江南第一劍,還是天下第一劍。」
一靈看著朱萱激動的臉,心想:「天下第一真的這麼有吸引力?用得著費這麼大的力去爭奪?」但沒出聲。
「我說這些,是告訴你,我朱家為爭回榮譽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也是向你解釋,白天我為什麼要制住你,以爭得與寒月清一搏的機會。如果你不肯原諒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朱萱看著一靈的眼睛,幽幽的道。
「我怎麼會不原諒姐姐?」一靈急忙表白:「其實我根本沒往心裡去,如果早知道姐姐的心事,那我就不讓大鷹把我抓走,而留下來給姐姐了。」
朱萱不由笑出聲來:「你呀,就會甜言蜜語,大鷹要抓你,你怎麼留下來。」
一靈方想解釋自己身有三套武功體系,是別人制不住的,突然想起這可說不得,想:「我要說我是天龍,那她非跟我決鬥不可,我才不和她斗呢,除非在床上。」
眉花眼笑,去朱萱唇上啄了一下,道:「那有什麼不可能?我身子不能動,屁能放啊,打一個屁上去,莫看那大鷹大,也非給我熏跑了不可。」
朱萱咯咯笑:「這才真是屁話呢。」笑了一會兒,突然又一臉黯然,道:「你不怪我,但鳳丫頭、萬小霞她們是恨我入骨了。」
一靈忙叫:「怎麼會?不會。」
「怎麼不會?你今天沒看見,鳳丫頭一心和我拚命的樣子,而萬小霞的天龍五龍,更恨不得要將我碎屍萬段。」說著,竟垂下淚來,道:「以後可怎麼辦呢,我……我還不如……」
一靈嚇了一大跳,忙道:「萱姐你千萬別出傻念頭,給你說,你只要把你的難處說清楚了,她們會原諒你的。」
「會嗎?」朱萱睜著大眼看著他。
「會。況且還有為夫幫你說話呢,她們敢不聽為夫的,三招兩式我就收拾了她們。」一靈嘻嘻笑。
「三招兩式?」朱萱睜大了眼睛。
「這樣。」一靈去朱萱腰上一捏。
朱萱身子一跳,明白了,頓時滿臉通紅,嗔道:「你呀,就會使壞。」「是壞嗎?」一靈一雙魔眼魔光四射的看著她,一雙手更四處活動:「是壞嗎?」
朱萱身子立即起了反應,不由嬌吟出聲,忙求饒道:「不是壞,你是好人,大好人。」
「那要不要我饒你。」一靈步步進逼。
「要,好人,放手啊。」朱萱嬌喘著求饒,身子在他魔手的引誘下,四處發火,頓時驚叫出聲。
一靈哈哈笑:「萱姐原來不知道我的脾氣,我什麼脾氣?山西驢子脾氣,牽著不走,趕著倒退。不要我饒你,我偏饒你,要我饒你啊,我就偏不饒你。」口中奇談怪論,雙手更是大施魔技。
朱萱給他摸得全身發軟,春潮氾濫,不由恨道:「誰知道你是個山西驢子……啊。」忍不住,伏在一靈身上,回嘴吻他。
纏綿一陣,穿衣起來,一靈帶朱萱回太白樓來,到房中,三女醒來,卻還都是赤條條的,突見多了個朱萱,一齊驚叫,齊搶被子,搶來搶去,誰也沒蓋住,反而春光大放。朱萱羞得轉過身子,一靈卻是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心想:「看武林爭鬥,搶什麼天下第一,又怎及得看我三個好老婆光著身子搶被子過癮?」
三女終於拿被子掩了身子,一齊大發嗔怒,金鳳姣橫眉倒豎,水蓮柔俏臉低沉,連萬小霞也眨巴著大眼睛恨恨的瞪著一靈。
這陣勢一靈也有點怕,慌忙嬉皮笑臉,拉過朱萱道:「三位好老婆,我給你們帶姐姐來了,朱萱姐姐,大家都認識的,不過現在我宣佈,萱姐已正式做了我的第四個老婆。」
聽他一通吹,三女齊感詫異,暫時忘了發嗔,看清真是朱萱,三女對視一眼,金鳳姣先就發威了:「一靈,你老實交待,什麼時候溜出去鬼混的。」
說金鳳姣沒心機也有心機,鬼混這兩個字轟出來,立馬叫一靈叫苦不迭。
他說朱萱是他老婆,金鳳姣卻說他出去鬼混,是老婆就不叫鬼混,叫鬼混就不是老婆。一靈想不到金鳳姣這般厲害,正要另打主意,朱萱卻啪噠啪噠,落下淚來。
一靈大吃一驚,慌忙撫慰,朱萱只不做聲,一靈無法可想,手足無措,方纔的得意全飛入了爪哇國。
他沒辦法,朱萱的眼淚卻引起了三女尤其是水蓮柔、萬小霞的同情。
水蓮柔道:「朱家姐姐,你莫哭啊。」萬小霞隨聲附和:「是啊。」
她兩個性子軟,金鳳姣其實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哼了一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靈最是靈醒,一聽她口音略有鬆動,忙道:「萱姐也是不得已,朱家的事你知道的……」便把朱萱和他說的,更加油添醋的全倒了出來。
他說完,朱萱卻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三女慌了,要爬起來,又顧著赤身露體,金鳳姣一瞪一靈:「你扶萱姐過來啊。」
一靈大喜,忙扶朱萱到床頭,三女擁著被子圍上來,扶的扶,擦的便幫朱萱擦淚。
金鳳姣同情的道:「朱爺爺的失意,我們三家其實都為他痛心,他要是能成為天下第一劍,我們三家也有光彩呢。」
水蓮柔道:「現在我們知道你的苦衷了,是我們不對,你莫哭了吧。」
萬小霞含著淚道:「你再哭,我也要落淚了。」
朱萱抓住三女的手,哭道:「三位好姐姐,我實在是……實在是……苦啊。」
「是,我們知道。」三女一齊勸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朱萱道:「我上午才惹了三位姐姐生氣,晚上卻這樣,我本是不敢來的,可是……可是……」
金鳳姣點頭道:「我們知道。」水蓮柔道:「既然是一靈的妻子,我們就是親姐姐,怎麼可以不見面。」萬小霞應道:「是啊,何況你這麼漂亮,當然要和我們見面。」
朱萱淚眼汪汪的看著三女:「三位姐姐真的原諒我了?」
三女一齊點頭。金鳳姣故意叫扳起臉道:「你只要不哭,露一個笑臉兒,我們就一切既往不咎。」
她這樣子,立時叫朱萱破泣為笑,水蓮柔兩個也都笑了,萬小霞笑道:「鳳姐什麼時候也跟大哥一樣壞了?」
一靈趁機上來湊趣,道:「我怎麼壞了,誰敢說我壞,誰?」
金鳳姣胸脯一挺,叫道:「怎麼?想欺負小霞?」
一靈忙哈腰:「不敢。」委屈的扁扁嘴:「我是說,我明明是個大好人,怎麼就成了大壞蛋?」
他那樣子引得三女齊笑出聲,金鳳姣哼道:「你若是大好人啊,曹操就不敢畫大白臉了。」
萬小霞幫腔道:「是啊,大哥有時最壞了。」
水蓮柔笑道:「我說句公道話,一靈大好人是算不上的,大色鬼卻絕對算得一個。」
金鳳姣兩個齊笑,金鳳姣摟了朱萱,憐惜的道:「萱姐,你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一下也叫他騙上手了?」
一靈大叫冤枉:「怎麼是騙呢?是愛。我一見萱姐的面,就發狂的愛上她了,對你們也一樣,難道你們敢說我是騙了你們嗎?」
三女胸脯一挺,齊道:「就是。」
一靈頓時洩了氣,哀叫道:「包青天啊,你老人家怎麼死得這麼早,現在有了冤,叫我到哪兒去喊啊。」
三女咯咯嬌笑,金鳳姣對朱萱一眨眼就給一靈弄上手始終好奇,道:「好姐姐,說嘛。」
朱萱紅著臉瞟一眼一靈,隨即眼圈一紅,道:「我受了傷,他用強,就……就……」
三女齊驚叫:「什麼,他敢強暴你。」
朱萱忙道:「那倒不是,他是……強行要給我……包紮傷口,我一個女孩兒家,給他看……看了,還有什麼說的。」
三女大感同情,水蓮柔道:「一靈真不是個好人,人家受了傷,他卻來趁火打劫,姐姐的傷口……」
朱萱指了指左胸,三女明白了,都一齊橫眼看著一靈。均想:「她傷在乳房部位,一靈強要包紮,而且一定毛手毛腳的,也就難怪了。」
金鳳姣卻又有些奇怪,道:「萱姐,你武功這麼高,誰能傷得了你?」
萬小霞也道:「是啊。」齊望著朱萱。
朱萱道:「是一個蒙面人。一靈的事我覺得很蹊蹺,我也知道,一靈是個色鬼,但不會去殺人,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於是我就到方家去查。」說到這裡,她看一眼一靈,又看三女道:「白天未能勝了寒月清,沒抓住機會,我就想,如果揪出殺方劍詩的真兇,那麼無論五大派還是你們都會感激我,我做盟主就又有了希望。」
三女一齊點頭,金鳳姣道:「有道理。」
朱萱道:「我一入方府,也是湊巧,一眼就看見了一個蒙面人,正奔向方家後院。我就在後面緊緊跟著,但沒想到的是,那蒙面人武功高強之極,我已夠小心了,卻仍然給他發覺了,但我當時並不知道,他隱入一間屋後,我跟去,他突地竄出來,就是一劍,我也是太大意太自信了。沒想到世家還有如此高手,幸虧閃得快,否則……」
「否則我就沒有這個老婆了。」一靈嘻皮笑臉插口。
三女齊嗔他,金鳳姣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水蓮柔道:「是呀,萱姐受了傷,你還戲弄她。」
一靈志得意滿的瞅著朱萱,笑嘻嘻道:「有便宜不佔,那可是傻瓜,三位好老婆不妨想一想,以萱姐武功之高,容貌之美,性子之傲,我若不趁火打劫,她能乖乖的做我的好老婆?」
三女看她得意的樣子,齊聲嬌笑,朱萱含著羞,狠狠的盯他一眼,道:「我是給你害苦了。」
這一眼卻叫一靈骨子裡都癢了起來,湊近來摟著,道:「好姐姐,不如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我閨房中的風格,且看是苦是樂?」
朱萱驚羞大叫:「不。」但哪裡由得她。
雲收雨散,一靈和三女倦極睡去,朱萱卻大睜眼睛,直到天明。
第二日,本是方劍詩的壽誕,也是俠義道約定各門派齊聚的日子。俠義道各門各派有名的人物在午前幾乎都到了,足有一、兩萬人。聽得方劍詩噩耗,個個憤怒。
然而洛陽城裡最多的不是俠義道人眾,而是鐵血盟的弟兄。古威、辛無影竟又從各地調了兩萬人來,區區一座洛陽城裡,竟聚集了鐵血盟五萬人馬,比洛陽守軍還多出一倍。
兩月前大戰,鐵血盟弟兄死中求生,經過惡戰錘煉的鐵血盟弟兄個個豪氣沖天。三堂約束嚴格,服裝齊整,出必成列,行不擾民,那種威武肅穆,自具一股攝人之威。
俠義道與黑道素來勢成水火,沒事也要大眼瞪小眼,針尖對麥芒,何況還殺了方劍詩。然而俠義道大集洛陽,個個憤慨,卻無人敢來找一靈麻煩。
鐵血盟勢大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是天龍舊屬幫著一靈。天龍之名,即便四十年後,人人仍是聞之心驚,況且俠義道的核心五大派更加上大愚羅漢弟子寒月清尚兩度師出無功,其他人又有多少本事,敢出頭架這梁子。
天熱,靈柩不能久存,方劍詩的壽辰也變成了出殯的日子。
熱到是熱鬧,寒月清及五大掌門打頭,方家弟子,俠義道各派人眾,浩浩數萬人,送上北邙山。
然而越熱鬧,也就越悲憤,明明殺人兇手就在城裡,放著這許多人,竟無法為死者報仇。誰心裡想得開?
尤其是紫龍真人,看著方劍詩棺木下土,竟仰天噴出一口鮮血。
方家三千弟子,許多咬破了嘴唇,三千雙眼睛裡噴出的悲憤的火,熾熱幾乎超過了當頂的太陽。
寒月清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擔著巨大的心事。
武當的憤怒已到頂點,隨時有捨命一拼的可能。然而一靈的實力卻又實在太強。武當不是一靈的對手,俠義道其它門派也不會眼看著武當單槍匹馬去拼。只要一打起來,勢必就是一場全面的大決戰。
後果是不可想像的。
很有可能,俠義道將全軍覆滅,就此一蹶不振。
她似乎又看到了四十年前的情景,天龍挾百萬之眾,橫掃天下。那時別說俠義道,便是朝庭也不是天龍的對手啊。
那時只要有一丁點兒衝動,俠義道將淪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今日的情況雖不及四十年前嚴重,但拼起來的後果絕好不了多少。
「不能衝動,千萬不能衝動。」寒月清在心裡叫。
但火在紫龍真人和方家三千弟子心裡,它們要燃燒,她又怎麼阻得住。
紫龍真人跪倒,放聲大哭。寒月清心中一震,她知道,此事終於不可避免的要發生了。
紫龍真人年齡比方劍詩大,地位比方劍詩高,他本不應下跪,他跪,是心中負疚。
方劍詩親人和弟子齊放悲聲,哭得震天動地。
紫龍真人仰天悲呼:「方師弟,我無用啊,不能替你報仇,我有愧啊。」
哭聲更響。
五虎華昆突然直跳起來,滿臉淚水,形若瘋虎,狂叫道:「是恩師弟子的,隨我去斬了王一靈那惡賊。」
方家弟子齊跳起來,狂吼:「去。」
大虎陶正伏到紫龍真人腳前,哭道:「掌門師伯。」
紫龍真人身子跪如石雕。
陶正再叫:「掌門師伯。」
紫龍真人仰首向天:「祖師爺,武當弟子若死而不能閉眼,則武當派也就沒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他霍地站起來,看向寒月清:「寒姑娘,武當決意為方劍詩復仇,誓殺惡賊王一靈,身死派滅,在所不惜。」
陶正霍地跳了起來,振臂狂呼:「方家三千弟子為恩師復仇,粉身碎骨,誓不回頭。」
三千弟子個個眼中噴火,齊聲高呼:「粉身碎骨,誓不回頭。」
三千人悲壯的呼聲震得北邙山微微顫動,在場群俠個個熱血沸騰,寒月清卻是手足冰涼。
極化真人猛地拔出劍,對紫龍真人道:「崆峒誓死支持武當,為方大俠報仇。」
他一帶頭,群俠不少人叫了起來:「支持武當,為方大俠報仇。」
極化真人大喜,看看悟本、法性、天風子三個,轉向寒月清:「寒姑娘,你是大愚羅漢之徒,又是我五派向俠義道推薦的盟主,五派都聽你的,請你發令,為方大俠報仇。」
眾俠客不少人叫了起來:「五派推薦的盟主,就是俠義道的盟主,大家都聽她的。」有人更叫:「盟主,請發令。」
絕世的容光本已讓人心折,更兼是大愚羅漢的弟子,俠義道竟全體認同了寒月清的身份,數萬雙眼睛一齊看著寒月清,等她下令。
箭已在弦上,寒月清平日清明的禪心此時一片黑暗,再也想不出一個兩全的法子。
便在這時,猛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武當派不應該叫武當派,而應叫無知派,無恥派。」
眾人齊皆變色,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塊大青石上,一個青衫女子背手而立,一臉冷笑。
這女子群俠中不少人在昨天見過,正是與寒月清打成平手的朱萱。
紫龍真人臉上變色,喝道:「朱家丫頭,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白,武當派明知不是王一靈對手而硬要去送死,不是無知是什麼?自己送死不算,還要拉上整個俠義道,不是無恥是什麼?」
紫龍真人眼中噴火:「罵得好,還有沒有?」
朱萱搖頭:「我是沒有了,不過明年二月初二,還有個人會罵你,武當派這幫雜毛,拉了整個俠義道去送死,叫我現在連一個對手也找不到了。紫龍掌門,你猜這個罵你的人是誰?」
「是誰?」紫龍真人從牙縫裡往外屏氣。
「是天龍。」朱萱冷然一笑,道:「明年二月初二,天龍趕上封禪頂,封禪頂上卻光零零的一個人也沒有,他趁興而來,掃興而歸,若不罵你,鬼才相信。」
說到天龍,群俠人人變色,每個人彷彿剛剛想起,他們到這兒來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是商量明年二月初二怎麼對付天龍,而不是與王一靈拚死。
寒月清將眾俠神色都看在眼裡,暗暗欣喜,對朱萱道:「姐姐有什麼好計教導我們?」
朱萱冷眼看她,點頭道:「好說,我只想問問紫龍掌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掌門人聽過沒有?」
華昆叫了起來:「你叫我們等十年?」
朱萱仰天長笑:「方劍詩收的好弟子啊,難怪要死不瞑目了,誰叫你等十年了,明年二月初二,打敗天龍,你再報仇行不行?等到二月初二你也等不得嗎?」
打敗天龍,這四個字真如玉旨綸音,叫每個人都砰然心動。
第三十一章
「甚至。」朱萱又道:「我們可以把殺人兇手放在與天龍的賭賽中,如果天龍輸了,且兇手真是王一靈,天龍舊屬還能僻護他嗎?屆時天龍舊屬將自動交出他,群俠兵不刃血,即可為方大俠報仇。」
「太好了。」天風子叫:「這主意最明智不過。」
「阿彌陀佛。」悟本禪師及法性神尼齊宣佛號,悟本禪師合首為禮道:「姑娘這個主意,對我俠義道,福莫大焉,老衲代表少林寺,多謝姑娘。」法性神尼也跟著合十,朱萱慌忙回禮,道:「各位大師,紫龍真人,方大俠已死了,報仇便不急在此一時,此時最要緊的,是推舉盟主,以統領大家全力以赴二月初二的泰山大會。」
「我五大派推舉寒月清姑娘。」紫龍真人噴火的眼睛瞪著朱萱,叫。
朱萱與寒月清爭做盟主的事,群俠大抵都知道。此時紫龍真人如此急於表態,明顯是報復了。群俠中一些人便想:「堂堂武當掌門,怎麼和個小孩子似的。」
這時劉世榮、張炳南擠出人群,叫:「江南武林推舉朱萱朱姑娘為俠義道盟主。」
紫龍真人霍然回道:「你兩人就可以代表江南武林麼?」
猛聽一聲叫:「江南七大聯鏢支持朱萱姑娘。」
「江南逍遙山莊支持朱萱姑娘。」「江南船幫支持朱萱姑娘。」烏壓壓擠出一大群人,都是江南各門各派的代表。
紫龍真人一愣,隨即冷冷的看著朱萱道:「你有什麼資格做俠義道盟主?」
朱萱冷冷的看著他:「你要什麼資格?是要鬍子長還是頭髮短?若比這兩樣,盟主讓你來當。」
群俠中發生一片笑聲,江南武林群俠笑聲更響。紫龍真人惱怒的瞪視過去,這下惹火了江南群俠,逍遙山莊逍遙子冷冷的道:「怎麼,你打不過王一靈,欺負得我們到嗎?」
紫龍真人大怒,幾乎就想衝上去,卻最終忍住了。
張炳南叫道:「朱萱姑娘為俠義道一員,再由江南群俠推舉,便有了做盟主的資格。現在有兩個候選人,我提議,朱萱姑娘和寒月清姑娘在武功上決勝負,勝者為盟主,明年二月初二,代表俠義道出戰天龍。」
天風子、悟本幾個對視一眼,齊道:「這主意好。」
天風道:「即如此,我提議,明日在方府請兩位姑娘決鬥,大夥兒齊做公證人,勝者為盟主。」
群俠齊聲叫好,一場大禍,彌於無形,寒月清心中大是欣慰,不禁沖朱萱點頭一笑。朱萱也回以一笑。
寒月清隨群俠下山,一時間,喧鬧半天的北邙山又寂靜下來。
朱萱站在大石下,望著長龍般下山的群俠隊伍,胸中一股豪情升起,想:「不久,這些人都將聽我的指揮,我將成為武林第一人。」
正自豪情蕩漾,突覺身子一麻,竟給人點了穴道,同時一雙手圍過來,抱住了她身子。
朱萱魂飛魄散,本來以她武功,絕無人能掩近身邊而不知覺,但此時正值她心情激盪,神遊物外之際,耳目幾成廢物,竟就此遭了暗算。
朱萱羞憤交加,欲哭無淚,方纔還在想成為天下第一人,眨眼卻成了別人的俘虜,遭受侮辱且不說,更不知有無性命之虞,若就此送命,一身抱負無從施展,那才真是死不瞑目了。
正感歎人生無常,突然覺得不對,細細一感覺,頓時又是喜又是怒,心想:「幸虧是這死無賴,若真落在別人手裡,那就慘了,朱萱啊,你要記住這一回,以後要步步小心,再不出半點差錯。」想著,猛地叱道:「一靈你這死無賴,你到底有完沒完?」
一靈一聲怪叫,猛地將她抱起,面對面摟著,嬉皮笑臉道:「姐姐果然厲害,竟就知道是我。」
「當然知道是你。」朱萱扳著臉叱道:「若不知道是你,怎麼肯讓你近身,難道我一個女孩子,會讓別人這麼輕薄我嗎,若給別人輕薄了,我就只有死了。」
一靈大喜,連連點頭,卻又趕忙搖頭,道:「不,姐姐即使給人侮辱了,也千萬不可尋死。我不許你死。」
朱萱大怒:「你喜歡我給別人侮辱嗎?」
她動了真怒,一靈頓時慌了,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是我心愛的人,無論發生什麼變故,我對你的心都絕不會變,是我不會說話,我說錯了,我給姐姐解穴,我給姐姐賠禮。」又解穴,又賠禮,忙了個手忙腳亂。
朱萱卻突然溫柔的箍住了他脖子,幽幽的看著他道:「一靈,你說的是真的嗎?不論我遭了什麼變故,你對我的心都不會變嗎?」
一靈大力點頭:「是,絕不會變。」
「如果我做了錯事呢,例如對不住你,讓你受了委屈,甚至傷害了你,你會不會殺我?」
「傻話。」一靈大叫:「我怎麼會殺你,不論你做了什麼,我不但不會殺你,甚至連怪都不會怪你,我只會怪自己,王一靈你這混蛋,你什麼地方得罪了好萱姐,讓她來恨你。」
朱萱深深的看著一靈,眼中柔情無限,慢慢送上紅唇,兩個人緊緊的吻在了一起。
唇分,朱萱將頭緊埋在一靈懷裡。
一靈看著已到山下的群俠排成的長龍,問朱萱:「真的,萱姐,你是怎麼讓江南武林人物都支持你的?」
朱萱心中一跳,隨即輕鬆的笑道:「那有什麼,打個招呼就成了。」
「我怎麼不知道?」
朱萱心中又是一跳,抬頭看他的眼睛:「你真的什麼都想知道嗎?」一靈大力搖頭:「我不想知道,我惟一想知道的是,你真的要做俠義道盟主嗎?」
朱萱看著他:「怎麼,你反對?」
一靈摸摸鼻子:「倒也不是反對,我知道你的志向,我就是想,你若做了盟主,我就不能天天陪著你了。」
朱萱吁了口氣,撒嬌道:「不,我要你天天陪著我,要嘛。」
一靈大喜,道:「我當然願意陪著姐姐,我是怕姐姐不要我陪。」
朱萱噘著嘴:「明明是你自己不願意陪我,卻還怪別人。」
她秀美無倫,撒起嬌來,當真媚到了骨子裡。一靈大是受用,去她紅唇上拚命吮吸,魂飛魄散,渾忘所以。
夜間,一番纏綿,一靈與三女均倦極而睡,朱萱卻突地睜開眼睛,悄悄下床穿衣,從敞開的窗口躍了出去。
但就在她躍出窗口的那一剎那,一靈猛然睜開了眼睛。
一靈並不是裝睡,他確實是睡著了,朱萱的動作也絕對的輕盈,按理說,一靈是不可能被驚醒的。
然而一靈與其他任何人不同的是,他體內有陰魔的魔覺,魔覺最靈,即便是在熟睡中,對周圍的異常變化她也始終保持著靈敏的反應。
朱萱若不出窗口,一靈不會醒來,一出窗口,脫離陰魔的感應,一靈立即就被喚醒了。
醒來的一靈有一剎那的迷惘,他想叫住朱萱,卻突地又忍住了,穿上衣服,跟了出去,出來,朱萱早已影蹤不見,不過這難不住一靈心中的魔覺,想也不想,拔步追出。
奔出不遠,遠遠的突有人叫:「喂。」
一靈轉頭,大喜。清明的月光下,李非仍是一身淡黃衫子,正背手站在一面屋脊上。
「大哥。」一靈迎過去,喜悅的叫。看著李非的眼睛,心中說不出的歡欣快意,便如看見了久違的至親至愛的人一般,但其實昨天才與李非分手。
李非也看出了他眼裡的親熱喜悅,心中感動,也報以微微一笑,這一笑發自內心,在他無比俊美的臉龐上展放出來,就好似明月初升的那一剎那,光華四射。
一靈心中喜悅更增,再了聲:「大哥。」卻就傻傻的看著李非,無話可說。
李非給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出來,微微轉過頭,道:「你是不是去追朱萱。」
一靈奇了:「大哥怎麼知道,哦,萱姐方才出來時,大哥看見了。」
李非搖頭:「方纔我沒看見,但今天下午我看見了。」
「今天下午?」一靈叫,想了想道:「下午萱姐是出去了一會,倒與大哥碰得巧。」李非側著臉看他,一靈摸摸臉:「怎麼了?」李非搖頭:「沒什麼,你知不知道朱萱去哪兒了?」一靈嘻嘻一笑:「當然知道,無論她走到哪裡,都瞞不了我。」
李非眼中露出訝異之色,跟在他身後,卻突然加快了腳步,道:「我們比比腳力。」
一靈喜叫道:「好。」叫得一聲好,李非已去了老遠,一靈施展身法,全力趕去。
李非輕功竟高得驚人,僅僅起步一剎那,拉開十餘步距離,此後任一靈竭盡全力,始終無法將距離拉近。一靈身具三個體系的武功,但輕功方面,無論是天龍還是陰魔情魔的,都不比李非強。
一靈心中大是佩服,想:「大哥果然了得。」
眨眼出城,李非突地停步,霍地轉身。一靈正將三般身法變來變去,竭力追趕,一個收腳不及,差點直撞到李非懷裡去。
李非手掌輕輕的抵著一靈心臟,一靈咧嘴一笑,叫:「大哥,還是你厲害。」
李非看著他,淡淡的道:「如果我這時吐力發掌,你還有命沒有?」
一靈咧嘴笑:「大哥怎麼會打我?」
李非深深的看著他,道:「我看你有時候機靈得很,有時對人卻又全不防備。」
一靈瞪圓了眼睛:「難道要我防備大哥嗎?」
李非轉過身,淡淡的道:「該防備的就要防備,例如……朱萱。」
「萱姐,她怎麼了?我為什麼要防備她。」一靈驚訝的叫。
「你輕點聲好不好。」李非皺眉看他一眼,道:「我看你呀,只要是女人你就犯迷糊,一點防備心也沒有。」
「那也不見得,我對大哥也不防備啊,大哥可不是女人。」一靈嘻嘻笑。
李非猛地竄了出去,叫:「噤聲,跟我來。」
一靈吐了吐舌頭:「大哥又惱我了。一把他和女人拉上,他就著惱。」急步趕上。
不遠處現出一座林子,李非道:「手腳輕點兒,她兩個可都是厲害人物。」入林,行出一段,李非一揮手,靜靜站著,一靈也停住。
運轉神功,耳目頓時加倍的清靈,話聲一句句鑽進耳朵裡來,正是朱萱和寒月清的對話聲。
寒月清的聲音道:「你既做了王一靈妻子,王一靈又是俠義道誓要緝拿的殺人兇手,你怎麼還能做俠義道的盟主?」
朱萱的聲音道:「姐姐錯了,這正是我比你更適合做盟主的原因,現在俠義道和我夫君兩方,正如兩隻鬥雞,誰都想啄對方一口。這種情勢下,任一方只要稍有動作,立時就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大戰。我相信,姐姐是所有人裡頭,最不希望看到這種結局的人吧。」
寒月清道:「是。」
朱萱道:「那麼姐姐有沒有辦法改變這種局面呢?就算姐姐現在是俠義道的盟主吧。」
寒月清道:「我沒有辦法。」略停一會兒又道:「現在的局面真的讓人非常擔心,洛陽城裡擠滿了雙方的人馬,隨處都會碰頭,只要有一個人忍不住,就會釀成不可收拾的慘局。」
朱萱道:「但我若是做了俠義道盟主,我卻可以改變這種局面。我的夫君很愛我,如果我對他說,帶著他所有的人,天龍舊屬、鐵血盟人馬以及他的三位夫人,離開洛陽城,他一定肯聽我的。」
寒月清興奮的叫了起來:「對啊,這一點萱姐確實做得到,我看得出,尊夫對他的夫人們確實是言聽計從。」
聽到這裡,李非偏轉頭,伸一個指頭一點一靈額頭,傳音道:「色鬼。」他說一靈,一靈臉沒紅,他自己臉上卻倏地一紅。
一靈咧嘴一笑,心想:「大哥什麼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老看不開。」
朱萱道:「我不僅可以讓我的夫君帶著所有的人離開洛陽,還可以保證,在明年二月初二之前,他的人絕不與俠義道的人發生爭鬥,即便有一點小磨擦,以他疼我之心,也會制止他的人將事情擴大,那麼,大規模的火拚將絕不會發生。」
寒月清喜叫:「阿彌陀佛,那真是太好了。」欣喜之下,她竟然宣了一聲佛號。
一靈記得自己原先也最愛宣佛號,心中感動,想:「仙子姐姐真的是這世上最慈悲的人。唉,我卻給她出了這麼大的一個難題。」
朱萱道:「那姐姐是答應不與我爭這盟主的虛名了?」
寒月清道:「是,我回去立即向五位大師說,我放棄爭奪盟主的決鬥,並全力支持姐姐做俠義道盟主。」
朱萱卻搖了搖頭:「這樣不好,若說出真象,以紫龍真人恨我夫君之深,定不會同意我做盟主,所以這件事絕對要守密,在明年二月初二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是王一靈的妻子,最好的,是你在比劍中輸了給我,那就任何人都沒話說。」
「真陰險。」李非哼了一聲。
一靈點了點頭,傳音道:「萱姐這樣做確實過份了一點。」
「只是過份了點?」李非鼓起眼睛:「簡直就是用盡心計,包括嫁給你,都是她早策劃好的。」
「倒也不能這麼說。」一靈搖頭:「你不瞭解萱姐,她有苦衷,而且她嫁給我也另有原因。」
李非像看一個怪物似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一靈,我發現你這個人雖然好色無賴,骨子裡其實挺善良的。」
一靈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大哥莫忘了,我本是和尚出身啊,自具大慈悲心。」
李非掩嘴一笑,瞪他一眼,隨即一指林外,道:「我們出去。」
出得林子,李非道:「好了,你即體帖關懷你的好老婆,就回家等她吧,我就不進城了。」
一靈大是不捨,道:「大哥,相聚這一會兒就要分手了嗎,不如我們一起回太白樓去,抵足而眠,做一夜長談吧。」
李非斜睨著他,道:「你床上躺著那麼多光身美女,怎麼抵足長談?」說著,卻又紅了臉。隨即回身,道:「我去了。」三兩個起落,消失不見。
一靈怔怔的,想:「大哥比初見時,似乎愛紅臉多了。不過這樣倒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切。」動身回城,一路上想:「可憐的萱姐,家族壓在她肩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我一定助她完成心願。」
朱萱與寒月清的決鬥,先定在方府,後來因人太多,臨時改在了城中大校場,一靈幾個先擔心看不到兩人決鬥,得報大喜,叫古威辛無影進來,道:「調兩萬兄弟,擺兩個方陣,咱們瞧熱鬧去。」
到大校場,俠義道佔了東、南兩面,鐵血盟兩萬人佔了西、北兩面。俠義道人不少,卻是亂七八糟的擠著,衣服也雜七雜八,又吵吵嚷嚷,看上去簡直是一鍋粥。鐵血盟卻不同了,著裝整齊,都是玄色勁裝,同色包頭,肩背大刀;列隊整齊,兩個萬人隊,列成兩個大方陣,橫看成行,豎看成列,紀律嚴整,均是肅穆的挺立著,無一人作聲。
兩面對照,鐵血盟兄弟的氣勢明顯壓過了俠義道,金鳳姣幾個看了,均是心花怒放。
一靈也高興,但還有讓他更高興的,李非乘著金鷹,突然從天而降。
當李非躍下鷹背,向一靈走去時,全場數萬人,一齊看著他,俠義道本來吵吵嚷嚷,這時也再無一點聲息。
李非來到方陣,英俊無匹的容貌,高貴恢宏的氣質,震住了所有的人。
萬小霞低聲驚呼:「天哪,真像傳說中的天神。」
一靈喜滋滋上前迎接,為他介紹四女,金鳳姣、水蓮柔、萬小霞三個都是眼中放光,臉飛紅霞。朱萱眼中卻有著深深的怵惕疑忌。李非笑著與金鳳姣三個打招呼,對朱萱卻看也不看。
比劍開始,仍如那日的老樣子,朱萱主攻,劍如冷電,雖是太陽當頂,看的人仍覺肌膚生寒。寒月清以守為主,大愚劍看似愚拙,內蘊神奇,劍勢布成一個圈子,將寒月清身子牢牢護住。
李非對一靈道:「大愚劍真是了不起,心法系源於佛門因果兩個字,有因方有果,無因即無果,對手攻擊的威力越大,它回應的威力也越大,始終叫對手討不了好處。正如水漲船高,水再大,終也漫不過船去。」
金鳳姣擔心的道:「那萱姐豈不是要輸?」那日五老說朱萱不是寒月清對手,她並不太信。朱萱劍術之高,幾乎已到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地步,而且始終是她佔居上風。但今日李非這麼說,她卻有八分信了,因為李非那如太陽般炫目的氣度,有著一種自然的威嚴,叫人不得不信。
「但萱姐會贏。」一靈笑著看李非:「是吧。」
李非卻搖搖頭:「不一定。」
一靈大是奇怪,道:「為什麼?」
「因為老天爺不想她贏,明年的泰山大會,是當世頂尖高手的較量,由她代寒月清出戰,不說對俠義道不公平,就是對天龍和靈鳳也是一種侮辱。」
一靈看著李非,心想:「大哥莫非想插手干預這件事?」李非卻並不看他。
鬥場中,情勢始終未變,朱萱攻如閃電,寒月清守如泰山,恰好是旗鼓相當。
個多時辰過去,天已近午,當頂烈日爆曬下,朱萱寒月清都是汗如雨下,卻給身上真氣一蒸,化作霧氣,懸在頂上。寒月清頭頂的氣柱的粗而長,朱萱的長差不多,卻細了好些。
這時金鳳姣幾個也看出來了。金鳳姣道:「萱姐劍術不差,內力卻差了,鬥到最後,萱姐要輸。」說著,欽佩的看一眼李非。
不僅她們,其他的人也都看了出來,俠義道有不少人已在為寒月清鼓勵吶喊。
只有一靈覺得奇怪,心想:「她兩個明明商量好的,仙子姐姐讓給萱姐,怎麼突然又不讓了。」
便在這時,猛聽得朱萱一聲清嘯,攻勢突然又凌厲了許多,更快更急,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團電光,圍著寒月清前後左右,不停的旋轉,劍風劃破空氣激起的異嘯,直叫人心血下沉。
群俠的吶喊聲為之一窒,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朱萱攻擊之凌厲,確實叫人怵然心驚。
李非微微冷笑:「她進,寒月清就該退了,誰都不會疑心,真聰明啊。」
一靈明白了,昨夜朱萱和寒月清後來肯定還具體商定了相讓的方法,便是朱萱開始留一手,到一定時候突然加力,寒月清再相讓,別人就看不出來。
果然,在朱萱凌厲的攻擊下,寒月清的劍圈越縮越小,漸趨敗勢。
群俠的臉色均顯沉重,紫龍、極化兩真人更是臉色發青。
朱萱又是一聲清嘯,劍光再盛。相應地,寒月清防禦的圈子更小了一圈。
現在,所有的人都認定,寒月清必輸無疑。一靈看向李非,卻見李非一臉冷笑。
便在這時,一隊錦衣衛軍士飛馳入場,當先一名太監揚聲高叫:「聖旨到,朱萱接旨。」
這變故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但最驚訝的是一靈,看李非,李非卻毫無表情。
朱萱顯然不想功敗垂成,猶豫了一下,那太監厲聲高叫:「聖旨到,朱萱,你敢抗旨不接嗎?」
俠義道與黑道的不同之處在於,俠義道不能公然對抗官府,更不敢公然對抗皇帝。
朱萱終於收了劍,冷眼看著那太監:「什麼事?」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語調因強自抑制而有明顯的顫音。
這裡面只有一靈最能理解她那種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狂怒悲憤,心想:「萱姐在我面前雖然嬌柔婉轉,其實性子極為剛烈,這種悲憤足可讓她的內腑碎裂。」
「什麼什麼事?」那太監臉一沉:「民女朱萱,跪下接旨。」
朱萱終於跪倒。
太監讀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民女朱萱,見旨後立即進京,不得有片刻遲延。欽此。」
如果說方才停手,還有補救餘地,最多辛苦一趟,再重新來過。這回卻是遭了滅頂之災,既是立即進京,哪裡還會允許她再比過,而且就算贏了寒月清,誰知道皇帝要將朱萱怎麼樣,俠義道又怎肯再推她為盟主。
「為什麼?」朱萱高叫。
「好大膽。」太監怒喝:「竟敢抗旨,來呀,與我拿下。」身後錦衣衛暴應一聲,直撲朱萱。
俠義道數萬大俠個個眼睜睜看著,無人敢吱一聲。卻惱了一靈,一聲暴喝:「好大狗膽。來呀,與我將這伙王八蛋通通拿下。」
古威、辛無影全無遲疑,率領鐵血盟兄弟撲出,三、五個對付一個,眨眼將一干錦衣衛全部拿了。
竟敢拿皇帝欽差,這真正是膽大包天。不僅那太監和一干錦衣衛驚得面如土色,便是那數萬名俠,也個個驚白了臉。
古威將那太監提到一靈面前,那太監卻還狐假虎威:「好……好……大……大狗膽,敢……敢忤逆……忤逆欽差,想……想造反了嗎?」
一靈大笑:「造反又怎的。」臉一沉:「與我斬了這狗頭。」古威幾個轟然應諾,直嚇得那太監叩頭不迭,群俠人人變色。這時朱萱冷叱一聲道:「王一靈,你做什麼,快把他放了。」
一靈笑道:「江南四大家一體同榮,我添為金家姑爺,自然要打這不平。」
「我的事不要你管。」朱萱悶哼一聲,一頓足,對那太監道:「走吧,我隨你進京。」
她自己願意,一靈也不好干涉,只發下令放人,心中卻是大惑不解。
這時李非忽地低聲道:「她姐姐是皇帝跟前最得寵的貴妃,你不必為她擔心。」
「有這種事?」一靈大是驚訝,歎了口氣:「只可惜了萱姐這番心力。」忽地想起心事,看向李非道:「大哥,這件事是不是你動了手腳?」李非回頭看著他:「你說呢?」
他不怒而威,一靈竟不敢再問下去,心想:「我真蠢,北京到這裡,千里迢迢,一夜之間,大哥能玩什麼花樣出來。」
他崇敬李非,淨往好裡想,而李非先前的類似未卜先知的奇怪論調,他竟忘了去想。更忘了,對李非的金鷹來說,洛陽到北京,也不過個把時辰的事。
事情奇峰突轉,五大掌門人對視一眼,齊站出來,悟本禪師道:「各門各派,各位大俠,朱萱既自動退出比劍,便算寒月清姑娘勝,因此,寒姑娘便是我們俠義道的盟主了。」
眾人齊聲歡呼,江南武林人物如劉世榮等,雖有異議,也是無人做聲,遂成定論。
眾人輪番上前恭賀。一靈自也不會拉下,寒月清對他冷淡之極,金鳳姣幾個不免忿忿的,一靈卻是不以為忤,反想:「她看我那一眼裡,雖無喜,但也無怒,比橫眉冷對,那是要強多了。」
唉,古話說愛其屋兼其屋上之烏,正是這話了。
便在這時,校場外兩條漢子跑了來,一個到天風子面前,一個到極化真人面前,分別說了句什麼,天風子極化真人竟一齊變色。
寒月清早留上了心,這時叫道:「兩位道長,什麼事?」
極化真人是霹靂火,怒叫道:「大膽狂徒,竟敢犯我崤山下院,本真人即刻趕去,非將這伙狂徒碎屍萬段不可。」
天風子比極化真人卻有禮數多了,拱手道:「稟盟主,本派設在熊耳山的下院遭一夥不明身份歹徒的襲擊,情勢岌岌可危,下院弟子飛鴿求援。」
話剛落音,校場外又跑進幾個人,卻是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個尼姑。
那和尚是少林弟子,到悟本禪師面前,低聲道:「稟方丈,留守本寺達摩院首座飛鴿傳書,一夥不明身份的歹徒騷擾我寺,為首者武功高強之極,寺中弟子拿他不下,請方丈速速回寺。」
他聲音雖低,有心人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頓時人人色變。少林號稱武林第一大門派,弟子之多,好手之眾,江湖無出其右,現在竟有人老虎頭上拔毛,而且寺中好手還拿他不下,那是什麼人?
同時,那尼姑到法性神尼面前道:「稟師太,伏牛山太平下院飛鴿傳書,有一夥不明身份凶人攻打甚急,請師太馳援。」
那道士則是武當弟子,只他聲音最大,對紫龍真人道:「稟掌門人,中條山和桐柏山兩處下院一齊受襲,兩處長老請掌門速派援兵。」
同一時間,五大門派同時受襲,這種事情,當真亙古未聞,聽了稟報,任五大掌門如何修養精深,也個個色變。
第三十二章
寒月清臉上也變了顏色,與五大掌門對視,天風子道:「五派同時受襲,這中間透著古怪,不說這些人的膽量,就這些人的實力就非比等閒。」
寒月清蹙眉凝思,驀地轉眼看向一靈道:「王一靈,這件事,是不是你搗的鬼?」
一靈大叫冤枉:「仙子姐姐,冤枉死我了,這怎麼會是我搗的鬼?」
「但所有人中,只有你才有這種實力。」寒月清利劍一般的眼光盯著一靈,滿是懷疑。
這話有理,一靈的身份,複雜之極,一身牽著好幾股龐大的勢力。別的不說,光一個天龍舊屬就讓人生疑。天龍昔年百萬弟子,上萬好手,但現跟在一靈身邊的可只有趙肅五個,其他的人呢,那些人中就沒有比趙肅五個身手更高或至少相當的人了?不可能吧。而一靈惱了五大派與他作對,暗裡遣這些人攻打五派的下院。那更是完全有可能。
一語驚醒夢中人,五大掌門頓時一齊怒視著一靈,大有一衝而上,將一靈分了屍之意。
一靈叫苦連天,恨不得將心挖出來,叫道:「仙子姐姐,你相信我吧,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啊。」
寒月清冷冷的道:「那樣最好,你要記住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收回目光,對五大掌門道:「我們分頭馳援,以信鴿相聯統,倒看是什麼歹人敢同時襲擾五大門派。紫龍道長,你上中條山去,桐柏山我替你跑一趟。」
中條山在山西,過了黃河了,桐柏山卻挨著湖北,中間相距千里之遙,紫龍真人正焦燥一身不能二用,聞言大喜,道:「多謝盟主。」
寒月清與五大掌門一道,囑咐一干老成持重的俠客,約束眾人,六人回來之前莫要與一靈起衝突,尤其是要管住方家弟子不要衝動,然後分頭上路。
一靈領了金鳳姣三女及李非回太白樓來,一路上不免怏怏的,金鳳姣三個則不住的怪寒月清亂怪人,卻無人與李非答話。
不是金鳳姣三個不想與李非答話,更不是對李非沒興趣。三女對一靈這位騎鷹遨翔九天的結義兄長實已好奇到了極點,但問題在於,李非那不怒自威的帝王般的威嚴叫金鳳姣幾個不敢與他搭釁。
金鳳姣算是個天不所地不怕的了,但她在李非面前,就是開不了口。
聽著三女的牢騷,李非突然道:「一靈,其實這又是你的一個好機會。」
一靈停步:「怎麼?」三女也一齊看著李非道:「我有一種感覺,這次五大派受襲,不是一個頑童的惡作劇,背後絕對有一個巨大的陰謀,五大掌門馳援,不會輕鬆,只怕有一場惡戰,也許途中就可能險阻重生,桐柏山距此,千里迢迢,寒月清又是一個人,人生地不熟,敵人十九會在途中打她的主意。雖未必害得了她,總能叫她出身毛毛汗,而你若跟了去那就不同了,你是地頭蛇,路上到處都有你鐵血盟弟子,號令到處,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你正可借此方便,對寒月清大獻慇勤。時間長了,她說不定會改變對你的看法呢。」
「啊哈。」一靈一跳而起,滿臉放光,道:「大哥真是智多星。」
李非微微一笑,仰天作一嘯,兩頭金鷹聞聲而至,李非跨身而上,道:「那我就不陪你了,祝你好運。」
他說走就走,一靈雖捨不得,卻也無言挽留。於是交待金鳳姣三女好好呆著,又命辛無影幾個傳訊弟子沿途接應,自己興頭匆匆,趕去找寒月清。金鳳姣三女雖有不豫,話未出口,他早去得遠了。
俗話說救兵如救火,寒月清這一拉開了步,當真去勢如火,但大白天的,若在大路上以輕功趕路,未免驚世駭俗,因此寒月清走的,都是生僻無人地帶。這等走法,換成一般人,難以追蹤,鐵血盟雖是地頭蛇,可寒月清不在有人的地方現眼,眼線又如何偵查她的行蹤?然而卻難不住一靈,他體內陰魔的魔覺靈異無比,牢牢的感應著寒月清的信息。夜半時分,在一個小山腳下,一靈趕上了寒月清。
這夜有月光,清明的月光下,寒月清一襲白衣,盤膝靜坐,說不出的莊嚴華美,說不出的妙曼清逸。
一靈一眼瞥見,心中立時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暖暖的,融融的,身子似乎化了,心中更是一點雜念也沒有,就如目睹觀音顯聖,心中生出萬千敬仰崇拜。
他不敢驚憂寒月清,遠遠的也盤膝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寒月清,看著瑩白的月光襯托出的她的美到極點的眉眼和身姿,一時萬念俱空,仿似天地都已靜止。
他心中竟然沒有慾念。如果時空就此靜止,讓他永遠這麼看著寒月清,他一定樂意。而並不要將她摟在懷裡,剝光了銷魂享受。
美的力量是無窮的,它能改變一切,包括最不可測度的人心。
寒月清雖在禪坐之中,但她禪心朗照天宇,一靈的到來,她自然知道,這時微微睜開眼來,瞥一眼一靈,輕輕的哼了一聲,然後長身而起,趁夜趕路,夜間路上無人,正是放開腳步趕長途的最好時機。
寒月清起身,一靈也起身,亦步亦趨,一步不拉。
寒月清對一靈,即痛恨卻又無可奈何,不想理一靈,展開身法,電奔雷馳,想要將一靈甩掉。可惜,一靈又豈是甩得掉的。她快,一靈也快,寒月清竭盡全力,竟無法將一靈甩開一步。
這下寒月清也不得不佩服了,想:「這無賴的輕功倒著實了得。」突地止步,轉身,眼光利劍一般的射著一靈。
於極速之中突然靜止,這已經違反了力道的常規,莫看這一動一靜,實已到了武學的至高境界。但寒月清了不起,一靈也不差,寒月清身子一停,一靈也就停住,僅僅邁出一步,便又輕輕收回。輕輕巧巧,便如此前他不是在奔跑,而是剛剛起步一般。
寒月清心中又是一驚,想:「這無賴不僅是輕功了得,武學修為也到了不可想像的境地,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心中有所思,口中便喝出來:「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靈給她看得有點誠惶誠恐,忙道:「稟仙子姐姐,我確實是王一靈,先前是嘉陵江邊的一靈和尚,師父是人人稱頌的大拙菩薩。師父過世後,遵師命往少林參修,路遇仇自雄,因而冒名頂替了他一段時間,因為殺多了人,後來又破了色戒,便還俗了。」
他哆嗦一串,神色卻十分誠懇,而且他的經歷寒月清也早已得知,看不出半點破綻。但越是如此,就越可疑。
「你武功是跟誰學的。」寒月清問。
「不知道。」一靈略一猶豫,搖頭。事實上現在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但要說出來,豈非會暴露他天龍傳人的身份。那就更成了寒月清的敵人了,他絕不願意。剎那的猶豫中,他想到了一點:「我之所以知道我自己,是陰魔情魔入體之故,依師父的本意,我是什麼也不知道的。所以說不知道,不是對仙子姐姐撒謊。」
他心裡想不是撒謊,聽在寒月清耳裡,卻是彌天大謊,怒道:「撒謊,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跟誰學的。」
一靈搖頭:「我沒有撒謊,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人手傳口授我半招半式,若有虛言,叫我心愛的女人個個唾我棄我。」
這誓不好聽,一靈面色卻真,寒月清不免半信半疑。
「那你一身武功是怎麼來的?」
「不知道,反正他自然而然就有了。」
「傳燈大法?」寒月清吃了一驚。她出身佛門,於佛門諸般神功素所深知。一靈此話若真,便只有傳燈大法是合理的解釋。
一靈心中知道寒月清猜對了,口中卻並不應聲。
「你體內的武功是什麼名稱?能不能試演幾招?」寒月清問。
「我體內的武功怪,沒有名稱,而且須得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才會鑽出來。平時不知它們藏在哪裡。無法試演。」
兩魔未入體之前,除了「回頭是岸」「苦海神燈」兩招,一靈於體內一身神功確是一無所知。倒也不是撒謊。但聽在寒月清耳裡,這又是撒謊,因為「傳燈大法」她知道,佛門大法,靈光普照,心中豈會是糊里糊塗?冷哼一聲:「好,我就來攻你。」飄身而上,一掌打出。
一靈體內三套武功,天龍七劍和寒月清是冤家死對頭,情魔陰魔卻又必定叫寒月清厭惡,都見不得光。因此一靈決不能和寒月清動手。寒月清身子一動,他即縱身後退。他輕功與寒月清在伯仲之間,存心不接招,寒月清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兩招一過,寒月清倏地收手,叱道:「你怎麼不接招?」
一靈一臉恭敬:「一靈敬慕姐姐如仙子,怎麼敢與姐姐動手?」道理冠冕堂皇。
寒月清氣不得惱不得,哼了一聲,轉身就行。一靈亦步亦趨跟上,寒月清惱了,叫道:「你老像一個蒼蠅似的跟著我幹什麼?」
跟著她當然是有意圖的,不過這意圖說不得。眼見寒月清生惱,一靈體內情魔告訴自己,這種時候如果再規規矩矩、老老實實,那日子是不好過的,對付女孩子,她跟你惱,你就跟她笑,膽子放大,臉皮放厚,她才拿你沒法子。若是一喝即走,則永世也沒有贏得她芳心的機會。
一靈嘻嘻一笑,道:「仙子姐姐錯了,我不是蒼蠅,因為蒼蠅只跟著臭雞蛋跑,如果說我是蒼蠅,那姐姐豈非成了臭雞蛋。錯了,錯了,姐姐絕不是臭雞蛋,所以我也絕不是蒼蠅。」
他搖頭擺尾,背繞口令似的。寒月清又好氣又好笑,拿他無可奈何,只得轉身又走。一靈依舊一步不離跟著。
寒月清真有些惱了,想:「這無賴是跟定我了,得給他個教訓。奔了一段,突地拔身而起,向後一個觔斗,筆直撲向一靈,這一下,兔起鵲落,迅雷不及掩耳。奈何一靈體內陰魔之靈異實有神鬼莫測之玄機,寒月清身子剛有異動,他便已然知覺,輕輕巧巧的,遠遠閃了開去。」
寒月清撲擊非常準確,可惜原位上已是賊去樓空。落下地來,恨恨的盯著一靈,兩鼻孔冒煙。她不是潑婦,她若是潑婦,一定罵大街。
她惱,一靈卻不惱,遠遠的笑嘻嘻的看著,大有賞心悅目之意。
寒月清火冒三千尺,然而打又打不著,罵又罵不出口,寒月清再無法子,氣了半天,道:「你這無賴,你說,你跟著我到底想做什麼?」
「姐姐別誤會。」一靈忙道:「我跟著姐姐,決無歹意,只是擔心姐姐這麼無休無止的跑下去,體力消耗太大。」
這道理寒月清當然知道,方纔的靜坐,便是為休養體力。冷哼一聲,道:「那干你什麼事?」
「當然干我的事,我心疼啊。」一靈在心裡叫,不過他知道這話出不得口,笑嘻嘻道:「我想幫姐姐一點忙,難道不可以?」
「你怎麼幫我的忙?」寒月清叫。
「姐姐答應了。」一靈大喜,猛地撮唇作哨,隨即一陣馬蹄聲響,兩條漢子牽了兩匹大馬,從夜色中鑽了出來。
一靈一躬身,道:「姐姐請上馬。」
這一招出乎寒月清意料之外,想要拒絕,一靈卻情義甚誠,而且即便拒絕了也甩不脫一靈,且騎馬趕路對保持體力也確是大有脾益。於是縱身上馬。一靈也縱身上馬。寒月清勒住馬頭,沉下臉道:「你已幫了我的忙了,我謝謝你,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一靈笑嘻嘻:「前面還得換馬啊。」說著「駕」的一聲,打馬先行,寒月清無可奈何,只得打馬跟上。
馳出一程,馬兒已有疲態,路邊卻早又有兩條鐵血盟漢子在牽馬等著。一靈先跳下馬來,挽了寒月清馬頭,道:「姐姐請換馬。」
他意態誠懇,算計周到,寒月清無法拒絕,只得換了馬。馳出數十里,天已漸明,晨光中,遠遠的露出一個市鎮。寒月清想:「到前面市鎮,我得自己買匹馬,否則這無賴用這借口,賴定我了。」誰知拐過一個路口,旁邊竟然停著一輛油壁馬車,一靈已先跳下馬,挽著寒月清馬頭,道:「姐姐,奔馳一夜,未有片刻合眼,這樣即便趕到地頭,只怕也已是強弩之末。姐姐不若改乘馬車,一則休養精神,二則也可瞞過敵人的耳目。」
他說得條條是道,寒月清竟是反駁不得,想了一想,只得坐進馬車。一靈大喜,爬到車伕位置上,充當起車伕來。竟然還似模似樣,這一點,又引發了寒月清的驚異。想:「想不到這無賴竟會駕車。」她卻不知道,一靈體承三心,融會貫通了天龍、情魔、陰魔的全部識見智慧。這世上,他不會不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多。
到鎮上,馬車停下,一靈道:「姐姐,是下車用餐呢,還是在車上吃?」
「買幾個包子在車上吃吧。」寒月清答:「趕時間要緊。」
一靈應道:「好。」躍下車,一會兒買了一盤包子回來,寒月清接過,吃著包子,想著開始要趕這無賴走,現在卻不僅坐他的馬車,還吃著他的包子,不由暗自歎息:「這無賴纏起人來,可真是有一手。」
她又如何會知道,一靈竟承受了情魔的全部衣缽。而普天之下的女孩子,只要落在情魔眼裡,就還從未有一個能脫出他手去的,只會越陷越深。
曉行夜宿,車行不停,這日到了桐柏山下。寒月清下車,見一靈笑嘻嘻地,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想:「這無賴得意了,可不能讓他上臉。」冷著臉道:「好了,桐柏山到了,你幫我的忙也到頭了,可以不再跟著我了吧。」
好心沒好報,換成別人都要惱,一靈卻漫不在乎,笑嘻嘻搖頭道:「不然,我若走了,姐姐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青牛觀,而也許就在姐姐耽誤的這段時間裡,青牛觀又會多喪幾條人命呢。」
武當下院青牛觀在桐柏山中的具體位置,寒月清確實不知道,而桐柏山這麼大,要四下去找,也確實耽誤時間。又是一步反駁不得的棋子,寒月清瞪著眼,無話可說。
一靈微微一笑,再又撮唇作哨,寒月清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想:「真像個江湖盜匪。」但隨即卻啞然失笑,想:「是了,鐵血盟本就是黑道幫派。」
哨聲響過,不遠處的山坡上,鑽出一條漢子,如一匹豹子般,三兩下奔到一靈面前,躬身行禮。
一靈道:「帶路往青牛觀,要快。」
那漢子一抱拳,當先領路,在山路上縱躍如飛,速度著實讓人滿意。
寒月清對鐵血盟弟子之多,組織之嚴密頗為吃驚,對一靈道:「你鐵血盟的勢力可著實不小啊,到處都有你們的人。」
一靈微微一笑:「不敢當姐姐誇獎。」其實,這一切都是他交待辛無影等佈置好了的。否則鐵血盟弟子再多,也不可能伏在這些深山僻野裡。
三人腳步都快,不到半個時辰,上了一道山嶺,那漢子往嶺下一指,道:「那就是青牛觀。」
寒月清兩個順指看去,只見下面山坳裡,聳立著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觀,碧瓦紅牆,四面青楓環繞,十分幽雅。倒真是一個修道的好地方。但這時卻有刀劍聲傳出,大剎風景。
觀前,兩拔人互相對峙,一拔是道士,約有一、二十人,另一拔是一夥蒙面漢子,人數卻多得多了,約有四五十個,兩拔人這間的空地上,一個中年道士和一個蒙面漢子正在相鬥,蒙面漢子使刀,中年道士使劍,劍招虛實相合,空靈飄逸,正是武當劍法。
一靈喜道:「姐姐,我們來得挺及時,敵人還未給青牛觀的道人們造成傷害。」
寒月清心頭也十分高興,第一次露出笑臉,道:「阿彌陀佛。」揚聲喝道:「何方妖孽敢犯青牛觀,武當大援已到,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下面兩拔人都抬頭上望,見了寒月清兩個,那伙蒙面人中的一個叫道:「風緊,扯活。」一聲忽哨,向對面林中退去,那使刀的漢子也虛晃一招,扔下中年道士,跟著跑了。
一靈大叫可惜:「姐姐,不該咋呼。咱們偷偷下去,一劍一個,我保證他們一個也跑不了。」說著話,心中卻總覺得有點不對頭。
寒月清搖頭:「敵人退去即可,不必大肆殺傷。」一面下山。到觀前,為首一個六十來歲花白鬍子的道士上來稽首,道:「貧道紫霞,請問兩位是哪個門派的援兵。」
一靈口快,搶在寒月清前面道:「這位姑娘是大愚羅漢的高徒,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廣寒仙子,也是俠義道最新推出的盟主,寒月清寒姑娘。」
一幹道士齊露驚容,那紫霞再次稽首道:「勞動盟主親自來援,貧道實不敢當。」
寒月清忙還禮道:「都是武林一脈,道長不必客氣。」
紫霞道:「盟主和這位少俠遠來辛苦,請入觀,貧道奉茶。」
寒月清舉步入觀,一靈跟在她身後,一側眼間,看見了先前那個使劍的中年道士,心中一動,下山時便藏在心中的不安霍然明朗,冷笑道:「紫霞道長,你這位弟子武功很了得啊。」他指著那中年道士:「斗了這麼半天,心不跳氣不喘,這麼大熱天的,竟然毛汗都沒有一滴,了不起啊。」
那中年道士臉色立時變了,紫霞也是一怔,一雙老眼在一靈臉上一溜,尷尬的笑道:「少俠誇獎了。」
「哎,不是誇獎,是事實。」一靈大力搖頭,又盯著紫霞道:「弟子了得,師父更是了不得,那伙蒙面歹徒人數那麼多,武功好像也不賴,因為他可以和貴觀弟子鬥成平手啊,但我們接到救援信七八天了,他們竟然連貴觀的大門也沒踏進一步,可見道長本事高強。」
紫霞在一靈眼中搜索,還有點拿不準,強笑道:「不敢當少俠誇獎。」一靈哈哈大笑,對寒月清道:「姐姐,我發現這位紫霞道長出家做道士是可惜了,他該改行去演戲,他實在是太會演戲了,一定可以成為紅遍大江南北的名角。」一幹道人一齊變色,有幾個年輕的,手甚至摸到了劍柄。一靈都看在眼裡,只是冷笑,卻不想寒月清卻他扮起了臉,叱道:「王一靈,你說什麼?」一靈一怔,道:「姐姐……」寒月清眼一瞪:「叫我寒姑娘。」竟是生氣了,其實她這一口氣也已憋了很久,自一靈用軟辦法纏上她使她不得不坐一靈的馬車,她就一肚子火,也是,按理說她是恨一靈入骨,見面就要給他一劍的,這次卻不但未能給他一劍,反而不得不領他的人情,這叫她如何不窩火。另外一點,一靈感覺不對頭,是他的魔覺異於常人,寒月清雖然功夫好,智慧高,卻不具備這種靈異的魔覺,加上對一靈的反感,便乘機發作了。
一靈大急,叫道:「姐姐……寒姑娘,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們是在演戲啊。」
「他們哪點是在演戲?你有什麼證據?」寒月清更惱:「難道要見到一地屍體你才高興,他們才不是演戲?」
一靈張大了嘴,作聲不得。
寒月清不理他,邁步入觀。到耳房,紫霞命弟子上茶,寒月清要趕一靈走,再刺激他,冷冷的瞟著他道:「這茶你還是莫喝的好,小心有毒。」紫霞在一邊嘿嘿乾笑。
一靈在心中叫苦不迭,想:「姐姐真惱上我了,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哎呀,呸,怎麼說仙子姐姐是狗呢?但這茶只怕真的喝不得,我得先喝,毒翻了我,仙子姐姐便有防備了。」
他是抱定了膽子放大、臉皮放厚的宗旨的,不管寒月清臉色再難看,說得再難聽,他總之是裝做沒看見也沒聽見,端了茶,一口喝乾。
內功到了寒月清、一靈這種程度,有心防備,任何毒物也害他不了,最怕的是全然無備。茶入肚,一靈放鬆身體,不運內功,一心叫茶中的毒性散開,好引起寒月清的警惕。
但茶中並沒有毒。一靈大覺奇怪。茶葉且還不錯,茶入了口,鼻端仍有餘香。一靈心中驀地一動,抬眼正堂牆上掛著的三清像下面八仙桌上,一籠香若有若無的在空中飄蕩。一靈明白了,暗叫:「好狡猾,竟用茶葉的香味來掩蓋毒香。」
剛想開口揭破,瞥一眼寒月清玉面凝霜,便不作聲,細察那毒香,似乎屬於麻痺肢體、散功一類的毒物,也不放在心上,微一運氣,全身真氣轟隆隆流轉,便如一團烈火,將吸入體內的毒霧通通燒化,變成汗水,自腳底排出。
寒月清為表示對紫霞的信任,也將一碗茶喝得涓滴不剩,方放下茶碗,手突然一僵,竟按翻了杯子。
紫霞霍地站起,大笑道:「倒也,倒了。」
寒月清這時也知道這道士真的有鬼,卻已經晚了,忙運神功,要將毒素排除體外,卻只覺真氣虛弱之極,經胳堵塞,一身神功如龍上鎖,虎入籠,全然使不上勁。
隨著紫霞的笑聲,門外走進一群人來,當先一個老者,呵呵笑道:「聽說這女子是俠義道剛推舉出來的盟主,哈哈,咱們的功勞可不小啊。」
一靈看那人,吃了一驚,叫道:「李青龍。」那老者正是李青龍,一眼看見一靈,頓時臉上變色:「一靈。」一靈皺眉道:「你到是還認得我,我說龍頭,你又在搞什麼鬼?」
李青龍未將俠義道的盟主放在眼裡,但對一靈,卻是五分敬,七分畏,十二分的服帖,老臉發白,看著一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身後,站著劉湘等三個,也個個瞪大了眼,如見鬼魅。
看見李青龍,紫霞一臉的媚笑,道:「是,龍頭,這女子確是俠義道新推舉出來的盟主,是這小子說的,只這小子賊精,差點就壞了我們的事。」說著,走到一靈面前,獰笑道:「小子哎,敢跟道爺作對,看道爺賞你兩個大耳光括子你嘗嘗。」舉起了手。
「不許打人。」寒月清叫。落到這種境界,寒月清非常後悔。她尤其覺得對不起一靈,若不是心中對一靈預存反感,一靈的提醒就完全能引起她的警覺,現在卻不僅自己動不得,更連累了一靈。
寒月清稟承佛性,是個具大慈悲心的女子,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有一丁點兒好,就能引發她的全部善心。眼見紫霞逞兇,便喝了出來。
紫霞聞聲一愣,老眼在寒月清臉上一溜,頓時一臉淫笑道:「不愧是什麼俠義道的盟主,自身難保,卻還在管別人的閒事,不過漂亮是真漂亮。」扭頭對李青龍道:「龍頭,貧道有個請求,捉到這兩個人,貧道不要一分賞賜,就請龍頭將這女子賞給貧道睡一夜,說句實話,貧道修道六十年,一生不近女色,但見了這女子,卻真有點控制不住了。」
李青龍卻不應聲,看著他身後,一臉驚慌。
第三十三章
紫霞奇怪起來,轉頭,猛地大吃一驚。一靈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一張臉,正帖在他臉上,雙眼噴火,幾乎燒得他眼珠子痛。
「你這賊道,竟敢對我仙子姐姐不敬。」一靈怒叫著,一伸手,掐著了紫霞脖子,直舉到半空中。
「我就知道會這樣。」李青龍喃喃念叨,猛地轉身叫道:「快走。」領著劉湘三個,一溜煙跑了。
紫霞魂飛魄散,哀叫:「龍頭別扔下我啊。」脖子給掐住了,發聲艱難,便如鴨子叫。
「你還想叫李青龍救你?」一靈怒叫:「敢對我仙子姐姐不敬,閻王爺也救不了你。」
寒月清在一邊又驚又喜,叫道:「王一靈,原來你沒事,太好了。」
一靈道:「我沒事。」對紫霞喝道:「賊道,你這是什麼香,快拿解藥出來。」
紫霞卻還想要挾一靈,掙紅了臉道:「你先放了我,我才給你解藥。」也難怪他,這已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不撈著,哪還有機會。可惜要命的是,一靈稟承三心,而無論是天龍還是陰魔,都不是受人要挾的人,一聲冷笑,叫道:「你敢要挾我。」伸手去老道身上連戳數下,拋落在地。
紫霞身未落地,已是慘叫連天,日前叫火雲道人吃盡苦頭的「九鬼搜魂」大法再次在他身上施展出了威力。僅一會,紫霞就熬不住了,慘叫道:「饒了我,這是酥骨香,不要解藥,只須到觀後的山泉裡浸一刻鐘即可,饒了我啊。」
「你說的是真的?」滋事體大,一靈仍怕他搗鬼,其實紫霞哪還能搗鬼,屎尿都差點要出來了,狂叫:「是真的,是真的。饒了我啊。」
「竟敢對我仙子姐姐不敬,哼哼,要我饒你,別急。」一靈冷笑,到寒月清面前,關切的道:「仙子姐姐,還好吧。這賊道說要到觀後山泉裡浸一刻鐘才能解毒,真是該死,你……你能不能走。」
寒月清動一動身子,四肢發麻,只得搖搖頭,她是個善心人,對一靈道:「你先饒了他吧,怪可憐的。」
一靈應道:「是。」回身一腳踢在紫霞腰眼上,喝道:「仙子姐姐替你救情,就饒了你,與我帶領去觀後。」
紫霞經過這一番痛徹骨髓的懲治,再不敢有絲毫反抗,勉強爬起身來,乖乖帶路。
一靈轉頭對寒月清道:「仙子姐姐,那我就對不住了。」卻還不敢伸手,直到寒月清點頭,才伸出手去,將寒月清抱了起來,手一觸到寒月清溫軟的肌膚,剎時間如遭雷擊,幾乎整個人都麻了,心也恍似不能跳了。他並不是沒抱過女人,光就肌體而論,寒月清的肌體與水蓮柔金鳳姣幾個也並無不同,但這種感覺卻就沛然而生,全然無法抗拒。
寒月清的身子還從未給男人碰過,她雖幼習佛法,熟知色即是空的道理,但她一個年輕女孩子,給男人抱在懷裡,無論如何不能不感到害羞。一時間也是滿面桃紅。這就更要了一靈的命,一靈見她笑已是神魂顛倒,而她含羞的樣子,比她笑時還要動人無數倍,那一瞬間,一靈整個人就像一罐油給點著了,熊熊燃燒著,只恨不得蹦起來,大叫一番,不過他腦子裡總算還有兩分清醒,想:「冷靜,冷靜,千萬不能惹仙子姐姐生氣。」
唉,這也真是魔障,一靈體承情魔,對付女人,有無數的方法,更沒在任何女人面前緊張過,但在寒月清面前,情魔百年的修煉,卻似乎不堪一笑。
美的力量是驚人的,而寒月清的美,實已到了無法以言語相形容的地步。
一靈深深吸一口氣,飽含寒月清醉人體香的氣息如甘泉深入肺腑,散佈全身。一時間,一靈全身的每一塊骨頭都似乎酥軟了,但頭腦卻異常清醒,準確的指揮著四肢,穩穩的抱著寒月清,跟著紫霞到了觀後的山泉邊。
紫霞膽戰心驚的道:「少……少俠,將……將她放在水裡,浸沒全身,僅留口鼻,方可……方可浸出毒香。」他生怕一靈著惱,他是積老成精之人,早看出了寒月清在一靈心中的份量,要一靈將他的心上人浸在冷水裡,他如何不惱。
一靈果然怒道:「你這是什麼鬼香,除了將人浸在水裡,就真的沒有解藥了嗎?」
紫霞一臉惶恐,道:「是,貧道這香是武當獨門秘製,專以對付內功高強之士,因為內功到了少俠等的境界,體內稍有異感即能察覺,平常藥草起不了作用,而這酥骨香藥性奇特,對身體沒有刺激作用,吸入體內就不易察覺,但也正因為它沒有刺激作用,所以就不需用藥來解,就沒有解藥。」
一靈沒有辦法,只得對寒月清道:「仙子姐姐,委屈你了。」將寒月清身子浸入水裡,以手托著她頭。
寒月清收斂心神,盡力調集內功,加速驅除毒香。其實內功到了她這種境界,不論什麼毒藥迷藥,都不能傷及她的根本,只要有時間,不受打擾,任何異物都可以運氣排出。不過她現在有點急,因為情勢的變化出乎意料。武當下院的主持竟成了叛徒,竟設下套子來害她,那麼其它幾路呢?寒月清已經想到,五大派在同一時間受到攻擊,絕非偶然,背後必定有一隻巨大的黑手,五大掌門情勢可危。
一靈手托著寒月清的頭,寒月清秀美絕倫的臉龐近在咫尺,此時她正在運功,佛門奇功發動,她臉上便罩了一層融融的輝光。這層輝光裡,包含了佛門博大精深的思想,這種博大的思想與她的天生麗質交相輝映,形成的美,無法言喻。
一靈看著這張臉,整個人完全幻化了,頭腦裡什麼也沒有,似乎什麼都消失了,天沒有了,地沒有了,自己也沒有了,天地間只有這張臉龐,停佇於永恆的時空。
這時候紫霞若暗裡偷襲,一定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功效。只可惜他實在是給一靈的「九鬼搜魂」大法搜得魂飛膽滅,再不敢起二心了。
寒月清運內功相助,內外交攻之下,不到半刻鐘,身子即已恢復如常,站起身來。
一靈喜道:「仙子姐姐,你全好了?」抬頭,卻猛地張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圓,全身僵住,那樣子,便彷彿遭了雷擊一般,然後,便一跤坐在了地下。
原來,寒月清從水中站起來時,濕衣服全部帖在了身上,她身上的衣服本來就少,再浸濕了抹在身上,便和沒穿也幾乎沒什麼分別。雖然看不見肌膚,但那優美絕倫的曲線,卻凹凸分明的全然顯現了出來。
當然,一靈絕不是為寒月清的女體曲線而震驚,他經過的女人已然不少,震驚他的,是寒月清身子的曲線之美,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除了親身感受,任何言辭都無法形容,只除了那次在不知名的河裡遇到的那個神秘女子,一靈搜盡腦中情魔與天龍所有的記憶,再找不到堪與寒月清相比的女體了。
他的樣子提醒了寒月清,一聲羞叫,慌忙蹲下身子,卻已羞得透耳根子通紅。
一靈慌忙轉身,卻見紫霞也如給人點了穴道一般,張口結舌的瞪著寒月清發呆。一靈大怒,猛地一腳踢去,喝道:「該死的賊道,還不轉過身去。」踢得紫霞直滾出數丈開外,一靈還不放心,叱道:「快滾,快滾,滾得越遠越好。」寒月清卻在身後叫道:「等一會,我還有話問他。」
一靈應道:「是。」起身扭了紫霞道:「背轉身,乖乖站著,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他這話其實是說給寒月清聽的,告訴她自己不會轉身。
寒月清雖受了平生從所未有的驚羞,到底不是平常女子,她大慈大悲的心裡,一直記掛著五大掌門。武當下院主持竟會成了叛徒,布下陷阱害人,其它五個地方呢?她必須問清楚。
寒月清運轉神功,全身登時霧氣騰騰,不一會濕衣服便給她驚人的內力烘乾,走上兩步道:「轉過身來吧。」
一靈揪著紫霞轉過身來,喝道:「老老實實答話,不許抬頭。」自己卻抬起頭來,討好的對寒月清一笑。
寒月清現在對一靈,實在不知該拿什麼態度,若說仍像先前般拿他當俠義道的敵人,他剛剛卻救了自己。若不是他,自己怕真會受到非人的侮辱。當然,她的失察,也主要是心中懷了對一靈的忿怒,心地不夠清明,否則任那什麼酥骨香再奇異,總會有所察覺,至少不會中毒如此之深。但並不能以此而不感激一靈,無論如何,事實總是事實,但若就此將一靈當作朋友,卻也絕無可能,一靈是殺害方劍詩的嫌犯,這也是事實,她身為俠義道盟主,受師命團結俠義道,迎戰天龍的復出,又豈可為一個一靈而與俠義道生出齟齬?
但真的讓寒月清遲疑的,是她的內心深處,對一靈已經有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改變。也是,她一個女孩子,給一個男人抱過,身子又給他看過後——方纔那樣子,和沒穿衣服有多少區別?她的內心,對這個男人怎麼能不產生一些細微的變化。
寒月清摸不準自己,索性還是老樣子,將仙子般的臉龐遮上寒霜,不過這其實也是一種改變,原先她的冷,是一種看透情愛的冷,這時的冷,其實是情感的一種反應。
寒月清道:「紫霞,你是不是真的青牛觀的觀主。」
一靈喝道:「賊道,你若敢說假話,我一定再讓你嘗嘗『九鬼搜魂』的滋味。」
紫霞身子一抖,忙道:「不敢,貧道句句是真。」
寒月清道:「你即是武當弟子,怎麼會勾結李青龍來害我?」
紫霞哀聲道:「貧道本不想欺師滅祖,陷害姑娘,但李青龍幾天前率人擒住貧道及一干弟子,給我們都服了毒藥,我們不得不聽他的。」
一靈喝道:「貪生怕死,虧你有臉活在世間。」紫霞老臉一紅。
寒月清道:「李青龍為什麼要你對付我們?」紫霞道:「這個貧道也覺得奇怪,聽他說,他也是受一個什麼飛天教教主的支使。」
「賊道敢撒謊。」一靈叫道:「李青龍是青龍會的龍頭,有黑道三分之一天下,什麼人可以支使他。」
紫霞嚇得伏在地下,顫聲道:「貧道沒有說假話,是李青龍親口說的,他說飛天教教主天縱神勇,這次要將五大派一網打盡,就此統一黑白兩道,叫我盡心出力,以後自有享不盡的好處。」
「果然如此,五大掌門只怕要遭不測。」寒月清心中暗驚,想了一想,對紫霞道:「你聽清楚了?是飛天教。」
紫霞點頭,道:「是,是,是飛天教。」
寒月清秀眉微蹙,看向一靈,一靈搖頭道:「我也沒聽說過。可能是新成立的,反正兩個月前我和李青龍打架時,李青龍還是山大王,只他支使別人,沒人去支使他。」寒月清點頭,道:「應該是這樣,但這人是誰,竟然能支使得動李青龍。」
一靈道:「看這人的架勢,同時在六個地方下手,明顯就是衝著你和五大掌門六個人來的。這人敢同時打你們六個人的主意,只怕真有幾分神通,不僅僅是支使得動一個李青龍而已。」
寒月清面上憂色更深,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得緊急應援,希望來得及。」
一靈點頭道:「這兒離伏牛山最近,我們去幫法性神尼。」
寒月清看著紫霞躊躇道:「這青牛觀……」
一靈腳步一抬,一腳踏在紫霞頭頂上,紫霞哼也不哼,立時斃命。寒月清吃了一驚,怒道:「你怎麼隨便殺人。」
一靈叫道:「這人欺師滅祖該死,陷害仙子姐姐該誅,兩罪並罰,不死何待?而且他若不死,說不定還會去騙其他俠義道的人,那時姐姐就要後悔了。」
今日的一靈與昔日的一靈已完全不同,昔日的一靈雖誅滅了數萬人,手上卻沒沾一滴鮮血,要他親手殺人,絕下不了手。而今日的一靈,體承的是天龍和陰魔的衣缽,這兩人做事的殺伐決斷,一般人想也不敢想,別說殺一個紫霞,便是大屠天下,這兩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寒月清想想也有道理,合掌對紫霞屍首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叫道:「快走。」展開輕功,奔上山來,一靈緊跟在後,到了馬車旁邊,一靈道:「仙子姐姐,我們還是坐馬車。」對那漢子道:「駕車。」自己晃身也坐進了車裡。
寒月清怔了下,道:「你……」
一靈道:「青龍會許多人都認得我,我駕車,目標太明顯。」
他總是有理,寒月清無言反對,只得由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倏地伸手,扣住了一靈脈門。
一靈能跟寒月清同坐一輛馬車,體息相聞,早已神魂顛倒,哪會想到寒月清會突然出手對付他,全無防備,頓時受制,驚道:「仙子姐姐,你這是……」
寒月清寒下臉,叱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指使天龍舊屬在暗中搗鬼,要對付五大派和俠義道。」
「冤枉啊。」一靈大叫:「是不是天龍舊屬我不知道,但反正不是我支使的,姐姐想,若是我支使的,姐姐在觀裡便已落在我手裡,以我對姐姐的心,姐姐這時候只怕早已是我的人,我何苦還要陪姐姐東跑西顛?」
他說得露骨,卻是個道理。寒月清臉一紅,放開手,冷聲道:「你最好收起你的骯髒念頭。」
一靈眼光在寒月清瑩白如玉的俏臉上一溜,想:「好仙子姐姐,這個就對不住了,我雖然不敢對你非禮,但終我一生,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也一定要娶到你。」想著異日若娶了寒月清,再同坐一輛馬車,那時輕憐蜜愛,腿股相疊,不由神思飛蕩。對寒月清道:「姐姐的猜疑也有道理,能同時對五大門派下手,除了天龍舊屬,也實在想不出江湖上還有哪個幫會門派會有如此勢力。」
寒月清憂道:「是啊。」想了想,道:「是不是天龍舊屬惱俠義道對付你,瞞著你暗裡打五大派的主意呢?」
「應該不會吧。這樣好了,」一靈道:「我以飛鴿傳書,替你問一問小霞。小霞不會瞞我的。」
寒月清大喜道:「那太好了。」
一靈探頭出去,對車外那漢子道:「發信號,叫這一舵的負責人來見我。」
那漢子發出信號,馬車照舊行駛,過了半柱香時光,幾匹馬馳來。一靈打起簾子,車外幾條漢子,見了一靈齊齊拱手,其中一條漢子道:「弟子徐心剛,參見盟主。」
一靈皺眉道:「怎麼不向寒姑娘行禮?」徐心剛幾個忙向寒月清行禮,齊聲叫道:「見過姑娘。」見了寒月清姿色,卻個個低頭,有兩個年輕的,早已是面紅耳赤。
寒月清也覺尷尬,心裡怪一靈多事,只得抱拳道:「不敢。」
一靈道:「飛鴿傳書給辛堂主,叫他問一下我的三夫人萬小霞,看天龍舊屬是不是瞞著我另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打五大派的主意。」
徐心剛等奉命去了。到下午有了回信,信上署了萬小霞、水蓮柔、金鳳姣三個的名字,除了答說地、人兩壇沒有瞞著一靈打五大派的主意,餘下的便是滿紙的關切和相思。一靈為示沒有做手腳,將信給寒月清先看,不免看得寒月清臉兒發紅,心兒發跳。一靈心頭癢癢的,只想對寒月清表白一番,或者胡言亂語的逗逗她,但終竟膽怯,不敢開口。
緊趕慢趕,不一日到了伏牛山下,這回一靈學了個乖,先期已遣人對峨眉派在伏牛山的下院白衣庵打探了一番。消息回報,兩日前,白衣庵發生了一場慘烈的打鬥,峨眉弟子全軍覆滅,連同掌門人法性神尼在內,都叫人捉去了。
寒月清得報,花容失色,卻還有點不信,趕到白衣庵,庵中果真一片狼藉,還留著好幾名尼姑的屍體。
寒月清心急如焚,即憂心法性神尼等的生死,同時也憂心紫龍真人、天風子等人的安危,只要趕去救援,一靈道:「這神秘的飛龍教勢力果然強大之極。紫龍真人幾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你現在去也遲了,不若我遣人打探一下,飛鴿來去,還要快些。」寒月清只得依允,一靈便遣人飛鴿傳書,命當地堂口查看,消息先後回來,正如一靈所料,天風子、紫龍真人、極化真人都叫人捉了去,而少林的回音竟說悟本禪師根本沒有回少林。洛陽與嵩山相隔沒多遠,以悟本禪師的腳程,最多兩個時辰可到,這麼些日子還沒回到少林,不要說,定與紫龍真人幾個一樣,半途給人捉了去了。
得到消息,寒月清一張俏臉,頓時白得跟紙一樣,眼淚也籟籟掉下來,只道:「這可怎麼是好,這可怎麼是好。」
一靈如何見得她傷心,心疼如絞,火冒三千丈,下令,鐵血盟所有弟子全體出動,徹查飛龍教的底細及五大掌門的下落。同時也不忘傳書洛陽,叫天龍五老及金鳳姣三女小心在意。五大掌門撈去不要緊,若傷及水蓮柔三個,那他可真要心疼死了。
中原乃鐵血盟地盤,十萬弟子這一查起來,立竿見影,第三天即傳回消息,在商洛山區,有神秘的武林人物活動,數目龐大。
商洛山區離漢中鐵血盟的老窩忠義谷不遠,幾乎就是在鐵血盟的老窩門口,一靈大怒,傳令嚴加監視,與寒月清飛速趕去。
過了丹江,到商洛鎮,鐵血盟下屬回報,那伙神秘勢力公然佔據了商洛鎮,約有數千人。
一靈怒叫道:「好呀,在我的家門口安營紮寨了。」對寒月清道:「姐姐,我們闖進去,且看到底是些什麼妖魔鬼怪在作亂。」
寒月清慨然應允,她一則心急,二則藝高人膽大,雖然明知道那什麼飛天教敢同時對付她和五大掌門六個人,絕非等閒,卻也夷然不懼。至於一靈,他更是什麼都不怕,天龍和陰魔會怕誰?
到鎮口,辟臉看見李青龍率劉湘三個立在那兒,見了一靈兩個,一齊躬身,李青龍道:「李青龍迎接兩位盟主。」
一靈斜睨著他,道:「我說龍頭,你在攪什麼鬼,僅僅過了兩個月,你又手癢了是不,還想和我打一架?」
李青龍惶然搖頭:「不敢,盟主天縱奇才,兩月前李青龍已輸得心服口服,絕不敢再與盟主動手。」閃過一邊,道:「盟主與寒盟主裡面請,我家教主正恭候兩位大駕。」
一靈冷哼道:「想不到兩月不見,咱們龍頭長出息了,說說看,你攀上的那什麼鬼教主是何方神聖。」
李青龍老臉微紅,搖頭道:「盟主進去,自然知道。」
一靈哼了一聲,陪著寒月清,邁步進鎮。沿途,左右分立著一條條健壯的執刀漢子,打扮奇特,不類中土裝束。
一靈忍不住笑道:「李青龍真沒出息,投靠的看來還是未開化的化外夷民。」
寒月清微微點頭,對一靈道:「那李青龍似乎有些怕你。」
一靈微笑:「姐姐難道沒聽說,兩個月前我初出茅廬,領著鐵血盟兄弟,大戰青龍、群英兩會,誅滅兩會三、四萬人,打得李青龍、陸九州乖乖獻上女兒求和的事?」寒月清搖頭:「兩月前我還未出關。」奇道:「但他兩個的女兒呢?以你的……未必肯放過她們吧?」
一靈情不自禁的摸摸頭,嘿然笑道:「不好意思,兩個月前,我還是個最虔誠的小和尚呢,正是你的師兄。」
寒月清嫣然一笑,道:「是師弟,你比我小,怎麼會是師兄?」
這是寒月清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對一靈笑,一靈乍見之下,魂靈兒幾乎都出竅了。
寒月清見著他臉上神色,臉上不禁一紅,心中驚道:「我是怎麼了,怎麼和他說這樣的話?」
這句話看似平常,其實並不平常,那裡面流出的自然親切和不自覺的小女兒態,正說明她心裡對一靈已不排斥,然而這怎麼可能呢?
除非方劍詩活轉來,或者找到確切的證據證明方劍詩確實不是一靈所殺的,一靈和她就永遠是水火不相容。
寒月清暗暗責備自己的不穩重,冷了臉兒,對一靈道:「喂,我說,下次你最好叫我寒姑娘,不要再姐姐妹妹的亂叫了。」
一靈乍喜之下又乍驚,道:「為什麼?」
寒月清冷著臉道:「不為什麼,這樣不好,會遭人誤會。」
「但若叫你寒姑娘,豈非又顯得太生分了?」一靈涎著臉兒道。
寒月清早知道,這無賴纏上了自己,不僅打罵不怕,而且只要逮著空兒,就會打蛇隨棍上,剛才已經不穩重了,這時絕不能再讓他上臉,更不能和他胡纏,否則他越纏越緊。於是將臉更板得嚴些,加快步子,不理他。
一靈既得了鼓勵,又如何肯鬆手,緊緊跟上,涎著臉兒笑道:「要不這樣,我叫你寒姐吧。不過這樣叫起來好像挺彆扭。」
寒月清不理他。
「乾脆這樣,我叫你月姐,跟我的蓮姐、鳳姐一樣。」一靈興高采烈的叫。
這叫什麼事?跟他的幾個老婆一樣,那她不也成了他的老婆了?寒月清心中又氣又恨,卻又全然無可奈何,打他打不著,罵他笑嘻嘻,瞪他嘻嘻笑,還能怎麼樣?
這時拐過了一個街口,前面立著幾個人,吸引了一靈的目光,一靈叫了起來:「陸九州陸會首?」
對面站著的,正是陸九州和他手下集英、招賢、納才三堂三大堂主。青龍會護法五龍給一靈一把火燒成了灰燼,群英會的五隻鷹則給一靈的天龍大陣斬成了肉泥,兩會實力恰好相當,拉得出場的,都只有這區區幾個人。
陸九州領著凌英三個一齊抱拳躬身道:「陸九州迎接兩位盟主。」聲口與李青龍一模一樣。
一靈失驚道:「陸會首,你不會和李青龍一樣,也做了別人的奴才吧。」
陸九州老臉通紅,眼中三分惱怒,七分無奈,垂下頭肅身迎客,道:「兩位盟主請,我家教主相待多時了。」
一靈盯著陸九州的臉,不怒反笑,道:「這傢伙是哪裡鑽出的王八蛋,竟能叫李青龍陸九州給他跑腿,哼,我倒真要見見。」對寒月清道:「月姐請。」大闊步向前。
當今江湖上,無論是抬了李青龍還是陸九州出來,都是挺嚇人的,何況一出兩個,但一靈卻反而越是豪興勃發,更不知畏懼,倒是寒月清,眉間隱有憂色。在此之前,她也許沒見過陸九州李青龍,但黑道兩大霸主,她是常有耳聞,這兩人擁有當今黑道三分之二的天下,如今齊投在那飛天教主手下,她何得不憂,但更憂的,是不知道前途還有些什麼人物?又過一個街口,紅衣老祖領著烏林、烏風、烏雪三弟子肅身相迎。叫道:「大雪山紅衣老祖迎客。」這會連一靈也吃了一驚,心中叫道:「我的乖乖,紅衣老祖也是當世數得著的好手,竟也做了他的走狗,這王八崽子到底是誰?」雖然吃驚,卻更無半絲畏怯,反而激起心中無窮豪氣,昂首闊步,氣勢之雄,便似一頭雄獅走在大街上。
寒月清感受到了一靈磅磅礡的氣勢,瞥他一眼,頓時對他的豪氣大為驚歎,不禁想:「難怪李青龍陸九州見了他縮頭縮腦,這無賴果是有非常之能,今日道消魔長,但願得他相助,扭轉乾坤才好。」
一靈感受到寒月清的目光,扭頭對她一笑。這一笑與先前死皮賴臉、賊志兮兮的笑大不相同,這笑是天龍的笑,是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笑。寒月清受到鼓舞,激起心中無上慈悲,一股清逸的慧光頓時籠住了全身。
一靈呵呵大笑,道:「廣寒仙子,大愚高徒,果然並世無雙。」大笑聲中,到了一座大宅前。門前兩條漢子,躬身相近,兩人太陽穴高高隆起,均是武林一流好手,兩人當先引路,到了二大門,又是兩條漢子,到三門,又有兩條漢子,到四門,又迎出兩條漢子。這八人同穿著夷人武士的裝扮,武功也幾乎相差無幾。
八人到一座大廳門口,分做兩班站立,齊齊抱拳道:「請。」
一靈想:「這王八蛋是在這廳裡了,一路扯起虎皮做大旗,拉足了風,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對寒月清笑道:「月姐,這什麼狗屁教主是怎麼回事?先出來的倒還有兩個人物,怎麼越到後來,越是不堪了。」
寒月清知道一靈要打擊那教主,微笑道:「是啊,圖窮匕現,不過如此。」相視一笑,並肩入廳。
廳極大,足有數十丈方圓。正對門口,擺著一張金交椅,坐著一個穿黃袍戴沖天冠的年輕人。左右下首各有一張椅子,坐著兩個白髮白鬚的老者,從氣勢看,武功不在李青龍、紅衣老祖諸人之下。
一靈、寒月清兩個主要看當中那年輕人。見他年紀極輕,面相甚俊,然而一臉飛揚跋扈之氣,卻破壞了他的臉相,叫人看上去極不舒服。
一靈看這張臉頗為熟悉,似乎見過,猛然想了起來,叫道:「你是仇自雄?」
第三十四章
沒錯,這人正是仇自雄。
當日一靈率領鐵血盟大敗兩會,消息傳到大雪山上,仇自雄又驚又疑,連夜下山,到忠義牆下,報上名字,喝令開門,誰知盟中弟子不但不開門,古威辛無影得報趕過來反將他臭罵一頓。仇自雄羞憤交加,只得又上大雪山來,恰逢紅衣老祖出關,仇自雄便要請師祖下山,為他做主,不想紅衣老祖惱他無能,也把他罵了一頓,趕出雪山派。仇自雄下山來,放眼天下,竟無容身之處,心中的惱怒怨恨,當真無以復加,便在怨氣沖天之際,忽遇一老道,這老道叫元靈子,乃是天龍時代的巨魔之一,武功雖不如天龍陰魔,也極是了得,尤其獨創的兩儀真氣和兩儀劍法講究陰陽互化,算得上是一門絕學。他見仇自雄一臉暴戾怨恨,竟大是欣喜,收為弟子,將兩儀真氣和兩儀劍法傳給仇自雄,更助仇自雄打通任督二脈,使仇自雄功力大增。隨即命仇自雄遠去苗疆,想辦法結交苗疆中一個叫烏大鵬的年輕人。元靈子為什麼叫仇自雄結交烏大鵬呢?原來苗疆中有一個烏蛇族,族長烏侖只有一個女兒叫烏百靈,而烏大鵬就是烏百靈的心上人。烏侖極為好武,花重金請得兩個漢人童猛和苗百蔭做國師教授族人武藝,童猛和苗百蔭久處南疆,中原武林多不知兩人名字,其實這兩人各懷絕技,武功已到當世超一流高手之界,不輸於聲名赫赫的李青龍紅衣老祖等人。這兩人替烏侖培訓出了八名一流好手,號稱烏蛇族八大將,還有三千名武士。這樣的一股力量,實在是非常驚人的,元靈子叫仇自雄結交烏大鵬,就是要他想辦法去代替烏大鵬的位置,奪得烏百靈的身心,最終將烏蛇族控制在手心裡,以為爭雄天下的本錢。
而仇自雄真就做到了,他先以武功贏得烏大鵬的好感並結為兄弟,隨後利用和烏大鵬一同上山採藥的機會弄斷繩索讓烏大鵬摔下懸崖,屍骨無存,然後趁烏百靈悲痛之中大肆討好,終於騙得了烏百靈身心,並答應率苗疆武士出山助他爭雄天下。這時坐在仇自雄身邊的兩個老者,便是童猛和苗百蔭,而門口迎客的八名異族一流好手,便是烏蛇族八將。
仇自雄出山第一個目標就盯上了大雪山,以藥物控制了紅衣老祖和師父烏林及師伯烏風師叔烏雪,隨即找上青龍會,先強姦了在江中游泳的李玉珠,再用藥物制住了李青龍,控制了青龍會,再又找上群英會,以同樣的手法制住了陸九州並強佔了陸雌英。
接連得手,仇自雄手中實力空前雄厚,野心也空前高漲,設下計謀,將五大掌門一舉成擒,最後才把一靈和寒月清誘來,他要擒下一靈,痛加羞辱,以證明自己比一靈了不起,再強佔寒月清,一統黑白兩道,以最強雄的實力參加明年的泰山大會,一飛沖天,成為武林之主。飛天教之名便由此而來。
一靈認出了他,但仇自雄首先看到的,卻是寒月清。寒月清的天生麗質在佛門神功激發下,更煥發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就像驀然自海面躍出的月亮,乍見的人,無人不被她的光芒所吸引。仇自雄雖恨一靈入骨,更在心中構思了千百遍,要在一靈進房的第一眼,就盯住他,看著他在明白今日擁有嚇死人的勢力的神秘人物原來就是昔日的仇自雄時,那種震驚、畏懼、悔恨,然而沒有辦法,寒月清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見第一眼,他的目光就完全被吸住了,便如針吸在了磁石上,再也脫身不得,直到一靈驚呼出聲,這才回過神來。
仇自雄鷹隼般的眼睛盯著一靈,狠狠的道:「一靈賊禿,你想不到吧。」
一靈確實想不到,搖搖頭,道:「確實想不到。」他眼裡一片茫然,驚訝確實有一些,卻絕沒有什麼畏懼和悔恨。其實在仇自雄的想像裡,他是希望一靈一見他面,立時痛哭流涕的跪在他面前,陳訴昔日的過失,求他原諒。
可惜,什麼也沒有,一靈體內的天龍、陰魔若還未甦醒,以他的本性,或許確實會因歉疚而在仇自雄面前低頭賠禮。奈何天龍陰魔均已甦醒,這兩人絕世之雄,又豈會有婆婆媽媽的姿態做出?
仇自雄大失所望,眼光更形狠厲,叫道:「賊禿,你頂我的名,冒我的身,佔我的盟主之位,害得我吃盡苦頭,這份仇,要怎樣和算得清?」
他一副凶相,一靈不由皺起眉頭,先頭倒還真念著兩分香火情份,這回卻惱了起來,冷笑道:「貪生怕死之輩,害人利己之徒,我若是你,早就買塊豆腐撞死了,卻還口口聲聲怪人,嘖嘖,真是不要臉。」
仇自雄大怒,狂叫:「王一靈。」其勢便如一隻要吃人的狼。
「叫你外公做什麼?」一靈冷然應著,夷然不懼。
仇自雄惡狠狠的盯著一靈,雙目噴火,臉耳通紅,雙掌捏得椅子扶手吱吱作響,卻強忍著,沒有衝上來。
仇自雄今日的情形,是自認為自己是貓而一靈已成貓爪下的老鼠,一定要將他玩弄個痛快,才解昔日之恨。此時雖氣得全身猶如要炸開來,恨不得就衝上去將一靈撕碎了一塊塊吞進肚子,但還是忍住了。心中不住的對自己叫:「我不要他死,我要他跪在我面前,舔我的腳趾。」
仇自雄突然哈哈大笑,道:「王一靈,你這個賊禿,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厲害。你冒我之名,佔我之位,我若就這麼殺了你,豈非太便宜你了。你看她們是誰?」手掌輕拍,屏風後閃出兩個女子來。
一靈驚呼:「英姐,玉珠。」
這兩個女子,正是陸雌英和李玉珠。兩女卻不應他,逕自走到仇自雄面前,一邊一個,在座椅上的左右扶手上坐了下來,仇自雄手一伸,環住了兩女的腰。
一靈心中這時真的受了震動,叫道:「英姐,玉珠,你們這是……」
仇自雄看著一靈震驚的眼神,心中暢快無比,哈哈狂笑,道:「王一靈,這兩個女子你都認得吧?她們都愛過你,都想嫁給你。當然,你也愛過她們,是不是?但我告訴你,她們現在都已經成了我的女人,每天給我壓在身下,弄得狂呼亂叫,哈哈哈。」
一靈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指著仇自雄道:「仇自雄,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小人,有本事來對付我,欺負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心痛了?傷心了?哈哈哈。」仇自雄越發得意,道:「王一靈賊禿,告訴你,這就是我對你的報復,你佔我之位,污我之名,一刀殺了你,實在是太便宜你了。我也要你身敗名裂,要你服服帖帖,要你痛哭流涕,要你將搶我的東西全部還給我。這兩個女人已經歸我了,我知道,在洛陽,你還有三個女人,我也要將她們搶來,當著你的面,玩她們,我還要你睜開眼看著,大聲說:好。還有這個女人,寒月清,你喜歡她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你愛得她要命,呆會我就要當著你的面,擒住她,將她剝光了,玩給你看……」
「啊。」一靈一聲狂叫,怒髮衝冠,猛衝而上,他繼承了天龍及雙魔的全部武功,身手已到了不可想像的境界,此時挾怒而發,更是驚人,幾乎腳一抬,身子已到了仇自雄面前,一爪抓下。
仇自雄就是要欣賞他的怒態,一直盯著他,卻也想不到一靈會這麼快,一眨眼間,一靈手爪已到頭頂,此時他雙手還在陸雌英、李玉珠的腰間,不禁大吃一驚。但他今日的身手確實也已非比等閒,雙臂一推,將陸雌英兩個猛地向一靈推去,腳一點,連人帶椅往後退。
陸雌英、李玉珠兩個直撞過來,一靈沒辦法,只得雙臂一張,將兩女抱在懷裡。這時,苗百蔭童猛一左一右,一齊攻上。一靈兩手不空,一腳後跨,帶著兩女,倏地回到原位。童猛兩個拳腳雖快,卻是打他不著,反成了互相攻擊,百忙之中各收功力,餘勁一撞,齊退一步,對一靈武功之高,心中齊感駭異。
仇自雄對一靈武功之強,也大感驚疑。他曾問過李青龍、陸九州兩個,知道一靈除了靈變萬端,真實武功並不強過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但今日看來,卻全不是如此,盯著一靈,心中狐疑,不知是自己眼花了,還是李青龍兩個騙了他。
一靈看著懷中的陸雌英兩個,一臉憂傷痛惜道:「英姐,玉珠,是我害了你們,你們是不是受了這王八蛋的什麼禁制,快說,我替你們解開。」
仇自雄仰天狂笑,驀地喝道:「給我打他。」陸雌英兩個應聲而動,四掌齊出,齊齊擊在一靈胸膛上,頓時打得一靈直飛起來。
一靈全無防備,他情魔的心裡,充滿了千般憐,萬般愛,哪裡會想到兩女會對他出掌,而且情魔癡情當世無二,即是自己害了陸雌英兩女,那麼兩女要打他,他能避也是不避的,因此這四掌確是挨得結結實實。
這可嚇壞了寒月清,身一動,閃電般於半空中接住了一靈,急道:「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一靈卻只看著陸雌英兩女,黯然搖頭,眼眸裡充滿憂傷,喃喃的道:「英姐,玉珠,為什麼?」身上卻並無一點受傷的樣子。
情魔癡情,情願挨打,天龍、陰魔卻沒有這個雅興。情魔是希望受點兒傷,以補心中歉疚,以引兩女同情的,天龍、陰魔卻不肯湊趣,護體神功自然護體,因而一靈的樣子看上去嚇人,其實半點事也沒有,倒賺了寒月清的一腔關切。
李玉珠是被仇自雄強姦的,陸雌英也情非自願,但今日身子即已為他所佔,身家性命包括父親的性命都控制在他手裡,又如何還敢抗拒,然而她們的內心是不情願的,這時與一靈目光對視,兩女眼中便不由自主的都流露出了關切和歉疚的表情。
一靈一見,頓時笑逐顏開。仇自雄劈眼看見,大怒,喝道:「一齊上,生擒活捉,不要走了一個,卻也不要傷了他們。」
「你倒捉捉看。」一靈一聲怒喝,飛身而起,越過陸雌英兩女,瞬間到了仇自雄頭頂,半途中的童猛、苗百蔭竟是來不及阻擊。
一靈手爪說到就到。仇自雄吃了一回虧,知道一靈有多快。早已拔劍在手,一劍凌空上削,這一劍用的是陽勁,去勢如電。
一靈目放電光,威猛如無敵的鷹王,手指一彈,奇準無比的彈在仇自雄劍刃上,另一爪已到仇自雄頭頂,仇自雄大吃一驚,百忙中微退一步,左掌上迎,以陰勁化一靈爪力,同時身子後挫。
一靈沒想到仇自雄會兩儀心法,爪掌相接,仇自雄手掌全不受力,反如一個鼓足了氣的皮球一般,帶著他身子往後急速反彈。
一靈恨他殘害陸雌英兩女,這回決意給他個教訓,如何肯讓他脫出手去。一聲冷叱,神功陡發,手爪突地暴長,啪的一下扇了仇自雄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有份量,而且又出乎仇自雄意料之外。依常規,一靈身在半空,爪勁給化去後,除了落地重新借力,無力發起攻擊。然而叫仇自雄想不到的是,一靈的手臂竟可突然變長,這一掌便打了他個發昏章二十一,直滾出了數丈開外。
童猛、苗百蔭沒來得及阻擊一靈,跟蹤撲出,兩人武功都是非同小可,一靈無暇追擊仇自雄,轉過身來,童猛使拳,苗百蔭使掌,齊到胸前。一靈拳掌同出,拳對拳,掌對掌,一聲砰然劇震裡,童猛、苗百蔭齊齊後退,一靈卻一動不動。童猛兩人合力,仍不是一靈對手,兩人心下的驚異,當真難以言喻,齊想:「這少年的武功是怎麼煉的?」
一靈一記硬拚,更不手軟,如影隨形,雙手或指或爪,或拳或掌,同時對童猛兩個發起了攻擊。便在這電光火石中,他仍然牢記,不可暴露天龍的秘密。因此拳掌爪之中,融匯了兩魔和天龍三家的武功,一時奇變萬端,叫童猛兩個完全摸風不著,拳掌全取手勢,步步後退。
仇自雄給一靈一掌打得頭昏腦漲,更將心中的得意打了個精光,狂怒萬端,一跳而起,但看了一靈攻擊童猛、苗百蔭的手段,心中卻不自禁的發涼,想:「這賊禿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武功,老天爺,你真不公平啊。」憤天罵地,身劍合一,疾刺一靈後背。
一靈背後卻恍似生了眼睛,仇自雄身子撲出的同時,一靈前進的步子突然轉為後退,他退,童猛兩個也在退,雙方一下子拉開了距離,一靈跨後一步,倏地轉身,仇自雄的劍尖恰到胸前,而一靈的手就在胸前等著。雙掌一合,啪的一下夾住了仇自雄劍尖,這一下妙到毫巔,算計之巧,倒恍似是仇自雄自動將寶劍送進一靈掌中一般。
仇自雄大吃一驚,寶劍夾在一靈掌中,便如夾在鐵板中一般,進不得,退不能,而這時,一靈一腳飛起,正向他小腿踹來。
仇自雄心中的憤恨狂怒,當真難以形容,他本來的設想,是要在一靈面前處處佔盡上風,要折磨得一靈生不得死不能。現在卻反而在一靈手底一再受挫,然而沒有辦法,技不如人,咒天也無用,不丟劍,便得死,只得撒手丟劍,抽身後躍。
一靈哈哈大笑,執劍在手,反手一劍,便將攻來的童猛、苗百蔭罩在劍雨中。
童猛、苗百蔭全沒想到僅一招仇自雄的劍就會到一靈手裡,驀見劍光,措手不及,赤手空拳,擋無可擋,忙飛身後退。總算他兩個人老成精,退得及時,身上雖各給劃了一劍,只劃破衣服,沒傷肌膚,卻也已嚇得心臟砰砰亂跳。
另一面,寒月清的處境卻要艱難得多,李青龍、陸九州、紅衣老祖三大超一流好手加上陸雌英兩女,劉湘等兩會六大堂主,及烏蛇族八大將,全向她湧去。像劉湘等一流好手,有得三個,就足可抵得上一個超一流好手。想想看,這麼多好手一齊圍上,那是一股多大的力量?但幸虧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人多也有人多的害處。展不開,反而沒一個人能發揮自己的全部武功,寒月清的大愚劍恰又是最善於防守,一時倒也支撐得住,只是看起來情形不太妙。
一靈於意興磅礡中一眼瞥見寒月清的危態,大驚失色,一聲怒吼。疾衝而上,招演「天魔舞。」寶劍灑萬點寒星,劈頭蓋臉向人群灑去。
陰魔的「天魔舞」威力不下天龍七劍中的「天龍舞」,劍一到,圍攻寒月清的人群瞬時便作鳥獸散,退得慢的,已是血光暴現。
一靈衝到寒月清面前,叫道:「月姐,沒事吧。」
寒月清搖頭:「沒事。」額頭卻已閃現出一層隱隱的香汗,情魔是最善看小地方的,一靈一眼見著,大起憐惜,心中怒火狂湧,喝道:「王八崽子們,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寶劍一振,直指李青龍。
李青龍老早是給一靈打落了膽了的,今日更給一靈展現出來的前所未見的神勇嚇飛了魂,根本不敢接招,閃身便退,他身後便是李玉珠,李玉珠可沒父親的本事,來不及躺,一靈寶劍已到喉前,瞬時嚇得俏臉慘白。
一靈卻不忍傷她,劍尖一側,從她頸邊掠過,唰的一下刺中朱易左臂。
血光飛濺,一靈寶劍已回,身隨劍走,到了紅衣老祖面前。紅衣老祖不識風,自恃大雪山劍法也是武林一絕,身一側,仗劍回攻,竟想與一靈似以攻對攻,劍到中途,眼前突然劍光閃動,一靈的劍不知何時已攻到胸前。大吃一驚,忙抽身退時,一靈寶劍下滑,帖著他胸肌劃下,登時給他來了個大開膛。但幸虧他功夫也極為了得,電光火石中胸肌微收,僅僅是劃傷了表皮。道袍卻是一破兩開,敞開的道袍裡,現出他保養良好的雪白的身子,胸腹間筆直一條血縫,看了的人無不心中砰砰亂跳。
一靈劍如靈蛇,順勢斜挑,在空出來的烏雪腿上又刺了一劍。
再回劍,陸九州卻早已領著女兒下屬遠遠退開。只有烏蛇族八大將不知死活,別人退,空出位置他倒還以為撿了便宜,紛紛擁上,一靈寶劍輕揚,唰唰唰,衝在前面的四將喉頭一齊中劍,仰天便倒,一命嗚呼。其餘四將膽戰心驚,忙往後退。
說時哆嗦,其實不過一眨眼間的事,自一靈衝過來到四將送命,僅僅是電光一閃。那面仇自雄、童猛三個剛要過來幫手,這面一靈已在寒月清身周打出老大一塊地盤。
李青龍一面,陸九州一面,身後是各自的女兒下屬,劉湘在給朱易包紮,紅衣老祖一面,烏林扶了烏雪到一面包紮,身後只站了個烏風,另一面是餘下的四大將。四面的人圍成一個老大的圈子,圈子中間卓立著一靈和寒月清,還有另外四大將的屍首。
近二十把好手圍著一靈兩個,沒人做聲,更沒人上前,一靈在這一瞬間所展示的不可想像的神奇武功震驚了所有的人。其中尤其是陸九州和李青龍等舊人,他們是第二次領教一靈的手段了,每一次,一靈身上總是有奇跡發生,他們是真的落膽了。
一靈的武功也震驚了寒月清。她早已知道這無賴的武功極高,但再想不到會高到這等程度。今日的情勢她心裡清楚,以仇自雄如此實力,若是她一個人來,幾乎不可能全身而退,更莫說救人,她自己的武功自己清楚,不說其他一流好手,光包括童猛李青龍在內的五大超一流好手,就可以困死她。她再強,最多能與其中三個拼成平手,再多一個,她就必輸無疑。
「幸虧有他來。」寒月清想,瞟一眼一靈,心中突地一跳。原來,一靈正提劍四顧,一雙虎目,在圍著的一幹好手臉上亂掃。氣勢之雄,大有睥睨天下之勢。這種氣勢,竟就引發了寒月清心中某一根微妙的少女之弦。
寒月清不是等閒的女子,先前一靈的無賴手段雖然叫她無可奈何,卻也絕對無法引起她的好感,然而這時的一靈不同,這時的一靈所表現出來的,不是無臉無血的無賴,而是巍峨如山的英雄。
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卻不知也只有絕世的英雄,才能引發絕代佳人的柔情。
不過寒月清隨即就收斂心神,望向仇自雄道:「仇教主,俠義道五大掌門是不是都落到了你的手裡?」
仇自雄得意的大笑,道:「不錯。」雙掌輕擊兩下。後堂走出一隊烏蛇族武士,押出五個人來,為首的是悟本禪師和極化真人,隨後是天風子、紫龍真人和法性神尼。正是五大派的五大掌門。
寒月清又驚又喜,驚的是五大掌門果真落到了仇自雄手裡,喜的是五人至少都還活著,叫道:「五位大師。」
天風子五個見了寒月清,也是同樣的又驚又喜,齊叫道:「盟主。」
寒月清跨出一步,卻又停住,一臉擔憂的道:「你們沒事吧?」
五大掌門幾乎個個帶傷,衣服也多有破損,寒月清只想上前察看一下,但她知道,仇自雄一定會阻止。
悟本禪師搖頭道:「我們沒事,你怎麼來了?」
天風子急叫道:「盟主,你快走。」
仇自雄哈哈大笑:「既然來了,難道還想走不成?」
一靈冷哼一聲,道:「你外公外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怎麼,你還攔得住我們不成?」抬腳向五大掌門走去。童猛、苗百蔭要攔,仇自雄叫道:「隨他。」
一靈冷然點點,道:「這才乖。」
仇自雄嘿嘿冷笑,一臉陰摯,又一個惡毒的主意在他心裡生了出來。
一靈到悟本禪師面前,悟本禪師用左手托著右手,一靈伸手搭住他右手脈腕,即刻叫道:「你和人對掌,傷了手太陽經。」
悟本禪師眼睛露出驚異,道:「是,我遭李青龍和他手下三大堂主圍攻,以單掌對李青龍雙掌,給他傷了經絡。」
一靈點點頭,突然地伸手,拔下悟本禪師一根白鬍子,悟本禪師吃了一驚,叫道:「你做什麼?」卻見那根微微有些彎曲的白鬍子在一靈指間突地挺得筆直,而且似乎粗了許多,仿似突然灌滿了汁液一般。一靈手一揚,白鬍子紮下,竟透衣扎入了悟本禪師手臂。
悟本禪師身子一震,立覺鬍子扎處熱乎乎的,一股熾熱的氣流從鬍子裡傳過來,在他受傷的經絡裡一衝,淤積的經絡立時被衝開,傷勢霍然而愈,活動手臂,喜悅的道:「謝……謝謝。」說出第一個謝字,他才想起,一靈是殺死方劍詩的兇手,是俠義道所有門派的死仇大敵。怎麼可以謝他呢?但他第二聲謝謝還是說了出來。他實在是個本份人。
一靈微微一笑:「不必。」走到天風子面前,天風子不等他搭脈,先開口道:「我左肩挨了那蠻夷一杖,動一動就痛,可惜服了這些王八蛋的化功散,內功聚不起來,否則我自己就可以治好。」他左手一直垂著,神色卻十分平靜,侃侃而談,雖遭拘囚,不失一派宗主的風度。
一靈點點頭,白鬍子去他左肩穴道上連扎數針,雄渾的內力注入,天風子一聲叫,手倏地舉了起來,叫道:「嘿,小子,真有你的。不過貧道可不蠻領你的情呢。」
一靈搖頭:「不必。」再走向法性神尼。
不用任何藥物,僅憑一根白鬍子,就能治病,而且痊癒得異乎尋常的快。一靈再次顯示了異乎尋常的奇技。
所有的人都瞪圓了眼睛,寒月清是又驚又喜,仇自雄是又驚又疑,李青龍、陸九州卻是既驚且懼,他們這個老對手,胸中所藏,實在是太難以測度了。
一靈到法性神尼面前,法性神尼道:「我受陸九州及手下圍攻,給陰氣傷了肺葉。」說著,微微咳嗽。
一靈回頭看著陸九州,道:「陸會首,恭喜你煉成了玄陰爪啊,不過你得請我喝酒才成,你煉成此功,我可出了大力呢。」
陸九州微微側頭,不敢與他對視。一靈哈哈一笑,白鬍子扎出,隔衣認穴,奇準無比。法性神尼只覺胸中淤積的那團氣倏爾散去,心胸立時舒暢無比,不禁合掌當胸道:「多謝……施主。」
一靈哈哈一笑:「我可沒什麼施捨給你。」走到紫龍真人面前。紫龍真人怒目瞪視著他,叫道:「滾開。」
寒月清急了,叫:「道長。」
紫龍真人怒道:「我寧死也不要他治傷。」
一靈嘻嘻笑:「我偏要給你治,你又怎麼樣?你死啊,死給我看啊。」說著,捏著了紫龍真人脈門。卻突地咦的一聲,叫道:「這是什麼?」
仇自雄哈哈笑:「一靈賊禿,你若能治得好這牛鼻子的傷,我才服你。」
一靈恍然道:「原來牛鼻子是給你這半陰半陽的傢伙打傷的,難怪他經脈跳動閃爍不定,忽強忽弱。」一句話,同時氣得紫龍真人和仇自雄瞪起眼珠子打嗝。原來紫龍真人確是在和苗百蔭放對時給仇自雄打傷的。
一靈略一沉思,白鬍子忽起忽落,在紫龍真人身上連扎十餘針,將白鬍子拔出,叫道:「好了。」
紫龍真人恨一靈入骨,但此時全身功力盡失,想要抗拒躲避,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看著白鬍子在身上忽起忽落,折磨自己好幾天的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霍然若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不說話,但仇自雄從他沮喪的臉龐上還是看出來他的傷確是好了,心中不禁格登一跳,瞪著一靈背影,又氣又恨,又不自覺的起了三分畏懼,想:「這賊禿到底是人是鬼?」扭頭看向李青龍、陸九州兩個,鷹眼裡滿是疑問恫嚇。
李青龍低下頭,陸九州卻道:「這人胸羅萬有,實是天下最可怕的敵人,我早說過莫要與他為敵的。」
第三十五章
仇自雄狠狠的瞪他一眼,哼了一聲,扭轉頭,咬牙切齒的想:「老王八蛋,你看著,我一定要打敗這賊禿,叫他跪在我面前求饒,到時我再來收拾你。」他控制陸九州幾個後,要他們出力,因此除了以教規相約束,平時面子上倒也還客氣,一靈到極化真人面前,極化真人吹鬍子瞪眼道:「本真人受的都是外傷,你那根鬍子若能叫本真人的傷口眨眼癒合,本真人倒也服你。」
「那有何難?」一靈咪咪笑:「本公子只須用鬍子將你的傷口縫攏來,你不就好了?只是鬍子少了點,得在你身上借幾根。」
極化真人吃了一驚,忙退一步,道:「用鬍子縫傷口,那叫怎麼回事,要不得。」
一靈哈哈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謝了,我恰好懶得動手。」在五人身上輪流一掃,對寒月清道:「月姐,他們的傷不礙事了,其它的我可幫不上忙,中的毒沒解藥,想要還他們自由得你外孫點頭,我說了不算。」
寒月清奇道:「我外孫?」隨即想起開頭一靈把自己和她並稱為仇自雄外公外婆的事,臉頰不禁一紅。
不想仇自雄呵呵笑道:「好說,衝著寒小姐的金面,我便將這五個人送給你,算作我給小姐的見面禮好了。」
寒月清又驚又喜,叫道:「你這話當真?」
仇自雄哈哈一笑,一揮手,烏蛇族武士退開,仇自雄道:「你現在就可以帶他們走。」
寒月清大喜,一步跨到五大掌門人前面,心中卻始終存疑,看著仇自雄,仇自雄一臉陰笑,寒月清道:「他們是中了什麼毒?解藥呢?」
仇自雄搖頭:「這可有些難辦了,我這解藥是用極貴重的藥物配製的,千金難買,不過是寒月清小姐要,總有辦法的,這樣好了,寒小姐你過來,在我臉上親一口,我就給他們解藥。」
「不行。」仇自雄話音剛落,一靈已怒吼起來。
仇自雄冷冷的看著他,陰笑道:「這得由寒小姐做主,你管得著嗎?」
「我當然管得著。」一靈叫道。氣急敗壞的看著寒月清,道:「你若敢這麼做,我就一劍一個,將這五個的腦袋都砍下來,我說得出做得到的。」
寒月清知道他這話不是虛聲恫嚇,這無賴色膽包天,為了女人,連皇帝的欽差也是說捆就捆,說殺就殺,何況是與他正鬧著茅盾的五掌門。又氣又笑,狠狠的瞪他一眼,抱拳對仇自雄道:「如此謝謝仇教主。」
仇自雄嘿嘿冷笑:「不謝,你請。」
一靈對仇自雄的突然變卦始終存疑,心神急轉,猛然醒悟,叫道:「月姐,這五個人我們不能要,這是嫁禍東吳的毒計。」
寒月清一愣,仇自雄卻是臉色大變。
寒月清道:「什麼嫁禍東吳的毒計?」
一靈道:「這王八蛋陰險絕倫,他知道我兩個若空手,困我們不住,於是就將這五個傢伙推給我們,那我們身上就等於多了五個又濕又重的包袱,背了這五個包袱,我們怎麼還脫得身?最終都會陷在這裡。」
仇自雄哈哈大笑,道:「賊禿啊賊禿,你果然是聰明,果然是厲害,但你做不了主,寒小姐,我告訴你,五大掌門你要不要隨便,要,出了這門,你得為他們保命,不要,對不起,我就要拿這五個人去餵狗了,雖然他們老了點,肉少骨頭多,不過狗生來就是喜歡嚼骨頭的,不嫌。」
五大掌門威震天下,今日到一靈口裡卻成了包袱,而仇自雄更說要拿他們去餵狗,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五掌門個個氣得要吐血,然而身落人手,又有什麼辦法呢?
悟本禪師叫道:「盟主,你快走,不必管我們。」天風子道:「盟主,你是俠義道希望之所寄,千萬不能失陷在這裡。」法性神尼也道:「是啊,我們不要緊,關鍵是你,明年泰山大會,就指望你呢。」
一靈看著寒月清道:「月姐,你若想帶他們走,那就太愚蠢了。」
寒月清道:「但我怎麼可扔下他們不管呢?」
「管閒事也要量力而行啊,這時力有不逮,當然得先顧自己。」
寒月清左思右想,難以兩捨,情不自禁看向仇自雄道:「仇教主,難道你就不能高抬貴手?平平安安的放了五位大師?」
仇自雄嘿嘿一笑,道:「我說了,給寒小姐面子,平平安安放了五掌門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個條件,你嫁給我,只要你在這裡和我拜堂成親,我就不傷他們一根毫毛,平平安安送他們回洛陽。」
「放屁。」一靈狂吼,指著仇自雄道:「告訴你,月姐是我的,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任何人想打她的主意,都一定要過我這一關。」
這當口,他竟爭起老婆來了,寒月清又羞又氣,真恨不得扇他兩耳括子。寒月清心懷廣大慈悲,為了俠義道的興衰存亡,別說嫁人,便要她下油鍋進地獄,她也是眉頭都不眨一下。如果沒有一靈,她說不定真會答應仇自雄的條件,但現放著一靈,他明顯會阻攔,這一條是行不通的。禁不住望著仇自雄,道:「仇教主另提一個條件好不好?或許,出錢來贖。」
仇自雄搖頭,陰笑著盯著寒月清優美絕倫無可比擬的身子,想像著白紗裙下的無邊勝景,淫心大起,只恨不得立時將她摟在懷裡,姿意淫辱一番,搖搖頭道:「這是惟一的條件。」驀地裡眼前白光一閃,一靈飛身挺劍,一劍刺來,口中叫道:「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老子斬了你。」
這一劍來勢若電,劍尖眨眼間就到了仇自雄胸前,仇自雄雖早已領教過他的厲害,仍有點措手不及,大驚之下,保命要緊,顧不得雅觀,就地一滾,滾了出去。
他也是一滾,若是後躍或者側躍,一靈劍尖跟蹤而至,都能一劍要了他的命,但這一滾,他身子遠遠脫開了一靈寶劍的變化範圍,因而得以保命。
一靈激起性子,更不肯收手,寶劍靈蛇般回轉,再指向仇自雄,但這時童猛、苗百蔭卻已攻過來。一靈寶劍圈轉,一蓬劍雨,倏地炸開,將童猛兩個攔在劍雨外。劍雨未失,另一點寒星若天外流星,跟蹤仇自雄射去。仇自雄滾到椅子旁,不及站起,寒星已到,百忙中拖起椅子一攔,同時身子魚躍而出。
一靈寶劍將椅子絞得粉碎,回頭又迎上了童猛、苗百蔭,兩人這時都已用上了兵器。童猛使判官筆,苗百蔭用的卻是一對金環,風聲虎虎,聲勢均是不小,卻是守勢多,攻勢少。
烏百靈一直在屏風後,仇自雄兩次遇險,嚇得她魂飛膽裂,生怕再次打開童猛兩個,襲擊仇自雄,站出來叫道:「大家一起上,圍住他。」紅衣老祖、李青龍、陸九州果然一擁而上,五個人五般兵器,齊向一靈攻去。□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寒月清見露出空檔,一咬牙,道:「走。」護著五掌門,向外衝去。
五掌門功力一失,年齡便顯了出來,不過幸虧都還自己能走,否則寒月清縱有通天之能,也只有望天而歎了。
他們一動,陸雌英幾個及剩下的四大將便一齊圍將上來,寒月清劍舞寒光,圍著五掌門滴溜溜轉動。這一下,才顯出大愚羅漢的傳人確是非比等閒,陸雌英等雖個個具備一流身手,而且人多勢眾,卻就是衝不破寒月清的劍圈。寒月清劍光一到,便只有踉蹌後退,眼見寒月清護著五掌門,衝出門去。
仇自雄翻身爬起,眼見寒月清及五掌門消失在門外,又驚又羞又怒,一把搶過烏百靈手中寶劍,道:「李青龍、陸九州,帶著你們的人及四大將,與我截住寒月清,她若走了,你們個個得死。兩位國師及師祖與我困死王一靈這賊禿。」揮劍撲上。
李青龍、陸九州大聲應令,退出戰圈,一靈一柄劍卻忽地逼開苗百蔭等諸般兵器,倏地到了兩人胸前,呵呵笑道:「不要走,陪我玩玩。」
仇自雄寶劍橫截,咬牙道:「圈死他。」苗百蔭紅衣老祖等竭力攻上,李青龍、陸九州趁著仇自雄一攔,飛身向門外射去。
一靈驀地飛身直起,半空中身子倒轉,頭下腳上,直到大廳橫樑前,雙腳在橫樑上一蹬,鷹一般飛射李青龍兩個,口中叫道:「若叫你兩個走了,我這王字從此倒著寫。」
李青龍兩個方到門外,一靈寶劍已到。李青龍兩個駭然色變,怎麼也想不到,一靈眨眼間就能從仇自雄四個的包圍中脫身出來,兩人不敢再追寒月清,只得回身應戰。一靈卻不與他們纏鬥,寶劍一振,盪開兩般兵器,突地又一個跟頭翻起,直翻到李青龍兩個後頭,反倒攔住了李青龍兩個去路。這時候寒月清護著五掌門,走出還不過十餘丈,而圍攻的人越來越多。一靈又急又怒,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現在最關健的,是攔住李青龍等幾個超一流好手,只要這幾人不漏網,寒月清終能衝得出去,口中叫道:「月姐,不要慌,我替你攔住這幾個,我們一定能衝出去。」口中叫,手中毫不停著,將天龍與兩魔全部武功都端了出來。奇招迭出,壓得李青龍、陸九州全無還手之力,步步倒退,堵住廳門,裡面仇自雄四個空自著急,出來不得。
仇自雄急了,對紅衣老祖三個道:「你們從側門出去。」紅衣老祖三個應聲而去。
一靈大怒,叫道:「我斬了你這王八崽子。」劍發雷霆,將李青龍、陸九州、仇自雄三個都裹在劍光裡,其中大半力道壓在了仇自雄身上。
仇自雄劍上仿似壓了一座山,幾乎氣也喘不過來,然而他的武功也確實到了非同小可的境界,一靈的武功雖比他高得多,但就算單打獨鬥,三、五十來招也取不了他的性命,何況旁邊還有李青龍、陸九州兩個幫手。
李青龍兩個對一靈是越來越怕,昔日的一靈已夠可怕了,今日的一靈更似乎得了神助,武功高得不可想像。兩人心裡實不願與一靈相鬥,十分本事,使不了七分,但眼見仇自雄面紅耳赤,在一靈劍下苦苦掙命,兩人卻又不得不鼓起勇氣,拚死向前,以減輕仇自雄的壓力。沒辦法,他們的性命都拴在仇自雄褲腰帶上,仇自雄若死了,他們也活不成,而且會死得更慘。
一靈神勇無倫,將仇自雄三個壓得步步後退,直退入了廳裡,但急切間卻也傷不了他們,便在這時,眼角餘光瞟到紅衣老祖的大紅身影在側後出身,心中怒罵:「這老而不死的死老鬼,月姐,你這可害死人了。」猛攻一劍,勢若怒濤的內力逼得仇自雄三個齊退一步,腳步一點,身子閃電般向紅衣老祖射去,口中怒叫:「老鬼敢伸頭,老子斬了你。」
紅衣老祖先前已吃過他的苦頭,對他是又恨又怕,眼見一靈劍到,忙側身閃避,再不敢直接一靈劍鋒,一柄劍舞得呼呼風響,全是守勢,一靈攻了兩劍,雖震得他東倒西歪,終是取不了他性命,這時苗百蔭兩個也鑽了出來,齊向一靈攻到。紅衣老祖見來了幫手,膽子放大,也還劍攻來。一靈豪氣勃發,大聲高呼,一柄劍左擊右刺,宛似龍舞九天,興致淋漓,殺得紅衣老祖三個滴溜溜亂轉。
仇自雄撲出廳來,叫道:「你們三個困死這賊禿。」對李青龍兩個一揮手:「擒住寒月清。」方奔出一步,一靈寶劍忽如神龍般飛到,叫道:「誰也不要走。」
仇自雄三個忙執劍抵擋。他三個走不了,紅衣老祖三個卻騰身向寒月清一行人撲去,而寒月清一行人,這時才剛剛到街口,不過走了三、四十丈。
仇自雄哈哈狂笑,道:「賊禿,你便有三頭六臂,也保不了寒月清。」
一靈大怒,無心與他鬥口,回身撲向紅衣老祖三個,仇自雄叫道:「我們上屋,三路撲擊。」與李青龍兩個躍上屋面,分頭向寒月清撲去。
這下一靈真的傻了眼,急怒攻心,劍作刀使,一劍劈下,當面的童猛苗百蔭兩個各舉環、杖,一齊封擋,「錚」的一聲巨震,童猛兩個心血翻騰,臉如關公,齊躍出去。
這一劍如此猛惡,嚇壞了紅衣老祖,不敢上前夾攻,反遠遠跳開,此時童猛兩個手軟腳麻,紅衣老祖又不在一旁牽制,一靈若趁勢追擊,童猛兩個死路一條。奈何,那一面,仇自雄三個已如三頭惡鷹,惡狠狠向寒月清撲去,寒月清將五掌門護在街角,正面要迎擊仇自雄三個,還要格擋陸雌英等其他好手對五掌門的攻擊,鬧了個焦頭爛額,情勢岌岌可危。
若僅是寒月清自己,仇自雄這些人攻上來,她不說傷敵,自保還是完全做得到的,但要分心防護五掌門,可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一靈高叫道:「月姐莫慌,我來幫你。」不及追殺童猛兩個,飛身撲援,他一到,便如虎入狼群,仇自雄等紛紛散開,旋又合圍。
一靈一柄劍左擊右刺,將仇自雄等一拔拔趕開,對寒月清道:「月姐,沒事吧。」
寒月清搖搖頭,對他歉然一笑,道:「沒事。」她額頭微見香汗,頰生紅暈,這一笑,三分歉疚,七分感激,說不出的嬌柔,說不出的美艷,一靈心動魂搖,血為之沸,劍光暴漲,叫道:「月姐,緊帖一面街道,叫王八崽子們不能四面進攻,我在前,你在後,衝出去。」
他豪勇如獅,寒月清信心大振,脆聲應道:「好。」
五掌門緊帖街道一面,一靈在前,寒月清在後,兩柄劍蕩出一道劍網,成半月形將五掌門罩在中間,緩緩向外殺出。
這一招十分管用,仇自雄等雖竭力撲擊,卻衝不破一靈兩個的劍網,仇自雄又急又怒,眼珠一轉,對餘下的四大將道:「上屋頂,用暗器射他們。」四大將應聲躍上屋頂,各掏出暗器。
這一招毒辣之極,一靈寒月清兩支劍抵擋三面圍攻,已盡了全力,再無力格擋來自上面的暗器,若暗器是射向他兩個倒也是小菜一碟,但明擺著,四大將首選的目標一定是五掌門。
寒月清大急,叫道:「一靈……」一靈所顯示的驚人本領深深的震撼了她,危急無奈之中,自然就向他求助了。
一靈也是又急又怒,偏偏他手上又沒有暗器,打不著四大將,無奈之中,越加惱火,寶劍一蕩,將李青龍長鞭、童猛苗百蔭環杖一齊盪開,飛身便起,叫道:「哪個敢放暗器,老子先斬了他。」
一靈先前一劍殺四將,餘下的四將對他既是恨之切骨,卻又是聞之落膽,見一靈閃電般衝上,四將魂飛魄散,四散飛逃,手中暗器來不及瞄準,胡亂撒下,有些飛向一靈,大部分卻向五掌門頭頂撒落。飛向一靈的,毫無作用,一靈劍一蕩,便如狂風吹柳絮,一去數十丈,飛向五掌門頭頂的,卻害了寒月清。
一靈上撲,餘下的空檔勢必要寒月清填補,雖然依一靈的打算,不過即去即回。但無論童猛李青龍,哪一個又是等閒之輩?時間雖短,他們也足可對寒月清形成巨大的壓力。寒月清雖懷驚世之技,獨擋五大超一流好手及陸雌英劉湘烏林等一流好手十餘般兵器,也實在是有點力不從心。偏偏又飛來一蓬暗器,五掌門手無縛雞之力,寒月清不擋不行。右手寶劍振起無數劍點,格擋攻來的十餘般兵器,左手長袖一拂,一股勁風發出,將一干暗器一齊震飛。
分則力弱。暗器是震飛了,前面卻有數般兵器突破她劍網,射向五掌門。紅衣老祖刺向天風子,仇自雄刺向悟本禪師,苗百蔭砸向紫龍真人。
寒月清大驚失色,一聲嬌叱,寶劍回轉,劍削仇自雄,袖擊紅衣老祖,裙底腿飛起,猛踢苗百蔭,將三人盡數逼退,卻突地覺得立著的腿一陣劇痛,膝彎一軟,差點跪倒。原來她情急之中使盡解數救人,自身失了防備,腿上竟給烏林刺了一劍。
一靈在牆上一眼看見,驚得膽都要裂了,一頭長髮,根根豎起,嘶聲狂叫:「兔崽子,我要你死一萬次。」連人帶劍撲下,寶劍劃起如儔巨浪,將攻向寒月清的十餘般兵器一齊盪開,左手在寒月清腋下一托,右手劍脫手飛出,直射向烏林。
烏林傷了寒月清,聽得一靈震天塌地的狂吼,便知不好,飛身倒退。可惜,一靈即有心殺他,他又如何脫得一靈之手,寶劍閃電般追到,從烏林胸口穿過,再又遠遠的飛出十餘丈,才落下地來。一靈這一劍,實是用了全力,烏林連「啊呀」也沒叫一聲,便已一命嗚呼。
仇自雄等十餘人,給一靈一劍逼開,李青龍鞭長,最先一鞭打到,他不敢打一靈,打的是一靈側後的悟本禪師。一靈手一伸,一把抓住鞭頭,運勁一抖,吼道:「鬆手。」鞭上勁道巨浪般送到,李青龍如何撐得住,聞聲撒手丟鞭,仍退了兩步,一臉驚駭。
仇自雄等回撲,一靈手一振,長鞭突然活了,猛然昂頭掃出。青龍鞭在李青龍手裡,名不符實,而在一靈手裡,卻真如一條發怒的青龍,龍尾橫掃,掀起無儔颶風,撕裂空氣所發的異響,直叫人心血下沉。
仇自雄、紅衣老祖、童猛三個兩劍一環一齊橫格,與鞭柄一觸,驀地裡全身大震,虎口如遭火焚,兵器差點脫手,一齊踉蹌後退。
一靈憂心寒月清傷勢,猛地裡一躬身,將寒月清攔腰扛在肩上,長鞭一掃,打開一條出路,飛身一躍上了屋面。再一躍便消失在屋後,仇自雄等眼睜睜看著,卻是沒有半點辦法攔得他住。
寒月清猝不及防給一靈一把扛起,方驚呼出聲,身子已上了屋面,只見眼底屋瓦倒退,眨眼已到了鎮壓外,鑽入了林中。她這時才來得及開口說話,叫道:「快放下我,仇自雄會害了五位大師的。」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一靈無名怒火三千丈。他一手撫著寒月清手腿,觸手處又濕又熱,不住的有血湧出。
一靈心疼得心都要碎了,她卻還在掛記別人。一靈全不理她,扛著她一陣猛跑,到一處山泉旁,這才停下。
一靈小心翼翼將寒月清放下,寒月清卻還在為五掌門擔憂,叫道:「一靈,五位大師他們……」
一靈兩眼出火,若換作別的女子,他早已吼出聲來,對寒月清卻捨不得,沉著臉道:「先顧你自己吧。你看,流了多少血?」他攤開手,果是滿手的血。
寒月清也覺傷口處火辣辣的痛,卻道:「但是,五位……」然而見了一靈的神情,終於沒說下去。
一靈撕下自己衣襟,道:「快拿金創藥出來,我給你裹傷。」一靈治病一流,身上卻從不帶藥。其實他身上幾乎什麼都不帶。不僅不帶藥,也不帶劍,更不帶錢。
寒月清身上倒有少林一流的金創藥,掏出藥來,卻害羞起來,因為傷處在膝彎上頭,到了大腿上,女孩子的大腿,怎麼可以叫男人看,猶豫道:「我……我自己來。」
一靈一聽,暴跳如雷,急得幾乎要去撞巖,叫道:「你傷在大腿後,自己怎麼包紮?你一定包不好,而且,我要是不親眼看看你傷到什麼程度,我怎麼放得下心?」
在一靈心裡,寒月清實是比自己的眼睛還珍貴,若不親眼看看她的傷口,看看到底要不要緊,他如何放得下心?
他一臉狂暴,但殷殷深情,寒月清自然看得出來,經過這些天尤其是今天的惡戰,她心裡已實在再難將一靈當作敵人,反倒有了不少的感激,覺得不能太過拒絕一靈,免得傷他的心,只得含著羞,側身坐下。
一靈掀起寒月清長裙,寒月清左腿長褲已給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一靈心疼無已,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傷到了什麼樣子?」不敢裉寒月清長褲,只將傷口處褲子撕開來,用布沾了水,將傷口洗淨。
撕開的褲子下面露出寒月清大腿的一片肌膚,白如雪,瑩如玉,優美絕倫,情魔對女體有著透徹的研究,窺一斑而知全豹,僅從這小小的一塊肌膚,他已能想知寒月清的肌體之美,在這天公的傑作上,卻多了一個半寸長的創口,留下了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撼。
一靈心中的遺憾惱怒,無以形容,叫道:「太可惜了,月姐,你怎麼就這麼的不知道珍惜自己,你知道你有多美,有多珍貴,現在呢,你看看。」一面嘟嘟嚷嚷,一面小心翼翼的替她敷上金創藥,包紮好。
寒月清側身躺著,聽著他嘮嘮叨叨,心中五分羞,三分喜,也有兩分氣,想:「這人,真是的,不關心五位大師的死活,卻來關心這個。」但不知如何,她自己心裡,也隱隱多了一層遺憾,對自己身子之美,寒月清自己當然最瞭解不過,往日沐浴之時,看著自己完美無暇的肌體,甚至她自己也會迷醉。但那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即就克制自己,想得最多的,是怎麼完成師命,團結俠義道,打敗天龍,讓武林蒼生莫遭慘禍,而不是想著打扮自己,展示自己天賦的美麗,讓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心中這麼想,對自己的美麗也就沒有太多的留意。但現在,她卻真的覺得有些可惜,有些在意了,想:「不會留下疤痕吧,千萬別留下疤痕才好,那可難看死了。」無意識中,她已想到給人看了,這無疑是一靈的成功。
包紮妥當,寒月清坐好,收起暇思,憂心忡忡的道:「五位大師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可千萬別遭了仇自雄的毒手才好。」
寒月清之所以受傷,全是五掌門累的,一靈正恨得五人要死,氣恨恨的道:「死了就死了,什麼了不起,自有五大派到今天,死的掌門人多啦,死了他們五個,五大派就滅亡了?不可能吧。」
「你怎麼這麼說話?」寒月清惱了。
一靈撇嘴:「我對那五個人一點好感都沒有,沒半點本事,平時看上去威風凜凜,真動起手來,看看,一個個都成了孫子。」
「話不能這麼說。」寒月清道:「那仇自雄的實力確是非同小可,無論李青龍、陸九州或者紅衣老祖,任指一個,都是名震武林的一派宗主,無論武功還是名望,都不比五大掌門差,更加上仇自雄和那兩個不知名的老者,這麼雄厚的實力,除了天龍舊屬,放眼武林,哪個門派能與他相比,五掌門以少打多,又不明實情,失手自在情理之中。」
一靈又是一撇嘴:「什麼呀,五掌門好歹也有五個,你我可只兩人,怎麼我兩個說進就進,說走就走,仇自雄除了乾瞪眼,拿我們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這倒是真的,寒月清一時無言反駁,對一靈道:「一靈,你的武功可真高,今天可多虧了你。」
這下一靈高興了,道:「沒什麼,其實姐姐只是太過心慈手軟,婆婆媽媽的,姐姐若放得下手段,大愚羅漢的傳人,又豈是好對付的。天下間又誰能讓你中毒?誰能讓你受傷?」
這也是實話,寒月清歎了口氣,想:「我肩負師命,不這樣,又怎樣呢?」看著一靈道:「一靈,我發現你好些武功我很眼熟。」
一靈心中一跳,不敢與她對視,道:「是嗎,姐姐是大愚羅漢的傳人,胸羅萬有,小弟幾招三腳貓的把式,自然逃不過姐姐的法眼。」他竟然客氣起來了,不過聽起來連自己也彆扭,暗罵:「他媽的,什麼屁話。」
第三十六章
寒月清搖頭道:「你別謙虛,你劍法中某些招式,好像是昔年天龍的天龍七劍,那可不是三腳貓的把式,光名字就嚇得死人的。但我奇怪的是,在天龍七劍中,似乎還摻了許多別的武功,弄得完全不像天龍七劍了,偏偏又威力奇大,真讓人想不透。」
一靈大喜,想:「不像就好。」看著她好看的眸子,笑道:「你說我是四不像。」
寒月清也笑了,道:「對了,你就是個四不像。」
這一笑,就恍似一朵牡丹花突然間迎風綻放,真是說不出的清新,說不出的美艷,一靈一呆,癡癡的道:「月姐,你笑起來真美,別人只想榮華富貴,只想爭天下第一,我卻只有一個心願,能永遠與月姐這麼相對,聽月姐說話,看月姐笑,再無所求。」
寒月清俏臉一紅,忙低下頭,嗔道:「你說什麼呆話呀。」心中卻也不自禁的彭彭跳了兩下。
此時夕陽已落,暮色將合,微微的晚風拂過,吹得寒月清雪白的裙裾微微的飄動。
一種極溫柔的感覺自一靈的心底悄悄升起,瀰漫全身,那一瞬間,他整個人似乎都空了,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寒月清卻又想起了五大掌門,對一靈道:「一靈,我們去看看好不好,千萬別叫五位大師遭了毒手。」
一靈從沉醉中清醒過來,搖搖頭,道:「你腿上有傷,怎麼去?」
寒月清道:「這點傷算什麼,比輕功,我保證不會輸給你。」
一靈斷然搖頭:「不行,你有傷,必須休息。」
寒月清知道他固執起來還真有點牛性子,想了一想,柔聲道:「那你替我去看看,好不好?有事沒事,回來告訴我一聲。」
她這麼柔聲相求,一靈想拒絕也拒絕不了,況且一靈也不想她一夜擔心,點頭道:「好吧。」站起來,走入林中。寒月清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倒是一呆,想:「其實我看錯了,他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可惜僅僅喝杯茶的功夫,一靈又鑽了回來,兩手各抓了一隻肥碩的野雞,笑嘻嘻道:「月姐,這林裡的野雞可真肥,咱們的晚飯,就烤雞吃。」
寒月清哭笑不得,嗔道:「你這人,我還以為你去看五位大師了呢。」
「月姐呀,別這樣,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填飽了肚子再說。」一靈嘻嘻笑,到溪邊,三下五除二將野雞洗剝乾淨,生起火來烤雞。
寒月清靜靜的坐著,看著一靈忙碌,這時天已黑透,閃爍的火光印在一靈臉上,時明時暗,寒月清心裡,也就時喜時憂,一時想:「今天幸虧有他。」一時又想:「五位大師若知道我和他這樣,不知會不會生氣?」心中千頭萬緒,呆呆的看著一靈,一靈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臉來,對她燦然一笑。
寒月清臉一紅,忙低下頭,旋即又抬起頭來,看著一靈,肅然道:「一靈,你和我說實話,方劍詩大俠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一靈一呆,抬起臉來,看著寒月清,眼中慢慢的也變得嚴肅無比,道:「不是我殺的,月姐,不怕你惱,說句心裡話,別說一個方劍詩,便是五大派的掌門,我殺了也殺了,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寒月清點了點頭,想:「以他如此武功,如此實力,確是用不著撒謊。如果說是怕承認了惹我不快,可在沒見我之前,對著五大掌門,他就已經否認了,可見真不是他。但這裡面的內幕到底是怎樣,又怎麼叫五位大師信他呢?」癡癡想著,鼻端早傳來了陣陣的肉香,苦戰半日,早已是飢腸轆轆,肚子裡突然咕嚕咕嚕一陣響,一靈抬眼看來,四目相對,突地齊聲大笑。
一靈將一隻雞一撕兩半,道:「看看手藝如何?」遞一半給寒月清,寒月清也不客氣,接過來,輕輕咬了一口,不禁連聲讚道:「好,又香又甜。」
一靈大喜,做古做怪的抱拳低頭,道:「多謝誇獎,愧不敢當。」寒月清禁不住又嬌笑出聲。
談笑中,兩隻烤雞眨眼吃完,一靈撫著肚子道:「一靈啊,吃飽了,該去跑腿了吧?可別又打懶主意,那我就要生氣了。」
他學的是寒月清的語調,寒月清聽著,忍俊不禁,掩嘴大笑,一靈道:「好吧,月姐,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即來。」腳尖一點,飛身倒退,一去數丈,眼見要撞到一棵樹上,寒月清方要提醒他,他背上卻恍似生了眼睛一般,身子突地一轉,繞到了樹後,眨眼不見。
寒月清微張了嘴,心頭久久難以平靜,眼前儘是一靈的影子。
一靈展開輕功,眨眼回到鎮上。鎮子這時已盡為仇自雄手下的烏蛇族武士佔據,各街口燈火通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壁壘森嚴,不過這樣的崗哨防一般的人可以,防一靈,那是半點作用也不起。一靈輕輕鬆鬆就摸到了日間那座巨宅前,側耳一聽,方圓數十丈內一切動靜盡入耳中,何處有崗哨,何處無崗哨,一清二楚,毫不猶豫翻身入內,耳朵探路,避開一處處明崗暗哨,急速深入。到一幢屋舍前,一靈耳中突然聽到一聲微微的歎息,心中一震,飛身到窗前,倒掛金鉤,伸指戳破窗紙,往裡一看,頓時喜得差點叫出聲來。
他耳中早已聽出,房中有兩個,都具一流身手,又聽出,方才一聲歎息,乃是陸雌英所發,此時一看,屋中繡榻上,並肩坐著兩個人,卻正是他的老熟人,陸雌英和李玉珠,兩女無言並坐,都是一臉的愁苦。
一靈眼前,幻現出陸雌英和李玉珠的裸體,那時綠竹霸王硬上弓,他卻不知道用,這時回想起來,兩人的身子纖毫畢現,頓時腹中發火。與金鳳姣、水蓮柔三個在一起時,一靈每夜都要摟著她們,盡情歡愛個夠的,這些日子與寒月清在一起,不敢起心,其實已憋得很了。見了陸雌英兩個,全身慾火頓時熊熊燒起,再忍耐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窗子,便閃了進去。
【文、】陸雌英、李玉珠吃了一驚,騰地站起,看清是一靈,頓時都呆了,眼中的神情,都是又喜又悲。
【人、】一靈張開雙臂,看著兩女,柔聲道:「英姐、玉姐,我是一靈,你們不認識我了?」
【書、】陸雌英突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猛地撲到一靈懷裡,狠狠捶他:「你這該死的,你到哪裡去了?」
【屋、】李玉珠也撲過來,同樣的淚流滿面,哭道:「一靈,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我們好苦。」
兩女身子給仇自雄強佔,性命為仇自雄控制,呼叱來去,形若奴婢,心中的委屈,在這一刻間,便全都爆發出來。
一靈完全能理解兩女心中的苦處,摟著兩女,也禁不住流下淚來,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們,我該早來找你們的。」
兩女哭得更加厲害,就在他懷裡,將怎麼被仇自雄污辱、控制,怎麼受他的委屈諸多的苦處都說了,直聽得一靈將一嘴鋼牙咬得咯咯作響。
好不容易兩女收住眼淚,一靈摟著兩女在床上坐下,道:「兩位姐姐放心,我一定抓住仇自雄,逼他交出解藥,然後再將他千刀萬剮,為兩位姐姐報仇。」
「不,我要親手收拾他,否則難解心頭之恨。」李玉珠叫。
「對,你抓住他,就把他交給我們倆,我們要親手收拾他。」陸雌英也道。看著一靈,又道:「一靈,幾個月不見,你好像變了許多,武功長進了,性情似乎也完全不同了。」
「只可惜沒早點開竅,錯過了送到嘴邊的兩塊肥肉。」一靈在心裡惋惜,微笑著道:「是嗎?」摟著兩女腰間的魔手,開始動起來,施展魔功。
陸雌英兩個幾乎同時呻吟了一聲,一齊抬眼看他,眼光裡都蕩漾著春情。
一靈心中發出一聲歡叫,身子一仰,將兩女扳倒在床上,一翻身,壓住兩女,一頓揉搓,陸雌英兩個沒想到僅僅兩個多月不見,昔日那個迂腐木訥的小和尚,會變得如此風流急色,且手法老到,均是又驚又喜,一靈手上不停,同時去解兩女衣服。
陸雌英突然抓住一靈的手,叫道:「不,一靈,我們配不上你,我們的身子已經髒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激情中的李玉珠聞聲也睜開眼睛,眼眶裡隨即也溢滿了淚水。
「不,這不怪你們,你們是被迫的。」一靈叫,他莊嚴的凝視著兩女,道:「在我眼裡,我的英姐和我的玉珠始終是最聖潔最乾淨的,和我初認識你們時全無二致。」
「一靈。」兩女感動得一齊哭了起來,同時伸出手,狠狠的摟住了他。
「是我不好,讓你們受委屈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的補報你們。」一靈喃喃的說著,在兩女臉上唇上不住的吻,然後是深深的長吻,嘴唇分開時,兩女眼裡都有了火一樣的激情。
陸雌英看一眼李玉珠,對一靈道:「一靈,既然你不嫌棄我們,就讓我們來服侍你。」說著,兩女爬起身子,伸出手,自己解開衣服。
兩女的裸體,一靈早已見過,但眼見微微的燭光裡,兩女瑩白的身子從衣服裡鑽出來時,仍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暗暗叫道:「英姐玉姐的身子可真美啊,一點也不比蓮姐鳳姐三個差。」
兩女柔情款款,讓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加遮攔的坦露在一靈的眼光裡,然後一齊伸手,替一靈寬衣。
一靈這時候已完全將來這裡的目的忘到了腦後,伸臂摟住兩女,濃濃愛火中,更渾忘一切。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女心滿意足,疲勞之中,竟擠在一靈懷中睡著了,一靈也想合眼,卻猛地想起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急忙悄悄下床,出房,飛身向大廳撲去。
陰魔的陰靈具有一種超出人類感官的特異魔覺,能覺察出許多用眼耳看不到也聽不見的暗藏的危機,方才與兩女拚死歡愛,情魔一手遮天,魔覺受到壓制。此時雲收雨散,魔覺再起作用,一靈竟感覺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毀天滅地般的危機。
離著大廳還有數十丈,耳中已聽到一聲高呼:「一拜天地。」
「啊。」一靈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體內全部潛能於一瞬間一齊激出出來,身子如一枝離弦的箭,一掠數十丈,砰的一聲撞碎大門,直穿進大廳中,晃身站在了兩個人中間。
這兩個人,一個是仇自雄,另一個,竟是寒月清,而更驚人的,是兩人面前的香案上,插著紅燭,拜天地的,竟然就是他兩個。
一靈看著寒月清,叫道:「月姐,你……」卻再也說不下去,全身顫抖,身上虛汗直冒。
幸虧來得及時,若遲來那麼一會,或者,乾脆摟著陸雌英兩個小小的睡一覺,那麼,一切就不可挽回了。那最珍貴的,那牽心扯肺代表天地人間一切歡樂的,就將永遠失去。
如果寒月清嫁給了仇自雄,一靈無法想像。他還能活下去。
寒月清為什麼會在這裡?更會與仇自雄拜堂呢?
原來一靈走後,寒月清總是不放心,即擔心五大掌門又擔心一靈,左思右想,終於忍著痛,前腳後腳的進了鎮,沒找到一靈,卻在尋找五大掌門時給仇自雄發現了。仇自雄指揮童猛等將寒月清團團困住,不動手,卻提出條件,只要寒月清嫁給他,他立即放了五大掌門,並與俠義道聯手,在明年泰山大會上共抗天龍靈鳳。他這兩個提議,對寒月清都有著巨大的誘惑力,而一靈又久不見顯身,寒月清無可奈何之際,終於答應嫁給仇自雄。
一靈心中的狂怒正如熾熱的岩漿在蠢蠢欲動,一聲狂吼,解下腰間的青龍鞭,一鞭向仇自雄抽下,道:「老子抽死你。」這一鞭含怒而發,鞭如閃電,力若雷霆,鞭未到,疾風已激得仇自雄呼吸為之一窘,知道硬抗不得,百忙之中側身一躍,躲了開去。
紅衣老祖五個四面撲上,烏風、劉湘等也紛紛湧來。
「來吧,來吧。」一靈縱聲狂叫,鬚髮戟張,聲若暴雷,青龍鞭狂抽而來。
他心中實是充滿了無可想像的憤怒,一鞭鞭抽出,已沒什麼招法,但鞭上蘊含的內量,卻激得數丈外的人都括面生痛。這樣的力道,將仇自雄六個人合為一個人,或可接下他的鞭子,單個的人,別說是仇自雄六個,便是寒月清也未必敢接他的鞭子。
所有的人都遠遠的避開,沒有人敢直攖一靈的鞭鋒,劉湘等遠遠的躲到了廳角,仇自雄六個則四面遊走,在一靈與寒月清的身周,空出一個數丈方圓的圈子。文人小說下載
仇自雄又急又怒,轉眼間突然看到了五掌門,五掌門早給四大將攔到了一邊,仇自雄一步過去,猛地將劍架在了悟本禪師脖子上,對寒月清喝道:「寒姑娘,立即殺了王一靈,否則我就將五掌門一一殺絕。」
寒月清大急,叫道:「不可。」
仇自雄一臉獰惡,道:「我數到五,你若不動手,到六時,我殺了悟本,到七,殺了法性,到十,五掌門就成了五殭屍了。」
「不。」寒月清大叫,仇自雄卻已開始數了起來。
一靈憤怒若狂,叫道:「老子先殺了你。」跨步揚鞭,猛擊仇自雄,手卻突然給寒月清托住了。
一靈暴怒的看著寒月清,叫道:「月姐。」
仇自雄大叫:「殺了他。五,我數六了,他不死,悟本死。」
寒月清身子一顫,手情不自禁的摸向了劍柄。
一靈心中一痛,叫道:「月姐,你真要殺我嗎?」
仇自雄狂叫:「殺了他。」
寒月清看著一靈,靈秀的眼眸裡滿是迷惘,心中更是亂作一團。
她猶豫難決,一靈卻是殺伐立斷,因為無論天龍還是陰魔,都絕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一靈倏地一伸手,點了寒月清的軟麻穴,再一弓腰,又如日間般,將她扛在了肩上。
寒月清一則心中迷惘,二則也決想不到一靈會對她出手,全無抗力,給一靈扛在肩上,心中反而輕鬆了,閉上眼睛,軟軟伏在一靈肩上,再不管身外一切。
一靈長鞭一揚,跨步出殿。仇自雄功敗垂成,眼看到嘴的天鵝肉眨眼又飛了,急怒欲狂,狂叫道:「王一靈,你敢走,你走了,明天就來給五掌門收屍吧。」
一靈方到門口,聞聲倏地停步,冷電般的眼光盯著仇自雄,就似要把他盯穿,嘿嘿一陣冷笑,閃身出殿,瞬間不見。
仇自雄呆在那裡,良久動彈不得。一靈那一聲冷笑,笑得他心也冷了。一靈雖一言未發,然而這一聲冷笑裡所發出的威脅,比別人千言萬語加起來還要沉重得多。
一靈扛著寒月清,眨眼又回到了先前的山泉邊,放下寒月清,瞪著她,嘴裡卻如風箱般,呼呼扯氣,這當然不是累的,他是在惱火、生氣。
寒月清知道他的心,當然理解他的心情。但她想到了紫龍真人和極化真人,更想到了五大掌門仍在仇自雄手裡,冷著臉道:「解開我的穴道。」
一靈不動,寒月清的冷淡叫他更氣,他噴火的眼睛瞪著她,胸中的憤怒叫他全身顫抖,他猛地跳了起來,手中長鞭一揚,一鞭向丈許外一棵大樹抽去。轟隆一聲,大樹攔腰折斷,轟隆隆的倒地聲在靜夜裡有若悶雷。
一靈恍似巔狂,一鞭又一鞭,不絕向四周樹木抽去,空氣的異嘯裡,一株株大樹紛紛載倒,草木橫飛。
一靈一聲狂叫,終於停手。
寒月清冷冷的道:「你發癲發完了,可以給我解開穴道了。」
「我沒癲,只你才癲狂了,竟然答應嫁給仇自雄。」一靈狂叫。
「我嫁給誰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著嗎?何況,嫁給仇自雄又有什麼不好?」
「啊。」一靈聲怒叫,猛地衝到寒月清面前,托著她兩腋,將她舉了起來。
四目相對,一靈眼中似乎有火在噴射,狂叫道:「你竟說這樣的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珍貴,你是天上的仙子,每寸肌膚都是聖潔無暇的,而仇自雄只是只癩蛤蟆,他多看你一眼,已是對你的褻瀆,你竟然還要嫁給他,天啊。」
兩張臉帖在咫尺,一靈因激動而噴發出的唾沫星子,幾乎打濕了寒月清的面頰。
寒月清心中充滿了一種複雜的情緒,實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一靈赤裸裸的愛戀比山高,比海深,讓他不得不感動。但最主要的,是她已清清楚楚的認識到,自己也已愛上了一靈,在與仇自雄拜天地時,心間那瞬間的劇痛以及看到一靈出現時那無邊的喜悅,再明白不過的說明了這一點,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不說五掌門還在仇自雄手裡,最終還得向他妥協,就是救出了五掌門,以紫龍真人與極化真人對一靈的怨毒之深,她和他又怎麼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思來想去,寒月清仍只有強壓住心中的激情,對一靈道:「你放開我。」雖然冷淡不僅傷了一靈也傷了自己,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在心裡叫:「一靈,冤家,我們這一輩子,是沒有緣份在一起了。」
一靈沒聽到她心裡的痛苦,卻只看到了她臉上的冷淡,狂怒讓他頭腦一陣陣發漲,他猛地抱住了寒月清,伸嘴就向她臉上吻去。
寒月清驚叫:「你幹什麼?」
「我要娶你,我不許你嫁給別人,就算傷害你,我也一定要得到你。」一靈喃喃的叫著,瘋狂的在寒月清臉上嘴上親吻。
寒月清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又急又羞,她雖然愛一靈,把身子給一靈,她心甘情願,但是她絕不願一靈在這種情形下得到自己,她叫道:「一靈,你這瘋子,你放開我。」
一靈卻似真的瘋了,不僅不聽她的,反而猛地將她放在草地上,伸手就去撕她的衣服。
寒月清「啊」的一聲驚呼,又羞又怒,卻是動彈不得,只得閉上眼睛。但一靈扯著她衣領的手,卻突然停住了。
寒月清仰面躺在草地上,清明的月光照著她秀麗無儔的臉龐,將她臉上所有的憤怒羞急清清楚楚的一一展現了出來。
「天啊,我這是怎麼了,我……我瘋了嗎?」一靈喃喃的叫著,似乎有一個什麼東西狠狠的揪著他的心,難受之極。
便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何方狂徒,敢在此為非作歹。」
為非作歹四個字象鋼針一樣扎進一靈耳鼓,一靈啊的一聲大叫,猛地跳起,隨即跪倒在地,猛抽自己耳光:「畜生,禽獸,打死你,打死你。」
寒月清早睜開眼睛,沒想到他會這樣,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既欣慰卻又有幾分遺憾,忙喝住一靈道:「你幹什麼?」
一靈早打得自己兩邊嘴角都滲出血來,紅了眼道:「我不是人,我打死自己。」說著,又打。
寒月清雖怪他粗暴,但他這麼打自己,她可又心痛了,忙喝道:「住手,你不聽我的話嗎?」
一靈身子一抖,果然住手。
寒月清道:「扶我起來,解開我的穴道。」
一靈忙過來,伸手欲扶,卻又停住,凌空出指,一股勁力透入寒月清身子,解了她穴道。他竟是不敢再碰她。
這時先前那呼喝聲再次響起,卻已到了面前,叫道:「大膽狂徒,還在逞兇。」呼的一掌便向一靈後心擊來。
一靈恍似呆了,竟然不閃不避。寒月清吃了一驚,挺身坐起,一把拔開一靈,右手長袖輕拂,一股柔和的內力透出,化解了來人的掌力。
來人是一個身軀十分高大雄壯的漢子,異族裝扮。見寒月清反助一靈抵擋自己掌力,倒是一愣,道:「姑娘,沒事吧?」眼光掃到寒月清臉上,嘴巴微張,頓時呆住了。
寒月清容顏絕世,初次見她的男子,無不為她美色所震,幾乎個個是這個情形,倒也不以為異。站起身來,搖頭道:「沒事。」她怕這漢子再對一靈動手,囁嚅著道:「這位大哥,其實……其實我們只是在鬧著玩。」
一靈在一旁,心中羞愧悔恨,只恨不得一頭撞死才好,心中只想:「月姐再也不會理我了,再也不會了。」卻想不到寒月清會這麼說,心中一震,剎時間只想哭出來,但隨即就咧開嘴笑了。
寒月清也擔心他太過自責,這時正偷眼看他,恰好就看見他傻笑的樣子,頓覺又好氣又好笑,哼了一聲,心頭卻也不自覺的甜甜的。
那漢子看見她兩個的樣子,也明白了,不好意思道:「原來是這樣,倒是我魯莽了。」
一靈去了自責,又活了,一眼瞟見那漢子的裝扮,倏地喝道:「你是誰?」一爪抓來。
那漢子吃了一驚,忙道:「別動手。」左掌橫格,斜截一靈脈腕,手法又快又急,武功竟相當不弱。
一靈哈哈一笑:「好奸細,倒還有兩手。」手一晃,一隻手爪突地變成了七、八隻,鋪天蓋地向那漢子抓去。
寒月清沒想到一靈會對那漢子動手,第一招沒來得及阻攔,這時卻晃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一靈手腕,惱道:「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一靈現在最怕她惱,忙辨解道:「月姐你看,這人穿的衣服和仇自雄手下那些蠻夷武士穿的一模一樣,我敢肯定,他一定是仇自雄派來的奸細。」
那漢子先已躍開,這時又猛地跨上一步,神情激動,叫道:「這位兄弟,你說誰?仇自雄?他在哪裡?」
看他激動的樣子,一靈心中起了疑團,道:「你不是仇自雄的人?」
「仇自雄,天啊,總算叫我找到了你。」那漢子仰天而呼,嘴唇顫抖,猛地再跨上一步,看著一靈道:「好兄弟,你告訴我,仇自雄現在在哪裡?」
「你是什麼人,找仇自雄做什麼?」一靈不回答,先問清楚了。這漢子武功極為了得,不在仇自雄之下,貿然相告,說不定又給仇自雄添了一個幫手。
「我叫烏大鵬,我找仇自雄,是要報害命奪妻之仇。」
原來,這漢子就是給仇自雄害得掉下斷魂崖的烏大鵬,但他卻沒有死。
烏大鵬將自己的出身來歷,及仇自雄的陰謀詭計,原原本本,一齊說給一靈兩人聽了,直聽得寒月清眼發怒光,叫道:「這仇自雄簡直不是個人。」
一靈想:「你方才不是還要嫁給他,還說他有什麼不好嗎?」不過剛剛得罪了寒月清,這話暫時可不敢出口,對烏大鵬道:「依你說,烏蛇族的人,包括烏百靈和那什麼兩國師,都是給仇自雄騙了?」
烏大鵬點頭:「是,他不僅騙了百靈,更騙了老王爺,讓老王爺出兵幫他實現他的狼子野心。現在老王爺什麼知道了,這裡有老王爺的喻示,命我召回所有烏蛇族武士。」說著,掏出一片黑黑的木牌似的東西。
一靈大喜,叫道:「仇自雄的末日到了。」看著寒月清道:「月姐,再辛苦一趟,這次我們一定可以把五掌門救出來。」
能救出人,叫寒月清再跑一百趟她也心甘情願,喜道:「好。」
一靈對烏大鵬道:「跟我來。」當先引路。三個人疾向小鎮奔去。
第三十七章
到鎮外,一靈對烏大鵬道:「我和月姐先去鬧個雞飛狗跳,吸引仇自雄的注意,你再悄悄摸過去,找到烏百靈,和她說清楚,否則仇自雄狡猾得很,不知還會有什麼言詞推托。」
烏大鵬點頭同意,藏到一邊。
一靈猛地拉著了寒月清的手,叫道:「月姐,來呀,比翼雙飛。」
想著能救出五掌門,寒月清心中暢快,便不理會一靈的雙關語,也不甩開他的手,嫣然一笑,點一點頭,兩個同時縱身而起,飛身上了小鎮屋面。
握著寒月清軟玉般的手掌,一靈心中的暢快,難以言喻,帶著寒月清,展開身法,便如風一般在小鎮的屋宇上飛來飛去,一路上高聲大叫,狀若瘋狂。
寒月清理解一靈心中的感受,任由他瘋瘋癲癲,也不阻止,臉頰上反而含了迷人的笑意。事實上,她心中也覺甜甜的。
她從小給大愚羅漢以佛法籠罩熏陶,未曾享受過其他少年頑皮天真的童趣,大了更時時以武林興衰為己任,刻苦磨練自己,更未曾有一刻鬆懈。現在給一靈這麼帶著瘋跑,不知怎麼,心中就覺得特別的輕鬆。
這是愛情的魔力,寒月清知道,她心中已深深的鉻進了一靈的影子,這個人已完全佔據了她的心,可以輕而易舉的影響她的喜怒哀樂了。
寒月清偷眼看著一靈臉上側面的輪廓,心中癡迷愛戀,想:「老天爺啊,保佑我們吧,賜我們一段完整的姻緣。」
她心中,始終有一塊抹不去的陰影,那是紫龍真人憤怒的眼光。
一靈兩個揭牆打瓦,狂呼亂叫,早驚動了仇自雄一干人,呼叱聲中,仇自雄等紛紛躍上屋來,卻無人截擊,而是擠在了一堆。是呀,誰有本事或者膽子擋一靈兩個合力一擊?
仇自雄對一靈兩個的行為心存疑惑,一時也沒下令圍攻,在一面屋頂上站定,叫道:「王一靈,你在發什麼神經?」
一靈哈哈一笑,到一面屋脊上停住,伸袖子在屋脊上擦了擦,對寒月清道:「月姐,你坐。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寒月清知道他要拖延時間,嫣然一笑,欣然坐倒。她是面對著月光的,清明的月光將她的笑清清楚楚的照了出來,頓時所有的人都是呼吸一窒。
一靈盯著寒月清秀麗端莊的臉龐,拊掌讚道:「太美了,月姐,我敢肯定,天下所有的花兒加起來,也不及你一半的美麗。」
寒月清聽到的讚美太多了,往日都只是浮雲過影,全不留心。而今夜一句稱讚,卻叫她情不自禁要笑出來,甜甜的看一靈一眼,卻嗔道:「胡說,還不說你的故事。」
寒月清的態度叫一靈有些迷惑,想:「月姐對我好像是大大的不同了,而且剛才的事似乎也並不生氣。」
寒月清在一靈心裡,實在是太重了,以至於總有一種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感覺,反倒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否則以情魔之靈性,早看透寒月清的心了。
一靈點頭道:「好。」挨著寒月清坐下,順手拿過她的手合在自己掌中,道:「月姐,你知道我和天龍舊屬結緣的原因嗎?」
仇自雄當然不肯傻呆呆就站在那裡聽一靈給寒月清說故事,尤其見一靈將寒月清的手親親密密的合在掌中,更是醋意狂升,然而天龍舊屬四個字,卻將他牢牢的釘在了那裡,不僅不動、不叫,而且尖起了耳朵。
天龍,四十年來這個名字一直具有至高無上的魔力,關於天龍和天龍舊屬的事,誰不想知道呢?
一靈道:「事情的源頭,要追溯到我的鳳姐的哥哥金龍瑞的死,鳳姐你知道吧,江南武林四大家金家的女兒……」
一靈的故事,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但因為勾連天龍舊屬,所有人便都一聲不響的聽下去。
在這段時間裡,先是一名烏蛇族武士將四大將扯下屋面,然後四大將的一個又將苗百蔭童猛扯了下去,仇自雄只瞄了一眼,並不在意。
當一靈的故事說到他和萬小霞到火龍觀抓火龍真人的時候,另一處屋面上,突然跳上一群人來,有苗百蔭和四大將,有烏百靈,還有一個人,仇自雄一見他面,頓時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瞠目結舌,臉上的情形,如見鬼魅,那個人自然是烏大鵬。
烏百靈盯著仇自雄,眼中噴火,淚流滿面,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一會才執了烏大鵬的手,道:「他作惡,自有天報應他,我們回去。」
烏大鵬點點頭,瞪一眼仇自雄,和烏百靈攜手而去,童猛、苗百蔭及餘下的四大將也一齊跟去。
看見烏大鵬,仇自雄就知道事情不妙,心中念頭急轉,眼見烏百靈絕然而去,口中一聲慘叫:「百靈。」身子躍起,似乎要追,卻於半途折向,突地加速,閃電般竄下屋面,進了大廳。
以一靈陰魔之靈異,也未察覺他的伎倆,急叫一聲糟糕,拉著寒月清躍下瓦面,到廳中,仇自雄寶劍早對準了五掌門,惡狠狠的道:「不要過來,否則五掌門先死。」
寒月清忙一把拉住了一靈,對仇自雄道:「我們不過來,你別亂動。」
仇自雄嘿嘿冷笑,揚聲叫道:「李青龍,陸九州。」
李青龍、陸九州應聲走進來,看著仇自雄。
仇自雄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兩個是不是也想背叛我了?告訴你們,如果想幫王一靈制住我再奪取解藥,那是癡心妄想,我可以死,但我臨死也一定要拖你們墊背,我可以保證,不論我死得有多慘,也一定慘不過你們兩對父女。」
在一靈揭屋打瓦的時候,陸雌英李玉珠也都驚醒了,這時站在李青龍兩個後面,聞言一齊花容失色。事實上,兩女心裡正打著這個主意。
李青龍、陸九州對視一眼,齊聲道:「我們願追隨教主,共創武林霸業。」
仇自雄哈哈一笑,道:「這樣最好,呆會我將五掌門分了,你們倆,師祖,我,我們分了這四個和尚道士,這老尼姑則分給雌英和玉珠,總之一句話,只要他們起心救人,我們就分頭動手,任他們有通天之能,總也不能同時救了五個人去。」
李青龍、陸九州又齊聲應道:「是。」
聽了這番佈置,寒月清情不自禁臉上變色,論實力,仇自雄現在確已擋不住她和一靈,但她兩個手再快,也絕無可能在同一時間裡同時救出五掌門,這種佈置確實惡毒。
仇自雄冷冷的看著寒月清和一靈,道:「我的話你們聽清了?現在滾吧,有種呆會再來偷襲。不過我警告你們,我說話是算數的,魚死,網也一定會破。」
寒月清握著一靈的手掌心裡,汗津津地,無可奈何,扯扯一靈,道:「我們走。」
一靈對仇自雄一翅大拇指,笑嘻嘻道:「高,是個對手。」拉著寒月清轉身。
轉身的當口,寒月清情不自禁看向五掌門,心中卻突地一跳,她看到紫龍真人和極化真人眼裡,都是一片憤怒。這時她才記起,自入大廳起,她和一靈的手幾乎就沒分開過,紫龍和極化自然都看見了。
再回到山泉邊,寒月清心中黯然,默默盤膝坐下。一靈只以為她是為五掌門擔心,握著她手道:「月姐,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現在的情形不是比先前好多了嗎?」
寒月清卻把手抽了出來,搖搖頭,道:「休息一會兒吧。」說了這句話,自顧自閉上眼睛,盤膝端坐,再不理一靈。
一靈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實不知是哪裡惹她生氣了,她要這般冷淡,卻又不敢問她,只得也盤膝坐下。坐著睡本是他的本行,這兩個月來雖然夜夜在人肉堆裡打滾,老本行到底沒忘,眼觀鼻,鼻觀心,一時深入禪定。
他深入禪定,百慮皆息。寒月清心裡,卻是千頭萬緒,翻江倒海,一個死結,怎麼也解不開。
她真的已經愛上了一靈,但師命也真的無法推托。除非能證明一靈的話,方劍詩的死確是一個騙局,否則,她將永遠處在矛盾的中心。->小說下栽+wRshU。CoM<-
過了好久,她才漸漸安定下來,進入禪定的境界。
清脆的鳥鳴,使一靈從深層的禪定中醒了過來,方要睜開眼睛,他突然感覺到,寒月清在看他,而且不是一般的看,是滿含情意的在看,以一靈的經驗,那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會含著這般的情意看她心愛的戀人。
一靈一時又驚又喜,然而卻又不敢肯定。怎麼敢肯定呢,寒月清這天上的仙子,竟會愛上他?
但寒月清確實是在看他,而且已看了很久。心中的煩憂讓她無法久駐禪界,天空剛剛有一絲魚肚白,鳥兒都還沒醒來的時候,她就已醒來了。
她本不是平常的女子,上天生得她如此美麗,自也給了她遠遠超出一般女子的思想和感情,況且她幼受高僧陶冶,更脫出了小我的界限,廣大慈悲的胸襟裡,裝的是天下人的悲苦,而不僅僅是自己的得失喜樂。然而愛情的魔力是巨大的,心中一旦有了愛,心愛的人便是一切,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愛戀,怎麼也掙不開,斬不斷。
寒月清一直在注視著一靈,一靈醒來時細微的表情,自然瞞不過她,頓時大不好意思起來,慌忙收回目光,更將心中彌溢的愛戀也一起收攏,想:「要讓他知道我在看他,那可羞死人了。」但她雖不具備一靈靈異的魔覺,眼中的觀察力也遠遠超過一般的女子,從一靈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她知道,一靈已察覺到她在看他。
寒月清一時臉上發火,突然想到一個主意,身子微微一動,「啊呀。」叫了一聲。
果然,一靈一彈而起,一臉關切的道:「怎麼了,怎麼了?」
寒月清心中洋溢著一種小小的得意,故意秀眉微蹙,隨又鬆開,道:「沒什麼。」
一靈哪裡肯信,急道:「是不是碰痛了傷口,快,讓我看看。」
烏林刺寒月清那一劍,其實早不妨事了。對內家好手來說,刀劍與拳腳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功力不是一個等級,那麼握拳和捏劍的效果,幾乎是一樣的。當時寒月清若不是為截擊仇自雄已出盡全力,憑烏林那點兒微末道行,休想刺得傷她。但就算給他刺傷了,傷口也不深,可說沒什麼了不起的,只不過一靈看寒月清太重,看得多了不起而已。
寒月清看一靈一臉的心急火燎,心中不覺甜甜的,卻故意嗔道:「你說什麼呀,咱們男女有別,怎麼可以讓你看我腿上的傷?」
這是女孩子在情人面前撒嬌的小把戲,一靈這個體承情魔百年魔功的當世情場第一高手,卻就油蒙了心,竟就聽不出來,一時急得七竅神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撩寒月清的裙子。
寒月清吃了一驚,忙捉住他手,惱道:「你又要用強?」
提起昨夜的帳,一靈有點怯了,又著急又沒辦法,可憐巴巴的看著寒月清道:「月姐。」
寒月清心想:「得教訓教訓他,否則哪天他真會把我給強姦了。」扳起臉道:「一靈,我告訴你,這次我原諒你,但下次若再跟我用強,我……我就一世也不理你。」
一靈點頭不迭:「我知道了,我記住了。」
看他一臉可憐怯怯的樣子,寒月清倒有些不忍了,想:「這人看似無賴,其實也是個銀樣蠟槍頭。」自己想著好笑,轉過身,伸出腿,道:「好,你就給我看看吧。」
她想著好笑,她卻不知道,也就是她,若換了其他女子,且看一靈是不是這個樣子?
一靈小心翼翼的解開布巾看傷口,卻幾乎已經好了,只剩小小的一個紅印子。一靈還不放心,伸出手,在傷口周圍輕按了下幾下,生怕裡面化了膿。其實說到治傷,一靈即便算不上當世第一高手,排名至少也在前十名之內。天龍在嘉陵江上救死扶傷四十年,尤其對治外傷經驗之豐,可說舉世難尋第二個。一靈體承全部衣缽,又有實際操作經驗,這點小傷會看不準?
還是那句話,是別人,一看一個准,換上寒月清,那就心中打鼓,七七八八了。
一靈的指頭按上去,寒月清突然「啊」的一聲,一靈大吃一驚,叫道:「月姐,怎麼了?是不是脹得痛,糟了,一定化膿了。」
…:文:…;
…:人:…;
…:書:…;
…:屋:…;
…:小:…;
…:說:…;
…:下:…;
…:載:…;
…:網:…;
其實寒月清「啊」這一聲,是她心中另有想頭,大腿處又頗為敏感,觸著一靈手指,又癢又麻,情不自禁叫了一聲。一靈大驚小怪,寒月清卻早滿臉通紅,幸好臉是背著的,否則真不知往哪裡藏了,忙道:「不……不是,是……是你的手觸到了傷口。」
一靈放下心來,打自己的手:「笨蛋。」道:「月姐,對不起,弄疼你了。」
寒月清收拾羞意,叫道:「沒事,我感覺傷口已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包了。」
「那怎麼行。」一靈叫道:「還沒全好,天氣又熱,不上藥怎麼行。」取過金創藥,替寒月清細細敷上,包好。
寒月清偷眼瞟著他,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心中暖洋洋的,充滿了柔情。
包紮好,放下裙子,一靈道:「好了,不過要少動,別弄破了傷口。」
寒月清柔柔的應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兩步,對一靈嫣然一笑,道:「不礙事了,我們上鎮裡去,可別讓仇自雄溜了。」
一靈搖頭:「不急,這是我的地盤,仇自雄再滑,脫不出我的掌心。」眼睛向山泉裡看去,道:「昨夜我洗剝野雞時,好像看到那水裡有魚。」走過去,一聲歡呼:「果然有魚,好大。」
抖出腰間青龍鞭,手腕一振,鞭如青龍入水,一下子捲出一條尺多長的大鯉魚來。回頭對寒月清笑道:「月姐你坐著,我烤魚給你吃。」
寒月清含笑點頭。一靈手腳飛快,洗剖乾淨,生起火,不一會,林間便飄起新鮮烤魚的香味。
兩人分吃了烤魚,太陽才剛剛從遠山露出頭來。兩個展開輕功,到小鎮上。仇自雄方將五掌門分別押上五輛馬車,見了一靈兩個,一聲冷笑,坐進了悟本禪師的車子,劉湘充當馬車伕,駕的一聲,車隊啟動。
寒月清眼睜睜看著,不敢動手救人,焦急的看一靈,道:「怎麼辦?」一靈嘻嘻笑:「馬車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有。」揚聲大叫:「我是王一靈,給我趕輛馬車來。」
寒月清又好氣又好笑,想:「人家要他想法子救人,他卻以為人家是要坐車,簡直牛頭不對馬嘴。」嗔道:「你直起脖子,喊哪個呢?」
一靈嘻嘻笑:「我喊天呢,月姐,你信不信,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上,我是喊天天應,喊地地靈。」果然,話未落音,街角另一頭,吱吱呀呀,駛出一輛馬車來。到一靈面前緩緩停下。
一靈笑道:「月姐,請上車。」
寒月清忍不住讚道:「一靈,你們鐵血盟果然是人多勢眾,任辦什麼事,呼叱立就。」
一靈抱拳:「不敢當。」
寒月清撲哧一笑,橫他一眼,上了馬車,一靈也跟上來,卻先瞟了她一眼,寒月清知道,他是怕自己趕他呢,心中起了個頑皮念頭,笑道對一靈道:「想好了沒有,如果我要你下車,你用什麼話來搪塞?」
這一招擊中了一靈要害,一靈目瞪口呆,頓時傻了眼。
寒月清抿嘴一笑,道:「看你那傻樣,好了,坐穩,我不趕你。」
一靈大喜,忙道:「多謝月姐。」偷眼瞟著寒月清的笑臉,心想:「月姐對我,確實真的不同了,這事得好好想一想。」
一靈的馬車跟在仇自雄五輛馬車後頭,一步不拉。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鐵定以為他們是一路的。中午,仇自雄五輛馬車停住,下車打尖,一靈的車子便也停下。
路邊幾株古樹,亭亭如蓋,有幾個旅人在下面歇腳,一靈道:「月姐,不如我們到樹下歇一個時辰再走,反正趕得上。」
仇自雄聽見了,冷眼看過來,道:「看樣子你是跟定我了,但你跟著我起什麼作用?」
一靈嘻嘻笑:「沒用沒關係啊,總之一句話,你到天邊我跟你到天邊,你到地角我跟你到地角,你若這麼走上六十年,我就跟你耗到八十歲。」
仇自雄冷笑:「跟得我煩了,我殺了五個老不死的。」
一靈哈哈大笑:「你殺啊,五掌門死,你死,五掌門活,你活。」
仇自雄作聲不得,又氣又恨,想:「想不到這賊禿武功如之高,偏偏烏大鵬那死鬼又死而復活,否則這賊禿也不會這麼狂。」
這時頭頂上突然有人叫道:「自雄,殺了他。」
眾人一齊抬頭,這才發現,一株大樹的頂上,竟盤膝坐著一個高年道士,這道士不是坐在樹的枝幹上,而是坐在樹冠的葉子上。彷彿他的身體竟是一片羽毛一般。枝葉茂密,而且也想不到一個人竟能這樣坐在樹葉上,因此所有的人對他都一無所覺。
仇自雄喜叫出聲:「師父。」原來這人正元靈子。
元靈子冷哼出聲:「不要叫我。」
仇自雄漲紅了臉:「這賊禿武功高得不可想像。」隨即又解釋:「他就是冒名頂替我的賊禿一靈,不過現在留了頭髮。」
「……哦?」元靈子陰冷的眼光看向王一靈,眼光中大是不信,道:「小子,你就是那小和尚一靈?」
他不認得一靈,一靈卻認得他,或者說,天龍和陰魔認得他。一靈哈哈一笑,猛地喝道:「元靈子狗頭,你裝神弄鬼的在幹什麼?」
元靈子身子在樹冠上一晃,叫道:「你認識我?」他潛身隱跡五十年,實想不出當世還有認得他的人,而一靈竟能叫出他的道號,自然大感吃驚。
一靈冷冷一笑:「網底游魚,昔年饒你一命,你不找個地方曬你的老骨頭,竟敢出來現世,難道真不怕死嗎?」
元靈子更驚,兩眼精光如電,直視著一靈,叫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靈微微一笑,左手揚起,忽地做了一個姿勢,這姿勢也不見有何玄妙,元靈子卻「啊」的一聲,坐不穩樹冠,從枝葉間直跌下來,百忙中手在一株枝幹上一搭,這才站定身子,卻早已是狼狽不堪。
原來這個勢子,正是昔年天龍打得元靈子口噴鮮血的一招,那是元靈子平生所受的最大挫折,刻骨銘心,乍見之下,膽戰心驚,心浮氣躁,是以坐不穩樹冠。
元靈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天才收拾起情緒,嘿嘿陰笑道:「原來是天龍弟子,怪不得自雄不是你對手,很好,很好。」
這話一出口,包括寒月清在內,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跳,一齊看向一靈。
一靈暗叫糟糕,仰天打個哈哈,身子突地斜斜一扭,右手伸出,又做了一個古怪的式子,叫道:「這又是什麼?」
元靈子咦的一聲,指著一靈:「你……你……不可能,這決不可能。」臉上的驚疑,更勝過先前。
看的人可陷入迷霧之中了,看元靈子的樣子,一靈這個姿勢鐵定大有來歷,卻一定不是來自天龍,然而是什麼人讓元靈子如此吃驚呢?
原來元靈子一生有兩敗,不僅曾敗給過天龍,還敗給過陰魔。一靈這個勢子,就是陰魔昔年打敗他的那一招。一靈不僅知道天龍的武功,還瞭解陰魔的武功,這就太不可想像了,所以元靈子連叫不可能。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忍不住叫道:「小子,你怎麼和陰魔又扯上了關係,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一靈哈哈一笑,道:「不要問我是什麼來歷,總之一句話,識相的,乖乖找個地方曬太陽去,否則休怪我趕盡殺絕就是。」
元靈子看著一靈,眼中驚疑不定,但慢慢的眼光便趨於陰狠,嘿嘿笑道:「小子吹得好大牛皮,不管你是天龍弟子還是陰魔傳人,今天都是本真人報仇的好機會,小子,納命來吧。」身子在樹幹上一點,疾撲過來,身到中途,劍已出手,劍尖竟發出滋滋的響聲。
一靈暗暗叫苦,想:「這死道士竟是不怕死。這怕有點子糟。」
元靈子武功相當了得,即便在天龍的時代,也算得一方之霸,否則他也沒資格和天龍、陰魔交手了。當然,一靈並不怕他,一靈的武功不是學的,而是整體傳承的,對付元靈子不成問題。成問題的是,元靈子一個人,至少抵得過苗百蔭童猛兩個人,等於仇自雄又恢復了昨夜之前的實力,一靈兩個要救五掌門,可又沒有那麼容易了。
一靈想:「老道不怕死,是以為我是天龍陰魔的弟子,武功一定差一截,好,我就給他個下馬威。」一聲暴喝,道:「來得好。」腰間青龍鞭閃電出手,一鞭凌空抽下,聲勢之雄,風雲變色。
元靈子果然吃了一驚,卻還有點不信,寶劍去一靈長鞭上一擦,錚的一聲,恰似是擦在了大山上,半邊身子受震,斜飛落地,盯著一靈,心下震驚無比,他感覺出,一靈的內力,較天龍陰魔兩個任何一個,都絕不遜色,不禁暗叫古怪,想:「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當然猜不透一靈一體三心的玄機。其實一靈體內的三套武功還是各成體系,未能融為一體,因為陰魔和情魔都是以靈體的方式進入的,不似天龍是以本體滲入。否則三人功力相加,一個指頭就可以捏死元靈子,不過功力雖然不可以相加,武學修為上卻彼此取長補短,每一個都有收益,藉著一靈的身體展示出來,便每一個都比原來的自己要強上了幾分。情魔也還罷了,天龍和陰魔本就是一代武學大宗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武功哪怕是強上半分,威力都是非同小可。因而四十年前天龍與大愚羅漢僅打成平手,而同時承受了兩人全部衣缽的一靈看上去卻比寒月清要強許多。
仇自雄見元靈子僅僅接一招就發起呆來,暗叫不妙,生怕元靈子就此縮頭,手一揮,道:「你們幾個截住寒月清,我和師父對付王一靈。」挺劍直撲一靈。
這下元靈子不上也要上了,叫道:「小心。」斜刺裡撲出,寶劍後發而先至,疾刺一靈。
一靈原想一招嚇退元靈子,不想給仇自雄破壞了計劃,恨得癢癢的,依他脾氣就要放手一戰,心中卻又掛慮寒月清腿上的傷勢,長鞭一揚,將元靈子仇自雄一齊攔住,對寒月清道:「月姐,大中午的,打架熱死人,不如我們先退。」
寒月清從元靈子的劍勢上,也看出這老道非比等閒,一靈既有退意,她也不好堅持,點頭道:「好吧。」
說話間,李青龍等都已衝上,一靈長鞭縱橫九天,將所有人一齊攔住,對架車的鐵血盟弟子道:「你先走。」
那鐵血盟弟子依言先退走,寒月清跟在他後頭,一靈斷後,長鞭一轉,一鞭抽在一株大樹上,大樹轟然倒塌,元靈子等一齊後躍。
一靈縱聲長笑,追上寒月清兩個,退入林中,元靈子等情知追也無用,沒有追來。
一靈對那名鐵血盟弟子道:「傳令下去,盯上仇自雄一行人,不要叫他們溜了。」那弟子應命去了。
寒月清面有憂色,道:「那仇自雄又到了幫手,要救五位大師,可就更加為難了。」
一靈一時無法可想,道:「我鐵血盟的人不管用,趙肅五個又不好叫他們幫得手,可到哪裡再找兩把好手來呢?」
第三十八章
天龍舊屬與俠義道是生死冤家,若一靈開口,給他面子,趙肅五個會幫忙,但五掌門肯接受嗎?縱使救出人來,只怕也鬧不出個好結果。
寒月清眉心深鎖,一靈突然叫道:「對了,只有找我大哥來。」隨即苦著臉看天:「可我這大哥飛來飛去的,到哪兒去找他呢?」
寒月清眼前閃過李非的影子,道:「你那位大哥確實是位很特別的人。」
一靈笑道:「怎麼樣,長得俊吧。」
寒月清沉思著搖搖頭:「不僅僅是長得俊,最主要的是他那種旁若無人,君臨天下的氣勢十分罕見,他到底是什麼人?別不是一位王爺吧。」
一靈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猜他的來歷一定不平凡,手下一定有很多人,他那種威嚴和高貴不是裝就裝得出來的,而是長久以來身居高位養成的。」
寒月清凝思道:「武林中擁有大勢力的人物,一個是天龍,另一個便是靈鳳,莫非他是哪一個的傳人?」
一靈斷然否定:「不可能。」
「為什麼?」寒月清奇怪的問。
「首先一點,他不可能是靈鳳宮的傳人,因靈鳳宮的繼承人一定是女子,我大哥可是比任何男子漢都更英武的男子漢,其次,」一靈說到這裡,想了一想道:「我大哥也不可能是天龍傳人,小霞是我的妻子,而她是天龍教地、人兩壇的繼承人,天龍的事我基本清楚。」
寒月清想想也有道理,卻就想到了一靈的幾個妻子身上,心中不覺酸酸的,想:「這無賴竟然有四位夫人了,哼。」俏臉便沉了下去。
兩個邊說邊走,一條小溪穿林而來,寒月清心中煩燥,到溪邊一塊大石上坐下,脫了羅襪,將一雙美足浸到溪水裡,一股清涼透心而來,心中頓覺舒服了許多。側頭看一靈,卻見他呆呆的,正盯著自己浸在溪水裡的赤足看得入迷。心中一時羞,一時喜,衝著他已娶了四位夫人的可惱處,就要狠狠的呵責他,不許他看。但心裡卻另有一種情緒,只覺得他這麼癡癡迷迷的看著自己,心中便說不出的歡喜。
分不出喜與憂,索性不去想它。雙手後撐,抬首向天,看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一時渾然忘乎所以,好一會兒,才深深的歎口氣道:「但願有一天,能把什麼事情都拋開,到一個人跡罕見的地方,整天就這麼泡泡腳,看看天,那有多美啊。」
不見一靈應聲,寒月清轉眼看他,卻見他不再盯著自己的腳,而是眼巴巴盯著自己的胸部,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她這才發現,自己這麼反撐,胸部挺起,雙乳便格外的顯得峰巒疊嶂,而這色鬼偏就看見了。
寒月清大羞,慌忙撐起身子,以手護胸。一靈啊的一聲,清醒過來,生怕寒月清罵,眼光一溜,突然指著溪中大驚小怪的道:「月姐快看,溪中有一條小魚。」
溪中有魚有什麼奇怪的,這無賴,寒月清在心中暗罵,卻又不自禁的覺得好笑,看身下的石頭甚大,心頭一時懶洋洋的,索性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仰頭看天上浮雲的流轉,一時竟將五掌門的事忘在了腦後,不一會,覺得眼皮發漲,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寒月清悠然醒來,睜開眼,看一靈就坐在自己邊上,頭伏在膝蓋上,也睡著了,右手上還拿著一根竹枝,很顯然,她睡著的辰光,他曾用這竹枝為她趕過蚊子。
寒月清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濃濃的柔情,癡癡的看著他,想:「自師父過世,我還從來沒這麼輕鬆過,竟然就這麼睡覺了,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唉,看來我是真的愛上這無賴了。」心中柔情如水,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一靈的頭髮。
不料一靈猛地醒了過來,一跳而起,叫道:「誰?」
寒月清嚇了一跳,坐起身來,俏臉漲得通紅,嗔道:「你發什麼夢癲?」
一靈搔搔頭道:「原來我在做夢。」不好意思的看著寒月清道:「不知不覺,竟將睡覺了,蚊子沒咬你吧。」一臉關切的在寒月清臉上手上搜索。
寒月清心中暖暖的,搖搖頭道:「沒有。」站起身來,看看天,竟已近傍黑時光,這一覺怕足足睡了兩個時辰以上。心中驀地想起了五掌門,急道:「啊呀,仇自雄他們不知到了哪裡,可別讓他們溜了才好。」
一靈道:「沒事,我擔保他們溜不了。」兩個出林,到路上,一靈放出信號,不一會,幾名鐵血盟弟子即來稟報,說仇自雄一行人入了黃龍洞。
一靈面露喜色,對寒月清道:「咱們的機會來了,黃龍洞我熟,有大、小兩個洞,兩洞是相通的,但小洞一般人卻不知道。我們若從小洞悄悄摸進去,說不定能救出五掌門。」
寒月清大喜,道:「你對黃龍洞怎麼這麼熟,原先去過?」
一靈沒去過,情魔去過。昔年情魔偷了一個女子,給那女子的家人追趕,躲進黃龍洞,那女子的家人追來堵住洞口,情魔卻從小洞逃了出來,因此清楚。點了點頭,道:「去過。黃龍洞名雖為洞,其實嚴格的說,可稱為道觀。洞中構築了不少石室,常住著一、二百道士,元靈子和洞裡的主持大概有什麼牽連,所以躲進去了。」
既知地點,一靈又不急了,打了兩隻山雞,烤了做晚餐。待天全黑後,兩個展開輕功,一路急趕。仇自雄一行人馬車半天的路程,他兩個半個時辰就趕到了。
到一個山包上,一靈停住,指著前面一片燈火道:「那就是黃龍洞,燈火便是從洞中傳出來的,我們歇一會,等他們睡了再摸進去。」
寒月清點點頭,在草地上盤膝坐下,調息養神,內功到她這個境界,內力生生不息,除非是與同層次的高手長時間苦戰,平時似這般運輕功趕路,一般耗不了多少體力,但還是休息休息,養足精神為佳。
約摸三更時分,一靈道:「可以了,動身吧。」兩個繞到山後,到一座小小的山神廟前,一靈跨步進廟,寒月清奇道:「難道洞口在廟裡?」
一靈笑著點頭:「正是。」掀起神案上垂著的黃布,八仙桌下,竟赫然露出一個洞口。
一靈道:「小心些。」當先跨入。兩人內功精深,視黑夜如白晝。寒月清凝神看去,但見腳下是徹好的石階,久未有人走,甚為潮濕打滑。下了十餘階後,便是平平一條甬道,甬道裡仍是十分潮濕,但空氣卻頗為清新,想是這山神廟的洞口不僅僅是一個供人行走的暗洞,還是一個通風口。
走出百十丈,拐一個彎,連拐了兩個彎後,眼前霍地一亮,出現了燈光,再走一段,上十餘級台階,已到了出口。一陣如牛鳴般的呼嚕聲滾滾傳來。
寒月清輕聲道:「難道上面是睡房?」
一靈道:「上次我來時,是廚房,這次應該也沒改,你沒有聞到魚肉香?」
寒月清輕聲一笑:「胡扯,道觀裡怎麼會有魚肉香。」
一靈輕輕一笑,探出頭去,兩個以耳代目,早聽出上面只有一個人在打呼嚕,上去不虞給人發覺。
一靈一躍而上,伸手給寒月清,寒月清心中好笑,想:「我又不是平常女子,還要你拉。」不過還是伸出手去,借勢躍上,只見好大一間石室,果是一間廚房,西首兩個大灶,一排案板,一隻大水缸。案板下面,拉拉雜雜塞著不少青菜。東首角落裡一張小床,睡著一個肥碩的火工道人,道人僅穿了一條牛犢褲,上身赤裸,大腿光著,一身的肥膘。
寒月清見不得他那樣子,瞟一眼,忙轉過身。一靈拉著她手,輕笑道:「來。」拉她到案板前,紗罩子下,罩著幾碗菜,竟赫然是大魚大肉,一靈輕笑道:「怎樣?」
寒月清哭笑不得,心中罵:「這個人,這種時候還有心思賭強鬥狠。」瞪他一眼:「你了不起,行了吧?」
一靈看她生氣了,忙作揖道:「是我不對,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生氣。」
寒月清是又生氣又想笑,瞪他一眼,向門口走去,一靈卻一把拉住了她,道:「姐姐別急。」寒月清站住,一靈到那廚子前面,伸出三個指頭,兩個指頭捏著那廚子嘴唇,一指按著那廚子鼻子,呼嚕聲頓息。
那廚子呼吸不暢,掙了一下,睜開眼睛。
一靈道:「不要掙扎,好好答應我的問題,否則我就這麼悶死你。今日來的五個囚犯,一僧一尼三道士,是不是你送的飯。」說著,鬆開捏著他的嘴唇的兩指。
那廚子在一靈手底,完全掙扎不得,憋得脖子都紅了,嘴張開,慌忙先大大的呼吸幾口,才道:「是。」
一靈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那廚子道:「第二層的石牢裡,出門,左走百多步,有向下的樓梯口,下面就是,但口子上有四名師兄打守。」這廚子看上去蠢壯如豬,腦子其實倒挺精乖,知道命懸人手,先期討好。
一靈點點頭,道:「算你乖。」方想點他睡穴,心中突然湧出一個頑皮主意,扭頭對寒月清道:「不如我們殺人滅口吧。」
寒月清果然大急,叫道:「你……」卻見一靈早已點了那廚子的昏穴,方知一靈是和她鬧著玩。見他嬉皮笑臉的,不由扳下臉道:「是不是氣死我了你才高興。」
一靈大叫冤枉:「哪裡,我只想逗姐姐笑一笑嘛。」
寒月清扳著臉道:「你看我在笑嗎?」
「好像有一點。」一靈湊過臉來:「我看看。」他鼻子伸到寒月清臉上來,寒月清慌忙一閃,不由撲哧一笑,嗔道:「無賴。」
一靈笑著點頭,想:「千真萬確,月姐對我確實是不同了。」心中歡喜,手舞足蹈,當先引路。
出門是一條甬道,兩邊壁上點著油燈,燈火通明,走出十餘丈,轉一個彎,果見十餘丈外,擺著兩條長椅,四名道士搭著頭在那裡打呼嚕。一靈如風掠去,凌空伸指,點了四道穴道。
兩個順台階而下,便見甬道中間,一扇大鐵門。寒月清心急,疾奔過去,只見鐵門裡,五掌門盤膝而坐,聽到她腳步聲,一齊抬頭。
五掌門無恙,寒月清歡喜得差點要掉下淚來,輕聲叫道:「五位大師受苦了,我就來救你們。」她卻沒注意,五掌門見了她,不僅沒有半點喜容,反是一臉憂急。
鐵門上扣著一把大鐵鎖,寒月清拔劍要斬,一靈道:「別弄聲響,我來。」伸手握著鐵鎖一擰,耳邊突然轟隆一聲巨響,灰霧瀰漫。
甬道來處口子上,一道閘門,將甬道封得再無一絲縫隙。一靈心中一跳,閃電般打開鐵門,要截住五掌門。一靈對仇自雄的野心清清楚楚,仇自雄抓五掌門,絕不是要殺他們,而是要挾持他們控制五大派,進而號令俠義道。若有五掌門在手,至少可以暫緩危機,從容應對。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幾乎在閘門落下的同時,五掌門的身子同時如石頭般掉進了地底下,他們的身子下顯然是安了翻板。一靈衝進來時,地板已復原,一靈大怒,就要一腳跺下,地頂上突然傳來仇自雄的狂笑聲。一靈抬頭上望,只見頭頂石壁上,開了一個茶碗大的小孔,露出仇自雄半邊得意的臉孔。
「你們從小洞時來時,就已觸發了機關,本教主便已布好了香餌,王一靈賊禿,這次你若還能逃出生天,本教主便再不在這世上活著。」仇自雄一陣狂笑,隨即又道:「不過能有寒姑娘這樣的絕世美女陪著你死,你也該死得閉眼了,說不定到了陰間,你還要感謝我呢。」又是一陣狂笑,笑聲中,「砰」的一聲合上了洞口。
其實在進入甬道之時,一靈心中便已隱隱覺得不安,他體有魔覺,於不可知的危險有著奇異的預知能力。然而陰魔在他體內不佔主導地位,他體存三心,心中情魔當時正因證明寒月清對他的態度確已不同而欣喜若狂,從而大大的捎弱了陰魔的感知能力,終於踏入了仇自雄的陷阱。
一靈四壁一望,所見之處,皆是冰冷潮濕的石壁,看著寒月清,嘻嘻一笑,道:「月姐,咱們真成了甕中之鱉了。」
這當口他竟然還笑得出來,寒月清也不能不佩服他的膽量,走攏來,拉著他手道:「一靈,是姐姐拖累了你。」
一靈忙道:「姐姐怎麼說這等話,姐姐放心,這天地間能致我於死地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可以肯定,這些石室都是人工徹成的,石壁最多一、兩尺厚,後面一定是泥巴,兩尺厚的石頭算什麼,姐姐借劍給我一用,一個時辰之內,我一定象蚯蚓一般,替姐姐鑽一條地道出來。」說著,身子扭了扭,做一個鑽地的姿勢。
寒月清不由撲哧一笑,希望頓生,然而就在她的笑聲中,嘎嘎一陣機簧響,左首一面石壁,突然開了個大洞,嘩啦一聲,水流湧了進來。
寒月清暗叫一聲:「完了。」心頭剛剛蔭生的希望倏爾消失。而在此生死關頭,心中的愛戀卻如燎原野火,再也不受任何限制的蓬蓬勃勃燃了起來,猛地箍著了一靈的脖子,叫道:「一靈,我愛你。」
一靈看見水,正歡喜得眉花眼笑,突然聽見寒月清這聲激情大叫,整個人一震,一瞬間,整個人就好像呆了,傻了,看見寒月清近在咫尺的芙蓉俏臉,竟然不知道反臂去抱她。
洞口甚大,水流噴湧而進,不一會就漫到了兩人的小腿肚子。
寒月清看著一靈的眼睛,明眸裡流淌出無限的柔情,無限的愛戀,輕輕的道:「一靈,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只是我不敢說,因為紫龍真人和極化真人對你有誤解,我們相愛不會有好結果。但現在我不怕了,吻我吧,只是很可惜,不能把身子給你了,說真的,我的身子確實很美,可惜不能讓你欣賞了。」她低低的說著,艷如花辨的紅唇越湊越近,終於帖上了一靈的嘴唇。
雙唇相接的那瞬間,一靈如遭雷擊,只覺所接觸的寒月清的嘴,溫潤、甘甜、柔美,彷彿吻著的,是一泓最柔的乳漿,一片最嫩的花辨。
寒月清激情勃發,一吻著一靈的嘴唇便拚命的吮吸,她並沒有什麼技巧,但那種火熱的激情卻點滴不漏的表達出了她心中那種燃燒生命的愛情。
一靈終於醒了過來,卻似乎還有些不相信,伸臂摟著寒月清柔軟的腰肢,輕輕的挪開嘴唇。
寒月清睜開眼,她的臉上滿佈著醉人的紅暈,眼中流淌著海一樣的深情,深深的,一眨不眨的看著一靈。
「天啊,這是真的,月姐,這是真的?」一靈喃喃驚呼。
寒月清柔情無限的點頭:「一靈,吻我。」水已經漫到了腰際,寒月清情不自禁的死死箍緊了一靈,身子緊帖,豐滿的乳房擠壓在一靈胸膛上,一靈不用看,也能明顯的感覺出它們的形狀。
一靈終於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剎時間,他整個人都歡喜得猶如要炸開來,然後便急不可耐的俯下嘴,吻住了寒月清的嘴唇。
對於接吻,一靈有這世上最豐富的技巧,然而這一回,一靈完全忘卻了一切技巧,吻著寒月清柔嫩的嘴唇,他也只知道拚命的吮吸,他將舌頭伸過去,勾著了寒月清的舌頭,寒月清的舌頭立即熱情無比的纏了上來,就像一條小小的蛇兒,纏住了一棵大樹。
一靈將寒月清的舌頭吸過來,含在嘴裡,激情無限的吮吸著,此時他已無心仔細品嚐寒月清香舌的滋味,只是讓情火漫天燃燒,讓兩個的舌頭像兩根碰頭的春籐,密不可分的攪在一起,不停的磨合。
一靈感覺到寒月清舌頭回勾的力量,便順勢送出,進入寒月清嘴裡。寒月清學著一靈的樣,含著一靈的舌頭,拚命的吸咂,纏繞。
幸福甜蜜的感覺象陽光瀰漫於一靈的身心,巨大的成就感讓一靈心房顫抖。
寒月清,這美絕人寰的慈航仙子正躺在他懷裡,正用無比的激情吻著他。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感覺?更偉大的成就?
絕對沒有。
這一吻不知有多久,這一吻裡,不僅是嘴唇,兩個的身和心,都完全融合到一起了,就好像兩個人的心靈脫離了軀殼,彼此象血和水一樣,完全融成了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開了。
當兩個嘴唇終於分開的時候,水已漫到了下頜,寒月清的眼裡,像流星般閃爍著美麗的耀眼的光芒,喘息著道:「真想不到,被心愛的人吻原來是這麼的美。一靈,再吻我吧,我願在你的親吻中甜蜜的死去。」
第三十九章
她湊上紅唇,一靈卻只在她唇上輕輕一啄,便移開唇去,道:「不,月姐,老天爺生得你如此美麗,就絕不會輕易讓你死去。況且,你既然愛我,如果我不能保護你,那麼我還值得你愛嗎?說句大話,如果水也淹得死我,那麼,王一靈就不是王一靈了。」
寒月清比一靈矮,水開始淹到寒月清唇邊了,一靈手往上托,將寒月清托了起來,道:「月姐,照我的話做,心平氣和,不要慌亂,也不要用力,含著我的舌頭,讓氣脈連通,不管要多久,也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難,請一定相信我,可以帶你重見天日。」
寒月清看著一靈的眼睛,那眼裡的自信厚重如山。寒月清突然覺得自己軟弱無比,只想要完全依賴著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讓他為自己去遮擋一切的風雨,她柔情無限的點了點頭,將身子更用力的擠進他懷裡。
一靈道:「照我的話做,信我。」吻住寒月清的唇,兩舌相抵,一股強大的氣勁自一靈舌尖發出,經寒月清舌尖傳入她體內,運轉十二周天,又傳回來,循環往復,生生不息。寒月清閉上眼睛,排除雜慮,將一切都交給一靈,只覺得身子輕輕一動,飄了起來,眼耳口鼻便都淹滅了,但由於體內氣血有一靈內勁的推動,循環不絕,並不覺得有窒息的感覺。
天龍在嘉陵江裡救人四十年,水性天下無雙無對。可以不用口鼻,而用身周皮膚,從水中吸收空氣來維持生命,一靈體承了天龍的全部衣缽,這種本事當然會。
不知過了多久,寒月清耳邊「嘩啦」一陣水響,便覺得腦袋離開了水面,同時,一靈的嘴也移開了。
寒月清睜開眼睛,只見處身在一個大溶洞中,頭頂上滿佈著參差不齊的鐘乳石,水光將微微的天光反射上去,映得那些鐘乳石美妙絕倫,原來石室的入水口,是通著一條陰河的,仇自雄打開口子將水灌進來,卻沒想到一靈反從入水口潛游進了陰河裡。
「我們真的出來了,一靈,我們真的出來了。」寒月清縱聲歡呼。再看透生死的人,能活著,總不願意死的,況且她剛剛感覺到愛情的甜蜜,重見天日,心中的歡愉當真難以形容,忍不住抱住一靈,便往他唇上吻去。一靈當然是來者不拒,兩個心中都懷著最火熱的愛情,這一吻天昏地暗,不知不覺中,隨著水流,已到洞口,陽光耀眼,日正當中,兩個分開唇,不由齊聲歡呼起來。
一靈叫道:「我知道黃龍洞那股水流一定是與地下暗河通著的,倒沒想到暗河這麼短,幾個時辰就游出來了,我開始還以為至少要潛上十天半個月呢。」
寒月清叫道:「啊呀,那身上的肉可都要泡爛了。」
一靈搖頭:「我兩個內功深湛,不會的,但身子會泡得很白是真的。」突然眼中放光,喘息著道:「月姐,你說……你說要把身子給……給我欣賞的。」
「啊呀。」寒月清一聲叫,滿臉通紅,生死關頭,柔情無限,什麼話都敢說。此時重見天日,可就害羞了。將臉埋在一靈頸後,咬著牙輕輕的道:「好一靈,別著急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這麼軟語相求,一靈如何能夠拒絕,況且一靈對她的身子,崇拜多於肉慾,從來不敢褻瀆的,因此以情魔百年的識見,提出要看一個女人的身子,竟激動得話也說不清爽了。
暗河流出洞口,形成一個清澈的水潭,四周遍佈奇花異草,淺水處,白沙歷歷,魚蝦清晰可見。一靈帶寒月清游到淺水處,兩個站起身來。
寒月清腳落實地,情不自禁又是一聲歡呼,疾走兩步,讓整個身子都從水裡露出來,清風吹來,只覺全身舒爽無比,輕快之中,張開臂,連轉了兩個圈子,看一靈,卻見他盯著她的身子,站在原地,看呆了。
寒月清有過一次給水打濕全身的經歷,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但這次與上次不同,五分羞,還有五分喜,看著一靈癡癡迷迷的樣子,心中愛煞,猛地雙手舉過頭頂,學著畫上飛天的樣子,做一個反彈琵琶勢,故意挺胸,翹臀,讓自己優美絕倫的曲線更誇張的顯現出來,秀目帶春,瞟向一靈,咬牙笑道:「讓你看,讓你看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清逸若仙的寒月清竟會頑皮的擺出如此惹火的姿勢,若非親眼看見,打死一靈也不相信。然而這並不稀奇,不論寒月清多麼的聖潔高雅,清逸脫塵,她到底只是一個女孩子,一個懷著愛情的女孩子在心愛的情郎面前會做的一切,她當然都會做,甚至會做得更好,更嫵媚,因為她更美,更有靈性。
一靈「啊」的一聲,猛地一個踉蹌,竟然跌翻在水裡,寒月清吃了一驚,隨即掩著嘴,咯咯嬌笑起來,笑得抱著肚子半蹲在沙灘上。
笑聲未歇,猛見一靈縱身而起,帶起一蓬水花,猛撲過來。
寒月清吃了一驚,想躲,哪裡還來得及,早給一靈一把撲翻。一靈激情如火,一面去她唇上、臉上頸邊拚命的吻,一面低叫:「月姐,好月姐,給我吧。」雙手同時撫上了她的雙乳。
「一靈,等一等,不要在這裡。」寒月清急叫。
「不會有人,有人也不怕。」一靈喘著氣叫,伸手去解她衣服。
他也是畫蛇添足,說前面一句就有了,偏還要添上後面一句。他不怕,但寒月清怕啊,做這種事給人看見了,那還要活嗎?寒月清本已給他在雙乳上搓得全身稀軟,這時一急,力氣又回來了,將一靈雙手一齊抓住,情急生智,故意惱道:「一靈,你又要用強嗎?」
「姐姐。」一靈急叫,雙手卻停了下來。
寒月清感覺得出他伏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因強自克制而產生的那種不絕的顫抖,也有些心軟,但怕羞心理到底佔了上風,叫道:「姐姐願意把身子給你,但你至少要給姐姐一間房子,一張床,若是在這裡,我不許你胡來的。」
「但這裡哪裡有房子?姐姐,求你了。」一靈哀叫。
他這麼情急求懇,寒月清不免更加心軟,此時她愛一靈之心,並不比一靈愛她的少半分,略一猶豫,道:「那到旁邊的花叢裡去,多少有點遮掩。」
一靈大喜,一把將她抱起,選了一個四面花草屏蔽,下面綠草如茵的草地將寒月清放了下來,跪在寒月清邊上,深深吸一口氣,讓激動的心稍稍平抑,伸手去解寒月清衣服。
看著他手伸過來,寒月清微微吁了口氣,看向浩渺的藍天,心中低叫:「老天爺,謝謝你,賜給寒月清這段情緣。」方要閉上眼睛,突然看到一個異物,慌忙一把按住一靈的手,叫道:「有人。」
一靈吃了一驚,叫道:「哪裡?」
「天上,是你大哥。」寒月清坐起身來,這時她外衣已給一靈解開,只繫著一個肚兜,慌忙掩上衣襟,手忙腳亂的結衣紐。
一靈抬頭上望,果然,李非的兩頭巨鷹正急速的俯衝下來,鷹背上黃衣飄動,正是李非。
一靈又喜他又惱火,頓足道:「這大哥來的也真不是時候。」
「都是你,還說。」寒月清紅了臉,嗔他,不過總算將衣服穿好了。
一靈嘻嘻笑:「怕什麼?大哥又不是外人。」
說話間,李非已到頭頂,跨身而下,叫道:「怎麼,寒仙子成了內人,大哥就成了外人了?」這話裡玩笑成分不少,但他臉上卻一如往常,了無笑意,雙目如電,在一靈身上一掃,道:「你兩個入黃龍洞一去不返,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卻沒想到在這裡摟著寒仙子風流快活,我倒是來得不巧了。」
寒月清大羞,忙躲到一靈身後,同時運功蒸乾身上衣服。一靈呵呵笑,道:「我們到黃龍洞去,原來大哥知道?」
李非點頭,道:「怪了,我到黃龍洞裡面去搜過,並沒見有條暗道可直通這裡啊,你們是怎麼來的?」
「原來大哥還到黃龍洞去過,我們是潛水來的,說來還真有幾分險。」一靈繪聲繪色,將如何中計,如何遇險,如何潛水出困諸般情節一一說了,他有情魔的嘴巴,能說會道,說起來驚險叢生,李非聽得呆了。
一靈說時,寒月清羞心稍抑,偷眼看李非面上,卻見李非隨著一靈的訴說,一時急,一時驚,一時喜,關切之情表露無遺。
寒月清心中奇怪,想:「他明明是個情感極其豐富的人,而且對一靈十分關切,可為什麼總是冷著個臉呢。」
一靈說完了,又奇道:「大哥,你入黃龍洞,難道元靈子沒阻攔你?」
李非一聲冷笑:「元靈子算什麼東西?昨夜給我一通趕,逃出黃龍洞。我在洞中找你不到,這時便是來捉他拷問的,一路過來,沒看到他們,卻碰到了你。」
他說得輕巧,寒月清卻大吃一驚,心中尋思:「仇自雄的實力十分驚人,以我和一靈兩個,也拿仇自雄無可奈何,他卻說趕得人家落荒而逃,他的實力豈非更加了得?」眼光向李非臉上看去,李非也轉眼看她,四目相對,寒月清目光似乎撞上了一座冰山一般,心中又吃一驚,想:「他對我似乎懷有敵意。他是一靈結義大哥,又明知我和一靈的關係,即便看在一靈面上,也不該如此,我是在哪裡得罪他了呢?」
一靈卻沒注意這麼多,笑道:「沒事,仇自雄跑不了。大哥,你還是騎鷹,我和月姐走路,有你相助,救五掌門輕而易舉。」
李非道:「為什麼要走路,是不是剛才給我衝破了好事,避開我還想繼續?」
寒月清臉一紅,一靈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想我們有三個人,大哥的鷹卻只能坐兩個人,所以……」
李非冷哼一聲:「怎麼,別人任說什麼你都相信?上去吧。我這金鷹素來不載女人,看在你面上,今天破一回例。」
一靈大喜,對寒月清道:「月姐,你還沒乘鷹在天上遨遊過吧,那才真像神仙一樣呢。來,我們共坐一頭,比翼雙飛。」拉著寒月清上鷹背。
寒月清不吱聲,任一靈將她抱上鷹背,對李非的話,她心中有氣,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呢,她雖素昔寬容,也有些受不了,若不是怕鬧僵了於一靈不好看,才不稀罕坐他的鷹呢。
坐好,兩頭金鷹振翅而起。李非的鷹在前,一靈兩個的鷹在後。一靈剛才確實沒過到癮,這時摟著寒月清,手便有些不老實,做著一些小動作,慢慢的往上移,摸向寒月清雙乳。
寒月清心中正有氣,沒心思和他調情,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按著他雙手,嗔道:「老實些,不許動。」
一靈的手果然老老實實的箍在她腰間,不動了,嘴卻湊到她耳際,誕著聲問道:「怎麼了嘛,姐姐不喜歡我了?」
耳窩那一團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一靈熱氣一呵,寒月清頓覺全身都癢了,「啊」的一聲,脖子一縮,嗔道:「不許對我呵氣。」
一靈應道:「是,那我可以吻你了。」不待寒月清回答,已輕輕咬住了寒月清耳垂,舌頭輕輕一挑。寒月清一聲低呼,幾乎心尖子都麻了,全身稀軟,彷彿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忙道:「一靈,你別鬧,好不好。」
一靈滋滋笑:「那你轉過頭,給我親個嘴兒。」
寒月清不依道:「那不行,萬一他回頭看見,可怎麼得了?」
「不怕,大哥不會回頭的。」一靈不依不饒。
寒月清依舊不肯,道:「一靈,好人,算姐姐求你,現在別鬧,等找著仇自雄一夥,救出五掌門,姐姐盡你怎麼親都行,什麼都給你,好不好?」
「不好。」一靈搖頭:「一定要親一個。」
寒月清無可奈何,回過頭,嗔道:「你這麼不聽話,姐姐不愛你了。」
一靈嘻嘻笑:「不怕,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若是摟著姐姐都不乘機親兩口,姐姐只怕真要不愛我了。」
寒月清撲哧一笑,一靈的嘴唇已湊了上來,帖上了她的唇。本說好親一下就算,但一靈在這上面哪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一吸住了寒月清的香唇,便再不肯鬆開,舌頭更抵開寒月清牙關,長驅直入。寒月清知道若給他舌頭纏住,一時半會鐵定脫身不得,小舌頭左躲右閃,但小小口腔裡,又能躲到哪兒去。終於給一靈舌頭擒住,纏緊,更拉回他口裡,細細的,有滋有味的吮吸品嚐起來。
兩人如癡如醉,渾忘所以。
這時前面的金鷹兜轉回來,李非叫道:「東、南兩面都已飛出百里,我們向北去。你兩個要小心,親熱過了頭,摔下鷹背我可不管。」
一靈笑道:「放心。」寒月清大羞,掐他一把,看著李非的黃衣在風中飛舞,想到一事,對一靈道:「一靈,他對你到底好不好。」
「很好啊。」一靈叫。
「那他怎麼老是冷冰冰的,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他是這麼個人啊。」
「不是。」寒月清搖頭:「我觀他內心感情其實極為豐富,對你也特別關心,他冷冰冰的外表是裝的。」
一靈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倒沒注意,不過我敢肯定,大哥那種君臨天下的威嚴絕不是裝出來的,正如你所說,他一定有很多臣屬,是長期發號施令培養出來的。」
寒月清點頭:「這個我信。他能將元靈子等輕易趕出黃龍洞,絕不是他的武功比我兩個加起來還高,而是他有很多了不起的部屬,現在我越發可以肯定了,他對你十分矛盾。如果說他不關心你,他不可能時時盯著你的行蹤,更不可能在你失蹤後大舉調集部屬搜索營救。但他既然如此關心你,對你好,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對你笑呢?任他是帝王也好,將相也好,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心愛的人,總是可以放下架子來,笑一笑的嘛。」
一靈搔搔頭,笑道:「你這麼長篇大套的,可把我說糊塗了。算了,反正大哥對我好,這一點我絕不懷疑,好月姐,還是給我親一個吧。」
寒月清慌忙側頭,躲開一靈對她耳垂的襲擊,嗔道:「你到底有完沒完。」
一靈驀地一臉正經,道:「我愛月姐,天荒地老,永遠沒完。」隨即嬉皮笑臉的道:「好月姐,求你了,給我親一個吧。」
寒月清又好氣又好笑,拿他全無辦法,一面側頭躲避,一面伸手封著他嘴,驀地叫了:「仇自雄,快看,那是仇自雄。」
一靈側頭看去,果然,左下方一行螞蟻似的車隊,正是仇自雄一行人的。
這時李非也發現了,駕金鷹飛攏來,寒月清心懸五掌門安危,放下面子,對李非道:「李大哥,請你幫幫手,救出五位大師。」
李非犀利如電的眼睛在她面上一掃,道:「寒仙子求我,面子不小啊,好。我們降到前面的山背後去,等元靈子一行人走近,便突然俯衝撲襲,你兩個合力對付元靈子,最好一劍就殺了他,我替你們擒住仇自雄。」
寒月清大喜,脆聲道:「多謝大哥。」
李非哼了一聲,冷聲道:「不必謝我,要謝,倒不妨謝你的夫君。」當先飛去。
寒月清沒想到他真的如此冷僻,頓時一臉尷尬,一靈卻湊嘴到她耳邊道:「不要謝。」
寒月清撲哧一笑,轉身捶一靈道:「你這幸運的無賴,真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垂顧你,這冰做的人竟偏會對你好。」
一靈笑道:「正因為我是幸運的無賴啊,所以不僅能懷擁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還能叫冰做的李大哥借金鷹給我帶著仙子上九天遨遊,做一對真正的神仙美眷。」
說笑間,已到了一座大山的背後,仇自雄一行人來的路,正在大山腳下,距山顛約有百餘丈距離,以金鷹滑翔俯衝的速度,百餘丈距離眨眼即到,這比從空中直接撲擊無疑要隱蔽得多。
一靈湊到寒月清耳邊道:「大哥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救出五掌門後,但願你們俠義道增點眼色,有我這個對手就足夠了,千萬別再惹上我大哥。」
「如果我和他起衝突,你幫誰?」寒月清妙目回轉,看著一靈。
「你是我最愛的人,大哥是我最崇敬的人,我不會讓他傷害你,也不會讓你去傷害他。說實話,月姐,你最好信我的,管住你們俠義道那幾個霹靂火老道,不要與他作對,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對大哥,卻總從內心裡生出五分敬,五分畏,十分的欽佩。那幾個打蒼蠅也嫌笨的牛鼻子老道若與他作對,哼哼。」
「哼什麼哼,跟個大頭蒼蠅似的。」寒月清白一靈一眼,對他不肯承諾幫她心存怨懟。她本來不是個小氣的女子,但不知如何,她對李非就是心存敵意,連帶希望一靈也是如此才好。
不一會,仇自雄一行人到了山下。五輛大車只剩了兩輛,有一輛還掀去了上面的蓬子,露出裡面坐著的陸雌英、李玉珠和法性神尼,寒月清心想:「這一定是李非的人幹的,真厲害,仇自雄可說是狼狽而逃了。」
仇自雄、元靈子以及李青龍、紅衣老祖等一概騎馬,劉湘等在前面,李青龍在後面,仇自雄、元靈子各挨著一輛馬車,剩餘的四大掌門顯然是在另一輛馬車裡。
李非叫道:「小心了,最好一擊得手,否則給他們控制住人質,便不好辦了。」一靈兩個一齊點頭。
李非架著金鷹,先遠遠繞了開去,然後加速,繞回來,風馳電騁般飛速下滑。
一靈的鷹與李非的並頭齊進,一靈兩個各執兵器在手,但聞耳邊呼呼風聲,百丈距離,眨眼即到。
李非騰身躍起,閃電般猛撲仇自雄。同時間,一靈寒月清縱身飛出,一靈長鞭如蛇,捲向元靈子,寒月清身劍合一,跟隨鞭子急進,刺向元靈子左脅。
仇自雄等可說全無防備,一則他們以為一靈兩個早淹死在石牢裡了,不可能再來找他們,二則更絕想不到襲擊會來自天上。因而聽到風聲仰頭看時,一靈的長鞭已捲在了元靈子脖子上,寒月清的劍同時跟進,更將元靈子戳了個透明窟窿。同時間,李非一腳踏在仇自雄頂心上,仇自雄哼也沒哼一聲,翻身落馬。
事起突然,李青龍、紅衣老祖等前後的人全都驚呆了。一靈一個跟斗落到那輛沒了頂蓬的馬車上,長鞭一揚,啪的甩了一記響鞭,厲聲喝道:「首惡已然伏誅,誰也不要動。」
李青龍等果然一個個呆在原地不動。他們本都是被脅迫的,尤其是李青龍和陸九州,更是打骨子裡不願意與一靈作對。此時只是一齊盯著地下的仇自雄,心中砰砰亂跳,希望他不要給李非一腳踩死了才好。
車中陸雌英、李玉珠一齊站起,叫道:「一靈。」驚喜之中,似乎另有一層惶恐,齊往仇自雄身上看去。
一靈道:「英姐玉珠不要擔心,仇自雄沒死,我答應過兩位姐姐的,要他拿出解藥,再由兩位姐姐親手處置他。」
聽到仇自雄沒死,李青龍幾個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陸雌英、李玉珠兩女相視一眼,臉上神情卻是十分複雜。
這時,寒月清已從另一輛馬車裡扶出了悟本禪師四個,欣喜異常,叫道:「阿彌陀佛,幸虧五位大師都沒有事。」
天風子幾個齊道:「多謝盟主搭救之恩。」
寒月清忙道:「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沒有王一靈公子和那位李大哥,我無法救出五位大師。」
這一點五掌門心知肚明,一靈武功之強,他們是親眼所見,而空中突襲,更依賴李非的金鷹。能一舉制服仇自雄師徒,明擺著,一靈兩個出力更多。
寒月清滿懷期望,五掌門能對一靈兩個略表謝意,不說解開死結,至少暫緩彼此間誓不兩立的氣勢。然而他失望了。
天風子看一眼紫龍真人,跨上一步,抱拳對李非道:「兄台人中龍鳳,光彩照人。金鷹奇襲,亙古未聞,援手之德,五大門派永世不忘。」對一靈卻看也不看一看。
李非瞟一眼寒月清,冷然一笑,到仇自雄面前,在他腰脅之際啪的踢了一腳,然後背手退開,對天風子的謝意竟是不理不睬。
天風子一派宗師,位望尊崇,何況他是代表五掌門相謝,也就是代表著五大門派。李非對他不理不睬,便是沒將五大門派放在眼裡。
兩頭金鷹盤旋落地,激起的巨風刮得李非黃衫裂裂作響。李非卓然而立,眼望遠山,雖然一聲不作,但一股傲視蒼穹的霸氣,卻如金鷹激起的巨風一般,向著五掌門直刮過來。五掌門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迷惘,心中嘀咕:「這人到底是何來歷?」意忘了生氣。
仇自雄給李非一腳踢醒過來,翻身爬起,一靈一步到他面前,喝道:「仇自雄。」仇自雄腦子裡仍然一片昏昏沉沉的,聞聲不自覺的看向一靈,眼光立即就直了。
一靈叫道:「仇自雄,你給陸雌英、李玉珠服的是什麼毒?解藥在哪裡?」他兩眼綠光如電,直罩著仇自雄。
「攝魂大法!」紫龍真人驚叫:「這小子原來跟魔教還有關係,怪不得。」極化真人也叫了起來,都是又驚又怒。寒月清看一眼五掌門,心中又添了一層心事。
「她們服的毒叫忠心丹,忠心丹外殼的藥膜便是解藥。」仇自雄木訥的回答,伸手去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子,遞給一靈。
一靈接過瓶子,倒出一料忠心丹,果然在外層剝下一層藥膜,點點頭,對陸雌英兩個道:「英姐,玉珠,來,服了解藥。」
第四十章
陸雌英兩個過來,各取一粒忠心丹,剝了藥膜吞下。一靈看李青龍等一臉哀求的神情,冷冷的道:「為虎作倀,本饒你們不得,但看在英姐和玉珠的面上,便饒了你們。」
李青龍、陸九州大喜,包括紅衣老祖師徒,一齊過來,各取了一粒忠心丹,服了藥膜,臉上自然不免澀澀的。
一靈再頭問仇自雄:「五掌門中的又是什麼毒,解藥呢?」
「五掌門中的是化功散的毒,這是解藥。」仇自雄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子,道:「挑一點抹在鼻端即可。」
一靈打開瓶塞,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大叫:「好香。」笑嘻嘻捧到寒月清面前,道:「寶劍贈壯士,香粉送佳人,這瓶香粉,請月姐笑納。」
寒月清嗔他一眼:「貧嘴。」喜滋滋的接過,給五掌門解毒。
這時一靈忽地想起了方劍詩的事,復看著仇自雄,道:「你即有雄霸黑白兩道的實力,為什麼還兩次挑起俠義道和天龍舊屬的衝突,到底是何居心?」
「什麼兩次三番挑起俠義道和天龍舊屬的衝突,我沒有啊。」仇自雄臉露疑惑,似乎弄不明白。
「還敢在我面前弄鬼。」一靈眼中精光大盛,牢牢吸住仇自雄目光,喝道:「先一次火龍道人害死萬雲飛金龍瑞,後一次七夫人殺死方劍詩,目的都是為了挑起天龍舊屬和俠義道的火拚,難道不是你指使的嗎?」
「火龍道人,方劍詩?」仇自雄口中喃喃自語,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卻終是搖搖頭,道:「不是我指使的,我不認識他們。」
聽到這句話,紫龍真人一聲暴喝:「分明是你殺死了方劍詩,你還敢狡辯。」眼紅如血,雙指骨節捏得啪啪作響,若非未得解藥功力未復,只怕立時會撲上來拚命。
一靈瞟他一眼,心中既疑惑又失望,想:「火龍道人七夫人都不是仇自雄指使的,那是另有其人了。這只幕後黑手到底是誰?看來要搬開攔在我和月姐之間的這道障礙,還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心中有些著惱,冷冷的對仇自雄道:「你我緣份不淺,本應有兩分香火之情,但你心思太毒,做下的事實在不可饒恕,我也不殺你,你用忠心丹害人,就用它結果了自己吧。」說著將先一粒剝了藥膜的忠心丹拋向仇自雄。
猛地裡只聽陸雌英一聲尖叫:「不。」驀地撲出,半途中一把打落忠心丹。隨即跪倒在地,頭埋在膝上,號啕大哭。一靈吃了一驚,忙過去扶她,叫道:「英姐,你怎麼了?」陸雌英卻死也不肯抬頭。
李玉珠緩步過來,臉上淚水長流,一靈又吃一驚,叫道:「玉珠,你……你們怎麼了?」
「我們……都懷孕了。」李玉珠閉了一下眼睛,眼淚如決堤的河水滾滾而下,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痛楚,身子搖搖欲墜。
「不,這不可能。」一靈狂叫。
李玉珠睜開眼睛,道:「是真的,開始我們已有所察覺,只是不敢相信,但昨夜給……給他師父看出來了。」
「不,這不是真的。」一靈喃喃自語,微一定神,伸過手搭住陸雌英的脈,心中驀地格登一跳,再伸一手搭在李玉珠脈門,剎時間臉如死灰。
陸雌英站起身來,臉上淚痕未乾,但眼光卻已定了下來,道:「我和玉珠商量過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所以,請你手下留情,廢了他的武功,但莫要傷他的性命。」
一靈看向陸雌英,她眼中的神情沉痛而堅定,再看向李玉珠,李玉珠淚水滾滾而下,哽咽著叫道:「一靈。」
一靈點點頭,道:「你們給過我機會了,是我自己不好。」凌空一指,點在仇自雄丹田氣海上,撤了攝魂大法。
仇自雄身子一震,軟倒在地,清醒過來,挺身一躍,卻又啪的跌下,四顧一看,便一切都明白了,怨毒的看著一靈,狠狠的道:「王一靈,賊禿,你贏了,殺了我吧,我的一切,鐵血盟和女人,都歸你了。」
一靈搖搖頭:「不,是你贏了,鐵血盟我不想要,我要的是英姐和玉珠,但她們卻不要我了。」他看看李玉珠,再看看陸雌英,道:「鐵血盟本是仇自雄的,你們就接過去吧,你們住到忠義谷去,我叫古堂主幾個輔佐你們,等孩子大了,叫他們做鐵血盟的盟主。」
陸雌英點點頭,轉身攙起仇自雄,上了那輛有蓬馬車,直到被蓬布攔住,再未向一靈看上一眼。李玉珠卻猛地撲入一靈懷裡,叫道:「一靈。」放聲痛哭。
一靈心中酸痛無比,卻強自抑制,拍拍她肩背,道:「學你英姐,去吧,去吧。」
李玉珠掩著臉,奔入馬車,馬車裡隨即傳出壓抑不住的痛哭聲。
一靈身子驀地裡晃了一下,眼淚終於抑制不住流了下來,心中痛叫:「英姐,玉珠,一靈知道,這一生是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生離死別,哀莫大焉,看著的人,幾乎都有些心酸,尤其李青龍陸九州等瞭解一靈與陸雌英兩女情仇愛戀全過程的人,更是眼眶發紅。
寒月清給五掌門解毒,天風子是第一個,第二個應是最近的法性神尼,紫龍真人卻搶先一步接過了瓶子,挑了一些解藥抹在鼻端,一靈與兩女生離死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再無人注意紫龍真人悄悄移到了元靈子的屍首旁,拿了他的寶劍,便在一靈心酸腸斷、魂不守舍之際,紫龍真人突地飛身撲出,閃電般刺向一靈,口中厲叫:「魔教妖孽,拿命來吧。」
武當掌門,修為豈同等閒,聲出劍到,眨眼即到了一靈後心。一靈既無防備,更是以背相對。寒月清眼睜睜看著,卻已阻攔不止。禁不住失聲驚叫,魂飛膽裂。
一靈眼見無幸,驀地裡一股暗勁湧來,橫裡一下撞在紫龍真人身上,撞得紫龍真人直飛出二、三丈開外,啪噠一聲落在地下,口鼻中均有鮮血滲出來,劍也失落在地。
只聽李非喝道:「無恥賊道,竟敢暗施偷襲!」原來李非雖以背對著眾人,但身後眾人一動一靜都瞞不過他耳朵,先一步發覺了紫龍真人圖謀,發掌救了一靈。
本來武功到一靈這個地步,別人已完全沒有偷襲的可能,奈何一靈體承三心,此時情魔佔了絕對上風,癡情一起,生死俱忘,哪還管有人偷襲,無人偷襲。
這時李青龍等都反應了過來,一齊暴喝,齊撲向紫龍真人,寒月清及另外四掌門大吃一驚,忙挺身擋在紫龍真人前面。
李青龍怒叫道:「寒姑娘請讓開,否則李青龍要得罪了。」旁邊陸九州、紅衣老祖等也均是怒形於色。一靈制服仇自雄,還他們以自由,更以德報怨,施以解藥。李青龍幾個心裡,都是又敬又愧,正是無以為報,此時只恨不得生吃了紫龍真人,若不是礙著寒月清與一靈關係特殊,哪還講客氣。
寒月清也知道一靈以德報怨,已得李青龍等死力。她心裡雖至今還在為一靈差點死在紫龍真人劍下存有餘悸,但卻絕不能讓紫龍真人死在李青龍等手裡,眼見阻攔不住,急叫道:「一靈。」
一靈歎了口氣,叫道:「龍頭,會首,多謝各位,算了。」
一靈開口,李青龍等才不得不強抑怒氣。陸九州猶心有未甘,指著紫龍真人叫道:「牛鼻子,告訴你,再莫與王盟主作對,兩月前青龍會群英會損兵折將,今日仇自雄氣散功消,都是不自量力的報應,你五大派比兩會強不了多少,比仇自雄更還要差一大截,再不思悔改,等五大派煙消雲散,可就悔之晚矣。」
這番話如一個個巨雷,直轟在悟本禪師等四掌門的頂心上,轟得四人個個變色。
一靈本身武功之強,已是不可想像,而最可怕的,是他背景之複雜,鐵血盟的盟主,天龍舊屬的姑爺,還有那氣勢攝人、神秘莫測的李非也做了他大哥。而此際,青龍、群英兩會及大雪山派更口口聲聲願為他出盡死力。
不敢想像,如果紫龍真人剛才偷襲得手,將會有怎樣的災難降臨到五大派甚至俠義道身上。
一靈搖頭道:「算了。」解下腰間青龍鞭遞給李青龍,道:「龍頭,會首,英姐和玉珠執掌鐵血盟,還要請兩位多多費心。」
李青龍、陸九州齊聲道:「盟主放心。」
一靈搖頭:「我不再是盟主了,叫我一靈吧。」
李青龍、陸九州對視一眼,李青龍突地抱拳道:「等雌英、玉珠的孩子生下來,黑道三大幫派就真正合而為一了,李青龍代表黑道三大派,請王公子就任三派總盟主。」
背後劉湘等齊感振奮,一靈之威,實已深深印在青龍群英兩會每個人心底,這時一齊抱拳躬身:「請王公子就任三派總盟主。」
一靈心裡只愛女人,最恨煩人的權勢名利,這時心愛的女人方遭生離,又哪有半點心緒來做什麼三派總盟主,忙搖手道:「謝了,謝了,我鐵血盟盟主也不想做,又哪做得了三派總盟主,諸位還是另覓高明吧。」
對於一靈不好權位,李青龍等於一靈逃離鐵血盟就已知道得清清楚楚。但這時即起了意,又哪容得一靈推辭,李青龍面放紅光道:「盟主不必推辭,我等這就回去整頓堂口,商量三派合一諸般事宜,盟主只管自便,等我等整頓完畢,自向盟主回稟。」說完,不容一靈再次拒絕,一齊躬身,趕了馬車去了,紅衣老祖師徒也同時道別。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一靈心中黯然神傷,這時紫龍真人突地大叫一聲,躍起身來,向另一面急奔而去。
天風子等齊吃一驚,齊叫道:「紫龍道友。」一齊追去,寒月清也跟著追出。一靈急叫:「月姐。」
寒月清停步,回過身來,眸子裡滿腔愛意,滿腔無奈,頓一頓足,轉身奔去。
一靈身子搖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李非吃了一驚,奔過來扶著他肩,一靈驀地一把抱住李非雙腿,號啕大哭:「都走了,大哥,她們都不要我了。」
一靈傷痛之中,忘了李非不許他毛手毛腳的警告,李非身子震了一下,卻並未掙開。一靈將頭埋在李非腿上,哭得肝腸寸斷,李非禁不住伸手輕撫他的頭髮,心中柔情頓起,想:「想不到他多情若此,唉,他哭起來的時候,真像個孩子。」
李非是惟一瞭解一靈是天龍傳人秘密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一靈一體三心的事。天龍讓一靈豪氣干雲,氣吞環宇,陰魔使一靈邈視規則,有我無人,然而一靈體內真正佔上風的是情魔,於是得意時風流頑劣、機巧靈醒,而一旦情場失意,立時便天昏地暗,慌張軟弱得像個孩子。情緒大起大怒,正是情魔多情的特性。
一靈號啕而出的眼淚,打濕了李非的褲子,弄得他腿上肌膚都濕漉漉的,李非道:「快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不說還好,一說,一靈哭得反而更厲害了,叫道:「月姐她們都不要我了,我寧願做女人,也是要哭的。」
李非啼笑皆非,想了一想道:「陸雌英、李玉珠跟了仇自雄,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寒月清並沒有不要你呀。」
「可是她跟著五掌門去了,這一去,又會跟最初一樣,再也不理我了。」一靈哭叫。
「怎麼會和原先一樣呢?不一樣了。」李非搖頭:「原先寒月清視你為殺方劍詩的兇手,俠義道的死敵,只想除之而後快,而今日,你已是寒月清最心愛的人,方才紫龍真人偷襲你時寒月清那一聲叫,我聽得出來,她愛你已愛到了恨不得替你死的地步。」
「那倒是真的。」一靈不哭了,抬起頭來,道:「月姐真的是愛我的。」
李非叫道:「即然知道她愛你,你還哭得這麼傷心幹什麼?」
一靈睜著淚眼,一時無話可答。之所以哭得如此肝腸寸斷,其實是受陸雌英、李玉珠跟了仇自雄的影響,牽連著把寒月清的走也看得格外重了,這時給李非一說,心中又清楚了,他臉皮也厚,轉著眼想了半天,問李非道:「大哥,你說,我最終能不能娶到月姐?」
「這個要問你自己。」李非道:「若從寒月清那面看,難。她婆婆媽媽,心憂天下,要她斷然不管五掌門的反對投向你懷中,幾乎是不可能。因而只有你這面加力,現在其實最大的難關你已經攻破了,寒月清已經愛上你了,唯一的阻礙是五掌門,或者說,是紫龍那牛鼻子,你若想過這一關,比較難。」
一靈冷哼道:「這賊道,惹我火了,我一掌把他腦袋拍肚子裡去。」
李非搖頭:「若這樣,你一世也莫想娶寒月清了。寒月清是個看別人比看自己要重得多的人,尤其是五大掌門人在她心中有著極重的份量,你若想娶她,最好是能討得五掌門的歡心。」
一靈哼了一聲,想了一聲道:「為了月姐,我便夾起尾巴做人好了。」
李非卻又搖頭:「那也不行。紫龍真人恨你入骨,僅僅老實容讓,於事無補,像這種老牛鼻子,你越讓他,他越會逼你。」
「惱又惱不得,讓又讓不得,那你說怎麼做才好?」一靈搔頭。
「這就要看你的了。」李非道:「若你能逼得五掌門不僅不敢阻止寒月清愛你,反要利用她對你的影響力來替他們辦事時,你就成功了。」
一靈眼中放光,道:「此計大妙,只是有些為難,怎麼叫五掌門來求我呢,像這次,我救了他們五個,紫龍真人反過來倒給我一劍,你說,還能怎麼樣?」
李非冷冷的道:「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難。」
一靈跳而起,叫道:「大哥教訓得是,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難。」一低頭看見李非大腿處給他哭濕了一大片,不好意思的道:「大哥,對不起了。」扯起袖子:「我給你擦乾。」
李非大吃一驚,閃身一跳數丈,叱道:「我叫你不要毛手毛腳的,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
一靈委屈的道:「我不是不聽大哥的話,我是想,方才抱著大哥哭時,大哥也並沒見怪,所以……所以就以為不要緊。」
李非哼了一聲,道:「下次要注意,摟摟抱抱,是女人的事,男子漢大丈夫,不應如此。」
一靈忙點頭,道:「是。」心想:「大哥對女人有偏見。若我呀,我倒認為女人比男人強一千倍。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十九都是些蠢牛。」
李非道:「我們先回洛陽去,寒月清和紫龍真人之間,十九還有一場官司要打,紫龍必定以武當退出俠義道聯盟相威脅,逼寒月清與你保持距離,而寒月清為了維護俠義道的團結,肯定會做出妥協,你這時去找她,只會讓她為難。」
一靈點點頭,歎氣道:「月姐啊,就是太好心了,若換成我,哼哼。」與李非騎上金鷹。一靈道:「我們在空中找找月姐看,看他們到了哪裡。」
李非冷笑:「看什麼看,徒增煩惱,即便寒月清回到洛陽,你最好都不要去找她,除非能叫五掌門求你,否則都是空尋煩惱,她為難,你傷心。」說話間,兩頭金鷹騰空而起,直飛洛陽。
一靈雖知李非說的有理,到底心有不甘,在空中東張西望,卻哪裡有寒月清的影子。
不用半日時光,回到洛陽。李非說聲有事,放下一靈,又騎金鷹飛走了。
水蓮柔、金鳳嬌三女接著一靈,個個喜得面漾桃花,嘰嘰喳喳道:「聽說五掌門都給仇自雄抓去了,可擔心死了。」「五掌門救出來沒有。」「寒月清姐姐呢。」
一靈置身三女之間,心中抑鬱稍霽,笑道:「你們嘰嘰喳喳的,叫我答哪一個,來,伸出嘴,不許作聲,每人先親個嘴兒做見面禮。」
三女臉熱心跳,果然乖乖的送上香唇,自水蓮柔開始,至萬水霞結束,每人長長的親了個嘴兒。
一靈雙手去萬小霞豐臀上一抓一揉,叫道:「幾天不見,咱們小霞奶子也大了好些,屁股也豐滿了好些,快老實交待,是不是想為夫了?」
萬小霞又喜又羞,將臉藏在他懷裡,點了點頭。一靈看她羞態可人,一時色心大起,叫道:「好小霞,兩位好姐姐,為夫好久未嘗肉味了,快脫了衣服,咱們來樂一樂。」
三女頓時個個一臉桃紅,眼中放光,手心出汗。水蓮柔到底穩重一些,柔聲求道:「好一靈,現在還沒天黑呢,到晚上好不好。」
一靈色心大起,哪裡還等得到晚上,雙臂一合,將三女齊抱上了床。
過了幾天,寒月清和五大掌門也回到了洛陽。一靈心癢難耐,只恨不得立即把寒月清抱在懷裡,但礙著五掌門,卻是連見寒月清一面也是不能,心中煩躁到極點,腦中滴溜溜亂轉,想:「怎生想個法子,叫這五個老不死求我才好。」
沒等他想出法子,寒月清和五掌門突地在一個夜裡悄悄離了洛陽,渡河北去,同時帶走的還有五大派數十名高手弟子。
一靈心中疑惑,想:「莫非俠義道又碰上了什麼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前腳後腳便跟了去。
這時李青龍、陸九州已將群英會青龍會整頓完畢,兩人一商議,稟明一靈,取了個三合盟的名字,暗喻著三派合盟的意思,他兩個自認副盟主,盟主自然是一靈了。三派合盟的事,一靈回來時沒說,這時即成事實,倒把古威辛無影幾個樂得一怔一怔的,金鳳嬌水蓮柔兩女也十分高興,水蓮柔念了聲佛,對一靈道:「阿彌陀佛,現在整個黑道都抓在你手裡,江湖就要平靜很多了,我也再不必為爹爹哥哥他們的鏢行擔心。」金鳳嬌哈哈笑道:「你真是杞人憂天,三派即便不統一,只憑著一靈是你水家的姑爺,誰又敢打六順鏢局的主意。」水蓮柔想想她說得有理,心中自得,看著一靈,一臉迷醉。
黃河以北是群英會地盤,群英會即自願奉一靈號令,一靈便等於到了自己家裡一般,情報源源而來。
寒月清和五大掌門一路往北,三日後進了北京城,一靈一行便也進了城。北京城該歸群英會下轄納賢堂北京分舵管轄,這時李青龍陸九州陪了李玉珠陸雌英去了忠義谷,便由北京分舵舵主余希平接待一靈一行人。
這余希平是個四十來歲的胖子,外表總是笑嘻嘻的,其實十分精明厲害,他對一靈極其恭敬,原來他也曾隨陸九州攻打忠義谷,親自領教了一靈的神通,這時的恭敬,乃是發自心底的敬畏,而非陸九州的命令。
一靈讓余希平調查寒月清和五掌門秘密來京的事,余希平很快就查了出來,回稟道:「五大掌門秘密來京,是為了保護施濟施大人和太子。」一靈大奇:「皇帝老兒的兒子,身邊有多少官兵,用得著五大派來保護?那施濟又是什麼人?」
余希平道:「一般人自然害不了太子,但這要害太子的不是一般人,是朱貴妃,朱貴妃是當今最得寵的妃子,她給皇上生了個兒子,今年七歲,封為齊王,但朱貴妃不滿足,她想讓皇上廢長立幼,立她的兒子為太子,皇上耳朵軟,在朝中議過兩次,但因為以施濟施大人為首的一班老臣拚命反對,沒有成功。朱貴妃因而恨施大人入骨,但施大人三世老臣,公正廉直,合朝敬仰,朱貴妃明裡奈他不何,便想在暗裡害他,本來朝庭裡勾心鬥角,不關五大派的事,但太子幼年多病,皇后便令他拜少林高僧悟源為師,那悟源乃是當今少林掌門悟本大師的師兄,這就扯上關係了,五大派保護太子,便是保護未來的皇帝,對五大派的好處不言自明,所以五大派包括掌門在內,精銳齊出。」
「原來是這樣。」一靈總算是弄明白了,想起一事,道:「那朱貴妃莫非便是江南四大家之一朱家的女兒。」
「原來盟主知道。」余希平道:「朱貴妃名朱芷,是朱家的大女兒,她還有個妹妹叫朱萱,前不久也進了宮。」
「什麼?」一靈怒眉上揚:「那皇帝老兒也強納了她做妃子。」
「那倒沒有。」余希平詫異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麼發怒,道:「朱貴妃和先朝的楊貴妃差不多,奇美也奇妒,獨自一個人霸著皇帝,再不許其他女人近皇帝的身子,便是妹妹也不行。」
「這還差不多。」一靈怒火平息,前後一想,喜上眉梢,擊掌道:「這倒是個好機會,都是我的好老婆,大家是親戚,誰做太子有什麼關係,看我說服她姐妹倆,叫那幾個老不死的服我。」
入夜不久,一靈在三女面前打個晃眼,便出府直奔施濟府中。施濟府邸他白天就已問清楚了,不難找。他前腳出門,後腳屋側就來了個女子,卻是朱萱。
朱萱剛好看見他背影,張嘴想喊,卻又改了主意,遠遠的跟著一靈。
一靈別說體有魔覺,便是沒有,以他的武功,別人也休想跟蹤於他,即便是朱萱這樣的高手,但要命的是,一靈體內真正佔上風的是情魔,這時一靈心裡,裝的全是寒月清,情火熊熊,耳目失聰,哪還管後面有沒有人跟蹤。
離著施府百丈,一靈便已非常清晰的感應到了寒月清在施府的位置和這時的狀態。寒月清的住處在施府側後,這時正在靜修之中。一靈的魔覺裡,感應到一股清逸平和的禪息撲面而來,不自覺吐了一下舌頭,暗叫道:「月姐一心向佛,莊嚴慈悲,我卻偏要勾引得她佛心失守,嬌喘吁吁,罪過罪過,菩薩千萬原諒小子。」嘻嘻一笑,從屋後飛掠進府,直撲寒月清住處。
寒月清所居,乃是一座雅致的閣樓,沒有點燈,月光從敞開的窗子直瀉進去,正撒在她身上,但見她正盤膝端坐在一張湘妃榻上,穿著寬鬆的晚裝,如雲秀髮就用一根木簪髻在頂上,素衣如雪,端莊清逸。
一見到寒月清,一靈整個人立即便如著了火的酒,熊熊燃燒起來,深吸一口氣,腳尖一點,箭一般從窗子裡直穿進去。
他身法雖快,寒月清又在禪修之中,但反應仍是不可思議的敏捷,手一動,劍已在手,劍光閃爍,唰的一下指到了一靈喉間,應變之快,拿捏之準,叫人不得不歎服。一靈沒想到她會暴起出劍,這時身子飛撲,避無可避,也不想避,突地一低頭,一張嘴,咯的一聲,咬住了寒月清劍尖。
劍尖被咬,寒月清卻已看清了一靈,驚呼一聲:「一靈,是你。」收手抽劍,急叫道:「沒事吧。」
一靈直勾勾看著她,臉上不帶半分表情,道:「有事。」
「哪裡有事?」寒月清大急,站起身來,伸手來扶一靈,道:「傷著哪裡了。」
「傷在心裡。」一靈霍地伸手,寒月清嚶嚀一聲,給他抱了個滿懷,待要說話,一靈一張火熱的嘴唇已壓了下來,深深長吻,一靈一雙魔手更毫不客氣的探手衣裡,寒月清欲拒無力,給他無所不到的探索摸得全身酥軟,腦子裡一片迷糊。
兩人親熱的情形,正落在隨後跟至的朱萱眼裡,又驚又怒,俏臉煞白,雙手顫抖,腳下用力不勻,啪的一聲,踩爛了一塊屋瓦。
第四十一章
這時施府裡住了五大派幾十名好手,立時便有人出聲喝問:「什麼人?」
朱萱飛身退走。
這一聲喝問也驚醒了迷醉中的寒月清,用力掙開身子,卻是玉面通紅。原來她上半身衣服已盡數被一靈解開,幾為半裸,一靈的魔手正伸向她腰際,用心之不良,可想而知,急忙掩住衣襟,翻身一滾,滾到了榻的另一側。一靈跟蹤撲上,寒月清急抓住他雙手,低聲叫道:「一靈。」
一靈眼中仿似有火在燒,叫道:「月姐,給我,求你了。」
寒月清又羞又怕,看他情急懇求,卻又情不自禁的心軟,放軟了聲音道:「一靈,好人,現在真的不行。」
「為什麼?」一靈雙手不能動,急得呼呼喘氣道:「姐姐答應過我,只要有屋有床,姐姐就把身子給我,現在可什麼都有。」
寒月清臉上有若火燒。她確實這麼答應過一靈,這時實不知如何轉口,便在這時,眼角人影一閃,原來有人上了對屋先前朱萱站立處察看。一見有人,寒月清魂飛魄散,急帶著一靈一閃,閃到了窗子後面。她並不僅僅是害怕給人看到一靈在她房中,還有一點,她先前掩住衣襟,並未繫好,抓住一靈雙手,衣襟便自動鬆開,美絕天人的雙乳便就那麼驕傲的挺立在夜風中,一靈看了也就看了,若叫其他人看見,哪裡還要活下去。
躲到窗後,火急繫好衣襟,一靈的手還是不老實,寒月清沉下臉去,低聲道:「一靈,你再鬧,姐姐就真的不理你了。」
一靈知道她臉嫩怕羞,不敢再胡鬧。上屋面的是一名武當弟子一名崑崙弟子,看著踩爛的屋瓦,那名武當弟子哼了一聲,道:「小毛賊而已,已經逃走了,不必大驚小怪。」在武當派看來,上屋面竟踩爛了屋瓦,那真的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卻哪裡知道,踩爛屋瓦的朱萱,較他們的掌門人紫龍,武功可要強得多了。
安靜下去,一靈立即又蠢蠢欲動,寒月清早有提防,先一步躍開,讓一靈在對榻坐下,道:「一靈,我們好好說說話兒,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面對玉人,卻還要這麼正正經經的面對面坐著,一靈實不願意,但他怕惹寒月清生氣,只得強自克制,這時嘻嘻一笑,伸出手掌道:「我的好月姐,你是孫悟空,我卻是如來佛,任你怎麼跳,這一生一世,都休想跳出我的手掌心。」
寒月清即羞又喜,暈生雙頰,卻忽地眉頭微皺,輕輕歎了口氣。
她這一聲輕歎雖不重,卻就把一靈急了個三屍神暴跳,叫道:「月姐,你為什麼歎氣,是不是為了太子和齊王間的事。」
寒月清一臉驚異,道:「這事你也知道了。」輕歎一聲,道:「就是這事,太子為少林護法大檀越,他年若登基稱帝,對我俠義道的振興大有好處,但皇上寵信朱貴妃,全不理長幼之序。朱貴妃恃寵而驕,橫行無忌,明裡暗裡,針對太子的毒計層出不窮,光今年一年,太子就已三次遇險,若非悟源大師佛法深湛,遠見明斷,太子早已送命。現在情勢越發險惡,我們來京之前,皇上聽信朱貴妃饞言,當眾責打太子,更再一次提起廢太子之事,雖未成議,待太子越見疏遠,朱貴妃也越發無所忌憚,滿朝上下都是憂心如焚,實不知如何是好。」
「這有什麼難辦的。」一靈哈哈一笑:「在我看來,小事一樁。」
寒月清眼光一亮,驚喜的看著他道:「你有辦法。」
「辦法是有。」一靈賊忑兮兮的看著寒月清胸部,想著方纔所睹衣內勝景,口水橫流,道:「但我的好月姐若不給我抱在懷裡,這辦法一時半會只怕想不出來。」他竟借勢要挾起來,寒月清又好氣又好笑,心中為難,若不答應他,這無賴必要放刁,若答應他,卻又害怕,這色鬼絕不會僅止於抱著她而已,而她對於他的進攻幾乎完全沒有抵擋之力,只要落到他手裡,可以肯定,這個身子絕對保不住。
左思右想,心中忽地一動,想:「壞傢伙,敢要挾我,看我嚇唬嚇唬他。」把高聳的胸脯一挺,臉一沉,道:「我知道你只對我的身子有興趣,其實一點也不愛我,動手吧,把我的身子拿去,但過了今夜,你再莫想見到我。」
一靈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爬到寒月清身邊,發急道:「不是的,月姐,我絕對是真心愛你的,你千萬別生氣,我說,我說。」
看他急得抹脖子上吊,寒月清心中暗暗得意,卻仍扳著臉道:「舌頭長在你嘴裡,愛說不說,誰也管你不著。」
「我說,我說。」一靈急道:「月姐你知不知道,朱貴妃其實是江南四大家之一朱家的女兒。」
「知道,那又怎麼樣?」寒月清冷眼看著他:「未必朱貴妃還會念及武林一脈,賣俠義道一個面子不成。」「朱貴妃或許不會賣俠義道的面子,但一定要賣我的面子。」一靈洋洋得意。
「賣你的面子,為什麼?」寒月清不明白,但她終是個極靈慧的女孩子,一轉眼便想到了,叫道:「啊,朱萱。」
「沒錯。」一靈眉開眼笑:「我的親親好老婆萱姐,正是朱貴妃嫡親的妹妹,朱貴妃見了我這親妹夫,難道就不講一點情面?」
「講情面便又怎地?難道她會就此拱手不爭皇位?」
「不爭皇位我不敢擔保,但你們來京城的原因是什麼?」見寒月清臉上仍無半分笑意,一靈急了,道:「你們來京的原因,是因為朱貴妃在暗裡謀害太子,而我可以讓萱姐說情,至少讓朱貴妃保證不傷太子的性命,那麼你們五大派來京的目地也就達到了,至於最終誰爭得皇位,這似乎不要五大派來摻合吧。」
寒月清微微沉呤,稍頃,看著一靈道:「最終誰爭得皇位,確實不應由我們來管,但你真能保證讓朱貴妃不傷太子的性命。」
「若這一點也做不到,叫什麼王一靈,從此我這個王字倒過來寫。」
「可你這王字倒過來寫還是王字啊。」
「這。」一靈傻眼了,這個他倒是沒想過,脹紅了臉道:「這樣好了,我若做不到,以後月姐見了我不要叫一靈,叫我不靈好了,王不靈。」
他說得有趣,寒月清再忍不住,終於噗吱一聲笑了起來,卻又趕緊收住了臉,這時一靈就坐在她面前,若是放開臉,這無賴打蛇隨棍上,立馬要糟,避開一靈目光,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一靈點頭,看著寒月清,想在臨走之前找點甜頭,但看寒月清沉著臉,卻又不敢放肆,重重的歎了口氣,極不情願的轉過身。
他心裡的想法,寒月清如何不明白,暗暗好笑,心中卻也有些發軟,見一靈轉過身,突地伸手,將一靈雙手連身子一齊抱住,含羞低聲道:「壞傢伙,姐姐可以親你一下,但親過你須立即離去,絕不許糾纏。」
一靈喜出望外,連連點頭道:「是,但是好月姐,你得親得紮實一點,可別蜻蜓點水似的一掠就算。」
「連這個也要討價還價,真是個無賴。」寒月清即好氣又好笑,湊過嘴,在一靈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親得咂咂有聲,隨即放開手,去一靈背上一推,道:「快走。」
一靈手舞足蹈,飛身躍出,半空中身子一旋,身向外飛,臉卻已對著寒月清,眉目飛揚道:「我立馬就去皇宮,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親親好月姐的香吻相助,誓要說得朱貴妃點頭。」一閃不見。
皇宮裡,朱萱標槍一般挺立著,由於極度的憤恨,她的臉顯得有些扭曲。
她身後不遠處,坐著一個女子,這女子二十七八歲年紀,裝扮華貴,容貌和朱萱頗為相像,卻更多了一份丰韻貴氣,她便是朱萱的姐姐,朱貴妃朱芷。
朱芷秀眉微促,道:「寒月清竟給王一靈弄上了手,這怎麼可能,方劍詩應該是他們之間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啊。」
「這是天不佑我朱家。」朱萱仰首向天,眼中如有火要噴發:「三次設計,每一次都天衣無縫,但老天爺偏要生出王一靈這色鬼出來,否則便是萬雲飛與金龍瑞之死,我們便已成功了。」一靈這時還在來皇宮的途中,沒聽到朱萱的話,若聽到,鐵定要大吃一驚。
原來殺萬雲飛金龍瑞,挑起天龍舊屬與俠義道的爭鬥,乃是朱萱姐妹倆為雄霸江湖一手設下的毒計,而指使七夫人殺方劍詩嫁禍一靈,同樣是她姐妹倆所為。
從朱萱爺爺朱心劍始,朱家就一直有稱霸江湖的野心,朱家父子鬱鬱而終,這份野心卻並未熄滅,反在朱家兩姐妹心裡燒得更加旺盛。朱芷入皇宮得寵後,培植出了一股極龐大的勢力,雄霸天下的野心便也加倍膨脹起來。但殺萬雲飛金龍瑞,挑起俠義道與天龍舊屬仇殺,並不是要在江湖中殺一個天昏地暗,而是要借勢而起,天龍舊屬實力強悍,俠義道便是五派聯手,也難以佔得上風,當五大派束手無策之際,朱萱挺身而出,只手壓住天龍舊屬,則她立即躍升為武林第一人,更可在明年二月初二泰山大會上代表俠義道出戰,實現朱心劍的夢想。可這個計策卻給一靈一手挑破,於是再設毒計,索性便嫁禍給一靈,誰知俠義道卻又出了個寒月清,劍法之高,竟還在朱萱之上。憑真實功夫,朱萱知道自己無法爭得俠義道盟主,便又設計,利用一靈好色,索性便獻身給一靈,然後以這個有利形勢脅迫寒月清,逼寒月清假輸,將俠義道盟主讓給她,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候,李非橫插一槓子,竟借金鷹飛行之速,從皇宮中抓了日常傳旨的一個太監,再找了一隊人假扮錦衣衛,假傳聖旨,逼朱萱進了皇宮。便是這樣,朱萱仍有機會,因為整個形勢並沒有變,她仍可利用一靈的癡迷寒月清的顧忌就中取事,今夜她去找一靈,便是為籠絡一靈,重找機會,誰知卻親眼目睹了一靈與寒月清幽會親熱。寒月清即也成了一靈的女人,她的優勢地位便完全喪失,想著這些年的苦心盡皆付諸流水,她安得不怨氣沖天。
「那王一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相對於朱萱,朱芷更要沉得住氣一些。
「就是個色鬼,見了美女就眼睛發亮的天字第一號大色鬼。」朱萱咬牙狠狠的叫。
「僅僅是個色鬼?你的眼光只怕有誤。」朱芷微微搖頭,沉呤著道:「小半年來,這人翻雲覆雨,只手攪動江湖,敗兩會,戲五派,滅元靈子仇自雄,昨日更得秘報,黑道三大幫已合併為三合盟,推他為盟主,而你現在又說,那眼高於頂的寒月清也不顧一切的撲入了他懷中,這一切,沒有一樣不是不可思索議的奇跡,能創造出這樣的奇跡,這人實有通天徹地之能,神鬼莫測之智,絕非色鬼兩個字可以概括。」
「什麼通天徹地之能,只是走運而已。」朱萱眼發寒光,忽地轉過身來,看著朱芷道:「姐姐,乾脆讓我把他悄悄叫出來,在他神魂顛倒之際殺了他,然後嫁禍給寒月清和俠義道,你看怎麼樣?」
「不。」朱芷大力搖頭。「我的看法恰恰相反,這人神通蓋世,更一手抓著黑道和天龍舊屬,太有利用價值了,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抓住他,要把他從寒月清手裡徹底搶過來。」
「他給寒月清迷得魂不守舍,想要他放棄寒月清,怕不可能。」
「那就給他個絕戶計。」這幾個字從朱芷牙縫間一個個迸出來:「五大派竟敢支持太子和我作對,太不識相了,用萬幻千魔陣,將五大派和寒月清一網打盡。」
「萬幻千魔陣。」朱萱驚看著朱芷:「五大派對天龍舊屬熟得很,一接陣,立即能認出是昔日天龍教天字壇人馬,我們為控制天字壇人馬付出了極大的心力和代價,就此暴露,似乎有些不值得。」
「怎麼會暴露。」朱芷冷笑:「萬幻天魔陣為昔年魔教鎮教之寶,更有尹壇主和手下三大香主主持,即便是大愚羅漢復生,進得此陣,我也包得他有進無出,你隱身陣中,乘隙出擊,一劍就可殺了寒月清。」
「好。」朱萱眼放冷光,卻忽地想起一事,道:「那色鬼戀姦情熱,我只怕他會幫著寒月清,這傢伙身手莫測,有他幫手,只怕又要壞事。」
「這個好辦。」朱芷微笑道:「現放著巫山狐女師徒,就讓她們去纏著他好了,況且就我所知,巫山狐女最小的弟子綠竹和王一靈之間還有一段風流債,乃是舊情人,萬幻千魔陣威力最大的時候是在第三天的子時,讓綠竹纏他三天,一切便成定局。」
朱芷苦心培埴自己的勢力,不但收服了天龍天字壇人馬,更將許多邪門左道收編在了麾下,天狐門就是其中之一。朱芷拍手讓一個宮女召來巫山狐女和綠竹,細細交代,便在這時,耳中忽聽得掠風之聲,她眉頭微皺:「是誰半夜三更在皇宮裡奔來跑去,咦,不對,皇宮中可沒這般高手,難道是那色鬼來了。」轉眼看向朱萱。
「我上去看看。」朱萱一扭腰,飛身上了房頂,正撞著一靈如飛而來,給他一把抱在懷裡,噴著熱氣的大嘴直吻過來,又急又怒,急用手一攔,叱道:「你做什麼,這裡可是皇宮。」
「皇宮又怎麼樣?」一靈嘻嘻笑,雙眼在朱萱玉面上溜來溜去,大讚道:「半月不見,我的萱姐可漂亮多了,可見我雨露澆灌之功,好萱姐,想我不想?」
「是誰敢在皇宮非禮胡來。」卻是朱芷躍上了屋頂。
一靈轉臉一看,兩眼一亮,叫道:「原來姐姐也在,嘖嘖,果然漂亮。」
朱芷還是第一次見一靈,這時見他嘻皮笑臉,身在皇宮之中,貴妃之前,依舊是旁若無人,暗暗稱奇,想:「此人果非常人,絕不是色鬼兩個字可以形容的。」斜睨著一靈,似笑非笑的道:「誰是你姐姐。」
一靈全無顧忌的直視著她,嘻嘻笑道:「你啊,我的親親好萱姐的貴妃姐姐,當今天下第一美女。」
「怪道能將我妹妹騙到手,果然好一張巧嘴。」朱芷再扳不住俏臉,眼角笑意漾開,看著一靈道:「我是天下第一美女,那你的寒月清寒仙子呢?對了,還有你的舊情人綠竹卻又排在了第幾?」
「綠竹姐姐,在哪裡。」一靈喜叫出聲,張目四顧,霍地看向門後,眼中大亮,他靈異的魔覺已感覺到了綠竹的所在。
「由來只見新人笑,哪曾見過舊人哭。」綠竹曼聲低吟,緩步而出,幽幽的看向一靈。
「綠竹姐姐。」一靈驚天動地一聲大叫,飛掠而下,一把將綠竹抱在懷裡,死死摟著,驚喜的叫道:「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日一靈身中奇毒,回頭一眼,直叫綠竹心傷腸斷,苦求巫山狐女,終讓巫山狐女答應替一靈解毒,然而等她再摸進光義谷,卻已不見一靈的蹤影,她知一靈水性了得,又身懷傳燈大法秘術,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求師父沿江出山尋找,卻碰上了朱芷的勢力,連巫山狐女在內盡數被擒,逼為屬下,從此失去自由,身不得自由,心卻是自由的,對一靈的歉疚愛戀更如海潮氾濫,與日俱增。今夜朱芷讓她以天狐媚術纏住一靈,狂喜之中,一口答應下來,不管怎麼樣,先見到一靈再說。這時給一靈抱在懷裡,感覺著他發自內心的欣喜愛戀,似乎又回到了當日的忠義谷,一靈苦求她不要離開的那一刻,一顆心喜得幾乎要炸開來,卻又恍似在夢中,害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眨不眨的看著一靈,道:「一靈,你真的這麼高興嗎?不記得我曾害過你了嗎?」
一靈大力搖頭,看著綠竹的眼睛,正色道:「我只記得你是綠竹,是我的好姐姐,其它的一切,我全部都忘記了,姐姐,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今天能見到你,我是多麼的高興。」
「一靈。」感覺到他火一樣的真誠,綠竹心弦顫動,緊緊的回抱住一靈,眼淚奪眶而出。
「真讓人感動。好吧,你們這對舊鴛鴦,就在宮裡好好敘敘舊情吧。」朱芷微微一笑,轉身回宮,左手卻在背後做了個下劈的動作,朱萱飛身出宮。
綠竹帶一靈到自己房中,細敘離情,一靈在江湖上翻天覆地的情形,綠竹也多有耳聞,尤其對他竟能得到大愚之徒寒月清的愛,更感興趣,妙目大放異彩,斜睇著一靈道:「小和尚,這小半年,你的變化可真是大得很啊。」
「是。」一靈點頭嘻笑,眼光在綠竹雪白的脖子上徘徊,他情魔的雙眼,即便是隔著衣服,幾乎也能看到綠竹玉頸下的勝景,忍不住食指大動,道:「但我最大的變化,是懂得了女人的妙處,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的愚蠢和浪費。」
他話中的意思,綠竹再明白不過,而一靈的嘴唇,正火焰般壓來,他帶著無邊魔力的雙手,更先一步探衣而入,熟練的撫住了她的乳房,輕輕一捏一揉,綠竹全身如受電擊,再無半分力氣,身若火焚,一顆心,更激動得幾乎要炸開來。
以前的綠竹,在一靈的愛火前便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更何況今天的一靈乃是情魔的化身,自然更不是對手,便在意亂情迷的最後關頭,腦中忽地電光一閃,猛一用力,從床上滾了下來,她這時身上衣服已盡數給一靈解去,赤身裸體,忙躲到布幔後,掩住身子。
一靈沒想到綠竹會在這最後關頭躲開,全身噴火,跳下床又要撲上去。綠竹手軟心顫,知道再若給一靈抱住,必然無倖,急叫道:「一靈,聽我說,再有十天,我的玉女神功就可以練成了,到那時候,任你怎麼樣都可以,姐姐什麼都給你,但現在真的不行。」
「怎麼在這關口你又記起這個來了,這不是要命嗎?」一靈喪氣的垂下頭。
「一靈,對不起。」綠竹擔心的看著他:「你生氣了嗎?」
「你怕我生氣是不是?」一靈邪邪的看著她。
他的眼光叫綠竹心慌手顫,但還是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是的,我不要你生氣。」
「那我們就來商量商量。」一靈坐正了身子,卻是一臉邪笑:「要我不生氣也行,但預先要說好,十天後,不管在任何地方,我想要你,你都不能再找借口推托。」
「但如果旁邊有人……」
「不能討價還價,一是答應我,一是現在就乖乖的上床來,要不,我就要生氣了,大大的生氣。」
一靈假作沉下臉,綠竹心中一跳,點頭道:「好,你別生氣,我答應你。」
「這才是我的好姐姐。」一靈恢復嬉皮笑臉,道:「過來,我們睡著,好好的說話。」
綠竹可不敢這麼光著身子過去,另找了件衣服穿上,這才過去躺下。其實哪有睡意,兩人都是一夜沒睡,第二天更整天膩在一起。朱芷本叫綠竹放出全部手段,務必要留住一靈,但這會兒的綠竹,不但不要任何手段,反要時不時的控制情火,一靈的愛,實在過於熾熱,一個不好,就會將她燒為灰燼。
到第三天傍晚時分,巫山狐女把綠竹叫了去,一看她臉色,大驚失色,急捋起她衣袖,見到她臂上守宮砂,始才吁了口氣,叫道:「還好,你總算沒有失去處女之身,師傅知道你守得很苦,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守過明天,明天子時,是萬幻千魔陣威力最大的時候,寒月清雖是大愚羅漢之徒,也必然無倖,她一死,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你可以托辭離開,苦練玉女神功,師傅只能練到玉女神功第八重,但你有寒犀珠相助,定可練到第九重,成為天狐門有始以來真正練成玉女神功的第一人,那時不但可反制朱芷,更可稱霸天下,成為武林的女王。」
巫山狐女越說越興奮,綠竹卻是神色黯然,猶豫道:「一靈愛寒月清入骨,如果知道是我們害了她,我擔心他……」
「擔心他什麼?擔心他不愛你了嗎?」巫山狐女冷冷的看著她,厲聲道:「你要記住,有欲無情,這是天狐門的鐵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的王一靈並不例外,你為他生為他死,他呢?他怎麼樣?他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嗎?」
綠竹默然。
這一夜,一靈明顯的覺出綠竹不對勁,顯得心事重重,反覆追問下,綠竹忽地坐正身子,幽幽的看著他道:「一靈,我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什麼呀,弄得這麼正兒八經的。」一靈笑,想把綠竹重抱到懷裡,但看綠竹神色不對,只得也坐好了,道:「好吧,你問。」
綠竹幽幽的看著他,道:「一靈,我問你,我騙過你,傷害過你,你真的不怪我嗎?」
「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呢?」一靈哈哈笑,伸手撫著綠竹雙肩,道:「我早說過了,過去的事,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記得的,只是你是我的好姐姐。」
他手上用力,但綠竹的身子僵得像木板,幽幽的眼光,定定的看著他。
「如果我再一次騙你,傷害你呢?你也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一靈看著她:「如果我的綠竹姐姐高興的話?」
「如果我一刀砍下你腦袋呢?」
「我的腦袋會飛起來,在半空中大聲喊,綠竹姐姐,好刀法啊。」一靈雙手向天,誇張的大叫。
綠竹終忍不住抿嘴一笑,卻又坐正了身子,道:「如果傷害你的女人呢,例如把你的什麼蓮姐鳳姐包括仙子姐姐都殺了。你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一靈神色一僵,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假若有人傷害了你,那他就是我這一生最恨的人。」頓了一頓,看著綠竹道:「綠竹,你怎麼了,到底在擔心些什麼?」
「沒什麼?」綠竹緩緩的伏到他懷中,低聲道:「我知道了。」慢慢的,她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一靈是被綠竹驚醒的,天剛剛亮,微微露著魚肚白。
「跟我來。」綠竹拉著一靈的手,七繞八拐,進了一個大花園,從一座假山後鑽過去,眼前霍然一亮,竟是用假山圍著一個水潭,一條瀑布從假山上嘩嘩流下,兩旁雜生著奇花異草,碧水白沙,讓人耳目一新。
「想不到宮裡還有這種好地方。」一靈由衷感歎。
「這是先朝若水公主最喜歡來的地方,據說她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但在她十七歲時,要嫁人的那一天早晨,突然淹死在了這水潭裡。」
「太可惜了,天妒紅顏啊。」一靈大為傷感。
「據說她是自殺的。」
「什麼?」一靈大是不解:「為什麼?生為女人,已是非常幸運,又生得那麼漂亮,更是幸運中的大幸,她還要什麼?」
「臨水照花,是紅顏絕世,但那要摘花的人,卻不是心儀的少年。」
綠竹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忽有一隻蜻蜓在水面一點,光影破碎,一時間再分不清哪個是花,哪個是人。
綠竹的手忽地伸向自己的衣裳,飛快的,她的裸體便如一枝潔白的白荷,亭亭的立在了水邊。
水面又恢復了平靜,水面倒映著她的裸體,說不出的優美,綠竹癡癡的看著,似乎自己也看呆了。
一靈更已經完全呆了。
第四十二章
綠竹走到一靈面前,伸手,替他脫去衣服,然後輕輕環著他的脖子,慢慢的拉向水中。
水淹到胸部,她雙乳在水中有一種夢幻般的美麗。
綠竹停住,眼中柔情如夢,但在眼眸的深處,一靈似乎看到有火在燃燒。
「來吧,我正鮮嫩如花,純潔若水,但最重要的,我的面前,是我最心愛的人。老天爺如此待我,我還要什麼?」
她的嘴唇緩緩的伸過來,雪白的身體,忽地變得粉紅。就像有誰,突然把她的身體點燃了。
一靈突然有一絲絲的清醒,努力掙開綠竹越來越瘋狂的唇,喘息著道:「綠竹,你怎麼了?這樣下去,我可不敢擔保你還能練成玉女神功。」「玉女神功,怎及得心愛的人愛撫時的甜蜜,稱霸武林,又怎比得過眼前這一刻的激情,來吧,一靈,我的愛人,讓我生,讓我死,讓我成為真正的女人,你的女人。」
「你終於想通了,太好了。」一靈縱臂狂呼,猛地摟住了綠竹。
一池的水,似乎突然給燒開了,那種火熱,彷彿讓那剛剛露頭的年輕的太陽有些害羞,它的臉,竟然紅了。
一天的時間,一靈兩個就沒離開過這個水潭,綠竹的瘋狂,幾乎叫一靈這體承了情魔百年魔功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太陽逐漸落了下去,綠竹突然有些癡,她再不看一靈,只盯著天邊夕陽下的那一線窄窄的紅邊,當那線紅邊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綠竹,你怎麼了?」一靈撫著她的肩,想把她的身子扳過來。
「一靈,有些話我想跟你說,我再一次騙了你,這一次的目標是寒月清。」
「什麼?」一靈一僵。
「在城西玄天谷,朱貴妃布下萬幻千魔陣,已將寒月清和五大派高手圍困了三天,我的任務,就是纏住你,在今夜子時之前,讓你無法脫身去救寒月清,而今夜子時,正是萬幻千魔陣威力最強的時刻,別說寒月清只是大愚羅漢的弟子,便是大愚羅漢重生,也難逃此劫。」
「怎麼可能?朱芷是江南四大家朱家的女兒,更是我萱姐的親姐姐,她怎麼會……?」一靈半信半疑,眼發銳光,靈異的魔覺擴散開去,心中霍地一跳,大叫道:「不好,綠竹,你在這裡等我。」飛掠出宮。
綠竹霍地轉身,只看到一靈飛掠而去的點點背影,眼中淚珠滾滾而出,低聲道:「一靈,我的愛人,永別了。」
「你這個叛徒。」一靈飛掠出宮的動靜瞞不了朱芷,她立即知道是怎麼回事,飛掠過來,在假山邊找到了正呆呆癡立的綠竹,氣得七竅生煙。
「綠竹,你為什麼要這樣?」巫山狐女也聞訊趕了過來,又急又怒又怕,嘴唇顫抖。
「立刻給我碎了這個叛逆。」朱芷厲聲叫。巫山狐女心中一跳,顫聲道:「貴妃……」
「你想死?」朱芷眼光如劍,射向巫山狐女。
「是。」巫山狐女垂下頭,緩緩走向綠竹,舉起了手。
「師父,等一等。」綠竹緩緩跪了下去,叩了三個頭,抬起頭來,看著巫山狐女的眼裡,滿是感激,道:「師父,在我剛出生時,你就收留了我,十九年來,你愛我養我教我,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娘。我本不願意違逆你,更不想見你心願落空。但是師父,我真的愛一靈,一靈也真的愛我,我寧願死一千次,也決不願再做傷害他的事,讓他恨我棄我。師父,我想跟你說,在這一刻,我很幸福,我真正的做了一回女人,真正的愛了一次,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天。」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面臨死亡,她臉上沒有半分恐懼,卻反而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既然活夠了,你就死吧。」巫山狐女一掌劈下,掌到中途忽地轉向,反撲向朱芷,同時腳後跟一挑,將綠竹直挑出去,厲叫一聲:「快跑,去找小和尚。」
「你是找死。」朱芷柳眉倒豎,手一揚,手中亮出一柄薄薄的短劍,疾刺巫山狐女。後發而先至,亮光一閃,劍尖便指到了巫山狐女喉頭,劍招之快,竟幾乎還在她妹妹朱萱之上。
巫山狐女雖是武林一代魔頭,但武功與朱芷相比卻不是一個級數,但她抱定了必死之心,劍到喉頭,不閃不避,反更加了兩分勁,將全身功力都運到掌上,直擊朱芷胸膛。口中厲聲長笑:「我就死了,也要咬你一口。」
「你倒咬咬看。」朱芷身子一閃,短劍斜指,唰的在巫山狐女左肩刺了一劍,但巫山狐女手掌已到,因此刺入不深。
巫山狐女呵呵狂笑,瘋狂猛撲,全然不顧性命。朱芷臉凝寒冰,身子如一道冷電般在巫山狐女掌風中忽閃來去,數招間又刺中了巫山狐女兩劍,雖每一劍都因要避免與巫山狐女兩敗俱傷而刺入不深,但飛濺的鮮血已叫巫山狐女變成了差不多半個血人。
在皇宮中,朱芷不許巫山狐女師徒攜帶兵器,巫山狐女若有趁手兵器雲雨雙環在手,朱芷劍招雖快,三、五十招之內,也未必傷得了她。這時赤手空拳,空有拚命之心,卻無一拼之力。
巫山狐女的古怪舉動叫綠竹一愣,身子在半空中一翻,落在了假山上,一時不知如何選擇,便在她遲疑之際,巫山狐女已連中兩劍,綠竹又痛又怒,悲叫一聲:「師父。」飛身擊向朱芷,而在她的悲叫聲中,巫山狐女又中一劍。
巫山狐女不愧為一代魔頭,雖連中三劍,不但沒有退縮之心,反更添悍勇,更加瘋狂的猛撲向朱芷,眼見綠竹撲來,怒叫:「快走,趁皇宮中沒有高手,衝出去向小和尚求救。」
「師父,我絕不丟下你。」綠竹悲聲長叫,疾撲過來,雙掌猛擊向朱芷側背。
「來得好。」朱芷劍光一展,將綠竹一起裹在了劍影中。
「你真要氣死我嗎?」巫山狐女又急又怒,右掌一揚,將朱芷短劍迫開,左手一把抓著綠竹手腕向外一帶,將綠竹帶得直飛出去,厲叫道:「快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朱芷冷笑一聲,忽地閃過巫山狐女,撲向綠竹。
「我把命拼給你。」巫山狐女又急又怒,咬牙猛擊向朱芷。
「你中計了。」朱芷霍地一閃,到了巫山狐女側後,一劍刺出。巫山狐女用力太猛,雙掌再來不及回援,眼見短劍透體而入,沒有半點辦法。
「師父。」綠竹驚痛交集,飛身回撲。
「要師父嗎,給你。」朱芷劍尖一帶,巫山狐女帶著一蓬血花飛向綠竹,綠竹忙伸手接住。巫山狐女雖中了致命一劍,一時不至就死,竭力大叫道:「快放手,這是她的詭計,她是要你雙手不空,無力打她。」
她雖識破朱芷詭計,卻已經遲了,朱芷早跟蹤撲到,一掌擊在綠竹左脅。綠竹口中鮮血狂噴,抱著巫山狐女,一齊滾出數丈之外。
綠竹身子落地,顧不得自己傷勢,抱著巫山狐女痛叫道:「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了。」
巫山狐女神智未失,知道大勢己去,慘笑一聲,伸手擦去綠竹嘴邊的鮮血,歎道:「癡徒兒,你何苦要跟師父死在一起。」
「可師父是為了我,我又怎能丟下師父不管呢,師父,其實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是我害了你啊。」綠竹哭叫。
「傻孩子,其實在師父心裡,一直就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但最主要的,是你不顧一切的勇氣突然喚醒了我,玉女神功練成又如何,成為武林之主又如何,難道就要苛且偷生,就要臨到老了還要做別人的奴才?徒弟敢愛敢恨,敢為了至愛的一刻用一生來換,師父又怎能不如徒弟?」
「師父。」綠竹心中激動,熱淚滾滾而出。
「竹兒,叫我一聲娘吧,我一生沒有孩子,從來沒人叫過我娘,這是我做女人最大的缺撼。」巫山狐女撫著綠竹的頭髮,柔情無限。
「娘、娘、娘。」綠竹連叫了三聲,那眼淚便如決堤的洪水,噴湧而出。
「好肉麻。」朱芷站在一塊假山石上,嘿嘿冷笑。
「你這個冷血的禽獸,怎能有人的正常感情,你只會殺人,來吧,來殺死我啊。」綠竹憤怒欲狂,破口大罵。
「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朱芷惱羞成怒,作勢欲撲。
巫山狐女霍地身子一挺,竟坐了起來,看向朱芷,嘿嘿冷笑道:「朱芷,你敢殺我,但我和你打賭,你絕對不敢害綠竹,綠竹已是小和尚的人,而小和尚是個情種,你殺了綠竹,便成了小和尚的死敵,小和尚一身本身稀奇古怪,這小半年來創下的奇跡,別人簡直連做夢也想不到,你雖貴為皇妃,但只要你做了小和尚的敵人,我可以保證,在你死之前,沒有一刻鐘敢閉上眼睛。」
「住嘴。」朱芷飛撲過來,左掌揚起,厲聲道:「我就讓她死在你的眼前。」
「我的愛人一定會為我報仇,來吧,賤人,我在奈何橋上等著你。」綠竹頭一昂,坦然受死。
看著綠竹一無所懼的眼光,朱芷揚起的手掌卻似乎在空中凝固了,怎麼也打不下去。
綠竹不怕死,對一個不怕死的人,死已完全威脅不了她。
但朱芷怕死,而巫山狐女的話,正戳中了她的死穴。她耳目廣佈江湖,太知道一靈勢力的強大和手段的可怕,她雖視天下如無物,卻也絕不敢和一靈結下死仇。
而一靈是情種,殺了他心愛的女人,那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敵人。
她看著巫山狐女師徒,綠竹巫山狐女也看著她,六目僵持,巫山狐女驀地哈哈大笑,身子一挺,嚥了氣。
「師父,娘。」綠竹痛哭失聲,給朱芷在穴道上一點,昏了過去。
一靈飛掠出宮,心中的魔覺直指城西,飛掠而去。
這時雖還未到子時,寒月清卻已到了緊急關頭。萬幻千魔陣,陣法玄奇詭異,人一旦踏足陣中,立覺眼前大霧迷漫,迷霧中,有無數妖魔鬼怪四面撲來,拔劍刺去,十九是幻象,徒費力氣而已,但若不理不睬,某些幻象卻又會突地裡由假變真,害人性命,因此陷身陣中的人,只能不斷的和各種虛的實的魔怪打下去。萬幻千魔陣可怕之處就在這裡,人終究不是鐵打的,如何能應付那無休無止的攻擊。
自三天前踏入陣中,寒月清和五大派高手就在苦苦掙扎。寒月清雖是大愚傳人,五派中也不乏智計高明之士,卻破不了萬幻千魔陣。本來以寒月清的功力定力,萬幻千魔陣即便困住了她,想傷她也是千難萬難,因為真正的攻擊總會帶起風聲勁力,可瞞不了寒月清這樣的絕頂高手。但五派弟子中功力參差不齊,寒月清必須要照顧他們,這樣一來,勞心費力,便把自己也拖入了危急中。其實寒月清仗劍出道,就一直陷在這樣的一種困境裡。
一靈趕到時,寒月清正好遇險,她接連替兩名峨眉弟子架開了必殺的一招,卻不提防背後一劍無聲無息刺來,這使劍的人功力幾乎不在她之下,劍如閃電卻勁氣內斂,到寒月清發覺時,劍尖幾乎已點著了她的衣服。
寒月清避無可避,心中慘叫一聲:「師父,弟子有負重托。」眼睛一閉,眼前卻幻現出一靈色迷迷笑嘻嘻的樣子。一靈深鉻她心中,實是除師父外最重要的人,生死關頭,不自覺就想起了他。她卻沒想到,一靈剛好就在這會兒趕到了。
一眼見到一枝劍刺到寒月清後心,一靈魂飛魄散,全身如若給烈火燒著了一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掠過去,伸指一彈,正彈在劍尖上。雖只是屈指一彈,但這一彈裡,卻凝聚了他全身所有內力,非比等閒,將那枝劍彈得直飛起來,在空中寸寸斷裂。
寒月清自付必死,忽給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攬在了懷裡,那動作氣味再熟悉不過,喜出望外,不顧一切的箍住了一靈脖子,珠淚滾滾而下,叫道:「一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靈輕拍她肩道:「便是閻王爺,也休想從我手裡搶走我的好月姐。」
眼光從寒月清臉上移開,虎目中寒光四射,怒叫道:「敢傷我月姐,我要將你們踏為粉未,永世不得超生。」摟著寒月清纖腰,左一轉,右一繞,連發數掌,霍地裡迷霧散去,幻象齊消,這萬幻千魔陣竟給他破了。
陰魔乃萬魔之王,萬幻千魔陣雖然了得,卻只好困得了別人,困不住他。
寒月清等人這才看清玄天谷地貌。玄天谷其實不大,但谷中怪石從生,樹木掩映,小小一個山谷,地形竟是複雜之極。萬幻千魔陣布在這裡,正得地勢之利。
數丈外一堆怪石旁,站著幾位老者,當先那老者,紅臉長鬚,氣勢迫人,但臉上卻是一臉的驚訝迷茫,顯然難以相信一靈破陣這個事實。
「納命來吧。」一靈暴喝一聲,手爪揚起,但腳尖剛剛一動,卻又停住,口中驚呼一聲:「尹儉,怎麼會是你們。」
那老者,竟是昔年天龍教三壇之首天字壇壇主尹儉。他身後的三位老者,則是天字壇轄下五大香主中的三個。
尹儉給一靈一喝,從震驚中驚醒過來,深深看一眼一靈,抱拳道:「閣下便是王一靈盟主嗎,少年奇才,果然了不起。後會有期。」領了手下三大香主束身飛退。
「喂,說清楚了再走。」一靈揚聲叫,他是真有些迷糊,弄不清尹儉為什麼率天字壇弟子在這裡佈陣謀害寒月清和五大派。方要追出,忽聽得身後風聲嗖然,有劍來襲。一靈想也不想,反腳一踏,正踏住劍尖,同時回身,爪一伸,掐住了來襲者脖子,這時才看清,偷襲他的,竟又是武當掌門紫龍真人。
一靈再抑不住心中怒火,暴叫道:「上次我救你,你以怨報德偷襲我,今日又是這樣,難道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聽了他喝斥,紫龍真人臉上並無半點羞愧之色,反呸的一聲,叫道:「先指使天龍舊屬困住我們,自己再來解圍,這樣的好心,可真是多謝了。」
他的話叫一靈一呆,這才把尹儉和萬小霞的地人兩壇聯想到一起,而紫龍真人話中的意思,明顯是說他故意指使天字壇弟子佈陣困住五大派然後自己再來解圍賣好,他的懷疑雖叫一靈無名火起,卻是無從解釋得,慢慢放開了掐著紫龍真人脖子的手。
紫龍真人怒瞪他一眼,飛身出谷,其餘四大掌門和五大派弟子一齊跟了出去,極化真人從他身邊經過時,更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月姐,我……」一靈看向寒月清。
「我相信你。」寒月清輕輕掩住他嘴。
「只要月姐信我,那就萬事無憂。」一靈立即又高興了,在他心裡,寒月清的看法最重要,至於其他人,信他也好,懷疑他也好,他是全然漫不在乎的。
寒月清卻不像他那麼高興,眼含重憂,道:「二月初二未到,天龍舊屬為何突然間違背誓約,竟想將五大派一圍打盡。」
「是有些奇怪。」一靈搔頭,眼光卻只在寒月清的玉臉上游來游去。他雖應著寒月清的話,腦子裡其實什麼也沒想,眼裡心裡,就只有寒月清。
「這件事非比等閒,必須和五大掌門細細商議。一靈,也請你費心查一下。」寒月清說完,飛身出谷。
一靈想追,卻又停住,想了一想,搖頭苦笑,仰首向天道:「大哥,你叫我想辦法讓五大派求我,鬧來鬧去,五大派卻更恨我了,唉,到底何日才能摟著月姐的纖腰再不要鬆開。」
一靈垂頭喪氣出谷,回府中來,見著萬小霞三女,說了今日的事。
萬小霞和五老齊叫起來:「尹壇主還活著。」「太好了。」「我們即刻去找他們。」
五老飛身而出,金鳳嬌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問一靈道:「你說他們想以萬幻千魔陣一舉消滅五大派,這不是有違天龍當年和大愚羅漢的約定了嗎?」
萬小霞先前光顧興奮,這時也想到了,道:「是呀,尹壇主他們怎麼敢違背教主他老人家的禁令。」
三女一齊看著一靈,一靈搖搖頭,他也弄不清楚。
五老傍黑回來,一齊搖頭說沒有找到尹儉和他屬下天字壇弟子,一靈也不在意,但叫他奇怪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去皇宮中找朱芷,要問個清楚,朱芷姐妹兩個卻失蹤了,離開了皇宮。照理說朱芷以貴妃之尊,想離開皇宮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她無聲無息的失了蹤,宮裡的公公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一點尤其叫一靈想不清楚,想找綠竹,自然更找不到。但他並不太擔心,因為他的魔覺並沒有感到死亡的氣息。
正不知朱芷姐妹倆去了哪裡,余希平來報,寒月清和五大派人眾潛出京城,上了船,出海去了。一靈心中一跳,大叫道:「我們也出海去。」
他並不知道寒月清和五大派為什麼出海,但隱隱的為寒月清擔心,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等著寒月清。
追上寒月清的船後,一靈便下令緊緊跟隨,他臉皮厚,也不怕五大掌門惱他,若非怕寒月清難堪,他還真想跳到寒月清船上去。
船行大半日,前面出現一個小島,寒月清和五大派人眾棄船登島,一靈一干人便也上島,這會兒一靈可不客氣了,笑嘻嘻過去,對寒月清道:「月姐,好雅興啊。竟然有閒心出海來溜溜,我剛好在陸地上也呆煩了,也想出海吹吹風,不想就碰了個正著,可見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了。」
他睜著眼睛瞎扯,寒月清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頭,道:「一靈,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麼?」一靈疑惑的看著她。
「昔日天龍教三壇之首天字壇殘餘弟子就隱身在這島上的一線天中。」
「什麼?」萬小霞和管智明五個一齊叫了起來。萬小霞急步過來道:「寒姐姐,你是說真的嗎?」
寒月清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道:「看樣子你們是真的不知道了,是真的,我們來這裡,就是要問一問尹壇主,為什麼違背昔年天龍與家師的誓約,設陣伏擊我們。」
一靈拉著萬小霞的手,道:「這件事我們也想弄清楚。」萬小霞點頭道:「是。」
寒月清向五大掌門看了一眼,道:「即如此,我們就一起去。」
兩拔人合作一處,入島不遠,但見雙崖壁立,夾峙而成一道峽谷,峽谷長約十餘丈,極窄,最多可容一人通過,而且還不能是大胖子。左側崖壁上寫了三個大字:一線天。
管智明道:「是這裡了,可是不對呀,若尹壇主他們真在這裡隱居,不可能不知道我們來了,怎麼谷口一個人也沒有。」
寒月清一臉凝重,和五大掌門對視一眼,極化真人道:「我們的情報不會錯,不管他,進去看看再說。」當先開路,寒月清緊隨他身後,紫龍真人本要第三個跟進,一靈卻一步搶到了他前面,嘻嘻笑道:「你一個老道,緊跟在人家女孩子屁股後頭做什麼?」氣得紫龍真人吹鬍子瞪眼,但出奇的沒有拔劍動手。
寒月清瞪一靈一眼,拿他無可奈何。
進谷,眼前豁然開闊。山谷不大,約莫百八十畝,三面都是壁立的高峰,仰頭看去,有讓人目眩的感覺。山谷盡頭,搭著幾座木頭房子,但靜悄悄的不見有半個人活動。
極化真人冷哼一聲:「人都到門口了,還在當縮頭烏龜,天龍舊屬就這點膽量嗎?」
「你放什麼狗屁。」趙肅勃然大怒,萬小霞忙拉住了他手,對管智明一點頭,管智明上前數步,抱拳道:「教主屬下地字壇人字壇壇主萬小霞求見天字壇尹壇主。」
山谷是封閉的,回聲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但屋子裡仍不見有半個人出來。
「屋子裡沒有人。」寒月清看看五大掌門,又看向萬小霞。
一靈自一進谷,心中就隱隱的覺得不安,他已知自己的魔覺大異常人,但卻想不出哪裡不對頭。若說危險,以他們這兩拔人的力量,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我們出谷去搜。」極化真人叫道:「他們必定是看到我們來了島上,所以棄谷上山了。」
說到出谷,一靈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意識到是哪裡不對頭了,叫道:「月姐,快出谷去。」身子閃電般回掠,卻驀地僵住。
先前空蕩蕩的谷口,這時突然多了一門紅衣大炮,將狹窄的谷口堵了個嚴嚴實實,烏黑的炮口,正指著自己胸口。大炮後面,一聲不響的站著兩條黑衣漢子,手中各執一個火把,火焰熊熊,離著藥繩不足半尺。
情形再明顯不過,若想強攻谷口,黑衣漢子會立即點著藥繩,一炮轟來,谷道狹窄,無處躲避,即便是大羅金仙,挨上這一炮,也必然無倖。
看清情勢,眾人無不又驚又怒,暴燥如古威辛無影幾個,當即喝罵出聲。
便在這時,谷口崖頂上,忽地響起長笑聲,一靈抬頭上望,又驚又喜,叫道:「芷姐,萱姐。」
站在崖頂上的,竟是失蹤了的朱芷朱萱兩姐妹。
不是尹儉等天龍舊屬而是這姐妹兩個,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一時間無人做聲,一靈笑嘻嘻道:「這是做什麼?萱姐,你可是我的親親好老婆,不論什麼事,大家都可以坐下來慢慢說嘛。」
聽到親親好老婆幾個字,朱萱羞怒上臉,驀地裡厲喝一聲:「住口,若不是你,早在萬雲飛與金龍瑞之死上,我的計劃便已成功,朱家便已躍升為武林第一大家,又如何會有後續的事情發生,更不必受你污辱,王一靈,我真恨不得生吃了你。」
她扭曲著臉,咬牙切齒,看著一靈的眼光裡直似帶著刀子,一靈一時間怔住了,金鳳嬌卻叫了起來:「朱萱,你方才說什麼?你說我哥哥之死怎麼了,難道你和我哥哥之死有關?」
朱萱眼光從一靈臉上轉到她臉上,驀地裡仰天長笑,道:「今日你們都已抓在我手掌心裡,那就一切都說了吧,金鳳嬌、萬小霞,指使火龍道人殺死你們哥哥的,就是我,因為他們的死,可以挑起天龍舊屬和俠義道的仇殺,我們朱家便可就中取事。」
「朱萱。你好無恥。」金鳳嬌怒目圓睜,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萬小霞卻是身子顫抖,悲呼出聲:「哥哥,嫂子。」伏到顧大娘懷裡。五老個個眼裡出火,只恨崖壁太高,又全無借力之處,躍不上去。
朱萱又是一陣大笑,復看向紫龍真人道:「紫龍,今日我也可以告訴你,七夫人也是我的手下,方劍詩是七夫人殺的,目地是要嫁禍給王一靈,因為他是天龍舊屬萬家的姑爺,一樣可以挑起俠義道和天龍舊屬的仇殺。」
「方師弟。」紫龍真人痛叫一聲,錚地一聲拔出佩劍,怒叫道:「我誓要將你這妖女碎屍萬段。」手一揚,寶劍脫手飛出,閃電般射向朱萱胸口。
朱萱冷笑一聲,不閃不避,劍到胸前,右手一動,兩指捏住了劍尖,左手握住劍柄,指尖內勁發出,「繃」的一聲,竟將劍尖折斷了寸許長一截,冷哼一聲道:「武當神劍,好大的名氣,不過如此。」
寒月清一直靜靜的看著,這時開口道:「朱萱,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做武林之主,讓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腳下。」朱萱眼光在所有人臉上一掃而過,道:「今天你們只有兩條路走,一是降,服下我朱家杏仁丸,永為不二之臣,一是死,就此葬身這一線天小谷。」
第四十三章
一靈嘻嘻一笑:「親親好老婆,就憑你這區區一門大炮,沒辦法把我們這些人都轟死吧。」
「我這裡還有這個。」一直未出聲的朱芷這時微笑著開了口,她左手捏著一根長長的紅繩,右手向右邊的山峰一指,道:「看見那座山峰沒有,峰下有個洞,洞裡,我裝了整整一船炸藥,只要點著藥捻,炸藥爆炸,你猜會有什麼後果。」
聽了她這話,一靈臉上也變了顏色。
後果很明顯,一船炸藥,足可將整座山峰烽塌,山谷只有這麼大,這一座山峰砸下來,任何人都會被砸成一團肉餅,即便是一靈,只怕也難以逃出生天。
一時間山谷寂然,沒有一個人出聲。
一靈腦中滴溜溜亂轉,他一體三心,無論天龍、陰魔、情魔,在各自的領域內,都是登峰造極的人物,但集三人識見智慧之和,也想不出一個可行的法子。
「我給你們一柱香時間,一柱香燃盡,不降者,死。」朱芷臉帶微笑,一個死字在她嘴裡說出來,竟也是十分的動聽。話落,旁邊過來一個侍女,點著了一枝香。
一靈忽地跨前一步,嘻嘻笑道:「不必等了,我現在就投降,好萱姐,把那什麼杏仁丸丟下來吧,我嘗嘗看味道好不好。」
「味道好極了。」朱芷咯咯嬌笑,媚眼瞟著一靈,搖頭道:「但你神通廣大,光一枚杏仁丸我猜十九制不住你,所以你若要降,得先剁下自己的雙手。」
「朱芷,你好無恥。」金鳳嬌憤聲怒罵。
一靈笑容也有些發冷,他自信以自己功力,不論杏仁丸毒到什麼程度,都傷不了他,只要他出谷,便能將所有人全救出去,不想朱芷竟看破了他心思。
正百無一計,天空中忽傳來鷹叫聲,一靈喜叫出聲:「大哥來了,有辦法了。」
朱芷朱萱臉色齊變,望空中,但見兩頭金鷹越飛越近,前面一頭上端坐著一個人,正是李非。
金鷹降下來,在山谷上空盤旋,一靈跳腳叫道:「快叫你的鷹兒降下來,把大夥兒都救出去。」轉頭對朱芷笑道:「芷姐,萱姐,你們這計策可真絕,但千算萬算,偏沒把我大哥算進去。」
朱萱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睛緊盯著不住盤旋的李非,忽地恨聲叫道:「李青瑤,我朱家和你到底有何怨何仇,上次我本可做武林盟主,你卻用金鷹抓了王公公來阻止我,今天又來壞我的大計。」
「崑崙玉鳳李青瑤。」聽到朱萱這話,谷中所有的人都是一臉震驚,尤其是一靈,眼珠子在瞬時間幾乎擴大了一倍,心中喃喃自語:「是的,笨蛋,靈鷲金鷹,你早該想到了。可瑤姐為什麼對我這般好?」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李青瑤玉臉,百思不得其解,但忽地裡腦中一個影像翻將出來,與李青瑤的臉重疊到一起,他一下子狂跳起來,大叫道:「啊,瑤姐,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在小潭裡洗澡被我撞到而將我打得半死的女子。」腦中同時映現出李青瑤絕美的身體,一時間心馳魂搖。
「住嘴。」李青瑤厲聲頓喝,一張臉瞬時間如若火燒。垂首低眉,卻是羞多於惱。一靈沒認錯,李青瑤就是那天在小潭裡洗澡被他撞見的女子。李青瑤是靈鷲宮惟一傳人,生性冷峻高傲,眼裡從來看不起任何男子,那日被一靈無意中看了自己身子,羞憤欲絕,當時直將一靈恨到了骨頭縫裡,一靈若不是昏過去後給激流沖了個無影無蹤,她真會將一靈生吃了。然而後來一靈大顯神威,給她在空中看見認了出來,卻改了心思,無法再對一靈動手,隨後又與一靈結拜兄弟,越陷越深。有意無意中,時刻注意著一靈的動向,所以一靈出海不久,她便找了來。
她含羞的情形,自然全落在朱萱眼裡,又驚又怒,叫道:「怪不得你屢屢跟我作對,原來你也是他的女人。」
「住嘴。」李青瑤再喝一聲,竭力控制心神,冷峻重回臉上,道:「朱萱,我阻止你成為盟主,是因為天龍大會是當世頂尖高手的決鬥,你根本不夠資格。今日也是一樣,我決不容你害了寒月清和王一靈,因為他們分別是大愚和天龍的傳人。」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驚呼出聲,一齊看向一靈,朱萱又驚又疑,指著一靈道:「你說他是天龍的傳人,這怎麼可能。」
李青瑤冷笑一聲:「這小半年來他做下的事你該看見了,他若不是天龍的傳人,怎會有這般本事。」
這話字字千鈞,再無人懷疑,趙肅幾個倒頭便拜,喜極而泣道:「拜見少主,卻不知教主他老人家……?」
「瑤姐,你又何必揭我的老底。」一靈搖頭苦笑,知道再瞞不住,伸手扶起趙肅幾個,道:「師父已於半年前仙去了。」
聽到這句話,人人動容,趙肅幾個更是大放悲聲。
寒月清低宣了聲佛號,看著一靈道:「一靈,你瞞得我好。」她這話裡三分嗔,倒有七分喜。因為對付一靈她太有把握了,只要伸出小指頭一勾,一靈便會乖乖的成為裙下之臣,再不必擔心武林重受天龍的荼毒。而金鳳嬌三女更是喜容滿臉。
鬧哄哄中,朱芷忽地長笑出聲,道:「很好,今日將天龍與大愚兩股力量一網打盡,這是天祐我朱家了。」
李青瑤冷眼看著她道:「難道你能阻止我金鷹救人。」
朱芷臉含微笑:「我確實無法阻止你用金鷹救人,但你只有一次的機會,也就是說,最多可以救出寒月清和王一靈,但我可以肯定,大愚羅漢的傳人,絕不會捨棄五大派自己獨生,所以寒月清不會走,而王一靈是個情種,寒月清和金鳳嬌幾個不走,他也絕不會走,若不信,你放金鷹下去,看他兩個肯不肯隨你走。若是他兩個肯走,我絕不阻止。」
谷中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一靈寒月清兩個身上。紫龍真人搶先開口,道:「盟主,你坐了金鷹走,出去後為我們報仇。」
悟本四個也一齊出聲:「是,盟主,你該走,不能都死在這裡。」
寒月清感激的看五掌門一眼,轉眼看向一靈,兩眼中深情無限,玉臉上佛光湛然,輕聲道:「一靈,你該活下去,但我與五大派共存亡,決不獨生。」
一靈哈哈一笑:「好月姐,我知道會是這樣。」張開手臂,將萬小霞、水蓮柔三女一齊攬住,道:「要我捨棄心愛的女人獨活,我寧願下十九層地獄。」
一個慈悲為懷,一個情深似海,兩人同時表現出漠視生死的風姿,所有人無不動容,萬小霞三個更是死命的回抱住了一靈。
「如何。」朱芷嬌聲長笑,看向李青瑤。
「瑤姐,你我相遇也是有緣,不如便來谷中,讓我陪你最後這一柱香時間吧。」
一靈眼中射出萬縷柔情,李青瑤心弦顫動,但她冷峻慣了,一時放不下臉來,轉開頭,不敢看一靈眼睛,道:「你們自己想死,可怪不得我,只歎明年天龍大會,我靈鷲宮再無對手。」一拍金鷹,凌雲飛去。
那柱香眨眼燃到了盡頭。
朱芷看向谷中:「想好了沒有,是降是死。」
寒月清眼光從五大派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一靈臉上,走過去,握住了一靈的手。
一靈手一長,將她和金鳳嬌三女一齊摟在懷裡,很舒服的吁了口氣,道:「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一起,我真是這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仰頭看向朱芷,叫道:「來吧。」
朱芷點了點頭:「很好。」接過侍女手中藥繩,便要點火。
便在這時,猛聽得空中一聲厲喝:「慢著。」右首山峰背後,兩頭金鷹兀地飛出,箭一般俯衝下來。李青瑤立身站在左首金鷹上,手中執劍,鷹到中途,她手一揚,寶劍雷轟電馳,筆直射向朱芷胸口。
李青瑤早坐金鷹隱在山峰背後,峰頭距谷口並不遠,金鷹飛行極速,說到就到,而最叫朱芷措手不及的,是李青瑤竟會撒手擲劍,比金鷹又先到一步。幾乎是一眨眼,寶劍已到自己胸前,百忙中不及點火,一個細柳腰,堪堪避開寶劍穿胸之禍。而李青瑤這時也已經到了,從金鷹上一翻而下,劈手奪過藥繩。
「你上當了。」一見李青瑤跳下金鷹,朱芷忽地大笑,道:「等的就是你,今日將天龍、大愚、靈鳳一網打盡。」拔出背上長劍,疾撲而上。
原來她不是沒防備,而是存心誘李青瑤躍下金鷹來搶藥繩。
她撲上,朱萱同時也撲上,後面更有一個老者撲出來,乃是尹儉。
朱芷朱萱功力差不多,單打獨鬥均還比不上李青瑤,但兩個合力,卻已超出李青瑤許多,而尹儉四十年前已做到天龍教三壇之首的天字壇壇主,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他空手不用兵器,但掌力卻是沉雄如山,不絕向李青瑤轟去。
李青瑤雖具絕世身手,但終擋不住這三人合力,又沒有兵器,立落下風。她那兩隻金鷹本可幫手,奈何早在朱芷算計中,預先佈置了數十名弓箭手,強弓不住射去,逼得兩頭金鷹不得不遠遠飛開。
一看情勢,一靈便知不妙,叫道:「瑤姐要糟。」話未落音,李青瑤與尹儉雙掌對上,她分出大半力道應付朱芷朱萱兩枝長劍,掌上力道便弱了,抗不住尹儉巨濤般的掌力,一口鮮血噴出。
一靈目眥欲裂,厲聲長叫:「尹儉,你敢傷我瑤姐,我要叫你碎屍萬段。」空自著急,卻是毫無辦法。
尹儉雙掌不絕轟擊,李青瑤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一靈又急又痛,心頭滴血,大叫道:「瑤姐,枉死無益,快丟了藥繩衝出去。」以李青瑤武功,她若不守著藥繩只想撤走,當不是太難的事情。
聽到他的叫聲,李青瑤百忙中瞟他一眼,忽地燦然一笑,道:「你們都不怕死,我又怕什麼,冤家,奈何橋上記得牽我的手。」
她素來冷峻矜持,這時生死關頭,竟不顧一切的表露愛意。
「瑤姐。」一靈情淚迸出。
這時紫龍真人忽地衝出,撲通一聲跪到一靈面前,叫道:「王盟主,往日多有得罪,萬望你不咎即往,替我方師弟報仇。」
眼見大家都要死在這小谷中,他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靈實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正遲疑,紫龍真人卻已飛身而起,直向谷口撲去,口中厲聲長叫:「狗崽子,來吧。」
一靈猛然明白了,他要以自己的身子,硬挨紅衣大炮的炮火,以自己的死,換取眾人的活。
一靈心中熱血上湧,跟蹤撲出,但聞轟的一聲巨響,紫龍真人一個身子倒飛出來,胸口竟給炸了一個大洞,卻仍有神智,看著一靈的眼睛裡,一臉求懇。
一靈悲聲叫道:「你放心,若放過朱家姐妹,叫我王一靈所有的女人皆不得好死。」
聽了他的話,紫龍真人眼中露出欣慰之色,魂歸極樂。
「今日大開殺戒。」一靈仰天狂叫,山鳴谷應。飛掠出谷,雙掌劈空掌發,大炮旁正欲重新裝炮的兩名漢子給他打得直飛出去。
出谷,雙掌翻飛,擠在谷口的數百名漢子給他打得一群群跌飛出去,掌力之雄,直若鬼神,實難想像一個人身上竟能蘊含如此巨力。一眾漢子魂飛魄散,餘下的發一聲喊,一齊跑下峰去了。一靈斜身上峰,離著朱芷三個還有數十步,他右爪揚起,一式「神龍探爪」,一爪抓去,爪一出,身子已離著三人不過十餘步,左爪復又抓出,兩爪爪力前後相疊,怒濤般捲去。他此時動了真怒,這兩爪都用了十二分力道,再無半分保留。
朱芷朱萱沒想到他說到就到,如山爪力激得耳鼓嗡嗡作響,胸口如受重壓,幾乎吸不進氣去,心下發慌,不敢硬接他爪力,分向兩邊避開。尹儉本在她兩個身後,她兩個逃開,尹儉卻無處可逃,目睹一靈爪影,雙目鼓出,驚叫道:「真的是教主的大天龍爪。」話未落,一靈爪到,一爪正抓在頂心上,立即喪命。尹儉武功極高,若與一靈平手相鬥,百招內一靈未必殺得了他。但天龍之威,深鉻於心,一見一靈使的真的是天龍爪,竟不敢伸手格擋。
見尹儉一招斃命,朱芷倆個魂飛魄散,急衝下峰,但寒月清領四大掌門加上趙肅五個都已衝出,又哪裡走得了。眾人皆為紫龍真人的死激得熱血沸騰,哪還講半點情份,四大掌門一分,將朱芷圍在中間,趙肅五個則圍住了朱萱。
李青瑤受傷不輕,除掌傷外,大腿上更中了朱芷一劍,這時搖搖欲墜。一靈哪還顧得她平日的禁令,一把將她摟坐在自己身上,左手按著她命門,真氣源源輸入,右手便要撩起她長衫替她治傷。
李青瑤大羞,忙抓住他手,嗔道:「說過不許你毛手毛腳的。」
一靈急了,道;「瑤姐,這是治傷,不是毛手毛腳,而且那是以前的規矩,以後你是我的親親好老婆,那就不是毛手毛腳,而是動手動腳了。」說著嘻嘻一笑。
李青瑤羞不可抑,想要扳起臉,臉上肌肉卻怎麼也不聽使喚,歎了口氣,鬆開手,反手摟著一靈脖子,將火紅的臉頰藏到他脖子下,卻又大不甘心,恨聲道:「我曾發誓要將天下所有男人都踩在腳下,不想最終卻落到了你這個冤家手裡。」
一靈嘻嘻笑:「我們注定是前世的冤家,否則你在那麼隱密的小潭裡洗澡,怎麼就叫我撞上了,說真的,當時我只以為撞上了妖怪,否則人的身子哪有那麼美的。」
「不許你再說。」李青瑤又羞又喜,只覺全身發燙。
下面,朱芷姐妹倆已到生死關頭,朱芷長劍給悟本禪師禪杖一嗑,脫手飛出,驀地厲叫一聲:「住手。」
四大掌門一齊住手,各退開一步,卻仍是穩穩合圍,四人自重身份,聯手對付一個人,都是平生第一次,實在是紫龍真人的死讓他們過於惱怒了。
極化真人兩眼如電,冷冷的看著朱芷,道:「若要求饒,趁早免開尊口。別說你只是貴妃,便是當今皇帝,今天也死定了。」
朱芷打的正是她貴妃身份的主意,聽了極化真人的話,再看了悟本幾個的眼光,終於死心,冷然一笑,忽地揚聲叫道:「王一靈,你還要不要你的舊情人綠竹的性命了?」
一靈一驚,道:「你把綠竹藏哪兒了?」
朱芷得意的一笑,道:「這是個不太聰明的問題,你只須放我姐妹走,我自然還你一個活生生的小情人,否則大家同歸於盡。」
「這……」
一靈一時做聲不得,轉頭向山下小谷中一掃,心志霍地凝定,道:「我對紫龍真人發過誓,今天無論如何不能放過你們,綠竹若是不幸,我會非常傷心,但這並不能換你們的性命。」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朱芷咬牙叫。
李青瑤忽地冷笑一聲:「你的美夢太做好了,告訴你吧,我伏在皇宮中的人早把綠竹救了出來,她現在好好的在我的靈鷲宮養傷呢。」
「真的?」一靈欣喜若狂。
「有什麼蒸的煮的,你只想好怎麼謝我好了。」
「謝謝我的好瑤姐。」一靈猛地一下抱住她,便向她紅唇上吻去,李青瑤怎也想不到這色鬼會當著這麼多人吻她,魂飛魄散,竭力想要掙開,但紅唇即給一靈吻住了,又如何掙得開,情潮氾濫,終不顧一切,深深長吻。
朱芷得意的臉剎時間慘白如紙,知道今天再無幸理,對趙肅幾個道:「也請你們住手,放我妹妹過來。」
朱萱這時已是在苦苦掙扎,披頭散髮,形若厲鬼,見趙肅五個退開,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朱芷身邊。
朱芷伸手替她拔開遮在臉上的長髮,淒然一笑,道:「天不佑我朱家,天不佑我姐妹,如之奈何。」
「王一靈啊,老天爺為什麼要生出你這色鬼來。」朱萱轉頭看向峰頂正吻得如癡如醉的一靈,厲聲長呼,忽地回劍,背心往朱芷胸前一靠,一劍從自己胸口插入,從朱芷後心穿出,兩姐妹一齊喪命。
尾聲二月初二,龍抬頭。泰山之巔,天下英雄齊聚。
古威與辛無影對視一眼,同時揚聲高呼:「吉時到。」
鼓樂齊鳴,一靈一身大紅喜服,邁步出來,笑得見眉不見眼。
抬首上望,遠遠天際,兩隻金鷹直飛過來,金鷹上,坐了三個女子,均是一身喜服,紅巾蒙頭。
三女從金鷹上躍下,一靈三條紅帶,牽了三位新娘子,禮賓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掀開蓋頭。
這最後一句,叫群雄齊聲起哄:「揭蓋頭,揭蓋頭。」
一靈掀開蓋頭,露出寒月清、李青瑤、綠竹三張玉臉,絕世容光,含羞帶笑,春意融融。
一靈牽了三女的手,對群雄道:「今日天龍大會,卻是我的喜期,四十年之約就此了結,永不言戰。」對三女低笑道:「戰是戰,只不過是每日在床上大戰。」
三女玉頰羞紅,天地一片祥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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