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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土丘前,雪槐放低身子,抬頭看去,那老道剛好消失在另一個土丘後,雪槐略停一停,再跟上去,到第二個土丘後再看出去,那老道已在不遠處的窪地裡停了下來,手拿一個皮水袋,眼望西方,似乎在等什麼,六隻羊兒在他前面怪異的排成一排。   雪槐知道他在等什麼,也明白他是什麼人了。這老道是個妖道,等太陽下山的那一刻。   有一些邪惡的道士,會把人變成羊放牧,但這種邪術會在太陽下山後失效,必須在太陽下山時的那一剎那重新施法,才能維持邪術的效力。   雪槐心中冷笑,在六隻羊每天都會怪異的變成七隻時,他就在猜,這老道十九是個是個邪惡的妖道。   太陽下山,那六隻羊兒往地下一滾,果然變成了六個人,不等他們爬起來,那老道已含了一口水噴在他們身上,剛恢復人形的六個人眨眼又變成了羊。   「乖乖的,不要鬧,誰鬧明天就宰了誰。」那老道嘿嘿兩聲怪笑,從腰間的搭袋裡抓出一樣東西往地下一扔,那東西化成一座帳篷,老道一彎腰,鑽了進去。   雪槐就那麼伏下身子,只留一線眼光盯著老道的帳篷,必須等到天全部黑下來,他才能出擊。這老道如此邪惡,即給他發現了,他的劍絕不會容情,而且這老道一路跟著犀隊,顯然居心不良,為了仁棋,為了明香,他更不能放過這老道。   想起仁棋削瘦但永遠掛著明朗笑容的臉,雪槐心中不自覺的湧起一陣暖意,仁棋,他的王子,他的摯友,他可以絕對的肯定,未來的巨犀國,又將擁有一位仁善的國王。而明香,那善良智慧的名聲更在美麗之上的公主,正是上天賜矛仁棋的最合適的王后。   熱血在雪槐心中湧動。他絕不許任何人傷害他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   他並不怕這種邪術,他確信這妖道的邪術動搖不了他堅定的劍心。天終於完全黑了下去,雪槐輕輕跳起來,如夜風般悄無聲息的向那老道的帳篷掠了過去,離著帳篷還有丈許,他陡然加速,一步跨到帳篷前,長劍一劃,帳篷一裂兩半,同時間他一劍刺出。劍刺出時,雪槐只看到人影,劍刺到一半,他才看清帳篷中的人。   帳篷中的,竟不是那老道,而是他的義父巨犀國鎮國公敬擎天惟一的女兒夕舞,他的心上人。但劍已來不及收回,筆直從夕舞胸口刺了進去。   「夕舞。」雪槐一聲痛叫,心膽齊裂。便在這時,那老道忽然從夕舞背後閃了出來,晶亮的眼光直視著雪槐,雪槐這時心中充滿了悲痛,已完全無力抵擋那老道的邪力,似乎有一股冰涼的東西從眼睛裡鑽進來,腦子瞬間便開始迷糊,但在完全迷糊前他看清了,那不是夕舞,只是一張畫,那老道在畫上施了幻術。他也明白了,這是一個陷阱,那老道特意用夕舞來打開他不可動搖的心門,但這時已經遲了,那種冰涼的感覺已完全控制了他,他昏了過去。醒來時,只覺全身捲得難受,似乎給什麼綁住了一般,心中已意識到不好,一看,自己果然變成了一隻山羊,一時間驚怒交集,張嘴大叫,卻只發出咩咩的聲音。   「不要急,不要叫。」是那老道,笑咪咪的站在他面前,道:「我是華陽子,你不認識我,但你一定聽說過我。」   「華陽子?」雪槐一震,抬眼看華陽子,一時忘了憤怒。   能讓他如此震驚,華陽子當然不是等閒人物,華陽子是當今冬陽王的王叔,為人怪僻,當年本應是他接替王位,他卻掛寇出走,將王位讓給了侄兒冬陽王。雪槐確實沒見過華陽子,但面前這老道和冬陽王頗為神似,應刻不假。一時間又驚又疑,華陽子怎麼會邪術呢?突然出現在這裡並引他來將他化成山羊又是為什麼?   「認出我了是吧,那就乖乖的,我帶你去看場戲。」華陽子笑咪咪地,當先而行,雪槐心中疑惑:「看戲,看什麼戲?看戲就看戲,為什麼把我變成山羊?」但這時也沒法問,只有在後面跟著。   華陽子走出一段,向大路左側的山上爬去,雪槐雖變成了山羊,四肢著地,但爬山到方便了好些,一時到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上到半山腰,華陽子停了下來,山不是很高,但陡,這時山兩邊都能看見了,一邊是大路,副將龍武將一百頭巨犀圍成一個圓圈,巨犀國這種特訓的戰犀,身高皮厚,背上的戰鬥裡可容納五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衝鋒時是無堅不摧的利器,防守時則是堅固的堡壘。龍武和五百名士兵在巨犀身後形成第二個圈子,中間則是明香的帳篷。   看到龍武佈防得法,雪槐情不自禁吁了口氣。他實不知華陽子要玩些什麼,但只要明香好好的,其它的都好說。   「別只看那一面,你也看看這一面。」   雪槐依言扭轉頭,眼睛霍地一下睜大了一倍還不止,這一面的山谷裡,烏壓壓的擠滿了人,少說也有兩、三千,每人手中一把大刀,清冷的月光下,刀光映得人心中發冷。   雪槐便用腳後跟也想得到,這些人埋伏在這裡,自然是要襲擊他的犀隊,若是明裡交鋒,他的戰犀三兩下就可以把這批人沖得七零八落,但暗裡偷襲,尤其他又不在現場指揮,後果實難以想像。雪槐急得一顆心差點要炸開來,但身不由己,卻只有干看著,他便衝下山去,一頭山羊也報不了信,說不定還會給一箭射死。看華陽子,笑咪咪,顯然並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急得團團轉,同時腦中念頭急轉,這些是些什麼人呢?山賊?不像,冬陽王勤政愛民,尤其有敬擎天這根頂樑柱,巨犀國是這亂世中一片難得的淨土,不是沒有山賊盜匪,有,但沒有這麼大的規模,而且這些人隊列齊整,數千人擠在一個小小的山谷裡,竟然鴉雀無聲,明顯受過嚴格的訓練,雖然不披戰甲,但雪槐可以肯定,這是一支軍隊。可這是巨犀國啊,這枝軍隊哪來的?   雪槐左思右想,忽地想到一個可能,頓時冷汗直冒。   「必是大尾或又術的軍隊,想偷偷襲殺明香公主,引發黑水對巨犀的戰爭,他們便可從中取利。」   大尾和又術是緊鄰巨犀的兩國,一直對巨犀懷有敵意,只是攝於敬擎天的智勇和巨犀國戰犀無堅不摧的攻擊力,不敢輕啟戰端,但如果這一條毒計成功,在巨犀和黑水拼得兩敗俱傷後,自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這已不僅僅是明香的生死,已牽涉到巨犀黑水的生死存亡,雪槐越想越急,忍不住拿頭去撞華陽子,華陽子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角,笑道:「慢來,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三兩撞,虧得我有主見,先把你變成了山羊,否則你這愣頭青撥出劍來亂砍,還真煞手,告訴你,這下面是又術的精兵,共兩千五百人,目地自然是不要說了,但事情絕不是這麼簡單,我老人家即然說帶你來看戲,自然是很精彩,你安下心慢慢看吧。」   他話裡有話,再想想他的特殊身份,雪槐一時間又冷靜了下來,是啊,華陽子再怪僻,也絕不至於坐視陰謀得逞,讓巨犀亡國滅種吧。心中卻更是百疑從生,照華陽子的語氣,他把雪槐變成山羊,是要他老老實實看戲,可還會有什麼戲呢?   眨眼已到半夜,月光鑽進了雲從,埋伏的又術軍開始行動了,雪槐一顆心立刻又急跳起來,但他還是相信華陽子,只是緊緊的咬著牙關。   龍武將犀陣傍山而布,本來想借山勢之利,誰知又術軍是從山背後摸出來,反而給了敵人方便,若是在空曠地帶提早發現敵人,依犀陣以強弓拒敵,又術軍兵力雖是龍武的五倍,也未必佔得了什麼便宜,要知這五百人是王子的衛隊,由雪槐一手訓練並親自統領的,具有極強的戰鬥力。   又術軍借山體掩護悄悄摸出,哨兵發現時,距犀隊已只有二十餘步,哨兵剛發出警號,又術軍已急衝而出,數千人如潮水般湧上,眨眼便衝到了犀隊前,與龍武五百衛隊廝殺成了一團。王子衛隊雖是精銳,一是措手不及,二來以一敵五,無論如何寡不敵眾,雪槐急得跳腳,華陽子卻仍是笑咪咪地,雪槐怎麼也猜不透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戰況一邊倒,龍武雖指揮衛隊拚死抵抗,但又術軍還是飛快的越過犀陣,大部份和衛隊纏鬥,一部份竟畢直衝向內圍明香的帳篷,雪槐急怒攻心,再忍不住,對著華陽子一頭撞過去,情急之中用上了全身之力,華陽子雖有提防,卻架不住他神力,給一下撞了個四腳朝天,雪槐仍不肯放過他,衝過去張嘴就咬,華陽子忙一把抓住他角,卻還有心思笑,道:「羊兒急了也咬人,古話還真是沒說錯。」   雪槐可不跟他笑,竭力掙扎,華陽子揪他不住,急叫道:「好了,好了,明香不在帳篷裡,你往下看好不好。」   他這話叫雪槐一愣,急扭頭往下看去,這時又術軍已衝進明香帳篷裡,但隨即又衝了出來,從他們掀開的帳篷開口處看進去,帳篷裡空空如也,明香竟真的不在帳篷裡。   雪槐一下子呆住了。怎麼回事,難道龍武預知有敵人偷襲,先將明香轉移到了其它地方?或是明香自行離開,連龍武也不知道?但雪槐馬上就否決了這兩種可能。龍武若預知有敵人,如何會不防備?明香自行離開更不可能,想她是何等身份,龍武對她的保衛是何等周全,她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明香到哪兒去了,難道平空消失了不成?   雪槐忍不住看向華陽子,華陽子明白他的意思,笑咪咪道:「往下看往下看,說了要你看戲嘛,不看到最後,怎麼知道結局是什麼。」   雪槐只有再扭轉頭。這時下面的廝殺已到尾聲,隨著龍武在慘叫聲中被亂刀劈死,衛隊兵士紛紛倒下。雪槐心如刀割,只恨不得立即變回人身,衝下去將又術軍斬盡殺絕。   急怒之中,他突然發現,路另一側的山背後,又掩出一路人馬,比又術軍只多不少,悄悄掩上來,三面合圍,反將又術軍又圍了起來。   「難道大尾也有軍隊偷掩進來,反來個螂螳捕蟬,黃雀在後?」雪槐又驚又怒。   又術軍這時已將龍武衛隊屠殺乾淨,剛想要撤,卻已將遲了,掩到近前的大尾軍萬箭齊發,又術軍立馬倒下一大片,大尾軍隨即狂呼衝上。又術軍在與龍武衛隊的對耗中已損失了近千人,一通箭又倒下數百,剩下的千餘人慌亂中根本不是大尾軍對手,不倒盞茶時分,兩千五百人死了個乾乾淨淨。   「好。」雪槐忍不住在心裡叫了聲好,對屠殺他手下的又術軍,他實在恨到了骨子裡,盯著大尾軍,暗叫:「但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們,敢偷潛入我國,休想有片甲回去。」   但他心裡這時最疑惑和最擔心的還是明香,明香到底去了哪兒?不過他馬上就看到了明香,她竟然從大尾軍先前掩出的山背後走了出來,她旁邊跟著個人,全身裹在一個黑色的斗蓬裡,體形異常高大,幾乎有常人個半那麼高。   明香迎著大尾軍筆直走過去,雪槐差一點想叫出來,事實上他已經叫了出來,只不過發出的是咪的叫聲,突然間頭頸一痛,原來是華陽子按住了他的頭,力量竟是大得驚人,將他按得直趴下去,同時間明香身邊的黑衣人抬頭向上面看過來,雪槐瞬間心臟急跳。   那黑衣人的眼睛竟是綠色的,就像狼的眼睛,眼光之亮,有若實質。   「這是什麼東西?明香怎麼會和他在一起?」雪槐心中一片迷糊。   黑衣人掃一眼沒看到什麼,低下了頭,華陽子這才鬆開壓著他的手,吁了口氣,卻低聲罵道:「臭小子,把你變成了羊還這般不老實,差一點叫你壞了大事,若叫紅狼這老魔發現了,我老人家肉老骨頭硬他沒興趣,你啊,我包保沒有半點骨頭渣子回去。」   「紅狼?」雪槐雖然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但心中的震撼當真難以形容。   大地上有七大邪魔,紅狼是其中之一。七大邪魔雖具人身,其實都是非人的異物,更無半點人性,紅狼更性喜吃人,傳說他所居狼谷兩邊的高山根本就是人骨頭堆起來的。   明香怎麼會和紅狼走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雪槐完全迷糊了。   明香和紅狼走到大尾軍前面,一個人走上前,單膝跪下道:「稟公主國師,巨犀國迎親衛隊和又術軍已全部殲滅。」   「好。」明香點了點頭,扭頭看向紅狼:「請師父施法。」   這時月亮又鑽了出來,清晰的照著明香的臉,她臉上微含著笑意。   一路上,雪槐見了明香三次,明香微笑的臉龐當真美到了極點,雪槐甚至私下裡承認,明香的美,已完全比得上他的夕舞。但這一刻,看到明香的笑臉,雪槐心裡突然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師父,她竟然叫紅狼師父。   雪槐一切都明白了,下面的根本不是大尾國的軍隊,而是黑水國的,黑水國已偷偷封紅狼為國師,而明香,這個外表善良如水的女子,更拜了紅狼做師父。拜了這吃人的邪魔做師父。   這是為什麼?   雪槐腦子裡一片空白。打擊太大了,在這以前,明香在他心裡是如此美好,占的份量是如此的重,但現在,一切都毀了,他的心彷彿也在這一刻給挖空了。   下面紅狼如夜梟般尖利的聲音直傳上來:「把巨犀國五百人的臉皮都剝下來,選五百個機靈些的,換上他們的衣服,把臉皮蒙臉上。」   黑水軍立即照做,脫了龍武和五百衛兵的軍服,再剝下他們的臉皮,蒙在臉上,紅狼雙手向天,口一張,一道黑氣衝起數十丈高,隨即往下一罩,將那五百黑水軍全罩在黑氣裡,復又猛地一吸,吸淨黑氣,而本來血淋淋的貼在黑水軍臉上的龍武等五百人的臉皮卻已貼緊,竟和天生的一樣了,雪槐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會以為這五百人就是龍武他們。這已不是幻術,而是真正的魔功邪術。   「能同時對五百人施法,紅狼的大幻狼音邪術看來又有所精進了。」華陽子輕吸了一口冷氣。   七大邪魔各有翻天覆地的魔功,紅狼的大幻狼音運轉到極至,據說可呼風喚雨,生出無窮幻象,而最可怕的,是可於百丈內攝人魂魄,就是說,一般人百丈內給他看上一眼,精魂就會給吸走,成為任他擺佈的牽線木偶。   「真象。」明香嘖嘖讚歎,道:「師父大法越來越精進了,有師父助力,我黑水必可統一天朝,那時師父便是獨尊天下的大國師。」   「原來做的是這般交易,一個為名,一個為權,狼狽為奸了。」雪槐忍不住暗罵。   紅狼嘿嘿一陣怪笑,忽地神情一凝,道:「奇怪,雪槐那小子藏去了什麼地方,我的搜魂術竟然搜不到他,難道這小子竟擁有靈力,不可能啊,在黑水我就試過他了。」   雪槐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終於知道華陽子為什麼要把他變成羊了。紅狼的搜魂術是一種邪異的魔功,只要給他看見過的人,十里之內,藏在任何地方都會給他搜出來。但華陽子把雪槐化成了羊,形體大變,紅狼就搜不到了。   明香想了一想道:「也許他去得遠了些,沒關係,這樣也許更好,雪槐是敬擎天的義子,王子仁棋也非常看重他,據說他和敬擎天惟一的女兒夕舞也有些眉來眼去,假扮他恐怕不那麼容易,就讓他多活幾天好了。」   紅狼點了點頭,掃一眼假龍武,哼了一聲道:「你要機靈些,漏了風我生吃了你。」   假龍武身子一顫,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小人明白。」   紅狼哈哈一笑,看向明香道:「待你大婚之夜巨犀上下爛醉,我率五萬精兵趁勢掩進,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滅了巨犀,擁有了巨犀國威力強大的戰犀,再有我助力,掃平二百一十八州八十一國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天朝一統指日可待。」   他仰天狂笑,明香也是不絕嬌笑。   雪槐卻是又驚又怒。好歹毒的計策,巨犀上下還以為結了一樁好親事,如何會想到這裡面竟隱伏著亡國之禍,如果不是華陽子暗中發覺,紅狼和明香這一條毒計幾乎肯定可以成功。   「但現在即然給我發覺了,這條計策想要成功,恐怕沒那麼容易。」雪槐暗暗捏緊了拳頭。   下面收拾了戰場,明香和假龍武率五百黑水兵留下,紅狼領其他人退走。華陽子噴一口水,解了雪槐身上道術,雪槐翻身拜倒,道:「多謝王叔救命之恩。」   「臭小子,屁股差點給你撞開了花,現在知道我老人家是好人了。」華陽子揉著屁股罵,道:「明白了,知道怎麼做嗎?」   「我即刻傳信回去,請義父調兵,誓要讓黑水無片甲回去。」   「不好玩。」華陽子大大搖頭:「若是我,便裝做無事人一般,將這條美女蛇迎進巨犀城,然後來個關門打狗,現在若調兵,說不定會給紅狼偵知,難以全殲。」看著雪槐:「你小子不是很會演戲嗎,繼續裝下去啊。」   雪槐實在已不願再面對明香,茲事體大,想了一想,道:「好吧,就照王叔吩咐的,我每天裝醉,先將這條美女蛇誘進城再說,但紅狼魔功極其了得,聽說普通的刀劍根本傷不了他,要怎樣才能滅了這個魔頭呢?」   「普通的刀劍確實傷不了紅狼,但神祠中供奉的大風神弓必定可以,即便一箭射他不死,只要射傷了他,破了他的護體魔功,然後萬箭齊發,我還真不信他是鐵打的。」   巨犀國神祠中供奉有一把古弓,名為大風,傳說弓身曾給神魔的血浸過,附有神力,經它發出的箭,無堅不摧,乃巨犀鎮國之寶。只不過神弓認主,一般人根本拉不開。   華陽子說完了這番話,逕自向山背後走去,雪槐急道:「王叔慢走,萬一無人拉得開大風弓要怎麼辦?」   「無人拉得開大風弓,也就合該巨犀亡國了,還多說什麼。」華陽子再不回頭,搖搖擺擺,自顧自去了,雪槐呆在那兒半響做聲不得,想著華陽子永遠笑咪咪天掉下來當被蓋的神情,不由暗自搖頭:「這人真是個怪人。」   雪槐繞道下山,回走一段,待得天明,到路邊酒店打了一葫蘆酒,邊喝邊往回走,到得犀隊,已是滿身酒氣,那假龍武來問,雪槐回一句:「一個老瘋子,跟了一夜,溜了。」自顧自喝酒,再不理他。此後十餘日裡,大多沉浸酒鄉,這一日終於到了巨犀城。   巨犀國縱橫八百里,坐擁兩州五城,犀山橫亙南北,山下平原所產巨犀為巨犀國特有,王城巨犀城依山而築,城高五丈,周圍三十餘里,純以巨石徹成,是黑河原上著名的雄城。   得報,王子仁棋親自出城迎接。他今年剛好二十歲,身材欣長削瘦,他心臟有病,長年的病痛使他的臉色看起來比一般人要蒼白得多,但他的眼神卻很溫暖,使人想起冬天的太陽。   仁棋一直走到雪槐跟前,一手牽了單峰駝的韁繩,臉上帶著些微的欠意看著雪槐道:「雪槐,千里迎親,真的辛苦你了。」雪槐是他的衛隊統領,所有人都叫雪槐雪統領,惟有他從不這麼叫。因為敬擎天的特殊地位,雪槐可以說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從小到大,他一直當雪槐是他最親近的朋友。   雪槐卻似乎沒有看見他,搖晃著身子舉起酒葫蘆猛灌了兩口,連聲長叫:「好酒啊好酒。」叫聲中身子往後一晃,仰天一跤摔了下來,四肢攤開,不動了。   仁棋一把沒扶住,急叫出聲:「雪槐,雪槐,快來人。」親兵過來背起雪槐,仁棋急叫:「快送鎮國公府,快,快。」一隻手扶著雪槐手臂,跟著急走,旁邊一個府官趕上來道:「王子,我們是來迎接公主的。」仁棋頭也不回的揮手:「你們迎公主回宮,好生接待,替我謝罪。」   雪槐當然不是真醉,聽著仁棋的話,一股暖流直透心底。他不要看,也能想像得出仁棋臉上這時的神情,那張臉,那張讓病痛折磨得全無血色卻永遠充滿著友情溫暖的臉,他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有時候根本不敢去看,因為那種透支了生命的熱情讓他心痛。   沒有人可以傷害這個善良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熱血在雪槐心中激盪,不可阻擋。   到鎮國公府,仁棋命先到雪槐房裡讓他躺下,同時急請敬擎天。   不多會敬擎天來到房裡。他六十不到,身材高大,一張國字臉,雙目如電,不怒自威。自二十歲一戰成名被封為鎮國公,四十年來,敬擎天一直是巨犀的擎天一柱,威望無人可比,某些時候甚至冬陽王也比不上他。   「國公。」仁棋急站起來,道:「雪槐這次醉得不同往日,從駝背上摔了下來,而且一直不省人事,只怕是長途奔走太勞累了。」   敬擎天略一點頭,掃一眼床上的雪槐,揮手讓伏待的親兵出去,悶哼一聲,道:「好了,少裝神弄鬼,有什麼事,說吧。」   古話說知子莫若父,雪槐雖不是敬擎天親生,但敬擎天一手把他養大,他的性格本事,敬擎天太清楚了,不該醉的時候,他永遠都不會醉,至於什麼長途奔走過於勞累傷身更不可能,以雪槐體魄,別說騎在駝背上慢慢走,便是徒步從黑水急趕回巨犀,中間不眠不休,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雪槐急跳起來,仁棋頓時張大了嘴巴,雪槐握住他手歉意的一笑,急道:「義父,仁棋,這是個騙局,明香是條美女蛇。」當下將那夜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全說了出來,仁棋本就張著嘴巴,這時張得更大了,但敬擎天的反應卻出乎雪槐意料,他不是驚訝或憤怒,而是用銳利的眼光仔細的看著雪槐,雪槐摸摸臉,道:「義父,怎麼了?」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義父。」雪槐叫:「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絕錯不了。」   「不要再說了。」敬擎天一甩袖子:「一派胡言。」轉身便要出門。   雪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敬擎天竟會不信他的話,一呆,急跨步閃到敬擎天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脹紅了臉叫道:「義父,真的,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並沒有喝醉。」   「那麼就是我喝醉了。」敬擎天怒哼一聲:「閃開。」   「國公。」仁棋也走過來:「雪槐不是說胡話的人,他的話。」   「他這不是胡話,是瘋話。」敬擎天不能不給仁棋面子,哼了一聲,道:「什麼王叔突然出現,還把他變成了山羊救了他一命,簡直鬼話連篇,人怎麼會變成山羊?你倒再變一個給我看看?」敬擎天一生威凌天下,絕不信任何怪力亂神,雪槐雖是親身經歷,這時可也不敢回嘴,不由大是後悔,不是不知道敬擎天的性子,為什麼不省掉這一段,但敬擎天隨後的話,卻讓他明白,敬擎天不信他的話,不僅僅為了這個,另有原因。   敬擎天道:「最主要的,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難道說他死而復活了?」   「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雪槐仁棋齊聲驚呼。   「我本來不想說。」敬擎天看著仁棋:「當年你父王一直不肯登上王位,命我一定要找回王叔,我奉命出外尋找,卻親眼目睹了王叔的死,而且是我親手埋葬了他,只不過我怕你父王太過傷心,並沒有跟他說,這件事在我心裡藏了二十年,若不是這小子胡言亂語,我也不會告訴你。王叔根本不在人世了,你說他說的是不是鬼話。」說完拂袖而去。   走到門口,卻又回過頭來,看著雪槐道:「你雖然素來不正經,還不致於這麼胡話連篇,可能你確實看到了些什麼,你不是相信那些幻術嗎,我在猜,十九是那冒充王叔的妖人用幻術蒙騙了你,哼,沒用的東西,若是心志堅定,何至於此,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聽著敬擎天遠去的腳步聲,雪槐心中一片迷糊:「義父絕不會錯,他說王叔死了就一定死了,難道那王叔是冒充的,那夜我看到的都是他對我施展的幻術?」   「槐哥,你怎麼剛回來就惹爹爹生氣了。」隨著這嬌柔的女聲,夕舞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身水湖綠的裙衫,瓜子臉,春水眉,全身上下絕無任何飾品,卻就像一個會發光的月亮,隨著她走進屋子,整個屋子似乎都亮了起來,而雪槐的眼睛,更一下子亮了一倍。   「原來王兄也在這裡。」夕舞對仁棋略微施了施禮。   仁棋忙還禮,笑道:「我們的小公主越來越漂亮了。」當年冬陽王有意讓夕舞做仁棋的王妃,但敬擎天不知為什麼堅決反對,冬陽王便收了夕舞做義女,封為鎮國長公主,因此仁棋這麼叫她。   「不敢當。」夕舞一笑,雪白的瓜子臉上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明眸帶笑,道:「我可聽說我未來的嫂子是黑水第一美女呢,槐哥,你見過她沒有?」   「見過的。」雪槐點了點頭,想到明香,他心中又是一陣迷糊。難道他看到的真是幻象,還是——?   見他有些神不守舍,仁棋便囑他好好休息,和夕舞告辭出去了。   天漸漸黑了下去,雪槐躺在床上,卻半點睡意也沒有,一閉上眼睛,那夜的情形就不停的在腦中旋轉,折騰到半夜,猛地坐起來,自思:「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起身出門,直入王宮。他是王子衛隊統領,有隨時出入王宮的自由。   明香被安置在東宮,仍由假龍武率五百親衛值守,雪槐想到一個辦法,當夜他親見假龍武和五百親衛是將龍武等人的臉皮蒙在臉上由紅狼施法變出來的,就是說,他們應該有兩張臉皮,雖然由於紅狼的邪術,光用眼睛看不出來,但如果割開來呢,下面的臉皮會不會露出來?雪槐肯定,一定會,只要那夜他看到的不是幻象。   到東宮,但見大門緊閉,值守的衛兵卻一個不見。這是怎麼回事?雪槐奇怪起來,也不叫門,索性翻牆而入,直往明香居住的內院摸去,內院也是緊閉著門,裡面卻有不同尋常的聲響傳出,左側牆邊有一棵大樹,雪槐飛身而上,往裡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喜,只見假龍武等五百人都擠在院子裡,個個以手按著臉,原來不知如何,紅狼的邪術失了效,粘在他們臉上的臉皮竟然起來了,有的翻起了邊,有的粘著一半,有的乾脆完全脫落了。   這時明香帶了幾個待女匆匆而來,假龍武上前,驚慌的道:「公主,不知怎麼回事,國師的大法突然失靈了,現在可怎麼好?」   明香掃一眼驚慌的眾人,略一凝神,道:「我知道了,是巨犀國供奉在神祠中的大風弓過於靈異,竟然抵消了師父的一部份法力,不必驚慌,我索性用藥水將他們的臉皮徹底化在你們臉上,看那鬼弓還能做什麼怪,你們的臉雖然再變不過來,但這一趟立下大功,事後我自然重重有賞。」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嚼碎了,含一口水,仰天一口噴出,同時手中捏訣做法,但見假龍武等人臉上本來翻開了的臉皮立時又繃緊了。   「不是幻象,是真的,即便那王叔是假的,其它一切絕對是真的。」雪槐現在完全可以肯定了,當即下樹出宮,心中激動,下樹時動作稍大了一點,他自己沒察覺,卻驚動了裡面的明香,她隨手從一個待女手中拿過一個黑布蒙著的鳥籠子,掀開布罩,放出一隻夜蔦大小的通體碧綠的鳥兒,這鳥兒名「舌靈」,本就像八哥一般能懂人言能說話,再給明香以邪術練過,更為靈異,這時往天上一飛,一眼就看到了雪槐,當即緊緊跟隨,可歎雪槐只顧高興,哪想到頭頂上還跟著一個尾巴。   回到國公府,敬擎天已經睡下,聽得雪槐緊急求見,只得起來,雪槐興奮的叫道:「義父,我看到的不是幻象,一切都是真的,剛才我摸進東宮,恰巧撞見那妖女施展邪術,因為。」   「混帳。」不等他把話說完,敬擎天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這一巴掌打得重,打得雪槐連退四五步,差一點栽倒。   「義父?」雪槐捂著臉,看著敬擎天,完全不明所以。   敬擎天一臉暴怒:「你知道明香是什麼人,再過五天,她便是巨犀的王子妃,你竟然半夜三更摸進她的居所去,這要傳出去,你不在乎,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放?你真是越來越混帳了。」   「師父,可她真的是妖女啊。」雪槐委屈的叫。   「你給我滾回房裡去,面壁五天,清醒清醒腦子。」敬擎天根本不聽他說,一甩袖子,氣呼呼回了內室。   雪槐一步步走出來,只覺腦子裡嗡嗡直叫,什麼也不能想。從小到大,在他的映像中,敬擎天都是極為英明厲害的人,雖自負,卻也能聽進別人的話,一丁點的破綻都休想瞞過他的眼睛,一生從來不犯任何錯誤,可在這件事上,他為什麼這麼固執呢?就算不全信雪槐的話,查一查可不可以?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思預作提防可不可以?   眼角瞟到院中老梅樹下似乎有個人影,抬眼,是夕舞,她竟然還沒睡。   「夕舞。」雪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走過去,道:「怎麼還沒睡,小心著涼。」   「是要睡了。」看著他走過來,夕舞卻轉了身,走出兩步,她停了下來,卻不回頭,道:「半夜三更夜探東宮,那黑水公主真的美到了這個程度?」   雪槐一愣,急叫:「不。」不等他說下去,夕舞卻已急步走過一扇月洞門,進了她自己的院子。   雪槐想追,抬一抬腳,卻最終沒有跨出去,就那麼呆呆的站著,好半天,他搖搖腦袋,腦子裡卻仍是一片迷糊,看周圍,景物依舊,可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頭呢?   一夜沒睡,幾次想去摸酒葫蘆,卻終是強自忍住,他一定要讓自己清醒。   先盤膝靜坐了半個時辰,再到院中煉了一趟劍,他所學劍法為敬擎天自創,取名擎天劍,三十六式劍法招招進攻,竟無一式防守,威猛絕倫,任何敵人面對如此威猛的進攻,無不心膽俱寒,未接招先已輸了一半。   天漸漸亮了,雪槐也想清楚了,無論如何,他必須要讓義父重視這件事。洗了個澡,再把全身上下的衣服徹底換過,他不要讓義父聞到他身上有半絲酒氣,但他白忙了,敬擎天的親兵在門口攔住了他,告訴他,敬擎天知道他還會來,不想見他,並警告他,老老實實呆在房子裡面壁思過,再胡來,就把他趕出去,永遠都不許他再回來。   聽到永遠不許他再回來的話,雪槐腦子裡嗡的一聲,半響才回過神來。他從小頑劣狡慧,從小到大,也不知闖過多少禍,敬擎天打也打,罵也罵,卻從未說過如此重話。   這天雪槐呆在自己房裡,無一刻安生,到半夜時分,再呆不住,重又進宮,摸進東宮去,他下意識的覺得,明香可能還會施展什麼妖術,或許到時會有辦法揭破她。   他悄無聲息的一直摸到明香的睡房前,從窗子裡看進去,但見明香睡在床上,腰上橫搭著半床被子,裸著一雙雪臂,再往下去,雪槐霍地睜大了眼睛,原來明香的下半身不是一雙腳,竟是一條蛇尾巴,長長的伸出去,搭在床架上。   「原來她不僅僅只是妖女,根本就不是人。」雪槐又驚又喜,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出宮,請義父來看,親眼看到了明香原形畢露的樣子,自然再不會懷疑他的話,但隨即想到,以義父身份,是絕不肯夜探未來王子妃香閨的,昨夜之所以發怒,正因為他的行為太過荒唐。   「怎麼辦?」雪槐腦中念頭急轉:「要不請仁棋來看?」想想卻也不好,仁棋看到明香這個樣子,非嚇壞不可。   左思右想,猛一咬牙:「我來個先斬後奏,一劍斬下這妖女的腦袋,然後請義父來看她的身子,一切就都明白了。」想到就做,更不遲疑,從窗口急竄進去,一步跨到明香床前,照著明香脖子一劍就斬了下去,再無半分猶豫。   一劍斬下,明香腦袋與身子立即分家,雪槐伸手去提明香腦袋,剛挨著明香腦袋,身首分離的明香突地睜開眼睛,竟對他展顏一笑,口一張,噴出一股黑霧,雪槐瘁不及防,完全來不及閃避,腦中一黑,昏了過去。   雪槐是給冷水澆醒的,睜開眼,看到不少的人,有敬擎天,有仁棋,有明香的一名待女,還有不少衛兵,處身之地,是在明香所居小樓的院中。   一看到敬擎天,雪槐猛跳起來,叫道:「義父,那妖女是條蛇,我已一劍斬下她腦袋,但她腦袋砍了下來還能睜眼噴毒霧,我就是給她迷昏的。」   「是嗎?」敬擎天冷笑,錚的一聲撥出佩劍,叫道:「待我也砍下你的腦袋,看還能不能睜眼說胡話。」   「國公。」仁棋急忙死死的抱住他,叫道:「不可。」   這時旁邊明香那名待女哭道:「王子,國公,一定要為我家公主做主啊,雪統領一直就是這樣,一路上醉熏熏的,不停的對我家公主說胡話,我們一直忍著,以為進了宮就好了,誰知今夜他又喝醉了,竟然直闖進公主臥室裡來,想要調戲公主,若不是龍將軍他們拚死阻攔,又趁他喝醉打昏了他,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敬擎天撥劍,雪槐已發覺不對頭,聽了待女的話,雪槐才徹底明白,一切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敬擎天仁棋不是為他殺了明香致使妖女現出原形而來,而是為他喝醉了想調戲公主而來。   「該死的東西,今天我誓要將你碎屍萬段。」敬擎天怒髮衝冠,猛一下掙脫了仁棋的手,舉劍便向雪槐刺過來,仁棋抓不住他的手,轉而抱住他腰,但敬擎天力大,仁棋眼見攔不住,霍地跪了下來,叫道:「國公,我求你了。」   他以王子之尊下跪,敬擎天受不住了,急扶他起來,不好再來殺雪槐,仰天痛叫:「天啊,教出如此劣子,叫我何以面對天下。」劍一揚,一劍斬下自己的一幅衣襟,怒視著雪槐道:「我與你割袍斷義,就此脫離父子關係,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再不相干。」說完一頓足,揚長而去。   雪槐胸口一痛,似乎有一把刀一下子將他的心剖成了兩半,低叫一聲:「義父。」嗓子眼一甜,一口血噴出來,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在仁棋床上,天也亮了,見他醒來,仁棋大喜,抓著他手道:「雪槐兄,你終於醒來了,太好了。」又叫待女端蓮子湯來。   雪槐略一凝神,強忍著心口的劇痛,看著仁棋道:「是龍武他們來通知你和我義父,說我喝醉了強闖東宮想調戲公主是不是?」   「雪槐兄,忘掉這件事,我們不再提它了好不好?」仁棋一臉誠懇,但從他的神情裡,雪槐知道事情正是如此。   「明香呢,她好好的,沒事是不是?你見過她了嗎?」   「是,我見過她了,她很好,她還讓我轉告你,你只是喝醉了,她不怪你。她還說要替你去向義父求情呢。」   「那可真謝謝她了。」雪槐點頭,心中全部明白了,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陷阱,明香故意化為蛇身,誘他上勾,被他斬下腦袋,自也是幻象了。   見他發呆,仁棋大為擔心,急切的道:「雪槐兄,你不要太著急,你義父也是一時情急,並不是真心的,等過得幾天他氣消了,我們一齊去向他求情,實在不行,我就真的請明香去,她身份不同,你義父一定會給她面子,那時也就沒事了。」   雪槐點點頭,起身下床,向外走,仁棋擔心的道:「你到哪兒去,就在我宮裡休息幾天吧。」   「我沒事,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雪槐搖頭,逕直出宮。   國公府後有一座小山,在山頂上可俯瞰國公府,以前雪槐闖了禍,不敢回去,總是躲到小山上,夕舞和仁棋去跟敬擎天求情,一旦敬擎天消了氣,夕舞就來後花園跳舞,雪槐便知道可以回去了。   雪槐本沒想到要上小山去,但不知如何,身不由己的又到了小山上,整整一天,他眼巴巴的看著後花園,好幾次出現幻象夕舞在跳舞,細看卻又沒有,直到天黑,夕舞也沒有出現。   當最後一抹夕陽消失在山背後,雪槐一顆心也直沉了下去,眼淚不由自主的湧上來,卻又忍住,心中暗叫:「不能怪義父做得太絕,只能怪妖女太狡猾,我又太蠢,看不破妖女的詭計幻術。」   靜心想了一想,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求得義父原諒,而是要揭破明香的詭計,算來離大婚已只有三天,一旦明香毒計得逞,就一切都完了。可怎麼辦呢,義父又不相信他,而沒有義父的支持,他幾乎什麼也做不了。   百思無計,夜色中轉頭四顧,一眼看到神祠,心中一動:「我為什麼不去試試大風弓,天若佑我拉得開大風弓,到時一箭射死紅狼,黑水軍沒了首領,我再虛張聲勢,黑水軍軍心動搖之下,必然退兵。」   想到這裡又興奮起來,下山直奔神祠。神祠供奉的是巨犀歷代君主和有功大臣的靈位,只在祭典時才開放,平時總是大門緊閉。雪槐翻牆而入,直入神殿,大風弓就供在靈前香案上。大風弓較一般的弓要長大,通體黝黑,形狀古拙雄奇,雖是靜靜的擺在那兒,雪槐卻明顯的能感覺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十分玄奇。   傳說巨犀開國之主大力武王曾以大風弓射殺十大魔神,並以神魔血浸弓七晝夜,從此大風弓身上就有了一股無名的殺氣,百魔不敢近,成了巨犀鎮國之寶。   雪槐先上了三柱香,心中默禱:「列祖列宗,歷代先王,弟子雪槐,須借大風神弓一用,平魔護國,請助弟子神力。」恭敬的拜了三拜,起身托起大風弓。大風弓較一般的弓要重許多,雪槐勉力舉起,深吸一口氣,緩緩拉動弓弦,但任他費盡吃奶的力氣,也只能拉開一點點,別說拉圓,就是拉到半圓,也是難如登天。   雪槐脹紅了臉,略一休息,一咬牙,盡全身之力猛力拉那弓弦,眼前忽現異象,只見一個猙獰無比的巨魔咆哮著向他猛撲過來,同時弓身一振,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擊飛出去,跌落七、八步開外。   雪槐躺在地上,有數息時間全身沒有半點感覺,但腦子卻異常清醒,知道異象突現的含義,神弓認主,他不是神弓的主人。   身子漸漸恢復感覺,但雪槐卻不想動彈,他忽地想起那夜華陽子說的話:「拉不開大風弓,巨犀注定亡國。」心中絞痛,仰天暗叫:「難道巨犀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一張張臉龐在眼前晃動,仁棋、夕舞、敬擎天,他彷彿看到他們一個個撲倒在血泊中。   「不。」他狂跳起來,猛衝出去,直衝到鎮國公府門前,猛力拍門,大叫:「義父,義父,請再聽我一言。」   門沒有開,遠遠的傳來敬擎天的聲音:「大丈夫說出的話便如射出的箭,永無反悔,敢做便要敢當,休要叫我看不起你。」   雪槐拍門的手無力的垂下,身子慢慢跪倒,額頭貼著的青石板冷硬如萬古的玄冰。   一切再沒有希望。   第二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槐耳中忽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想要巨犀不亡,就跟我來。」   雪槐猛抬起頭來,卻沒有看到人,正以為是幻覺,耳中忽聽到嘿嘿兩聲,循聲看去,不由睜大了眼睛,不遠處的大樹下,立著一個骷碌頭,見他看過來,竟詭異的裂嘴一笑,道:「要想巨犀不亡,就跟我來。」說完一溜煙向前滾了出去。   骷碌頭會笑會說話而且會往前滾,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雪槐不自覺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的確是個骷碌頭,那骷碌頭滾出一段,見雪槐沒動,便也停了下來,冷笑兩聲:「怎麼,沒膽子跟來麼?」   雪槐再不懷疑自己的眼睛,一時間氣往上衝,這骷碌不是幻術就是邪術,害慘他的就是這些東西,竟又找上門來了,伸手摸劍,心中卻忽地一動,想起這骷碌的話,巨犀不亡,這四個字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略一猶豫,終於站起身來,那骷碌見他起身,便又往前滾,雪槐大步追上。   骷碌頭一直往城門口滾去,這時城門已閉,骷碌卻凌空飛了出去,雪槐也不叫門,同樣翻牆而出,見他出來,骷碌頭徑直向犀山滾去,雪槐緊緊跟隨,不久上山,翻過兩個嶺子,骷碌頭滾入一個山谷,雪槐全然不懼,跟著下去。這夜有月光,月光下遠遠的看去,山谷中雪白的一片,到近前雪槐才猛地發現,那些雪白的東西竟是人骨頭,滿谷的人骨頭,有的散亂,或頭或手或腳,有的卻是十分完整。那骷碌頭往骨頭堆裡一滾,不見了。   雪槐雖十一歲起就跟著敬擎天征戰,見過無數屍橫遍野的場面,但眼前滿谷的人骨,仍叫他汗毛直豎。   屍骨堆中忽地響起傑傑的怪笑,同時有無數的瑩光從屍骨堆中飛出,綠光點點,恍似無數的瑩火蟲,若不看下面的屍骨堆,這實在是一種非常美麗的景象。瑩光飛快的聚攏,凝成一具骷碌人的形狀。   「骷碌鬼,真的有骷碌鬼。」雪槐失聲驚呼。   巨犀百姓中早有傳說,說犀山後有骷碌鬼,乃無數厲鬼冤魂煞氣所化,借骷碌成形,十分邪惡,雪槐也多有耳聞,但敬擎天一生不信鬼神,雪槐便也只當是愚民的謠傳,沒想到真有。   「錯了,不是骷碌鬼,是骷碌鬼王,哈哈哈。」骷碌鬼王仰天狂笑,笑聲中陰風慘慘,還夾雜著各種厲叫聲,它雖是笑,卻像萬鬼齊哭。雪槐全身汗毛盡豎,手腳冰涼,但心中隨即想到:「我之所以被妖女幻術所迷,就因為心志不堅定,義父平日教誨,一個劍士,不應只手中有劍,而應心中有劍,心劍光明,無慾無畏,我怎麼又忘了呢。」   想到這裡,心志一凝,斜視著骷碌鬼王,驀地裡也是仰天長笑,越笑越痛快,索性抱著肚子坐在了地下。   他笑,骷碌鬼王倒不笑了,看著他,叫道:「小子,你笑什麼?」   「我笑你生得這麼難看,不去躲起來,卻還在這裡馬不知臉長的公然大笑,可真是笑死我了。」他指著骷碌鬼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啊,氣死我了。」骷碌鬼王一聲厲叫,身子霍地長高數十倍,張牙舞爪,猙獰無比。   雪槐全然不懼,冷眼斜視,叫道:「那你就去死啊,我只知道人死了變鬼,鬼死了變什麼還真不知道呢,今天倒要見見。」   得,他這麼天不怕地不怕,骷碌鬼王倒沒脾氣了,慢慢又縮回原形,點了點頭,叫道:「好,我果然沒看錯你,行了,小子,休要惹我生氣,我們來商量商量,你的境況我已盡知之,告訴你,除了我,這天下沒有人能救巨犀國。」   「哈哈哈。」雪槐仰天大笑,索性倒在山坡上,翻眼向天,叫道:「為什麼天會黑,因為牛在天上飛,為什麼牛在天上飛,因為你在地下吹,吹啊吹啊吹啊吹。」他這時已想得通透,再無任何畏懼,嬉笑怒罵,率性而為。   「你說我吹牛?」骷碌鬼王大怒,身子又倏地暴長,雪槐卻是視若不見,冷笑道:「我可沒說你吹牛啊,你別污蔑我,我只笑某些鬼吹牛,紅狼是七大邪魔之一,邪能強大,你拿什麼和他鬥?還有五萬黑水大軍,你又拿什麼去擋,未必一口氣將那五萬人全吹進黑水河不成?」   「豈有此理。」骷碌鬼王怒叫:「你小子太也有眼無珠,紅狼算什麼東西,需知我為萬鬼之王,乃無窮冤鬼煞氣所化,紅狼豈可與我同日而語,至於黑水五萬大軍更不堪一擊,你且看我的骷碌兵。」說著身子一炸,再化做萬點綠光,灑落在滿谷的屍骨堆上,剎時間異象發生,滿谷的屍骨組合成無數具骷碌,全都站了起來,排成一列列整齊的縱隊,每具骷碌手裡都還拿著一根尖利的人骨,就像一枝短劍。晃眼看去,真就像一支軍紀嚴整的軍隊。   「殺。」骷碌鬼王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響起,聲落,那些骷碌兵立即捉對兒廝殺起來,呲牙咧嘴,骨劍飛揚,聲勢之慘烈,比之人與人之間的廝殺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場景過於怪異,雪槐一時間看呆了。   綠光起,骷碌鬼王重又凝聚成形,骷碌兵隨即跌倒散落。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陣大笑,看著雪槐道:「如何?黑水的五萬大軍可鬥得過我的五千骷碌兵?」   論數量,五千骷碌兵只到五萬黑水軍的十分之一,但無法想像黑水軍在面對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時竟能凝聚起鬥志,只要一對面,黑水軍必然不戰而逃。   雪槐深吸一口氣,反看著骷碌鬼王,沉聲道:「你要什麼?」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骷碌鬼王幫他,他必然得付出代價。   「哈哈哈。」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陣大笑,口一張,從嘴裡飛出一枚通體碧綠的戒指,緩緩的飛到雪槐面前。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把這枚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記住,一定要左手中指,再戳破右手中指,滴一滴鮮血在戒指上,就再不要你做什麼了,當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再滴一滴鮮血到戒指上,然後高呼骷碌的力量,我的力量就會與你合而為一,供你使喚。」   「這麼說,你並沒有向我要什麼嘛。」雪槐冷冷的看著骷碌鬼王。   骷碌鬼王大笑:「是,小子你明白最好,你可撿了個大便宜呢,我每次只吸你一滴血,這於你毫無影響,而你卻可以得到無窮的好處,借助我的力量,你可以為所欲為,不但可以拯救巨犀國,成為巨犀的大英雄,你還可以做巨犀之王,不僅是巨犀是之王,你還可以統一天朝,成為一統天下的大皇帝。」   「那就會老是要麻煩你,也太不好意思了嘛。」雪槐笑。   「是的。」骷碌鬼王大力點頭:「當你感覺到我的好處後,你會再也離不開我,你會不停的呼喚我,但我絕不會嫌麻煩,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助你達成一切心願。」   「真是太好了。」雪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心中暗罵:「死老鬼,終於說真話了,再也離不開你,不錯,借我心中的慾望一點點把我的血吸乾,到最後我就變成你了,你也就借體成形了。」張開手接著戒指,戒指上鑲著一個小小的骷碌頭,雖只有指甲蓋大,卻不掩猙獰之態。   雪槐拿起戒指做勢要往中指上戴,卻又停下來看著骷碌鬼王道:「我戴上後,還可以取下來嗎?」   「為什麼要取下來?」骷碌鬼王衝口而出,但隨即點頭道:「當然能,只要你想取下來,隨時都可以。」   他點頭不迭,但從他言不由衷的語氣裡,雪槐知道,只要一戴上去,滴上鮮血,肯定再也無法取下來。   「除非我死了,否則無時無刻,我的身邊都會跟著這個骷碌鬼。」雪槐腦中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   「快戴上去,不要再想了,戴上戒指,你就會擁有一切。」骷碌鬼王急不可待的催促,雪槐卻突地一抓拳頭,將戒指抓在手裡,轉身就走。   「你做什麼?」骷碌鬼王霍地閃身擋在了他前面,身子暴長,足有十數丈高下,一臉狂怒的瞪著雪槐。若是比個頭,這時的雪槐和他比,簡直就是螞蟻和大象比,但雪槐卻半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冷眼斜視,道:「我要想一想,怎麼,不可以嗎,讓開。」筆直往前闖,骷碌鬼王暴叫如雷,卻終於在最後關頭讓開了身子。   看到骷碌鬼王最終妥協,雪槐心中卻半點得意的念頭也沒有。骷碌鬼王之所以一再忍讓,正說明所求者大,到這會兒,雪槐已完全可以肯定,只要他戴上戒指,永無希望再除下來。那就算救了巨犀立下潑天大功,身上附著骷碌鬼的他也再不可能留在巨犀,更不可能重回義父身邊,至於夕舞,他至愛的夕舞,就算肯陪著他,他也絕不會留在她身邊。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在夕舞的生命中留下污點,誰都不可以,包括他自己。   戴上戒指。   放棄一切。   回到城裡時,天剛濛濛亮,大半的輔子都還關著門,但總算有一家酒店開門了,雪槐買了一罈酒,一口氣灌下一半,猛聽得身後急促的馬蹄聲,隨即響起仁棋的喜叫聲:「雪槐,雪槐。」   雪槐回轉身,仁棋已奔到近前,翻身下馬,卻一個踉蹌,雪槐忙一把扶住他,叫道:「仁棋,你還好吧?」   「我沒事。」仁棋按著胸口,急劇的喘氣,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卻擔心的在雪槐臉上掃視,道:「雪槐兄,你沒事吧,這一夜你到哪兒去了,城裡城外,到處找不到你。」   露水打濕了他的頭髮,濕濕的粘在額角,兩眼裡佈滿了血絲,很顯然,為了尋找雪槐,他一夜沒睡。   「我無非找個地方喝酒,你何必這麼找我呢,這麼整夜不休息,你的心臟怎麼受得了。」   「我沒事,我就怕你昨天受了那麼大打擊——,算了,不說了,我們回宮去。」叫親衛牽過一匹馬給雪槐,仁棋自己也回身上馬,但試了兩次,竟無法爬上馬鞍。一夜勞頓,他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了,在親衛的幫助下,才最終爬上馬鞍。   看著他瘦弱到讓人心酸的脊背,一股熱辣辣的感覺湧上雪槐眼角。   為了怕雪槐昨日受的打擊太大想不開,他整夜沒睡四處尋找。雪槐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當飛奔的馬蹄顛動他衰弱的心臟讓他不得不張開嘴喘氣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   到仁棋宮中,一個身影在柱角一晃,雪槐只是用眼角看到半幅裙影,卻已認了出來,是夕舞。   心臟狂跳,張了張嘴,雪槐卻沒有叫出來。夕舞愛睡懶覺,這時天才剛亮,她怎麼會在仁棋宮裡,只有一個可能,和仁棋一樣,因為擔心他而一夜沒睡。   不多會宮女端上醒酒湯來,不要問也不要喝,只聞著那股香氣,雪槐就知道,那是夕舞親手做的。   埋首碗中,熱霧蒙住了雪槐的臉,不可抑制的淚水終於悄悄滴落。   敬擎天的看法必定影響到夕舞,她一定也是誤認為雪槐夜闖東宮是借酒調戲明香,這對一個驕傲的女孩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污辱,雪槐原以為,夕舞再不會理他。   但夕舞沒有,在這種誤會中,她仍然為他整夜守望,然後,親手為醉歸的他,做了醒酒湯。   因為用力過度,雪槐緊握著戒指的手,骨節生生做痛。   在這一刻他已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即便身化為骷碌,他也再無一絲後悔,因為他至愛的朋友,還有他至愛的愛人,他們為他所做的一切,已深鉻於他心中。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這個聲音在雪槐心底轟然響起,如驚雷般不可阻擋。   半夜時分,雪槐再來到小谷中,骷碌鬼王現身出來,道:「想好了?」   雪槐一聲不吭,將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咬破右手中指,滴了一滴鮮血在骷碌頭上,鮮血立即滲入了戒指中,同時間骷碌鬼王仰天長笑,身子化做一縷綠光,鑽入了戒指中。本來並不是很緊的戒指倏地勒緊,仿似要鑽進肉裡去,勒得雪槐徹骨生疼,劇痛中,一種極其陰冷的感覺直向雪槐腦中侵來,雪槐早有準備,凝聚心神,嘿的一聲,運起全身力量反擊過去。他從未接觸過道術,沒有也不會運用靈力,但敬擎天曾經告訴過他,只要心志堅凝,人的本性中自有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來自生命的本源,極其強大,只要心志真正的純潔,無畏無慾,任何外魔難以入侵,本性也就絕不會迷失。   來前雪槐已想得通透,雖然必須借助骷碌的力量,但一定要保全自己的本性不使迷失,那麼以後即便永無法擺脫骷碌鬼王,至少他的心還是自由的。不出他所料,骷碌鬼王果然想一下就完全控制他,但在他的強力反擊下,不得不縮回戒指中。   骷碌鬼王在雪槐的腦中幻現,一臉暴怒,叫道:「臭小子,這樣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他雖被雪槐趕回戒指中,但吸了雪槐的血,自可教雪槐生出感應。   雪槐全不懼他的威脅,去戒指上吹一口氣,冷笑道:「你就乖乖的呆著吧,要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叫你。」   餘下的幾天,雪槐異常的安靜,總是在笑,抓住一切時間機會和仁棋夕舞呆在一起,細細的體驗著一切,甚至酒都少喝了好些,他第一次發現,當用心去體驗時,生命中有許多東西溫馨過於醇酒。   看到雪槐平靜下來,仁棋高興極了,夕舞卻要冷靜得多,雪槐發現,她總在雪槐不注意時悄悄的看他,這讓雪槐心中即高興又苦澀,這個心細如髮的女孩子,從他反常的平靜裡,看出了不對頭。   雪槐惟一想見而沒能見著的是敬擎天,因為大尾和又術都有蠢蠢欲動之勢,敬擎天這幾天一直呆在府裡,商討軍情,調兵遣將。巨犀共有十五萬大軍,十萬駐守邊關和其餘四城,五萬駐防京師,但因為邊關吃緊,幾天中敬擎天接連調出了四萬大軍,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但敬擎天威望如山,他做出的決定,自然不會錯。若手中沒有骷碌鬼王這個後盾,雪槐會急得吐血,但現在卻已全不擔心,黑水五萬大軍決不會是骷碌鬼王五千骷碌兵的對手。   終於到了婚期,合城歡慶,酒香在城外十里都聞得到,雪槐更是大飲特飲,天剛黑不久,他就已經喝醉了。   仁棋命人將雪槐抬上床,輕歎一聲:「唉,我的朋友,明天醒來,你可憐的腦袋又要痛了。」搖搖頭,出去了,他還忙著呢。   當他的腳步聲消失,雪槐強忍著的眼淚終於跌落。往日那些宿醉後醒來大嚷頭疼,仁棋心急火燎的命快做醒酒湯的情形閃電般在雪槐腦中掠過,但今夜以後,這一切將永不再現。   心緒稍平,雪槐悄掠出房,潛入仁棋寢宮,藏在了屋樑上。幾近夜半,繁瑣的婚禮才終於結束,仁棋和明香回到寢宮。   仁棋平時因為心臟病,很少喝酒,但今天也喝了一些,看得出來,他很高興。雪槐心中一陣難過,他實在無法想像,這個善良的人呆會在目睹明香的一切時,會是怎樣的難受。   明香卻是毫不猶豫的動了手,仁棋剛湊過來,明香一揮手,仁棋便飛跌到床上,昏了過去,明香隨即盤膝坐下,煉起功來,雪槐知道她是在等夜再深一點,只要她不動手傷害仁棋,他倒也不急。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明香起來,將仁棋常披的一個斗蓬披在身上,然後拿一張紙畫了仁棋的樣子剪下來貼在臉上,張口噴出一口黑霧,黑霧罩住了她整個身子,待黑霧被她重新吸回,她已變得和仁棋一般無二。   雪槐暗暗點頭:「妖女得借助道具,可見邪力有限得很,只是以幻術騙人,可惜那夜我就沒看出來。」   明香裝扮好,急步出去,雪槐知道她是去領了假龍武等五百人開城門,聽著她腳步聲遠去,跳下地來,救醒仁棋,仁棋睜眼見到他,急抓了他手道:「雪槐,怎麼你沒喝醉?明香她怎麼打昏了我,難道她真是——?」他雖善良,不是傻瓜,但妖女兩個字還是難於出口。   雪槐不想刺激他,拍拍他手,道:「現在什麼也不要問,你去請你父王下旨給我義父,讓他急速領兵來守衛王宮,一旦情勢不好,就先殺出城去。」骷碌鬼王牛皮吹得邦邦響,但萬一敵不過紅狼呢,他不能不預留後手。   交待完,雪槐飛身出宮,明香帶了假龍武等五百人,早奔東門去了,雪槐趕到時,明香已喝開城門,雪槐急奔過去,卻裝作不明真象,叫道:「仁棋,這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宮裡陪新娘子,要到哪裡去。」   明香沒想到雪槐會突然出現,臉上變色,卻以為雪槐真的沒看破她,學了仁棋的聲音道:「是父王有點急事讓我出城去,你怎麼來了?」   說話間雪槐已奔到近前,猛地怒喝一聲:「我特來殺你這妖女。」手起劍落,一劍就砍下了明香的腦袋,劍勢不停,一蓬劍雨灑出,明香身邊的假龍武等十餘人也一齊倒在劍光中,餘下的黑水軍見情勢不對,發一聲喊,一齊衝出城去,這時紅狼率五萬黑水大軍剛好趕到,卻給衝出去的黑水軍賭住了吊橋,紅狼眼見明香被殺,驚怒交集,雙手一分,強大的邪能如狂風般將吊橋上的黑水軍盡數掃下橋去,但雪槐卻已搶先一步上了吊橋,同時大喝:「關上城門,上城拒守。」身後城門立即飛快的關上。   紅狼大怒,如狼的綠眼狠瞪著雪槐:「臭小子,我生吃了你。」   雪槐哈哈大笑:「即知我臭還敢吃我,倒佩服你好胃口,隨你吧,或生或熟,或煎或炒,你愛怎樣就怎樣了。」   這時城上猛地傳來仁棋的急叫聲:「雪槐,快回來,快開城門。」雪槐回頭,不但仁棋在城頭上,敬擎天和夕舞也在城頭上,很顯然仁棋沒有照雪槐吩咐的讓敬擎天帶人去守衛王宮,而是一起奔東門來了。看到生命中最親最愛的三個人,雪槐又驚又喜又痛,驚喜的是能看到他們,痛的是他將讓他們看到他最醜惡的一面,口中卻是毫不遲疑的大喝:「不要打開城門。」   「臭小子,滾過來。」紅狼怒喝,綠眼中發出邪力,雪槐立覺一股寒流直鑽進身體裡來,腦子更一陣暈眩。雪槐知道這是紅狼的攝魂術,是能於百丈內控制人神智的詭異邪能,卻全無畏懼,緊記著義父的話,運起全心全能的力量,大喝一聲,猛地反擊回去,暈眩立消,腦子重又恢復清明。   紅狼沒想到雪槐竟不怕他的攝魂術,臉露驚異,嘿嘿怪笑:「臭小子,不錯啊,但你今天還是死定了。」右爪一揚,向著雪槐虛空一抓,無形勁氣撕裂空氣,發出讓人心血下沉的異嘯。   「就讓我來稱稱你這邪魔到底有多少斤兩。」雪槐運起全身勁力,一劍劈出,在紅狼無形爪力上一撞,卻就像撞在一座大山上,身子向後飛跌,直撞到城門上,一口鮮血噴出。   「臭小子,接得下我兩爪,本國師今夜饒你全屍。」紅狼狂笑聲中,又是一爪抓出。   雪槐知道,無論如何,自己再接不下紅狼一爪,這時已別無選擇,急速咬破中指,將一滴血滴在戒指上,仰天長叫:「骷碌的力量。」   「紅狼休要發狂。」綠光一閃,骷碌鬼王從戒指裡直射出來,迎著紅狼爪力,也是一爪抓出,兩股邪能相撞,激出刺耳的異嘯。   「啊。」城上傳來夕舞的叫聲,還有仁棋的驚呼:「骷碌鬼。」隨後是敬擎天的怒哼聲:「竟然勾上了骷碌鬼,可真是出息了。」   三人的聲音,如一把把尖刀,直戳進雪槐的心中,讓他再沒有站立的力量,但他深吸一口氣,還是站穩了。   只要這身後的三個人不受傷害,無論任何東西加諸他身上,他都可以忍受。   這時骷碌鬼王已和紅狼激鬥在一起,骷碌鬼王牛皮不是吹,邪能還真是了得,雪槐試過紅狼的無形爪力,真可以說是沉重如山,但骷碌鬼王卻可以和他拚個旗鼓相當。兩股邪能漫天激盪,飛沙走石,風雲變色,扯破空氣發出的異嘯,仿似萬鬼齊嚎。雪槐給邪能激起的狂風吹得緊貼在城門上,胸口如受重壓,心中暗感驚駭,想:「這些魔頭的邪力當真不可思議,義父劍力可劈開巨石,但若與這些魔頭相較,仍是遠遠不如,今夜若不是骷碌鬼王,誰也擋不住紅狼。」   這時紅狼已和骷碌鬼王拼了百招已上,仍是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紅狼攻勢猛於骷碌鬼王,但骷碌鬼王乃是煞氣凝聚成形,身法極其飄忽,忽來忽去,忽遠忽近,看起來到還是他佔了上風。   又拼了數十招,紅狼眼見佔不到上風,回頭對身後列陣的黑水軍喝道:「還等什麼,攻城。」   五萬黑水大軍立即發動,城上敬擎天手中只有一萬守軍,明顯寡不敵眾,雪槐急對骷碌鬼王道:「你的骷碌兵,快調過來啊。」   骷碌鬼王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急什麼,我現在力量不夠,你若真急,就再給我一滴血。」他這是趁勢要挾,雪槐急得兩眼噴火,卻是毫無辦法,只得再滴了一滴血在戒指上,骷碌鬼王仰天狂笑,大是得意,身上分出一道綠光,急射出去,不多會,從犀山方向的夜幕中,湧出無數的骷碌人,那種情形,就仿似地底下突然鑽出無數的惡鬼,悄無聲息的撲向黑水軍,人骨短劍刺進肉身,再撥出來,帶起一蓬蓬血花。   夕舞在城頭上發出了第一聲刺耳的尖叫,隨後驚呼聲便如洪潮氾濫般響起,黑水軍在看清攻向自己後背的是這樣一群惡鬼般的骷碌兵後,五萬大軍即刻崩潰,跑得及的撒腿就跑,跑不及的眼見骷碌兵的人骨短劍刺過來,竟全然不知道抵抗,眼睜睜倒在短劍下,幾乎是一眨眼,除了死在骷碌兵人骨短劍下的數千人,剩下的數萬黑水軍跑了個無影無蹤。   紅狼眼見佔不到便宜,虛晃一爪,化陣黑風而去,骷碌鬼王興猶未盡,狂笑追去,他追去,五千骷碌兵自也隨後追去。   剛才還殺聲震天的大殺場,一眨眼間變得死一般靜寂,只有夜風刮起衣襟,裂裂作響。雪槐回頭向城上看,光突突的城頭上空無一人,所有的守軍包括仁棋夕舞敬擎天全都不見了。   雪槐呆了一呆,事實上,他並不希望看到他們,但是,他又是多麼的盼望看到他們啊。   「義父,仁棋,夕舞。」低聲呼喚著這三個名字,淚水滑過雪槐眼角,多少美好的回憶閃電般從腦中掠過,漸漸遠去,再不回頭。   因為他已永不能回頭。   緩緩跪下,叩了三個頭,哽咽道:「義父,謝謝你二十年來的養育教誨,你雖不認我,但在我心中,你是我永遠的父親。」   抬起頭,他的眼光似乎要穿透厚厚的城牆,嘴角慢慢的含了微笑,輕聲道:「仁棋,夕舞,我的朋友,我的戀人,此去天涯遠隔,再無相見之期,但我的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我祝福你們。」   慢慢站起來,緩緩回身,酒葫蘆中還有酒,想大口痛喝,卻又忍住,只小小的咪了一口。這是家鄉的酒,此一去再找不到回頭的路,也再喝不到家鄉的酒,留著家鄉的味道,慢慢的品嚐吧。   走過吊橋,吊橋邊一名黑水軍士兵突地翻身坐起,卻還在一臉驚恐的大叫:「鬼,鬼。」一眼看到雪槐,叫道:「好多的鬼,你看見鬼沒有?」   雪槐點頭苦笑:「是的,鬼,就在眼前,那也用不著看了。」在別人眼裡,他和骷碌鬼,已沒有什麼分別了。   那士兵卻不理解雪槐的心境,瞪大眼睛看了他兩眼,搖頭道:「不,你不是鬼。」忽地瞪大眼睛:「你說就在眼前,難道,難道我變成了鬼,啊。」狂叫一聲,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雪槐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分開那士兵的嘴,將酒葫蘆裡的酒一口口全灌了下去,低聲道:「但願你醒來時,只以為是喝多了酒,看花了眼。」   起身,再看一眼巨犀城,轉過身,邁開步子,他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他只知道,必須離開這裡。   走出不遠,心中突地想到一事,撥出劍,伸出戴戒指的中指,要將戒指連中指一起斬下,這樣雖少了一個指頭,至少可以擺脫骷碌鬼王,但他失望了,劍剛要挨著中指,戒指上忽地射出一道綠光擊在他手臂上,手臂一麻,劍脫手落地,同時間骷碌鬼王也飛速趕了回來,哈哈大笑:「小子哎,別癡心妄想了,你擺脫不了我的,和我好好合作吧。」   雪槐其實也估計到了這種後果,拾起劍,一聲不響往前走,骷碌鬼王叫道:「小子,不回巨犀城,你到哪兒去,你現在是巨犀的大英雄呢,你要記著,這可都是我的功勞。你現在應該回城去,先領兵把黑水平了,然後橫掃黑河原,最後統一天朝,有我幫你,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雪槐全不理他,只埋頭往前走,他已看破骷碌鬼王的心思,引誘他無非是想多吸他的血,最終借體成形。只有一點他想不通,骷碌鬼王為什麼非要借他的身體來成形,又為什麼不乾脆制服他,痛痛快快的吸個夠,而一定要他每次一滴滴的喂呢?   骷碌鬼王見一切引誘無效,只得放棄,冷笑一聲:「小子哎,算你狠,但我就不信你不來求我,反正你這一世是擺脫不了我了。」說著鑽進了戒指裡。   「我雪槐對天立誓,雖然骷碌鬼附在我身上,但終我一生,決不再呼喚骷碌的力量。」這個誓言雪槐是在自己心裡說的,立下這個誓言,心頭似乎輕鬆了好些,轉頭見路邊有一匹黑水軍的戰馬,走過去牽了跨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信馬而行,所謂老馬識途,這馬來自黑水,雪槐由著它走,它就一直往黑水去,這日到了黑水河邊,雪槐才想著有些不對頭,笑道:「馬兄,你是要我上你家去做客嗎,這可不行啊。」解了馬鞍,租了艘船,將馬送上對岸,放其自去,看著馬兒留戀的眼神,雪槐心中一陣酸楚,這些日子只有馬兒相伴,已情不自禁生出感情,但現在這最後的朋友也要離他遠去了。   放舟而下,出黑河,入騰龍江。巨犀其實只是僻處天朝西南的小國,就如黑河,將黑河原一劈兩半的黑河其實也只是一條內河,惟有在匯入騰龍江後,才有了奔向大海的氣魄。   騰龍江由西到東,橫穿了大半個天朝,是天朝兩條全國性的大江之一。另一條江是虎威江,天朝的都城天安城就雄峙在虎威江的中部。騰龍江和虎威江雖相隔萬里,但中間有多條水系相連,可以說,只要從任何一江入水,便可將天朝遊歷個遍。但雪槐沒有遊歷的心,他的念頭只有一個,找一個遠離巨犀的最偏僻的地方了此餘生。   雪槐本來想直放大海,去無人海島上自生自滅,中途卻把船撞壞了,只得棄船上岸,迎面一座大山,也不管它一路爬上去,這山也不知多大,直用了月餘時間才出山,見路邊一座酒店,一則想大山遠隔,二來也實在是發酒癮了,便走了進去,先灌了三大碗酒下肚,這才慢慢找店家來問,原來這裡已是九羽國地界。   九羽國是天朝最南端的山國,再往南就出了天朝地界了,其實就是九羽國,對於天朝來說,也是山高皇帝遠,政令很難通達,在天朝各國間象長了腳似的各種消息,也很難到達這裡。但九羽地方其實不小,三州十五城,比巨犀大許多。   聽說到了九羽,雪槐暗暗吁了口氣,想:「這裡再不可能有人認識我了,好,真要上了什麼海島,可沒地方打酒去。」放下心來,飽飽的灌了一肚子酒,又滿滿裝了一大葫蘆,始才起身,剛出店門,猛見兩騎飛馳而來,是兩個士兵,到酒店門口飛躍下馬,邊闖進店中邊凶神惡煞的叫:「拿吃的出來,拿酒來。」卻不等店家動手,一個徑去櫃檯後抱了兩罈酒,一個就去廚房裡拿了兩個熟雞出來,也不付錢,橫闖出去,翻身上馬,那店家跟出來,哀叫道:「軍爺,我這是小本生意,好歹給幾個。」   其中一名士兵獰笑一聲:「好啊,給你一鞭。」照著店家腦袋就一鞭子抽下來,眼見那店家躲閃不及,雪槐忙一伸手,一把抓住了鞭梢,怒道:「搶東西不給錢還打人,你們的上司是哪個?」   「這不開眼的東西是找死了。」那士兵抽了兩下抽不出鞭子,伸手便去撥刀,那店家慌了,忙拉雪槐的手道:「算了算了,錢我不要了。」雪槐見他一臉情急,只得放手,那士兵哼了一聲:「這次先寄下你的腦袋。」打馬去了。   雪槐氣得發怔,那店家反勸他道:「客官算了,是我不開眼,跟他們要錢,你老看我的面子,別生氣了。」   他這話叫雪槐更氣,道:「不能跟他們要錢嗎?搶東西還打人,還有王法沒有?」   不想那店家卻苦笑一聲,道:「連國王都沒有了,還有什麼王法。」   這話奇怪,九羽國怎麼會沒有國王呢?九羽王去了哪裡?雪槐忙問端由,那店家說出一番話來,卻叫雪槐做聲不得。   原來在五年前,丞相南葉造反,殺了九羽王,奪了江山。這一代九羽王素有仁心,得百姓愛戴,南葉本不易得逞,但南葉不知從什麼地方請來一個雙頭妖道,喚作水火真人,這水火真人妖術十分厲害,全身刀槍不入,最可怕的是左邊口裡能噴毒水,數十丈內人畜只要沾上一點,立即全身潰爛而死,右邊口中則能噴出毒火,同樣可遠達數十丈,九羽王手下雖有無數忠臣良將,不是妖道對手,現在除最南端海邊的臨海城還在王妃的統領下苦苦支撐外,其餘三州十四城已全落入南葉之手。   「奸相奪了王位後,縱容親信盤剝百姓,這日子是沒法過了。」那店家說到這裡搖了搖頭,看了雪槐道:「客官,聽你口音像是從山那邊中州過來的,中州天子腳下,想來日子一定清平安樂了?」   店家眼中射出羨慕之色,但雪槐卻是一呆,先前的怒氣,突然之間就化成了迷茫。別說九羽,就是整個天朝二百一十八州,哪兒不是戰火峰煙,弱肉強食?   有酒下肚,雪槐心情本已稍稍好轉,但到告辭店家上路,他的心情卻又糟透了,這時他已不全為自己,更多是為戰火峰煙中的天朝,和水深火熱中的百姓。   「蒼天哪,伸出你的巨手,抹平這人間的戰火烽煙吧。」他仰天長呼,蒼天無語,只有嗚嗚的風,掠過林梢。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雪槐心情低落到極點,一路走,一路倒葫蘆裡的酒來喝,至於是要走到哪裡去,他也不知道。   正走著,路邊林子裡突地跳出一個老頭子來,這老頭子真是老,弓腰駝背,一把白鬍子至少有三尺長,雙手拄著一把式樣奇古的劍,翻著眼睛看著雪槐,叫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你的酒葫蘆來。」   雪槐一愣,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剛好含了一口酒,也全噴了出去。   酒霧迷漫,那老頭子大大的吸了一口氣,閉了眼睛叫道:「好酒啊好酒。」卻又睜開眼睛,瞪著雪槐道:「笑什麼笑,小子可要看清楚了,你面前的老夫我可是強盜。」   「是,是。」雪槐點頭,卻終是忍不住笑。   「把酒葫蘆拿過來,不,放下,你人走開。」那老頭子厲喝。   「是。」雪槐含著笑,放下酒葫蘆,退開幾步。   那老頭子兩步跨過來,席地一坐,劍也不要了,雙手抱起酒葫蘆,倒頭便猛灌起來,兩口嗆著了,也不肯歇一會,邊咳邊喝,那一種饞象,叫雪槐忍不住再一次笑出聲來。   第一眼雪槐就看出來,這老頭子絕對是個極度好酒的老酒鬼,看到他喝酒,酒癮發作又不好討得,便索性扮強盜,所以別人攔路是留下買路錢,到他嘴裡就成了留下酒葫蘆了。這種酒鬼的小把戲,有時讓人好氣,但有時也真的是讓人好笑。   「好酒啊好酒。」那老頭子終於放開酒葫蘆,連贊兩聲,再看向雪槐,可就眉花眼笑了,點頭道:「年青人不錯,知道趁吉避凶,將來一定有出息,若為了一葫蘆酒和老強盜拼骨送了小命,那可真是划不來了。」   「是,是。」雪槐忍笑點頭,道:「多謝老丈誇獎。」   「嗯。」那老頭子老氣橫秋的點點頭,道:「我難得糊塗一生很少誇人,但你這年青人實在是不錯,老夫就提攜提攜你,看你背的劍鬆鬆垮垮,劍術一定不高是不是?」他這麼說,雪槐還能說什麼,只有點頭:「是,是不高。」   「嗯,敢承認自己不行就好。」難得糊塗喝了口酒,更加老氣橫秋的道:「那你知不知道劍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不知道。」雪槐搖頭。在酒鬼,尤其在老酒鬼面前,說知道是愚蠢的。雪槐太明白這一點了。   「諒你也不知,劍術的最高境界,乃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你看老夫我,劍丟一邊,手中無劍,但老夫心中有劍,小子你只要動一動,那就死定了。」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這還真是劍道的至理,雪槐本來已是肅然起敬,但聽到後面幾句,卻又忍不住要笑出來,點頭道:「是,是,小子不動,不動。」   「嗯,孺子可教。」難得糊塗點頭,喝一口酒,道:「但老夫這會兒沒功夫教你,這樣好了,你先替老夫做點事,前去三十里,有家醉仙酒樓,那店東約了老夫我今日去喝酒,老夫這會兒不空,你持我劍去,代我把那酒喝了,以前還有幾個酒錢,也順便幫我結了,放心,沒幾兩銀子的,然後去酒樓左邊第三家跟我女兒說一聲,說帳清了,店東不會再去找她了,再然後呢,你就回來,老夫還在這兒等你,到時自然教你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至高劍術。」說到這裡,難得糊塗看著雪槐,道:「小子我跟你說,老夫這劍術,當真是打遍無敵手,本來輕易不肯傳人的,也是跟你小子有緣這才傳你,這種機會再難得的,你小子可要把握好了,別以為老夫要佔你便宜,知道不?」   雪槐當然知道,這老酒鬼欠了酒錢還不上,人家店東要找他女兒麻煩,他就來空手套白狼,吹什麼心中有劍,騙雪槐去給他付酒錢,唉,這種酒鬼的小把戲啊。雪槐強忍著笑,點頭道:「知道,知道,我肯定沒吃虧,一定是佔了大便宜。」   「好,好。」難得糊塗著實用力讚了兩句,站起來道:「老夫且去前面酒店弄盤豬頭肉,好好的喝一頓,小子你拿了劍放心去,下午回來,我就傳你心中有劍的絕妙劍術。」說著顫顫魏魏,邊喝邊往酒店走去,雪槐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嘴角卻含了笑意。不知如何,看著難得糊塗玩這拙劣的騙術,他心中竟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難得糊塗那劍長得古怪,入手卻是輕飄飄的,雪槐反手插在後腰上,他想好了,就去醉仙酒樓,打一葫蘆酒,順便幫難得糊塗結了酒錢,至於那心中有劍嘛,倒是不必回來學了。   他也不急,不緊不慢的走,午飯時分進了一座鎮子,還在鎮口,就見高高飄揚的醉仙酒樓的酒旗,嘴角含笑,想:「是這裡了。」進鎮,但見人來人往,好生熱鬧,這裡民俗大異於中州,穿著打扮均大異其趣,雪槐一路東張西望,頗覺有趣,但很快他就發覺了不對,相對於他的看人,街上所有的人也都在看他。這就怪了,這裡雖遠離中州,但中州人不是沒有,中州服飾打扮的更時有所見,他們看雪槐什麼呢?雪槐稍一留心就發現,所有的人都是有看了他背上的劍以後才猛一下睜大了眼睛。雪槐自己的劍不出奇,就是尋常的三尺長劍,滿大街到處都是,叫這些人驚異的,必是難得糊塗那柄劍。   「看這些人的眼神,驚訝中帶著喜悅,難道難得糊塗在這兒竟是大大有名,以至於別人見了他的劍也是心生敬仰,可難得糊塗。」雪槐一時間又驚又疑,回思難得糊塗,卻又實在忍不住想笑。   這時已到醉仙酒樓,雪槐邁步進去,小二迎上來,滿臉堆笑道:「客官請,是樓上雅座還是。」話沒說完,突地瞪圓了眼珠子。雪槐早留了心,小二神情大變,是因為看見了他背上的劍,準確的說,是看見了難得糊塗的劍。   「大——大——你老請樓上雅座。」小二竟然結然結巴起來,臉上驚喜的神情,就彷彿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大元寶。   「難得糊塗這柄劍大有古怪,不對啊,難道他們只認識劍不認識人?」雪槐心中百疑從生,卻又不好問得,舉步上樓,不等他招呼,小二已先奉上一小罈酒一盤熟牛肉。   一般酒樓上酒,都是用壺,這兒卻是直接上酒罈子,雪槐大喜,暗叫:「這規矩好。」拍開泥封,先灌了半壇下肚,那酒極是醇美,暗呼好酒,放下酒罈子,冷眼瞟到其它酒桌上卻不是酒罈是酒壺,心中又是一奇:「難道這小二會算,一掐指頭就知道我是酒鬼?」也管不得那麼多,先將難得糊塗那劍解下來,就著熟牛肉看那劍,先前沒注意,這才發現那劍確有古怪,劍柄上正反兩面竟然雕了兩隻巨大的眼睛,正面開,反面閉。   「雕龍雕鳳雕虎雕獅的有,在劍柄上雕兩隻眼睛,卻還真是少見,但難得糊塗這雕眼睛的劍在這兒看來竟是大大有名,難道我看走了眼,難得糊塗竟是一個了不起的異人,以致於劍背在我背上,別人也。」正自琢磨,忽地想起難得糊塗欠的酒錢來,叫小二道:「請店東查一下,看這劍主人欠多少酒錢。」說著將難得糊塗的劍揚了一揚。   那小二先前一臉驚喜,聽了他這話卻是臉上變色,急步跑了下去,他這神情倒叫雪槐一愣,想:「還他錢倒像要割他肉似的,倒也有趣。」只聽腳步聲急響,店東奔了上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紅光滿面,但這時卻是一臉的慌急,在樓梯口就拜倒在地,一迭連聲的道:「小老兒該死,小老兒該死,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老人家,請你老人家千萬原諒則個。」說著連連叩頭,叩得樓板咚咚作響。   雪槐吃了又驚又奇,忙過去扶他起來,道:「店東,你老聽清了,我是要還你酒錢,不是要找你麻煩呢,你站好了,把酒錢算算清楚吧。」   他這話算是說得清楚了,但店東臉上驚惶之色不但未退,反更是一臉慘然,叫道:「你老人家即不肯原諒小老兒,小老兒惟有跳樓以謝了。」說著奔到樓邊,大聲叫道:「小老兒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糊塗大醉貓他老人家,即不獲他老人家原諒,惟有跳樓以謝了。」   雪槐又是吃驚,又有些生氣,急過去拉住院店東,叫道:「你這店東,好沒道理,我好好的還你錢你跳什麼樓,對了,剛才你說什麼?糊塗大醉貓,是誰啊?」   店東瞪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他這話很奇怪,道:「糊塗大醉貓就是你老人家啊,還有誰?」   「是我?我是糊塗大醉貓?」雪槐指著自己鼻子,一時間大是好笑,道:「店東,你只怕認錯人了吧,我可不是什麼糊塗大醉貓。」   那店東向桌上的劍看了一眼,道:「我怎麼會認錯人,手持天眼神劍的,一定是糊塗大醉貓,唉,現在你老人家連自己是誰都不肯認,自然是大大的惱了小老兒了,小老兒真是百死莫恕啊,你老人家莫拉著,讓我死了吧。」   「原來這劍叫什麼天眼神劍,倒是奇了。」雪槐心中又驚又疑,聽店東的語氣,似乎他不自認自己是那什麼糊塗大醉貓他也要跳樓,真有些惱了,道:「你這店東,怎麼就不肯聽人說話,跟你說,我就是代這劍主人來還酒錢,真不是什麼。」   話未說完,忽聽得樓下一片聲叫:「糊塗大醉貓,糊塗大醉貓。」雪槐往下一看,嚇一大跳,但見一條街上,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在抬頭看著他,也不知有幾百雙眼睛。   那店東叫道:「你老人家看,所有人都認識你,我怎麼會看錯呢,我知道是你老人家不肯原諒我,跳樓是不行了,但你老放心,小老兒自會自行了斷。」   他以死相逼,何況下面眾口一辭,雪槐心中苦笑:「看來我想不做這什麼糊塗大醉貓是不行了,這中間大有古怪,不管它,先顧眼下。」只得點頭道:「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就是那什麼糊塗大醉貓好了,你酒不錯,也沒得罪我,用不著尋死了。」   那店東大喜,連聲道謝:「糊塗大醉貓果是大人大量,糊塗大醉貓果是大人大量。」   雪槐聽他一口一個糊塗大醉貓的叫,實在是聽得彆扭之極,心中暗叫:「誰取的這名字,難得糊塗好聽點,什麼糊塗大醉貓,莫名其妙。」耳聽得下面人聲如潮,不絕口的叫糊塗大醉貓,眼見改是改不了,只有將就聽下去,心中嘀咕:「這中間大是古怪,那糊塗大醉貓在這一帶該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可這一帶百姓難道不知道他長什麼樣?這劍又是怎麼到難得糊塗手裡的?難道我真看走眼了,難得糊塗就是糊塗大醉貓?別說,那糟老頭兒配這糊塗大醉貓的名兒還真是名副其實,可他為什麼把劍給了我,難道真是要傳我什麼心中有劍的劍術?」   正自琢磨,忽聽得下面一片聲叫:「王孫來了,王孫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在酒樓前停住,隨即傳來上樓的腳步聲,一邊的店東又是驚喜又是慌張,看著雪槐道:「王孫來了。」   「王孫來了告訴我幹什麼,難道是衝著我來的。」雪槐心中嘀咕,樓梯口已走上一個少年來,這少年大約十一二歲年紀,頭戴金冠,一身黃綢緊身勁裝,顯得十分的驕健,稚氣未脫,臉上卻是朝氣畢露,雪槐不自禁暗讚一聲:「好個少年。」   那少年掃一眼桌上的劍,眼光便落到了雪槐臉上,霍地單騎著地跪了下去,抱拳道:「九羽王孫寧天武拜見糊塗大醉貓,懇請糊塗大醉貓仗天眼神劍大顯神威,誅除叛逆,拯九羽百姓於水火。」   雪槐忙扶他起來,叫道:「王孫快快請起,你們可能弄錯人了,我並不是什麼糊塗大醉貓,那柄劍也不是我的,是一個叫什麼難得糊塗的老丈的,他說欠這店東酒錢,讓我持這柄劍為記來替他還酒錢,誰知卻給你們誤認做了糊塗大醉貓。」王孫親至,這事開不得玩笑,雪槐只有竹筒倒豆子,將前因後果一起倒了出來。   寧天武一愣,轉頭看向一邊的店東,那店東急搖頭道:「小老兒從不認識什麼難得糊塗,而且小老兒這店招牌硬,因此從來都是現錢,從不賒酒給任何人,這一點四鄉八里盡人皆知。」他這話叫雪槐一愣:「難得糊塗騙我?」   「你這店規我也聽說過。」寧天武點頭,看向雪槐,道:「莫非是怪我禮數不周?」聲落,身子往下一挫,撲通一聲雙腿著地,倒頭便拜,叫道:「寧天武給糊塗大醉貓叩頭,請糊塗大醉貓仗劍援手,千萬救一救水深火熱中的九羽百姓。」   雪槐急扶他起來,急得頓足,一咬牙,道:「其實我真名叫雪槐,剛到九羽。」他本來不想透露自己名字,這時實在逼得沒法了,不想一邊的店東卻叫道:「是呀,糊塗大醉貓的本名是叫雪槐啊,你還說自己不是的。」   「什麼?」雪槐這一下真的驚住了,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正要勒在他脖子上。   第三章   這時樓下又傳來人聲:「太子妃親自來了。」   「我娘來了。」寧天武叫一聲,跳起來飛奔下去,不多會和一個女子走了上來。這女子二十七、八歲年紀,容顏秀麗,打扮極儉樸,但一股清貴之氣卻是透體而出,正是九羽太子妃雅琴。雪槐天性放逸,面對任何人都是漫不在乎,但目睹雅琴如此容儀,心中也不自禁一肅。   「娘,這就是糊塗大醉貓。」寧天武向雪槐一指:「但他自己卻不承認,顯然是不想幫我們。」到底是小孩子,這會兒嘴可翹起來了。   「不許無禮。」雅琴輕叱一聲,對雪槐衽襝為禮,道:「雅琴不知雪公子光臨九羽,有失遠迎,請雪公子移駕別宮,給雅琴一個奉茶謝罪的機會。」   雪槐不好去扶她,急還禮道:「不敢當太子妃大禮。」眼見雅琴一雙明眸眼巴巴望著自己,她雖容光逼人,但眼角的憂慮也是明擺擺的寫在那裡。   雪槐再不好多說什麼,只有點頭答應。   「還是娘有面子。」寧天武大喜,當先下樓,雪槐拿了那天眼神劍,下樓,但見樓前一隊衛士,雖有不少人身上帶傷,隊形卻仍十分齊整,雪槐暗暗點頭:「面臨如此困境仍人心不散,可見九羽王有餘惠與民,而這太子妃估計也很得人心。」復又看看手中的天眼神劍,暗想:「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那難得糊塗真是一個異人,故意授我神劍,讓我來相助這太子妃拯救九羽百姓?」   走了十數里,但見一城臨海而築,三面環海,地勢十分險要,正是臨海城,雪槐點頭,想:「怪道能獨守此城,果然是易守難攻,卻又能得水運之利,不怕絕了糧草。」   進城,到太子妃別宮中,雖簡陋,卻整潔。坐下奉茶,雅琴突地跪下,泣聲道:「請雪公子憐我九羽百姓疾苦,施以援手。」旁邊的寧天武也跟著跪下。   雪槐吃了一驚,不敢伸手相扶,忙道:「太子妃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雅琴卻不肯起來,寧天武道:「糊塗大醉貓,你若不答應,我和我娘都是不肯起來的。」   雪槐這時已猜那難得糊塗是故意授他神劍,哪能再猶豫,忙點頭道:「太子妃王孫請起,雪槐一定竭盡全力,相助守城。」   雅琴大喜,道:「多謝雪公子。」復拜一拜,盈盈起來,一邊的寧天武卻嘟起了嘴,道:「好奇怪,為什麼只娘有面子,啊,我知道了。」說著看向雪槐,叫道:「一定是我娘太漂亮了,所以你不想答應也只得答應了,是不是?」   雪槐再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大是尷尬,雅琴早紅了臉,叱道:「天武,怎麼可以這麼亂說話?」   「怎麼是亂說。」寧天武大不服氣,道:「爹在世時親口跟我說過,他當年為了娶娘,在娘門前跪了半夜,就是因為娘太漂亮,男人見了你就情不自禁的眼睛發花膝蓋發軟,所以我猜他也是這樣,否則我以王孫之尊跪他,他憑什麼不答應?」   「你再說,娘真的生氣了。」雅琴瞟一眼雪槐,又是臉紅又是尷尬,雪槐這回兒倒是覺得好笑了,怕雅琴難堪,裝作喝茶,隨即問起情勢,寧天武搶著介紹,雪槐聽了,暗自驚心。   原來南葉得勢,不僅僅是仗了一幫死黨和水火真人,還勾結了野熊族相助,野熊族是天朝西北未開化之蠻族,其族眾遠比天朝人高大,生性野蠻,好勇鬥狠,即便是天朝全盛時也常引以為患。這段時間南葉久攻臨海不下,便去請野熊族出兵,據哨探,野熊族一萬大軍已到南葉王城中,最多三兩日便要來攻打臨海,南葉還有大軍十萬,而臨海總兵力已不到兩萬人,且不少人身上有傷。   介紹完,雅琴含淚道:「若非雪公子來到臨海,雅琴惟有開城出降,以免百姓受難。」   寧天武怒聲叫道:「娘絕不可以投降,南葉那老賊就是想打娘的主意。」   聽他的話,雪槐明白了,南葉顯然垂涎雅琴美色,而雅琴情知不敵,為免臨海百姓多受苦難,已有為百姓捨身受辱之心。雪槐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暗下決心,一定要助雅琴守住臨海,最終滅掉南葉老賊。   說了一會話,天色已晚,雅琴請雪槐先休息,兩名宮女引雪槐到側後宮中,竟又送了酒來,雪槐大喜,先灌兩口,眼見兩名宮女對他十分敬畏,忽地想起先前的疑惑,這裡的人對糊塗大醉貓和天眼神劍盡人皆知,卻不認識糊塗大醉貓本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便巧用言辭套那宮女,這才知道,原來早在幾天前,臨海一帶百姓就有傳聞,說有一個人會仗天眼神劍來臨海,斬殺南葉,拯救九羽百姓,這個人叫雪槐,天生極度好酒,因此又有個外號叫糊塗大醉貓。而天眼神劍在九羽更是盡人皆知,傳說此劍生有天眼,有不可思議的神通,平時不知隱在何處,只在天降妖孽時才會出世,斬妖除怪。   打發宮女出去,雪槐又驚又喜,想:「原來難得糊塗老前輩真的是故意授我神劍,且先還替我造好了聲勢,我只要執劍登高一呼,九羽百姓必群起響應,殺南葉老賊不是難事。」想到這裡,倒了一杯酒對天一敬,道:「老前輩,雪槐替九羽百姓謝你了,雪槐一定不負重托,仗神劍斬盡妖孽。」   敬了酒,重整衣冠,先對神劍拜了三拜,這才執劍在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來,卻猛地一愣,裡面竟是一柄木劍,劍身上還刻了一行字:雪槐是只糊塗大醉貓。   雪槐一時間驚怒交集。很明顯,難得糊塗不是假作糊塗授劍,而是存心相戲。   但最叫雪槐驚怒的,不是自己受了戲弄,而是沒有神劍怎麼辦,想到雅琴滿懷希望的眼神和合城的百姓,雪槐真無法想像,當他們知道這一切只是個玩笑,會是如何的難受。   「難得糊塗,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便和我有仇,找我一個人就是,何必拉上臨海百姓。」雪槐心中怒火不可抑制,手一抖,木劍寸寸折斷,中間卻有一張紙飄落出來。   雪槐一把抓住,剛要撕,卻又忍住,咬牙叫:「若有種留下姓名,雪槐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將你碎屍萬段。」這會兒他是動了真怒了。   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幾行字:大醉貓生氣了,好好好,真劍在城南妖獸森林,但我勸你不要去,你雖是天虎與魔女之子,曾同時受到戰神與魔神的祝福,但與生俱來的封印封住了你的力量,這封印神秘莫測,你出娘胎時便已印上,誰也無法破除,因此你是拿不到劍的。   後面沒有署名,只畫了一個酒葫蘆。   看到天虎與魔女之子一句,雪槐差一點就撕了紙條,簡直扯談,他是孤兒不假,但怎麼可能是天虎和魔女之子呢?天虎是天朝最偉大的戰士,曾力戰魔神,獨劍闖過獸人谷,七進野狼原,封印血蝙蝠於黑森林,後魔女駕魔龍為害,天虎遠赴碧浪海屠龍,就此不知所蹤,但魔女魔龍也從此消失,有人說他是與魔龍同歸於盡了,也有人說他是被魔女迷住了。就算是後者吧,那幾乎已是傳說中的故事了,他們怎麼可能在數千年後生出雪槐這樣的兒子?   然後雪槐往後看,卻又有了莫名的驚疑,在他左手的手臂上,確實與生俱來有著一個封印一樣的印記,而且他的左手力量遠比右手為大,並且雪槐常有一種感覺,左手的力量遠不止此,卻像被什麼東西縛住了,發揮不出來。   雪槐又想到了骷碌鬼王,骷碌鬼王已成氣候,隨便找個人便可借體成形,為什麼一定要找他?找他可以,為什麼不直接吸他的血,而一定要他自己咬破中指自願給他血喝?   他還記起了骷碌鬼王那夜特意強調要他將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話。   為什麼一定要是左手?   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   與生俱來神秘莫測的封印。   雪槐看著自己的左手,有好半天,腦子裡一片空白。   當神智重回,雪槐甩了甩腦袋,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天眼神劍,他把宮女叫進來,當他一開口問城南是不是有妖獸森林,兩名宮女立即同時現出極度驚恐的神色,結結巴巴兩人合力,費了好半天才說清楚,城南確有妖獸森林,林中有人形妖獸,靠近森林的任何人都絕無活命的希望。   打發宮女出去,雪槐便已下定決心,不論難得糊塗是不是在又一次戲弄他,他都一定要到妖獸森林去一趟。   這已是最後的希望。   夜深人定,雪槐越城而出,直奔城南,奔出數十里,遠遠的看見一片巨大的森林,月光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片,黑得滲人的心,彷彿那不是一片森林,而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雪槐深吸一口氣,直奔過去,到森林邊緣,森林中一片死寂。   連蟲叫聲都沒有。   也沒有風。   雪槐挺一挺胸,逕直走進去,進林百丈,忽聽到咯地一聲輕笑,像是年輕女子的笑聲,雪槐心中一炸,忽地想起義父的話,暗叫:「雪槐,你怎麼這麼沒用,又忘了義父的話了,只要心正,人的本原中自有一股力量,任何魔怪都不敢輕易相犯。」深吸一口氣,緊握寶劍,昂頭挺胸,直往前闖。   又進十餘丈,眼前一闊,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個小孩在踢□子,旁邊站著一個女子,微笑著看著他,像是這孩子的母親。   這樣的夜裡,這樣的森林中,一個年青的母親在看她的孩子踢□子,這樣的情景,只讓人的後背心發涼。   但雪槐細一看,那女子竟是雅琴,這時抬起頭來,對著他微微一笑,而那個小孩他也看清了,竟是寧天武。   「雅琴和寧天武怎麼到了這裡?」雪槐心中大是奇怪,剛要現身出去,突地醒悟是妖獸化身惑人,急一正心神,那女子突地變了,全身血肉盡去,成了一個骷碌人,卻仍在對雪槐笑,那孩子也是一樣,成了一具骷碌人,卻仍在踢□子,但雪槐細看,他踢的□子不是□子,竟是個人腦袋,而且是敬擎天的腦袋。   雪槐狂怒,怒吼一聲:「妖獸看劍。」飛身撲出,半空中對著那孩子化成的骷碌人就是一劍斬去。   他這一劍用了全力。   沒有人可以拿義父來開玩笑,即便明知是幻象,他也絕不允許。   但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全部消失了,沒有森林,更沒有林中空地和骷碌人,他所撲過去的地方,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上當了。」雪槐心中驚怒交集,再沒想到妖獸竟會將懸崖幻化成林中空地來迷惑他,而他激怒之中,竟沒有細察。   這時悔已晚了,雪槐閉目待死,卻突地身子一震,落在實地,急睜眼,原來懸崖下有一塊突出的巨岩,他剛好落在岩石上。只差一點點便要滾落懸崖之下,心中不覺暗叫好險。   岩石後面,卻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山洞,雪槐爬起來,還好,雖然摔得全身作疼,倒沒有摔傷走進洞中,但見洞頂倒懸著巨大的岩石,有的赤紅,有的青黑,形狀也不一而足,有的長指如劍,有的銳如巨斧,有的則像崢獰的鬼臉,看得久了,彷彿所有的石頭都要壓下來一樣,讓人不自禁的心底發虛狂跳。   雪槐雖自小跟隨義父征戰,見慣死亡殺戳,但對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不自覺的心生畏懼,不敢多看。   洞中熱氣蒸人,越往裡走就越熱,走進數百丈,雪槐才發現熱的原因,前面竟又是一個斷岸,斷岸下是一條河,但河裡流的不是水,而是赤紅的熾熱的岩漿,站在岸邊,熾熱的氣流幾乎讓雪槐窒息。   就在這時候,雪槐突然看見,在斷崖的對岸,一塊凸伸出來的岩石上,插著一柄劍,寒光閃閃,劍的中腰部,雕著一隻眼睛,不,應該是生著一隻眼睛,因為那眼睛竟用一種銳利無比的眼光看著雪槐。   「天眼神劍,絕對是天眼神劍,難得糊塗老前輩沒有騙我。」雪槐暗叫,他的直覺清楚的告訴他,眼前的劍絕不是幻象。   而心中更是怦怦激跳,劍上竟真的生得有一隻眼睛,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劍竟是活的?那冷硬的精鋼鑄成的劍,竟有生命?   或者,劍身裡封印了神靈的精魂?   抑住心跳,雪槐急往兩邊看,卻猛地心底一涼,兩邊數百丈,全是陡峭的絕壁,絕無可能繞路過去,而斷崖寬達數十丈,更無可能跳過去。   雪槐呆住了,再看向眼前熾熱的岩漿,眼睛突地一亮,岩漿中間,有幾個石礅,只比流動的熾熱的岩漿高出不到半尺,赤紅的岩漿在礅身周圍波動環繞,似乎隨時都會漫過石礅。   只除非是瘋子或者傻瓜,才會想去踩著石礅過河。先不說踩上石礅後騰起的熱浪人是否受得了,就算咬牙硬挺,萬一石礅上打滑跌入河中呢?   人還會有半點渣子剩下嗎?   但雪槐沒得選擇,他眼前閃過雅琴焦慮憂急的眼神,還有義父滿含著鼓勵的熱切的眼光。   深吸一口氣,雪槐飛身跳下,踩上了第一個石礅,全身立即生生做痛,衣服似乎著火了,皮膚貼上去就像貼在了燒紅的鐵板上。也再無法呼吸,吸進喉嚨裡的彷彿再不是空氣,而是火流。   人踩進滾燙的開水裡,會不由自主的飛快的縮腳,但雪槐的腳還是往前伸,跳上了第二個石礅。   剛到河中間,前面的岩漿突地一翻,竟鑽出一個人形怪物來,這怪物體形巨大,頭尤其大,張牙舞爪,紅眼噴火。   雪槐大吃一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種熾熱得可以融化一切的岩漿裡,竟還藏得有魔怪。   「退回去,否則我吃了你。」怪物的聲音不很響,卻嗡嗡的震人耳朵,他的頭雖然很大,但嘴看上去也不是很大,然而一張開來,竟越張越大,一下子張得足有雪槐人那麼高,巨牙如戟,而喉嚨裡竟有熊熊的火在燃燒。一點點逼過來。   雪槐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石礅並不寬,一步之後再無退路。   除非是跳回去。   雪槐大吼一聲,一劍猛斬在怪物上嘴唇上,卻只削下厚厚的一層岩漿,卻激怒了怪物,大嘴急伸,猛咬下來。   退回去。或者給怪物一口咬住。   「不能退。」雪槐腦中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猛然狂吼一聲,飛身躍起,連人帶劍,向著怪物那張巨大的口直射進去。   或者死在怪物口中。   或者刺破怪物的喉嚨,從怪物後頸處穿出去,拿到神劍。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義父教給他的。   嗖的一聲輕響,似乎是山風刮過耳際。雪槐眼前一黑,連翻了幾個跟頭,站起身來,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都消失了,熾熱的岩漿河,大嘴的怪物。   他竟又回到了林中的空地上。   明月當空,山風習習,身上有爽爽的涼意。雪槐揉揉眼睛,確信沒有看錯。   先前的一切,竟然又是幻象?   那麼劍呢?   劍就插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銳利如劍的眼,依舊直直的看著他。   雪槐大喜,卻怕又是幻象,雖然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會錯,但他今夜實在已沒有多少自信了,急步走過去,伸手撥劍,手剛要挨著劍柄,那劍突然發出奇異的嘯聲,直刺夜空,雪槐心中一驚,手一緊,一把抓住了劍柄,住上一抽,猛然間身子一震,劍身上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竭力掙脫他的手破空飛去,雪槐大吃一驚,急忙雙手握劍,那劍掙扎不脫,忽地往上一升,直指長空,同時間霹靂一聲,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正擊在劍尖上,一股不可思議的巨大力量從劍身直穿入雪槐體內。   雪槐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然後便看到了無數的影像。   火。哭泣的眼睛。燃燒的城市。潮水般湧至的士兵。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哭叫聲。   他突然看到了義父,而他正舉著劍,向義父刺過去。   雪槐狂叫一聲,猛地撒手丟劍。   異象消失,依舊是天清月白。   但從劍身上傳來的那股力量卻並沒有消失,滿滿的塞在雪槐體內,雪槐有一種身子脹大了十倍的感覺,但看自己身上,卻又一如往常。   雪槐驚疑不定,心裡卻仍記著天眼神劍,抬眼,劍給他扔出了十餘丈外,又插在了草地上,而在劍旁邊,突然多出個一個極老極老的老道,盤膝坐著。老道的頭髮鬍子全白了,長長的白眉毛垂下來,竟一直拖到地下。   老道是閉著眼睛的,卻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向雪槐,輕輕吁了口氣,道:「孩子,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話聲蒼老遲緩,但很柔和,雪槐呆了一呆,道:「你在等我?你是誰啊?」   「你叫我長眉吧,我以前好像也有個名字,只是早已經忘了。」說到這裡,老道微微一笑,道:「孩子,過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雪槐走過去,盤膝坐下,猛然發現,天眼神劍的眼睛竟然閉上了,一時間大是驚奇,暗叫:「原來神劍的眼睛還是可以閉的,那它在什麼時候睜開?」   「孩子,先不要去看你的劍。」長眉道:「先聽聽老道的一個請求。」   「我的劍。」雪槐怔了一怔,想起先前舉劍刺向義父的幻象,心裡竟生出再不想去摸天眼神劍的感覺。看向長眉:「前輩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幫忙?也對。」長眉點了點頭:「那就請你幫老道一個忙?」   「前輩請說。」   長眉深深的看著他,道:「你不一定要信守承諾,只是若偶然想起了老道的懇求時,便放一放手。」   他的聲音緩慢而柔和,但雪槐卻感覺到了話語背後的沉重,心中大是疑惑,道:「前輩儘管說,只要是幫得上忙的,雪槐一旦答應,決不食言。」   「好。」長眉點了點頭,定定的看著他,道:「老道想求你,除了天眼神劍自己想要殺的人,平時你不要把它撥出來。」   這個要求好怪,雪槐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道:「天眼神劍自己想要殺的人?它會自己飛出去殺人嗎?」   「不會。」長眉搖頭:「還是要借你的手。」   「那我怎麼知道哪些人是它想要殺的?說不定我想要殺的人它不想殺,而它想要殺的人我反而認定是好人呢?」   「是,人的眼睛是最容易受騙的,但劍不會。」長眉頓了頓,看著雪槐,道:「當碰到神劍想要殺的人時,天會開眼,劍會嘯。」   有山風掠過,長眉的聲音本來就很輕,更似乎又給山風帶出去很遠,聽在雪槐耳裡,已幾不可聞。   但雪槐的身子卻是重重的一震。   天會開眼,劍會嘯。   雪槐的後背心,突地有一種涼涼的感覺,似乎冥冥中有一隻眼睛,正在看著他。   「當然。」長眉在停頓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你的前途充滿劫難,做為你不撥劍的交換,我可以教給你七個咒和五行遁術,你已經獲得了神劍的靈力,七咒將助你徹底發揮出這種靈力,而不必一定要使用神劍。」   雪槐不知道那七個咒是什麼,但說他已獲得神劍的靈力卻讓他心中一跳,然而更讓他手心出汗的,是五行遁術那幾個字。   天地由金、木、水、火、土五種物質組成,這五種物質都有著各自秘不可測的本元的力量,五行循術,就是借助這種力量,在天地間移動。   雪槐早就聽說過這種奇術,卻一直無緣得見,但長眉現在卻說要教給他,這叫他如何不激動?   但長眉卻先說起了七咒,道:「七咒第一咒為無唸咒,無念則無慾,無慾則心正;第二咒為蓮花咒,青蓮無垢,潔淨光明;第三咒為金剛咒,此咒可得金剛大力;第四咒為無畏咒,看破本元,本無所懼;第五咒為不死咒,體如殭屍,心死神活;第六咒為轉輪咒,我心真如,法輪常轉;第七咒為天地咒,道法自然,天地合一。」長眉說了七咒,隨即詳細講解各咒練法及用法,雪槐心中謹記,一一習練。   長眉說他得了神劍的靈力,但雪槐除了覺得身體內有一種膨脹的感覺再感覺不到其它的,但隨著七咒的念動,那種膨脹慢慢消失,而一些奇異的力量卻不停的生了出來。說是奇異的力量,是因為它們與純憑手腳發出的力量全然不同,這些力量由心而生隨心而轉,彷彿像是生了眼睛。雪槐知道,這就是神劍的靈力,現在與他融為一體了。   長眉見雪槐記熟,道:「七咒有無窮妙用,慢慢熟練,自然知之。」   雪槐點頭受教,心中清楚的知道,藉著七咒,他已完全掌握了神劍劈入他體內的那股力量,先前他幾乎不想再去摸劍,這時卻不再害怕了,因為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控制神劍。   長眉隨又傳他五行遁術,雪槐靈力已成,學起來事半功倍,此術極為奇異,雪槐試著演習,隨土而遁,遇木而鑽,因水而沒,逢火而升,撞金而逝,隨心所欲,無不圓通,心中一時驚喜交集。忽又想到義父,想:「義父一生不信鬼神術法,但天地間真的是有奇術,非人力所能想像。」   「好了,孩子,這些你都已經學會,其實我也是多管閒事,許多事都早因緣注定,人力是無法更改的,所以我再說一遍,你不必一定信守承諾,只要在那些清風明月的夜晚,心血忽至,想到了老道的請求,便收一收劍,放一放手,那便是天下生靈之幸。」長眉說著,慢慢閉上眼睛。   雪槐即已答應了他,他卻又重複一遍,難道真是人老了囉嗦?雪槐方要再重申一遍允諾,心中忽地一動,想:「長眉前輩來歷奇異且身懷異術,一定大非等閒,絕不會像一般老人一樣年老就囉嗦,反覆重申,必有他的原因,他總叫我收一收劍放一放手,難道我以後會殺很多人?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會有那麼重的殺心?」雪槐心中驚疑,心念急轉間,忽地想到難得糊塗說他是天虎與魔女之子,曾受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卻在娘胎裡便帶了封印的事,一時暗驚,想:「難道這都是真的?那麼封印封住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將來它會破印而出?會讓我變成一個極度奢殺的人?」   想到這裡,急抬眼看向長眉,草地空空,卻已失去了長眉的身影,雪槐大急,仰天大叫:「前輩,我是不是真的是天虎與魔女之子,我身上的封印是誰封的,封住的到底是什麼,它以後是不是會破印而出讓我變成一個極度奢殺的殺人狂魔?」   空林寂寂,只有回音不絕轟響:殺人狂魔——殺人狂魔——狂魔。   雪槐再看向天眼神劍,劍眼閉著,也不看他。   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雪槐心頭纏繞,讓他心驚肉顫,呆立在草地上,再不知道怎麼辦。   天光漸亮,一縷陽光照在雪槐身上,雪槐猛地仰天長叫:「長眉前輩,我向偉大的太陽神起誓,除了天眼神劍自己想殺的人,我絕不撥出神劍。」   發了這個誓言,雪槐心中寧定,撥出天眼神劍插入劍鞘,真的天眼神劍不像難得糊塗的木劍那麼誇張,竟在劍柄上雕著眼睛,入鞘後外表和常劍並無多大差別,但那種殺氣即便在入鞘仍是強烈之極,讓人心生凜冽。   雪槐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拋,借土遁重回臨海,剛到自己房門口,便聽到寧天武的叫聲:「這個騙子,只要給我逮著,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雪槐不知他為什麼發怒,心中暗笑:「小小孩童,好大的火氣。」   「武兒,你是未來的九羽之王,凡事一定要鎮靜。」是雅琴的聲音,寧靜平和,雪槐眼前閃過雅琴寧靜憂慮的眼神,心中暗歎:「她真的是個好女人,可惜卻要承受戰火之苦。」邁步進房,立即便明白寧天武為什麼發火了。   原來他當時狂怒抖斷木劍,後來急著去妖獸森林,雕著眼睛的劍柄便隨手扔在了桌子上,加上空劍鞘和滿地的木劍斷片,明眼人一看,自然就知道雪槐背的那天眼神劍是假的了,滿懷的希望落空,叫寧天武如何不怒?   這時雅琴寧天武也看見了雪槐,寧天武怒目圓睜,怒吼一聲:「我斬了你這個騙子。」撥劍便要衝過來。   「武兒,你真要氣死娘嗎?」雅琴頓足怒叫。   她發怒,寧天武倒是有些怕了,站在雪槐面前,怒視著雪槐,大口喘氣。   雪槐剛要解釋,便在這時,鼓聲急響,一名將官飛跑進來,跪地急稟道:「報太子妃王孫,南葉老賊率大軍來攻城,已到城下,還有野熊族大軍。」   「來得這麼快。」雅琴一張臉剎時間會無血色,咬牙道:「現在再沒有辦法,只有開城出降了。」   「娘。」寧天武霍地將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怒叫道:「我知道你一是為了臨海百姓,二也是為了我,但我寧可死,也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娘給南葉那老賊欺負,你若硬要開城投降,我便先死在你面前。」   「武兒。」雅琴猛地將他摟在懷裡,淚如雨下。   「娘,不要哭。」寧天武替雅琴擦淚,道:「我上城頭去,血戰到死。」說著掙脫雅琴的手,跑了出去。   「武兒。」雅琴急跟出去,到門口,卻又轉身,對先前那將官道:「何副將,你送雪公子走海路出城,不得無禮。」對雪槐一點頭,急奔了出去。   這種時候她仍在關心別人,雪槐心中暗暗感概。   何副將瞪一眼雪槐,哼了一聲道:「跟我來吧。」   雪槐一直沒有機會開口解釋,這時可也不必跟這個副將去解釋,道:「我想上城頭看看。」   「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不送你哦。」何副將當先而行,上城頭,但見城下旌旗如雲,南葉大軍列開,卻還未開始攻城。南葉帥字大旗下,一個高瘦老者披金甲坐在馬上,自然是南葉了。南葉右手一個雙頭道者,騎一頭猛虎,必是那什麼水火真人,左手一條大漢,比南葉足足要高出兩個頭,身軀有似門板,騎一條牛,那牛比普通牛要大許多,遍體長毛,野熊族上陣作戰,都是騎這種毛牛。這大漢自是野熊族領兵大將,雪槐不識,問何副將,方知這大漢叫鐵熊,使雙板斧,力大無窮,以前還在南葉未造反前,鐵熊便常侵入九羽地界,九羽不少大將都死在他雙板斧下,幾乎無人能硬接他三斧。   這時戰鼓擂動,鐵熊率本部野熊族當先衝出,到城下一箭之地停住,鐵熊向城上掃了一眼,仰天一陣狂笑,道:「城上若有誰接得下本將三斧,本將立即退兵,若接不住,趁早速速開城投降,否則城破,雞犬不留。」   他聲如巨雷,城上數萬守軍人人噤聲,個個色變,顯然無人能接得下他三斧。   雪槐冷笑一聲,驀地裡揚聲叫道:「別說三斧,便是三十斧又怎地?但你真會信守承諾退兵麼?」   鐵熊巨眼向他看過來,上下一掃,哈哈又是一陣狂笑,道:「似你這等,別說三斧,只要接得本將軍一斧,本將軍即刻退兵,永不入九羽之界。」   雪槐冷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轉身便要下城,這時雅琴寧天武奔了過來,雅琴急叫道:「雪公子不可,那鐵熊力大無窮,你接不下他三斧的。」隨即看向何副將,道:「何副將,我不是讓你送雪公子出城嗎?」   雪槐不等何副將解釋,忙道:「不怪何副將,是我自己硬要上城來的,太子妃也不必擔心,莫看我個子不很高大,力氣卻大得很呢。」   寧天武聽了他這話,向他上下掃了一眼,哼了一聲。   雪槐微笑:「怎麼,王孫不信,可敢跟我賭上一賭,若我接得下那大狗熊三斧,王孫可有點什麼綵頭輸給我。」   寧天武概然點頭:「賭了,我有一副海釣,是用青蛟筋練成的釣絲,能釣巨鯨,你若接得下鐵熊三斧,我便將這海釣輸給你。」   「一言為定。」雪槐大笑,雅琴還要阻止,雪槐卻早下城去了,打開城門,也不騎馬,徒步而出,事實上雪槐可以肯定,鐵熊巨斧劈來,一般的馬力鐵定支撐不住。   雪槐徑直走到鐵熊面前,鐵熊見他真個出城來,又不騎馬,這時從毛牛上看下去,真如巨熊觀蟻,忍不住又是一陣狂笑,雪槐只是靜靜站著,冷眼看著鐵熊笑。   鐵熊笑了一陣,眼見雪槐冷靜異常,心中倒有幾分驚異,喝道:「真敢接本將軍巨斧麼?可要想好了。」   雪槐冷笑:「這麼大一個人,卻這般不爽快?」   鐵熊大怒,狂吼一聲,巨斧掄起,一斧便劈了下來,他斧頭之大,直似半扇門板,斧頭未到,帶起的罡風早吹得雪槐衣裳列列作響。   「好頭大狗熊。」雪槐暗叫一聲,他身背雙劍,這時閃電般抽出義父賜給他的青鋼長劍,暗念金剛咒,金剛怒目,巨力上身,橫劍一格。   「錚」的一聲巨響,雪槐一動不動,鐵熊卻連人帶牛騰騰騰退出十餘步,一時瞪圓了巨眼,瞪著雪槐,只以為自己在做夢。   而城上城下,也是驚呼聲一片,尤其雅琴,先前擔足了心事,這時驚喜交集,眼淚差一點便流了出來。   雪槐冷冷的看著鐵熊,道:「還有兩斧,怎麼著,怕了?怕了就認輸,帶了你的野熊軍回本族去,免得片甲無歸。」   「我鐵熊天不怕地不怕,會怕了你。」鐵熊狂吼一聲,催動毛牛直衝過來,復一斧斬下。   雪槐仍是一劍橫格,鐵熊這次已有準備,卻仍是連退十餘步,實在不服氣,第三次衝上,這次雙斧掄開,一齊斬下,雪槐也是大喝一聲,全力上格。   劍斧相交,這一次力大,鐵熊竟坐不穩毛牛,從牛背上騰身而起,連翻幾個跟頭,轟隆一聲摔在地下,土灰騰起,那地面竟給他摔出一個坑來,人更是摔呆了,巨眼瞪著雪槐,恍似見了鬼。   雪槐冷笑走過去,道:「如何,是守諾退兵還是爬起來再戰。」   鐵熊騰身爬起,叫道:「我野熊不像你中州之人,從來是說一不二。」手一揮:「退兵。」卻又轉頭看著雪槐道:「你叫什麼名字?」   雪槐略一猶豫,道:「雪槐。」他要殺南葉助雅琴奪回九羽,必將轟動天下,再瞞已無必要。   「雪槐,好,我記下了。」鐵熊點頭:「今日鐵熊認輸,且回去苦練,異日相逢,還要再和你拼上三斧。」   他雖殘暴好殺,倒也直快,雪槐微笑道:「隨時候教。」   鐵熊重上毛牛,倒轉牛頭,率一萬野熊族大軍退去,南葉出馬相攔,鐵熊叫道:「我已經輸了,你要我做那無信無諾之人麼?」旋風般去了。   城上歡聲雷動,寧天武扯開小嗓門大叫道:「糊塗大醉貓,快回城來,是你贏了。」   「我又是糊塗大醉貓了。」雪槐不禁好笑,卻不回城,逕自向南葉陣前走去,南葉雖有十萬大軍,他卻昂然而視,恍若無物。   但南葉十萬大軍看著他卻是個個驚心,接得下鐵熊三斧已是少見,而他竟還能把鐵熊摔一大跟頭,那就見所未見了,看他身量也不是很高大,實不知如何能有如此巨力。卻不知雪槐巨力來自神劍,更經金剛咒催動,鐵熊如何能敵。   南葉知道銳氣已挫,扭頭看向水火真人,水火真人兩個頭一齊張嘴狂笑,拍虎而出,他剛一衝出,雪槐背後天眼神劍忽地發出一聲清嘯,聲雖不大,卻清冽激越,有直裂雲霄之意。   雪槐胸中熱血霍地沸騰。   第四章   水火真人本未將雪槐放在眼裡,但雪槐天眼神劍突發異嘯卻讓他陡然一驚,而他跨下的猛虎更是嚇得軟倒在地,任水火真人喝叱,再不肯前進一步。   水火真人只得跳下虎背,走上前來,兩個腦袋四隻惡眼一眼看著雪槐,喝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雪槐冷笑,道:「我是活人,但我不要問,也知道你是死人。」   水火真人大怒,喝道:「小子,不要仗著一把劍就發狂,讓你知道本真人厲害。」左邊口一張,一股黑水猛射出來,直射向雪槐,水未到,已是腥臭熏人。   雪槐反手撥出神劍,手一挨著劍柄,劍上猛地傳來一股巨力,與他身上原有的力道凝為一體,那種情形,就彷彿本來只有淺淺一彎水的小湖突然挖通了與大湖相連的水渠,大湖水灌進來,小湖與大湖連成了一體。   那一瞬間,雪槐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長眉明知他已經獲得了神劍的靈力,仍要求他不要撥劍。   他從神劍身上得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份力量,神劍真正的威力,遠非他所能想像。   這時的雪槐,只覺身子千百倍放大,胸中充滿豪氣,只想大喝一聲,將天地盡踏於腳底。   迎著水火真人噴出的黑水,一劍劈出,無形劍氣將黑水一劈兩半,遠遠灑開,濺落地面,竟冒出一股股白煙,黑水之毒,由此可見一斑。   水火真人見破了他黑水,又驚又怒,右邊口一張,一股碗口粗的火柱噴出,宛若一條火龍,直燒向雪槐。   先前將黑水一劈兩半,這會雪槐改了方法,將劍一橫,再一撥,不出他所料,火柱被劍氣一逼,立即倒飛回去,反燒向水火真人。   這一著大出水火真人意料之外,急往旁邊一跳,卻仍燒著了道袍,慌忙打滅,手忙腳亂,一時間大是狼狽。   寧天武在城上大叫起來:「毒道士放火燒著自己屁股了哦。」他人雖小,嗓門倒大,城上守軍跟著他一齊叫,水火真雖有兩張臉皮,這會兒可也盡覺得火辣辣的。   雪槐微微一笑,看向水火真人道:「還有什麼牛黃狗寶,盡數拿出來吧。」   「小子休要猖狂。」水火真人羞怒交集,驀地狂吼一聲,身子急旋,化成一股巨大的黑色煙柱沖天而起,到十餘丈高下,霍地向著雪槐反罩下來,雪槐身周數十餘方圓一時間黑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雪槐看不到水火真人,一時大驚,驚慌間心中忽地一動,眼一閉,念起無唸咒,心中無思無念,將一點靈光,凝聚於劍身上,一種奇異的感覺突地產生,竟然通過劍眼,看穿了黑霧,彷彿那一瞬間,劍眼成了他的眼睛。   但見黑霧中一顆血紅血紅的珠子,約摸有雞蛋粗細,正對著他頂心猛打下來。   這珠子名黑血神珠,是水火真人練成的本元內丹,藏在黑霧中打人,百發百中。   可惜今日遇上了天眼神劍,雪槐待黑血神珠飛到近前,大喝一聲,照著珠子一劍劈去,頓時將黑血神珠一劈兩半,黑霧立時散去。   水火真人見破了他黑血神珠,大驚之下急要逃命,雪槐早連人帶劍和身撲上,一劍便將他兩個腦袋一齊削了下來。   「殺了妖道了,殺出城去。」寧天武在城頭歡聲大叫,守軍開城殺出。   臨海守軍所畏的是水火真人,而南葉所仗的也是水火真人,一見水火真人授首,南葉掉轉馬頭便要逃跑,他旁邊卻忽地衝上一將,一刀斬下他腦袋,大聲叫道:「我已斬下南葉老賊狗頭,大夥兒向太子妃和王孫投誠,太子妃仁善,必獲原諒。」   跟隨南葉造反的,不少固是他的死黨,但大部份卻是被脅迫的,這時眼見殺了南葉,果然紛紛扔下刀槍投降,只少部份南葉死黨逃去。   這種情況倒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但能少殺人總是好的,天眼神劍回鞘,寧天武直奔到他面前,小臉上又是興奮又是不好意思,叫道:「娘叫我跟你道歉,是我說錯了話,你不是騙子,我輸了的海釣回城就拿給你。」   雪槐微微一笑,道:「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也不會釣魚,海釣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話不算數。」寧天武脹紅了小臉,雪槐忍不住笑了起來。   回城,雅琴迎著,突地拜倒,含淚道:「多謝雪公子,天造地設之恩,雅琴無以為報,惟有代九羽百姓三拜。」她拜倒,軍民百姓一齊拜倒,雪槐忙說不敢,請她起來。   雅琴站起身來,牽了寧天武的手,揚聲叫道:「九羽軍民聽了,從此雪槐雪公子便是九羽最尊貴的客人,雪公子但有所命,九羽即便國破家亡,也絕不推辭,因為若沒有雪公子,九羽在今日便已亡國。」同時一臉肅穆的看向寧天武,道:「武兒,今日的話,你要牢記心中。」   寧天武大聲道:「孩兒記下了。」   雪槐再想不到雅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卻不知說什麼好。   兵不血刃,收復三州十四城,寧天武在九羽城即位,十一歲的孩子,做了九羽王,卻是頑心不改,每日纏著雪槐玩鬧,跟他學武,或者上山打獵,下海釣魚。   雪槐反正無處可去,便在九羽城住下,有時夢迴故土,夢醒來,自不免淚濕衣枕,但夢中夕舞俏麗依舊,仁棋仍是那麼溫和而仁善,而義父也總是用一種親切的眼光看著他,心中便又暖暖的。   這麼過了大半年,天朝忽有使來,言巨犀之王約在九月九日與天下諸侯於天安城外霸池會盟,因此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特宣寧天武與會。   雪槐聽得消息,又驚又喜又是大感意外,忙細細問那來使,原來就在這大半年中,敬擎天大發神威,先滅了黑水,隨即水陸齊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先後掃平又術大尾等四國,將整個黑水原十八州五十一城盡納入巨犀王旗之下,一時天下震動。冬陽王趁機向天下諸侯發出倡議,會盟霸池,共尊天子,結束戰亂,並上書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天子大喜,下詔許以會盟。   問得清楚,雪槐狂喜,想:「若會盟成功,諸侯共尊天子,再不互相攻伐,則真是天下百姓之大幸。」   但寧天武聽來使說明會盟之意,卻哼了一聲,道:「看來巨犀王想做六霸之後的第七霸,哼哼,以巨犀之力,恐怕不夠。」   天朝皇權衰落,諸侯坐大,千年間共有天齊、祭風、東巴、炎陽、有熊、巫靈六大強國出現,挾天子而令諸侯,號稱六霸,但自從兩百年前巫靈衰落,天下諸侯誰也不服誰,再無霸主,也再無會盟之事,此時巨犀重又會盟天下諸侯,寧天武自然認定巨犀王想做霸主。   「冬陽王仁義厚重,義父也是外剛內慈,都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會盟諸侯,雖稱霸主,卻是為憐惜天下百姓疾苦而稱霸,想結束這種戰亂局面。」想到這裡,雪槐心中忽地湧起一種驕傲的感覺,卻又有些擔心,正像寧天武說的,巨犀雖已擁有黑水原五十一城,實力仍是不夠,六霸雖然衰落,但祭風、炎陽、有熊、巫靈均是控地千里,坐擁百城的大國,加上各自依附的小諸侯國,雖不足以爭霸天下,實力也相當可觀,且以前均是霸主之國,如何肯來與巨犀這樣的小國會盟?   雪槐雖有些擔心,但胸中仍是熱血激湧,他相信義父的能力和人望,必能成就大事。   這時已近八月,時間很緊,寧天武當即準備,第三天即動身,兵馬一萬,雪槐隨行,雅琴鎮國。   一路緊趕慢趕,天安在望,想著又能見到義父仁棋夕舞,雪槐興奮到極點,全身的血似乎都點燃了,在不停的燃燒。但探子傳回的消息卻並不怎麼好,正像寧天武說的,巨犀實力威望都不夠,天子雖許以會盟,天下諸侯仍半數未到,尤其是祭風、炎陽、有熊、巫靈第四大國,連使節都未派一個,公然不把冬陽王的倡議放在眼裡。   雪槐心中惱怒,卻也毫無辦法。   這日到天安城外,紮下兵馬,照禮節,寧天武當於第二日進城,先朝見天子,隨後赴霸池與天下諸侯相會。雪槐心中雖似有火在燒,也只有等著。但心中雖渴望,卻又不自禁的擔心,想:「不知義父肯不肯見我?」想著義父一生言出必行,心中卻又不自覺的發冷。   傍黑時分,一彪軍馬來到營前,當先一個女子,竟是夕舞。   夕舞一襲素白的裙衫,最後一縷夕陽正照在她臉上,映得她的臉有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雪槐直直的看著她,完全呆住了。   雖然這一路上的每一刻鐘他都在盼望著與夕舞相會,卻怎麼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眼前。   夕舞緩步走過來,卻沒有他那麼激動,燦然一笑,道:「哥,你可是胖了呢,再胖下去,可就要變成大肥豬了。」   她的語調很輕鬆,似乎昨天早上還和雪槐見過。雪槐怔了一下,不自覺揪了一下自己的臉,笑道:「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怎麼能不胖?」   「那好,分派你事情做,讓你減減肥。」夕舞笑,說了來意。   原來便在這日上午,東海國派使節來向敬擎天求援,說狐女族作亂,危及國本,請敬擎天發兵援助。狐女族雖不大,兵也不多,但邪術厲害,敬擎天左思右想,想到了雪槐,因為雪槐殺水火真人的事跡早已傳到敬擎天耳中,他也知道雪槐跟隨寧天武來了天安,所以想讓他率兵去滅狐女。   夕舞道:「哥,你雖遠走九羽,可你的消息還是一點一滴都傳入了我們耳朵裡,你去滅狐女,正是最合適人選,這一仗可只許打勝不許打敗,因為東海一直是炎陽的屬國,這次不向炎陽求援而向我們求援,天下諸侯可都在看著呢。」   聽說敬擎天一直在留意自己的行蹤,雪槐心中一熱,叫道:「請義父放心,我一定提了狐女的頭回來。」   「滅了狐女就行,提個腦袋回來做什麼?噁心死了。」夕舞做個鬼臉,那種久違了的親切感讓雪槐心中一陣溫暖。   夕舞道:「爹爹給你一萬兵馬,我帶來了,就在營外,伯野做你的副將,都是老朋友了,指揮上當不成問題。」夕舞說完,翻身上馬,看著她向營外馳去,雪槐心中突然有一種爽然若失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卻說不出來。   夕舞馳到營門中,突又停住,轉頭向雪槐招了招手,雪槐急跑過去,夕舞看著他,眼光有一點點異樣,道:「哥,兵凶戰危,你要保重,爹爹說,男兒生天地間,就是要做一番事業,雖不相見,但你做的事只是要為國為民,別人自然知道。」說完打馬飛馳,再不回頭。   別人,是義父,也是她自己,他們一直在看著他。   熱淚湧上雪槐的眼眶,低叫道:「義父,夕舞,你們放心,雪槐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知道雪槐要離開自己出征,寧天武十分的捨不得,幾次開口要領軍與雪槐同去,雪槐都拒絕了,第二日本是想悄悄而去,不想寧天武竟就起來了,眼圈紅紅的有些想哭,雪槐心中感動,拍著他肩膀,道:「你已是一國之君,是大人了,可再不能像小孩子似的哭鼻子,我征戰回來,有機會自會去九羽看你。」   「我也不是要哭,只是眼睛有些癢。」寧天武聳了聳鼻子,忽地湊到雪槐耳邊道:「我喜歡你,娘也喜歡你,有一次我問娘,讓你做我的第二任父王娘願不願意,娘沒回答,但也沒罵我,所以我知道她願意。」他說完,轉身撒開腳丫子就跑了,雪槐卻僵立在那兒,好一會兒不能動。   雪槐眼前浮現出雅琴溫柔的眼睛,每次雪槐對著這對眼睛,心中都特別的寧靜。   她實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   但雪槐心裡,只有夕舞。   那是無可代替的。   到伯野軍中。伯野雖比雪槐大得幾歲,但和雪槐一樣,極度好酒,為人也豪爽重義,以前在巨犀便是雪槐的酒友之一,深知雪槐為人,因此並不因雪槐可以召喚骷碌鬼而生分,見了雪槐十分親熱,雪槐放下心,當即撥軍起行。   軍行不止一日,這日到了東海國。進東海城見了東海王,聽說雪槐只帶了一萬人馬來,東海王大失所望,雪槐微笑道:「大王不必擔憂,兵在精,不在多,我也不要大王另派兵馬,只須支援糧草,憑我這一萬人馬,必可取狐女之頭。」   東海王聽他誇下海口,卻是將信將疑,但這時也沒辦法了,另調集五萬大軍,由大將龜行波指揮,便以雪槐的一萬人馬為先鋒,出征狐女族。東海其實不算太小,有三州十七城之地,軍隊也有十餘萬人,但龜行波五萬大軍卻大多衣甲凌亂,軍旗倒掩,並無半點軍威。   事前雪槐已將狐女族情況打聽清楚,狐女族通族老小不過十餘萬人,能打仗的青壯年男子最多兩三萬人,族主狐女更只是一個妙齡女子,但東海征討數次,卻是屢戰屢敗,這時雪槐看了東海軍如此模樣,暗暗搖頭:「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打仗,別說狐女有兩三萬人,便我這一萬人,也可將東海滅國。」   狐女族在東海國北面大隅山,東麓的大隅原背山靠海,極為肥沃,西麓是小國雙樹國,然後是炎陽,南有南隅峽,連通東海國,北有北隅峽,峽外是風神原,再往北則是紅毛鬼國,已出了天朝地界。   「狐女族背靠中州,面朝大海,南隅峽北隅峽又得南北交通之便,實可稱天賜之地,安分守己多好,卻偏要作亂。」聽龜行波介紹了狐女族地勢,雪槐不免歎息。他雖深信義父的話,以殺才能止殺,先亂才能治亂,狐女之亂不平便不得治,但征戰殺人終非他所願。   走了數日,這日軍行正急,忽地軍士大亂,雪槐急抬眼看,明明風和日麗,卻突地出現一股巨大的龍捲風,從軍前掠過,突地一轉,竟將伯野從馬上凌空捲了起來,急捲而去。   龜行波正在雪槐邊上,驚得面無人色,叫道:「必是狐女使邪術驅風攝人。」   雪槐大怒:「敢在我面前使用這等邪術,純心找死了。」對龜行波道:「將軍且先紮住軍隊,等我回來。」抓一把土向空中一拋,借土遁急趕而去。   龜行波見雪槐竟有如此道術,驚得呆在馬上,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來。   那龍捲風飛行甚急,雪槐借土遁竟是趕它不上,但一點靈光,卻始終牢牢鎖定怪風,心中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邪力,能把這風驅得多久。」無論邪術魔功道法神通,都要憑借強大的真元才能行法,而施行任何法術都是極耗真元的,似狐女這等驅動如此大的風柱攝人,雪槐料定她絕撐不了多久,而他的五行遁術卻是借助五行本元之力,耗不了他多少真力。   前面現出一坐大山,不出雪槐意料,那龍捲風到一個山谷裡即便停住,隨即風消塵落,但叫雪槐想不到的是,風停處除了一堆草葉黃沙,即不見狐女,連給風攝來的伯野也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雪槐收了遁術,仗劍四顧,山谷寂寂,別說人,連兔子都不見一個。雪槐又驚又怒又是迷惑,暗暗尋思:「難道那妖女知道我追來,中途另使了金蟬脫殼之計?但我一直是盯著她的啊,她是如何施的詭計?」   正自迷惑,鼻中突聞得一陣酒香,不由饞蟲大動,循著香味尋去,但見一個山坡上坐著一男一女,那男子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十分魁梧,正自大口喝酒,那女子比他略小,身段窈窕,長得頗為秀麗,只是眉宇間似有重憂。   兩人聽到雪槐腳步聲,一齊轉過頭來,那男子去雪槐臉上一瞄,卻就呵呵笑起來,叫道:「這位兄弟肯定是聞著酒香了,是也不是?」   天生的酒鬼,那酒字好像就是寫在額頭上,雪槐忍不住也呵呵笑起來,點頭道:「是,兄台這是什麼酒,好香,老遠就聞到了。」   「我這叫十里香,真真香飄十里呢。」那男子大是得意,遞過酒葫蘆:「來,喝兩口,這裡還有熟的山豬肉,正好下酒。」   雪槐也不客氣,過去盤膝坐下,接過酒葫蘆連喝幾口,的是好酒,不由交口稱讚,那男子越發高興,當下通了姓名,那男子叫石敢當,女子是他妻子妙姑,那酒便是妙姑父親所釀。雪槐自也通了姓名。   一時將一葫蘆酒喝盡,石敢當道:「雪槐兄弟,本要留你去家中喝個盡興,但今天不湊巧,還有點小事,便不留你了。」   石敢當說著,將身邊一件蓑衣似的東西套在身上,那蓑衣上竟佈滿了數寸長的鋼釘,穿在身上後,鋼釘根根豎起,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箭豬。   雪槐大是好奇,忍不住道:「石兄,你這是做什麼?」   石敢當呵呵笑,道:「給蛇做點心。」說了原由,原來這山中有一條巨蛇,體有巨鱗,刀劍難傷,石敢當便生出一計,打造了這件渾身鋼釘的衣服,要讓巨蛇吞他進肚子裡,從裡面弄死巨蛇。   聽了說了緣由,雪槐不由大是佩服他的勇氣,道:「即如此,我便留下來幫手,多少是個助力。」   石敢當忙道:「多謝兄弟了,你還是盡快下山,那孽畜呆會吞了我下肚,定會凶性大發,兄弟或有神勇,但那孽蓄刀劍難傷,你有勇力也施展不上,所以還是盡快下山,免得傷了性命,我即敢來除這孽蓄,自有把握。」   他說得肯定,雪槐到不好勉強,只得致謝告辭,又去那山谷周圍找了一圈,再不見伯野的影子,也找不到狐女的半點蹤跡,心中實是又驚又怒。   繞了一大圈,卻又繞回先前的山坡處,卻見妙姑跪在一塊大山石後,不絕流淚,卻將拳頭塞在嘴裡,似乎怕自己哭出聲來,卻不見石敢當。   雪槐吃了一驚,急奔過去,道:「石家嫂子,你怎麼了?石大哥呢?」   妙姑見了他,微微收淚,道:「他去山後誘那巨蛇了。」   雪槐先還以為石敢當已給巨蛇害了,所以妙姑哭泣,這時便道:「原來嫂子是為石大哥擔心,但石大哥即有把握,自能除掉巨蛇,嫂子何必哭得這麼傷心?」   誰知他這麼一說,妙姑竟又大是傷心起來,雪槐起了疑心,再問,這才知道,原來石敢當說有把握是騙他的,本來的打算,就是要和巨蛇同歸於盡。   雪槐大驚,急叫道:「明知是死,為什麼還要去送死,快去拉他回來。」就要去找石敢當,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妙姑竟一下子攔住了他,哭道:「不要。」   雪槐大奇,道:「怎麼了,難道你忍心叫石大哥死在巨蛇口中嗎?」   妙姑淚如泉湧,臉上卻顯出堅決之色,搖頭道:「捨不得,但為了狐女族全族老小的存亡,他必須死?」   「你們是狐女族的人?」雪槐吃了一驚,心中暗叫:「難道這山竟是大隅山?」   妙姑點頭:「是。」   雪槐心中驚疑,道:「巨蛇似乎還危及不到你們全族的存亡吧,石大哥何必一定要去送死,另想法子不好嗎?」   「不是巨蛇危及我們的生存。」妙姑搖頭:「是矮子國,矮子國一直想奪我們的土地,屢屢入侵,他們善鬼影術,以黑霧隱藏形蹤,惟有巨蛇頭頂的靈珠才可射穿黑霧,破他術法,所以。」   「所以石大哥為取靈珠救全族,不惜捨卻一命?」   妙姑又將拳頭塞進自己嘴裡,痛哭起來。   一個為合族老小不惜捨命,一個明明千般不捨萬分悲痛,卻寧可將拳頭塞進自己嘴巴去哭,也不肯叫回自己的丈夫。   雪槐心中一時熱血激盪,想:「狐女雖妖孽為亂,但這對夫婦當真卻讓人好生敬佩,我得救他們。」   正靈思間,猛聽得一陣怪風掠過,妙姑驚叫道:「巨蛇出來了,大哥。」   聽得她叫,雪槐急抬眼看,一時也吃了一驚,但見對面山坡上游來一條巨蛇,足有四五十丈長短,腰身粗如大水桶,一個頭卻比大水牛的身子還大,血盆巨口張著,一根蛇芯子約莫就有兩三丈長,兩隻眼睛就像兩隻大燈籠,全身披滿磨盤大的鱗甲,頭頂一團鮮紅的巨肉,特別刺眼。   雪槐自信一生也見過些東西,但如此大一個巨蛇,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一呆之際,但見石敢當從半山坡上猛地跳出來,縱聲狂叫:「來呀,來呀。」   那巨蛇眼睛雖大其實是個近視,但他這麼一跳可就看見了,口一張,猛地一吸,但聞嗖的一聲,石敢當隔著蛇本還有二三十丈呢,竟就給吸得凌空飛起,飛進了巨蛇口中,巨蛇那口張開來極大,石敢當這麼大一個人,竟就是從巨蛇牙逢裡飛進去,直入肚中,就沒在嘴裡停半下。   雪槐本是要在石敢當捨身喂蛇之前斬那巨蛇,不想一驚之下慢了一步,那蛇吸人又實在太快,竟眼睜睜看著石敢當進了蛇口。   「大哥。」妙姑猛地跪倒,痛叫出聲,那種叫聲撕心裂肺,叫人情不自禁的心中打顫。   雪槐再不遲疑,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到了巨蛇身前,卻猛覺腦中一暈,原來那蛇口中吐出的毒氣極毒,人畜聞著即死,急念蓮花咒,立將毒氣排出,復念金剛咒,青鋼劍揚起,雙手掄劍,對著巨蛇脖子便是一劍斬下。他身法如電,那蛇身子蠢大,轉動不便,根本來不及躲他這一劍。但雪槐砍上去,便如砍在鋼甲上,雖斬得鱗甲亂飛,卻只在巨蛇脖子上留下一條血痕,幾乎就沒斬進肉裡去。   「好孽畜。」雪槐又驚又怒,此時不敢遲疑,再遲疑,巨蛇若身子一滾,石敢當非給滾成肉泥不可,當即撥出天眼神劍,他雖答應長眉不是神劍自己想殺的人就不撥劍,但巨蛇不是人,自也不算違了承諾。大吼一聲,一劍斬下。   在青鋼劍下,蛇甲硬過鋼甲,但天眼神劍斬去,卻如快刀切豆腐,輕輕鬆鬆便將巨蛇一個大腦袋斬了下來,滾下山坡。   石敢當一雙腳從斷處露出來,雪槐急抓著他腳一扯,扯將出來,時間雖不長,但蛇腹中沒有空氣,石敢當已是昏了過去。   蛇頭雖斷,蛇身一時不死,直滾下山坡,巨大的蛇尾將合抱粗的大樹一掃兩斷,老大一片樹林,竟就給它滾平了,雪槐直眼看著,也不由暗罵:「好個孽畜,怪道石大哥只能想這同歸於盡的主意,我若沒有天眼神劍,要斬它還真不是件易事。」   「大哥,大哥。」妙姑不顧蛇身還在亂滾,急奔上來,這時石敢當給風一吹,也醒來了,妙姑狂喜,抱著他又哭又笑,復又對雪槐拜倒,不絕叩頭。雪槐忙扶她起來。   石敢當起來,脫了那鋼甲,看了雪槐笑道:「我還以為鐵定要做那孽畜點心了的,想不到竟給兄弟救了,也好,留著這腦袋,且與兄弟喝一世酒。」   妙姑嗔道:「雪大哥救命之恩,你也不叩頭說個謝字。」雪槐忙說不必,石敢當呵呵而笑,到底未說一個謝字。雪槐卻不怪他,因為他知道象石敢當這種人,胸中就一腔熱血,受人恩惠口頭上不說謝,危及時卻肯捨命相報,雪槐也不圖他報答,倒更敬重他為人。   到坡下找著蛇頭,石敢當取刀劈開蛇頭頂上那一團紅肉,取出茶杯大青濛濛一顆珠子,對雪槐道:「雪槐兄弟,這就是靈珠了,有了它,管叫那些矮子盜死無葬身之地。」   隨後下山,石敢當自然邀雪槐去狐女城他家中喝酒,雪槐心中尋思:「去狐女城走一遭也好,伯野該是給狐女掠去了狐女城,順便救他回來。」他藝高人膽大,並無畏懼,倒是擔心和石敢當交情越深,他日來平狐女,會叫這血性漢子傷心為難。   越過一個嶺子,眼前一闊,但見一個巨大的平原,南北走向,約有百里,東西也有數十里,自是大隅原了,西面盡頭卻又生著一列山嶺,恰好擋住海水,山嶺最險處一座石城,恰鎮著從海上進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自然是狐女城了。   原中屋宇星羅,牛羊點點,更有從大隅山上流下的數條河流蜿蜿蜒蜒穿過,當真一片世外桃源景像。   先前雪槐只是聽龜行波介紹便生出感概,這時當面看見,更是不絕點頭,想:「狐女坐守著這樣一塊天賜的福地,不好好的安居樂業,偏要作亂,以致給族人招來禍端,真是狐女族的大罪人啊。」卻又想到狐女抵抗矮子國的事,想:「此是我天朝福地,豈能給矮子盜奪去,狐女能力抗矮子盜守住大隅原,倒可算她一功,再看石大哥面上,他日倒不妨饒她一命。」同時心中生出怒火,暗叫:「死矮子盜,敢屢犯我天朝,待平了狐女,定要給你一個教訓。」   天朝往東數千里大海中,有一個矮子國,國中人身高皆不滿四尺,卻生性貪濫殘暴,以前天朝強盛,不敢相犯,便遣使稱臣,偷學天朝文化,後千年天朝動亂,便屢屢相犯。巨犀雖地處內陸,但雪槐也時聞矮子盜劣行,常激動得拍案而起,這時即提兵來東海,便生出教訓矮子盜之心。   下山過原進入狐女城。狐女城雖不很大,但雄峙海崖之上,正當著海道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南北均是萬仞絕劈,矮子盜要從海上入侵,惟一的辦法便只有攻破狐女城。   進城,但見城中氣氛頗為緊張,石敢當一問,原來已發現矮子盜艦船,照以往的經驗,夜間矮子盜必來入侵,石敢當勃然大怒,叫道:「想不到這些死矮子來得這麼快,這一次誓叫他們有來無回。」雪槐卻是暗喜,想:「倒來得巧,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夜先殺幾個矮子盜來祭劍。」冷眼看城中百姓,雖緊張卻不慌張,臉含激憤而無畏懼,尤其不見一人出城,城外的人到不絕湧進城中,個個手持兵器,顯然是聽到矮子盜要入侵,進來相助守城。   「好,這等風骨,才不愧為我天朝子民。」雪槐暗裡大大喝一聲彩,想:「他日來平狐女族,只壓服狐女便成,如此百姓,雪槐誓不妄殺一人。」   石敢當對雪槐道:「雪槐兄弟,我這就去把靈珠獻給族長,也替你引見,我族族長雖為女子,卻最重英雄,想來兄弟對矮子盜也沒什麼好感,今夜咱兄弟倆便邊喝酒邊殺矮子盜。」   「好。」雪槐豪氣大發,道:「雪槐喝大哥一杯酒,便殺十個矮子盜。」   石敢當大喜,叫道:「一言為定。」   這時一邊的妙姑卻皺起眉頭道:「雪大哥如此神勇,若殺十個矮子盜便要喝一杯酒時,我可真擔心爹爹沒那麼多酒呢。」石敢當與雪槐一齊大笑。   入族長府,見到狐女,雪槐早從龜行波口中知道狐女是個美貌的妙齡少女,這時一見,仍是大出意料。但見狐女大約二十歲左右年紀,身段苗條纖弱,不似屢敗東海大軍的女中豪傑,倒更像閨中溫淑寧靜只會繡花的小姐,一張瓜子臉,清麗脫塵,雪槐眼中,除夕舞再不見美女,但這時也不得不承認,狐女的美色實不下於夕舞。一雙明眸,清澈若水,內中慧光閃動,似能看穿人心。   只看了這雙眼睛,雪槐便明白為什麼狐女族會讓一個妙齡少女當族長,事實上狐女本名狐月影,狐女是族人自發叫出來的。   「這絕不是一個等閒的女子,難怪東海國頃全國之力收拾不了小小一個狐女族,有這樣的首領,狐女族吃不了任何人的虧。」雪槐暗暗尋思,忽地又想起了另一雙眼睛,那是雅琴的,那雙眼睛同樣的清澈,裡面卻只盛著溫柔,一時大是感概,想:「兩個都是女人中的極品,卻是如此的不相同,狐女會是最可怕的敵人,雅琴卻會是最可心的朋友。」   有一件事讓雪槐即奇怪又吁了口氣,他原以為天眼神劍見了狐女會嘯,那時狐女雖不明他身份,也會生出警覺,結果天眼神劍卻全無動靜。   「想來狐女雖作亂,但能力抗矮子盜,有一分不可殺處,蒼天有眼便能見著,所以神劍無聲,好,天即有眼,他日我自也手下留情。」雪槐暗暗點頭,心中突生感概,想:「人便有萬般不好處,只要有力抗外辱之心,天便憐他的風骨,萬劍從中也留他一條生路。」   石敢當獻上靈珠,狐女大喜,道:「有此珠高懸城中,矮子盜再難借鬼影術偷襲。」眼中忽地生疑,看了石敢當道:「石大哥,此珠出於巨蛇之頂,你是怎麼得來的,是不是——?」她顯然已猜到石敢當捨身喂蛇之舉,但石敢當又明明好好的在眼前,一時大是迷惑。   石敢當抱拳道:「石敢當不敢欺瞞族長,先前確有心把爹娘賜的這酒曩飯袋送與巨蛇做點心去換它的靈珠,不想入了蛇口卻又叫雪槐兄弟生生扯了出來。」說著向雪槐一指。   狐女看向雪槐。智者多疑,雪槐之能太過驚人,又是生人來到狐女城,照理說狐女必以驚疑之心看他,但狐女看過來,雪槐卻只從她眼中看到驚訝和感激,更料不到的是,狐女忽地上前兩步,霍地拜倒,道:「多謝雪公子救我石大哥。」   雪槐大感意外,忙伸手虛扶,連稱不敢,心中對狐女又多一分認識,暗暗點頭,想:「看來她能叫族眾服她,不純是憑智謀或邪術,而是另有服人之德,怪道石敢當這樣的血性漢子也不惜捨命為她效力。」   狐女當即請雪槐入房,妙姑早飛步取了酒來,狐女親身做陪。雪槐本是提兵來平狐女,這會兒沒交兵,到先喝上了酒,自己想想頗為有趣,卻並無酒難下嚥的感覺。他從小性子倔,對看不慣的人,絕無好臉色,這一點便是敬擎天也說他不轉,但狐女雖說應是敵人,他心中卻並無半點排斥感。狐女妙語可人,石敢當慷慨豪氣,十里香美味絕倫,雪槐倒覺得,平生以這一頓酒喝得最為舒暢。   轉眼入夜,狐女將靈珠以一個綿曩袋了,命人高懸城中最高處,同時下令合族老小飽餐戰飯,各備兵器,只待矮子盜來犯,便迎頭痛斬。   子夜時分,海面起霧,飄向城中,石敢當怒目圓睜:「來了。」   矮子盜的鬼影術是先借霧迷人耳目,然後隱身霧中偷襲,以前狐女族吃過好幾回虧,但見霧起,知道矮子盜來了,卻不見人,待得刀光起處,已是死傷慘重,若非狐女指揮得當,合族又齊心死戰,狐女城早已失陷。以前見霧起,合城喧做一團,今夜靈珠在握,眾人不慌張,反倒躍躍欲試。   霧越來越濃,慢慢的伸手不見五指,雪槐暗暗點頭,想:「如此大霧,伸手不見五指,仍能指揮族眾穩守城池,狐女果有非常之能,來日戰場相見,倒真不可小窺了她。」   正尋思間,背上天眼神劍忽地清嘯出聲。   狐女石敢當和雪槐在一處,聞聲齊看向他背上神劍,石敢當喜叫道:「雪槐兄弟,你的劍會嘯?是不是矮子盜已經來了?」   雪槐微微點頭,道:「是,天有眼,矮子盜當絕。」   狐女眼露驚異之色,右手捏訣,向高懸旗桿上的靈珠一指,但聞一聲雷響,靈珠忽地光芒大作,青濛濛的珠光射破黑霧,便如撥雲見月,眨眼城中四處通亮。   「聞她這掌心雷,道行並不深,這點功力,照理驅不動那等巨風,難道攝走伯野的真不是她?」入夜後藉著與石敢當在城中邏視,雪槐以靈力四處搜索伯野囚處,卻半點感應也沒有,當時便生出疑心,這時看了狐女掌心雷的道行,更是生疑。   要知雪槐靈力來自神劍,遁術卻仍趕不上那股怪風,可見驅風之人道行之深,狐女這點區區道行可是差得太遠。   便在凝思間,眼前現出四五個矮子盜來,但見個個身高不足四尺,頭頂兩邊毛髮剃得精光,只中間留著一溜豬棕,滑既之極,手中各持一柄彎刀,卻比天朝的刀要長許多。   這群矮子盜本是為偷襲狐女而來,忽地被珠光射破形蹤,措手不及間,頓時個個一臉驚慌。   石敢當大吼一聲,猛撲上去,他使一柄獵叉,一叉叉起一名矮子盜,竟拋起十餘丈高,從城內直扔出城外去。狐女使的卻是兩柄短劍,身子一閃,也已殺了一人。   能以鬼影術摸進城來的,都是矮子盜中的高手,但一來措手不及,二來單打獨鬥較之狐女石敢當還真要差上一截,因此一個照面便死了兩個,但餘下三個卻是凶性大發,兩個敵住狐女兩個,另一個不知死活,竟直向雪槐撲過來。   雪槐微微冷笑,先不撥劍,卻看向一邊的妙姑道:「石嫂子,我說過喝你一杯酒殺十個矮子盜,你可數好了,可別虧了本。」   妙姑一笑,道:「虧不了本,我爹說了,他剛好新釀了十缸酒,要喝,可就看雪大哥的手段了。」   「好極了。」雪槐哈哈一笑,驀地大喝一聲:「犯我天朝虎威者,死無全屍。」閃電般撥出天眼神劍,一劍劈下。   那矮子盜本也是一刀劈來,再想不到雪槐不閃不劈,竟會以攻對攻,兩人當面對劈,那矮子盜為雪槐神威所攝,心下怵了,不敢劈下來,竟將刀一橫,要格開雪槐的劍,可憐,他那彎刀如何格得開雪槐神劍,給雪槐連人帶刀,一劈兩半。雪槐神劍過於鋒銳,那矮子盜兩片身子分了家,竟猶有神智,兩隻眼睛左右對看,眼見分成兩片的自己的身子向兩邊倒下,越拉越遠,先是疑,不知怎麼回事啊,隨即明白了,兩隻眼珠子頓時一齊瞪大。   那種情形,即滑稽,又恐怖,妙姑忍不住驚叫一聲,摀住了眼睛。   雪槐如此神威,另兩名矮子盜直驚得腸子打結手腳稀軟,扭頭急要跑時,給石敢當狐女一劍一叉,送上了奈何橋。   石敢當對雪槐叫道:「兄弟果然了得。」狐女也道:「雪大哥神勇。」雪槐哈哈一笑:「我現在不跟你們廢話,得抓緊機會多殺矮子盜換酒喝呢。」   借鬼影術摸進城裡的矮子盜約有一二十人,往日借霧匿形,給狐女族造成極大被動,此時形跡暴露,雖都是好手,但狐女族刀槍劍棍齊上,以多打少,眨眼殺了個乾乾淨淨。雪槐倒沒能撈兩個換酒喝,大呼晦氣,只得衝上城頭。   配合摸進城的矮子盜,城外矮子盜同時發動了猛攻,雪槐從城頭上看下去,但見城下烏壓壓的矮子盜,約莫有五六千人,一個個咬牙切齒,惡嚎如狼,死命往城上爬。雪槐大喜,一劍一個,連殺了七八個,卻是不過癮,放眼望去,但見海灘上停著十餘艘海盜船,一個主意掠上心頭,對狐女道:「矮子盜敢犯我天朝虎威,待我去燒了他們的坐船,讓他們片甲無回。」   狐女剛叫得一聲不可冒險,雪槐卻已大吼一聲,從城頭上直跳下去,神劍狂舞,便如一個劍輪,從矮子盜群中一路滾將過去,眨眼便殺到海邊,矮子盜雖多,竟不能阻他一步。雪槐本來可以用遁術,那樣更快,但在狐女面前,他想留一手,不必暴露得太多。但便是這份神勇,無論是城上的狐女族還是城下的矮子盜,均已是驚訝無比。   矮子盜船上留得有幾個人看船,給雪槐一劍一個三兩下殺個精光,隨即放起火來,將十條船一齊燒著。   矮子盜本已給雪槐的神勇殺得魂飛膽落,突見坐船起火,斷了退路,頓時慌了神,本來一個個凶神惡煞,這時可就驚恐萬狀了,急往後退,狐女開城殺出,雪槐亦狂呼殺回。   前是大海,後有追兵,左右是懸崖,再加上雪槐這頭惡虎,矮子盜一時喊爹叫娘,卻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有的跳海,有的落崖,絕大部份卻都做了雪槐和狐女族刀下之鬼,狐女族人眾平日恨矮子盜歹毒,這時再不容情,若非狐女要抓兩個舌頭來問口供,當真不會留一個活口。   這一仗,五六千矮子盜全軍覆沒,狐女族死傷卻十分輕微,天明把酒慶功,公推雪槐石敢當建功最偉,人人敬酒,雪槐來者不拒,大呼暢飲,當真痛快之至。   直喝了一日,到傍黑時分,雪槐尋思:「酒雖好,老這麼喝下去也不是辦法,到大隅山再去找一轉伯野,找不找得到,都該回軍中去了。」打定主意,去找石敢當告辭,卻見石敢當蹲在一棵大樹下,一臉痛苦的抱著腦袋。   雪槐走過去笑道:「怎麼,喝多了頭痛,那我教你個法兒,再喝三大碗,酒醒以後就好了。」   石敢當卻一把抓住他,痛苦的道:「兄弟,我不是喝醉了,我是想不通了啊,兄弟,你說,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待我們啊?」   「怎麼啦,老天爺不錯了啊。」雪槐笑:「又滅了矮子盜,又有酒喝,還要怎樣?」   「兄弟,你不知道,族長從俘虜嘴中已問得清楚,昨夜這股只是矮子盜的先頭部隊,大股還在後頭呢,這滅字慢點說吧。」石敢當搖頭。   「那好啊,我正沒喝過癮呢。」雪槐叫,卻奇道:「你不是怕了矮子盜這個樣子吧?」   「我怕了矮子盜?」石敢當直跳起來,怒視著雪槐道:「下次再在我面前說一個怕字,哪怕你救過我十次命,我也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雪槐本只是和他開玩笑,呵呵笑道:「即如此,為什麼哭喪著個臉?」   「兄弟,你不知道,剛剛收到消息,東海王竟去天朝求來了援軍,不日就要來打我們,你說這是什麼道理啊?」石敢當又抱住了腦袋。   「原來消息傳過來了。」雪槐心中暗笑,想:「也好,喝了他們這麼多酒,戰場上也真不好相見,且嚇他們一嚇,嚇得他們自動請降最好,然後再一起殺矮子盜。」道:「前後夾攻,這就有點麻煩了,尤其你們在南隅陝只一個關卡未築堅城,天朝大軍可直入大隅原,那時。」   話未說完,卻見妙姑猛跑過來,叫道:「當家的,不好了,族長為保全族,已決定嫁給獨角海鬼。」   「什麼?」石敢當直跳起來,急奔出去,雪槐忙跟上去,路上問妙姑才知道,獨角海鬼是這一帶海裡的一個邪物,因頭有獨角,所以名之,能掀風作浪,邪力驚人,數年前因在海邊見到狐女,貪她美色,竟驅浪要水淹狐女城,強搶狐女,卻因狐女城建得實在太高,狐女又調三千強弓不絕猛射,終被射退,卻一直不死心,後來矮子盜相犯,獨角海鬼又提出要求,只要狐女嫁給他,他可滅了矮子盜,狐女自然不肯答應。   「但俘虜說,這次矮子盜來了五萬人,定要奪我們的大隅原,而東海王更請來了天朝大軍,前後夾攻,我們再也守不住,所以族長只有犧牲自己,保全族人,保全這塊祖先的土地。」妙姑邊說邊落淚。   雪槐卻是又驚又怒:「寧可嫁給海鬼也不向天朝投降,這女子還真倔啊,好,待我給你來個絕後計,到時看你還怎麼倔。」   到議事大廳,但見廳中跪著十餘個老者,都是淚流滿面,狐女卓然獨立,雪白的瓜子臉上再沒有半分血色,但眼中也沒有淚。   石敢當一看廳中情形,猛地對那些老者怒叫起來:「你們什麼意思,難道竟然真的要讓族長去嫁給海鬼嗎?族長是狐女族的女兒,狐女族寧可戰死到最後一人,也絕不會獻出自己的女兒去給別人污辱而乞求安寧。」   「石大哥,不可對長老們無禮,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為什麼,我們可以血戰到死。」石敢當怒叫:「你怕了嗎?狐女族的女兒,難道你怕了嗎?」   「實力過於懸殊,尤其大隅原上我們無險可守。」狐女嘴唇咬得發白:「我們可以死戰,但最終的結果還是要丟失祖先留給我們的土地,那又何必。」說到這裡,狐女眼中射出堅毅之色,看向石敢當,道:「石大哥,我知道你關心我,當我是你的親妹子,但事不可為,我已下定決心,你不必再說了。今夜我便出海,我會叫矮子盜無片甲回矮子國去,至於天朝大軍,石大哥,你多出力,合全族之力,守住南隅峽當不是問題,若攻勢太強,你可選精銳弟子翻山繞到他們背後攻擊,一擊即走,不必戀戰,只要擾亂天朝大軍的攻勢,拖得一段時間,必然退兵。」說著再看向雪槐,道:「雪大哥,這次多謝你,但以後狐女恐不能陪你喝酒了。」說著再看一眼族中長老,盈盈轉身,退入後堂。   石敢當猛地跪倒,十指抓地,地下是青石板,但他十指卻深深抓了進去,指甲有血滲出來,絲絲滲進石板逢裡。   雪槐完全可以理解石敢當此時的痛苦,卻對狐女的倔強更加惱火,不過他心中已有主意,便不做聲,只是喝酒。   子夜時分,狐女出海,合族送到海邊,狐女在灘頭拜倒,含淚道:「狐女感謝全族父老二十年來的愛惜,就此拜別,狐女此去,會以泣血之心夜夜懇求老天爺,讓我狐女族永擁有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拜了三拜,跳上小船,合族老小哭聲動地。   雪槐猛地跳上狐女小船,道:「讓我送你一程。」   「雪大哥,多謝你,但海鬼兇惡。」狐女想要拒絕。   雪槐微微一笑:「海鬼再凶,想來也不會吃了我這送親的娘家人吧?」   這時石敢當也跳上船來,道:「我也送一程。」   狐女想了一想,知道不能勸得他兩個下船,只得扯帆起漿。   獨角海鬼常在惡鬼礁出沒,狐女調整風帆,直放惡鬼礁,一路雪槐只是喝酒,石敢當也不是個善於說話的人,雖想找些話和狐女說,卻不知說什麼,便也只是喝酒。   這夜有風,船行如箭,個多時辰到了惡鬼礁。惡鬼礁約有數百畝方圓,其實已算得一個小島,只是上面寸草不生,林立的礁石形象凶怪,乍眼看去,真像無數惡鬼。   狐女一躍上礁,對雪槐兩個道:「多謝兩位大哥,你們回去吧。」   雪槐哈哈一笑,道:「連新朗官是醜是俊都沒看到,怎麼就要回去。」一躍也上了礁。   他上礁,石敢當自也躍上礁來。   狐女看向雪槐,即便這種時候,她仍是神智不亂,雪槐這夜頗有古怪,已叫她動疑,雪槐卻不看她,只是喝酒,便在這時,背上神劍忽地發出一聲清嘯。   「來了。」雪槐心中低叫一聲,心間湧起無窮殺氣,抬眼看向海面,狐女石敢當已知他神劍有靈,便也同時看向海面。   但見礁西海面百丈外,一條巨大的水柱高高突出海面,頂端散開,形狀就像一朵盛開的巨大的水蘑菇,水柱上一個鬼怪,體形高大,光頭獨角,眼發綠光,青面獠牙,偏又做怪,竟在下身圍了一條水草,似乎竟有幾分羞恥之心,全身遍生紅毛,直如針刺。   「獨角海鬼。」石敢當低叫一聲,雙眼霍地睜大。   狐女雙手緊握,身子卻是一挺,下巴反而微微抬了起來。   雪槐冷眼將她神情全看在眼裡,知道她雖害怕,卻鼓起了全身勇氣來面對厄運,雖惱她頑固,卻也在心底叫了一聲好。   獨角海鬼仰天一陣狂笑,驅動水柱,直壓過來,到十餘丈開外,卻就停住,眼光狐疑的向雪槐背上神劍一掃,看向雪槐,道:「你是什麼人?」   狐女剛要開口,雪槐卻是仰天一陣狂笑,比剛才海鬼的笑還要狂,霍地向獨角海鬼一指,厲喝道:「我是閻王爺,你這醜怪小鬼見了閻王爺,還不下拜?」喝聲中同時心念金剛咒,一指之中,現出金剛怒目之象。   獨角海鬼雖為邪怪,也吃一驚,腳下水柱一矮,隨又往上一漲,怒叫道:「小子找死。」右手一揚,一股水柱急捲向雪槐。   狐女大驚,急叫:「不要。」同時發掌心雷擊向水柱,但她道行太淺功力太低,而那水柱比她身子還要粗得多,來勢勁急,她區區掌心雷又如何擊得退。   她卻不知,雪槐正要有水,水柱一到,他湧身往上一跳,借水遁,閃電般到了獨角海鬼面前,大喝一聲:「未見新娘,先見閻王,獨角鬼,明年今日夜便是你的忌辰。」聲未落劍已出,天眼神劍一劍劈下。   狐女再想不到雪槐竟有水遁之術,驚叫一聲:「不要。」而石敢當卻把眼睛瞪大了一倍,驚喜狂叫:「殺了他。」幾乎便要跳進海裡來給雪槐幫忙。不論出於什麼理由,讓狐女嫁給獨角海鬼,他都不願意,雪槐若能殺了獨角海鬼,正中他下懷,至於事後怎麼對付矮子盜和天朝大軍的兩面夾攻,他是不會去想的。   但獨角海鬼也非等閒,一見雪槐身懷奇術,他便知不妙,再一見雪槐劍上竟生著一隻眼睛,更起戒心,急將水柱往下一壓,倏地到了數十丈外,移動之快,竟恍似生了翅膀。他為水中邪怪,在水中果是了得。   雪槐一劍落空,也自意外,大吼一聲:「哪裡走。」仗劍追去。   獨角海鬼仰天一聲厲嘯,眼中綠光大盛,雙手張開,便如鳥兒翅膀扇風一般,向雪槐連扇幾下,但見隨著他的扇動,他面前的海水突地便如一張張掀起的地氈,立起數十丈高,向雪槐直壓過來,而且一張疊著一張,放眼看去,倒似一迭千層餅,但他這迭千層餅聲勢之雄,卻可令天地變色。   狐女石敢當齊聲驚呼,雪槐卻是凜然不懼,雙手舉劍,大吼一聲,迎著浪頭一劍劈去,竟將迭起來的十數層浪頭一劈兩開,身子一晃,復斬向獨角海鬼。   「好啊。」石敢當驚喜大叫。   獨角眼見雪槐神劍如廝威力,也自驚心,急退開去,速度比雪槐的水遁要快得多,他為水之邪靈,雪槐只是借水遁,趕他不上倒也並不稀奇。   不過獨角海鬼雖驚未懼,反更激起怒火,退開數十丈,復又狂嚎,雙手戟張向天亂舞,剎時間風雲變色,颶風狂嘯,海面上便如開了鍋,浪頭急湧,一個個浪頭,直有數十丈高下,石敢當也算是個老趕海人了,卻也從未見過大海有如此恐怖的景象,這時颶風已刮得他立身不穩,只得伸手抱住身邊的礁石,狐女身有道術,這時倒是挺立如箭,只是一臉擔心。   但對雪槐來說,這樣的海浪聲勢雖大,論威力,卻還遠不如先前壓向他的海浪,獨角海鬼使出如此邪力,當不是為嚇唬他,心念無畏咒,再無半分畏懼,但卻是暗暗提防。   獨角海鬼一直狂嚎不絕,驀地裡霹靂一聲,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正擊在獨角海鬼頭頂獨角上,獨角瞬時間發起光來,通亮無比,同時獨角海鬼向天的雙手忽地向海面一抓,甩向雪槐,但見異象發生,他抓起的只是海浪,但甩出來時,竟已凝為冰團,每一個冰團均有桌面大小,帶起的風聲,刺耳欲聾。   原來獨角海鬼獨角為其邪力之源,此時獨角光照數十丈,手上則不絕的抓甩,冰團便不絕的飛向雪槐。   雪槐舉劍急劈,將飛到面前的一個冰團劈為兩半,後續的又至,連劈十餘劍,獨角海鬼的冰團卻似無始無絕,雪槐想想光挨打不是路,往水下一鑽,驀地一驚,但見水下巨蛇亂舞,飛鯊群至,怒鯨狂吼,更有一個大章魚,八臂齊舉,一條章魚臂,至少有那天吞石敢當那條巨蛇的一半大。還有不少海怪,雪槐根本叫不名來,總之乍眼看去,水底下竟是群魔亂舞,原來獨角海鬼見雪槐了得,以邪力驅來了無數幫手,此時一見雪槐鑽進水底,頓時齊撲上來。   雪槐乍驚之下神劍急舞,旋起一個巨大的光團,挨近光團者,不死便傷。   先前狐女石敢當只注意海面的獨角海鬼,沒注意水下,這時也發現了水下的凶象,一齊驚呼,石敢當大叫:「雪槐兄弟小心。」狐女驚叫:「快上礁來。」   獨角海鬼呵呵狂笑:「臭小子,你今天死定了。」綠眼掃向狐女,叫道:「小美人兒,先跟本鬼王親熱親熱吧。」對著狐女凌空一抓,巨大的吸力立時便要將狐女凌空吸過去。狐女急捏訣定住身子,同時雙手抱住礁石,但她功力遠遜於獨角海鬼,身子仍向外頃去,眼見撐不了多久。石敢當空自怒吼,卻是半點忙也幫不上,他只要一鬆手,立即會給颶風吹落海中。   雪槐雖陷身海怪群中,卻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眼見情勢危急,又驚又怒,腦中猛地電光一閃,憶起當日陷身水火真人黑霧中,以無唸咒借神劍天眼殲敵之事,急念無唸咒,無思無念,一點靈光,注入神劍,瞬時間人劍一體,神劍天眼取代了他雙眼,劍眼中光芒激射,罩定獨角海鬼,一個旋子,身劍合一,飛射獨角海鬼。   獨角海鬼雙手急揚,十餘塊大冰團猛砸雪槐,但神劍有去無回,穿過所有冰團,電射到獨角海鬼頭頂。   獨角海鬼驚怒中凶性大發,猛一低頭,竟迎著雪槐神劍直撞過來,頂上獨角光芒激射。   劍角相接,光芒一炸,雪槐但覺一股不可思議的巨力撞上身來,不由自主連翻十餘個跟頭,立定身子看時,只見獨角海鬼抱著腦袋在海面上狂轉圈子,頭頂發光的獨角卻已只剩半截,更無半點光芒。   劍角相交,獨角海鬼獨角終是敵不過神劍。   雪槐大喜,怒吼一聲:「納命來吧。」復又飛射過去。   獨角海鬼聞聲大驚,急轉的身子一停,往水下一鑽,打個水花,瞬時間無影無蹤。雪槐想憑水遁術在水裡追上他,還真是不可能。   獨角海鬼一走,所有鯊鯨蛇章也在第一時間溜得無影無蹤,海面上重又風平浪靜,銀月高掛,微風細細,幾乎就有點詩情畫意的感覺了,再無法想像,便在一刻鐘之前,還是群魔亂舞,天海倒懸。   狐女放開緊抱著的礁石,身子卻無力的坐了下來,石敢當卻是精神頭十足,又是興奮又是敬佩的看向雪槐,叫道:「雪槐兄弟,你到底是人還是神,或者是什麼魔怪成精?」   雪槐連灌了兩口酒,微微一笑,道:「我這一世自然是人,至於前世是什麼東西就不知道了,我猜十有八九是條酒蟲。」   石敢當一怔,哈哈大笑,看向狐女,道:「好了,族長,海鬼給雪槐兄弟打跑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狐女不答他,卻突地道:「石大哥,你知道為什麼古之名將雖可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卻仍不免國破族亡的原因嗎?」   「我打過仗,當然知道。」石敢當點頭:「古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人再神勇,在千軍萬馬的大戰場上起的作用還是有限得很,你便一劍殺一人,殺個十進十出也殺不了幾個人的,所以打仗,即要勇將,也一定要人多。」   狐女點點頭,不看他,卻看向雪槐,道:「雪大哥,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我卻不想謝你,你能打得過獨角海鬼,但來日面對矮子盜千艘戰艦五萬大軍,你卻不如他,他能呼風喚雨大浪掀天,更有冰雹如雨鯊兵鯨將,你卻只是單人獨劍,你雖無敵,只能保你自己,卻保不住狐女族,狐女族將因你而亡,祖先留給我們的大隅原也將因你而失,你說我該謝你還是恨你?」   她面含激怒,雪槐氣極反笑,道:「我一柄劍確實殺不了五萬矮子盜,但你不必硬撐啊,你可以向天朝投降,只要。」   話未說完,石敢當卻猛地插口道:「投降,絕無可能,祖先的土地,絕不能送給外人。」   「誰要你送給外人了?」雪槐也有些發怒:「狐女族本就是東海國的屬族,你們只要保證以後再不做亂,大隅原自然還是你們的,難道東海王會把他的國都遷到這裡來。」   他怒,石敢當倒笑了,道:「雪槐兄弟,其實你什麼也不知道,在這裡爭什麼啊,你以為東海王領了天朝大軍來打我們是我們要做亂?我們為什麼要作亂?我們亂什麼啊?造反奪東海王的天下?」   他一說雪槐迷糊了,道:「那是為什麼?」   「東海王打我們,是因為他要把我們的大隅原割讓給矮子盜,我們不肯答應,而不是作什麼亂。」   「把天朝的土地割讓給矮子盜?」雪槐又驚又怒:「為什麼?東海王瘋了?」   「他沒瘋,只是沒膽。」石敢當冷笑:「因為矮子盜答應,只要東海王把大隅原割讓給他們,他們以後再不入侵東海國。東海王即怕了矮子盜又真信了矮子盜會守信用,所以就逼著我們割地,我們不肯他就幫著矮子盜來打,自己打不過,甚至到天朝去求援兵,我呸。」說到這裡,石敢當怒呸一聲:「姓石的長到這麼大,從來還沒見過象東海王這樣膽小愚蠢又不要臉的人。」   而雪槐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弄錯了。   第五章   看到雪槐發呆,石敢當又道:「雪槐兄弟,還有你想不到的,矮子盜的野心並不僅僅只是我們的大隅原,我們曾審過他們的俘虜,俘虜招認,矮子盜奪大隅原的目地是要建一個攻佔天朝的立腳點,大隅原天賜福地,矮子盜若得此地,只須在南北峽口各築一城,再在大隅山上幾個險要路口築上關卡,整個大隅原就成了一座天賜的大城池,這樣的大城池,藏個三五十萬兵馬絕不成問題,進可攻,由大隅山而下,便是廣闊的天朝腹地,退可守,原中肥沃的土地可自給自足,更可得海運之利,可以說,只要矮子盜得了大隅原,就等於在天朝的胸口插上了一柄匕首,隨時會取天朝之命,而天朝想要撥掉這柄匕首卻是難之又難。」   狐女接口:「是,矮子盜若從矮子國海運數十萬精銳駐守原中,別說天朝大亂,便是不亂,撥一百萬兵來,也不一定攻得下大隅原,所以我寧可受海鬼之辱,也絕不肯屈從東海王將大隅原割讓給矮子盜。」她說到這裡,微微吸一口氣,眼發銳光,道:「別說我一個人的生死榮辱,便是整個狐女族死盡死絕,我們也絕不會讓一寸土地落到矮子盜手裡,但是現在。」她看向雪槐,沒有再說下去,但後面雪槐自然明白,卻是微微一笑,道:「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他笑得有些古怪,狐女極為靈慧,立即看出了不對,叫道:「雪大哥?」   「你可以叫我雪將軍。」雪槐微笑著看著她:「因為我就是東海王請來的天朝大軍的領軍大將。」   「什麼?」石敢當大叫,一雙眼瞬時間瞪大了一倍還不止,而狐女也是騰地站起,卻是身子一晃,忙扶住身邊的礁石。   莫怪他兩個失驚,也太不可思議了,一個與自己並肩大戰矮子盜稱兄道弟的人,竟是即將來打自己的天朝大軍的領軍大軍,換了誰,誰不驚訝?   但狐女卻還從雪槐的話裡聽出了其他的意思,看著雪槐道:「雪將軍,你的意思是。」   雪槐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說過了,犯我天朝虎威者,死無全屍。」   「你是說,你將和我們聯手打矮子盜?」石敢當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歡迎嗎?」雪槐微笑,卻又點頭:「也是,殺十個矮子盜便要喝一杯酒,五萬矮子盜殺絕,便是五千杯,你那老丈人哪有那麼多酒。」   「好啊,我姓石的就沒看錯過人。」石敢當再不懷疑,狂跳起來,道:「兄弟你放心,酒一定管夠,老丈人忙不過來,我可以去幫手。」   「你去幫手?不行。」雪槐斷然搖頭,要笑不笑的去石敢當身上上下一看,道:「你自己就是個大酒鬼,釀十缸酒至少五缸會進了你嘴巴,你幫手,更沒得喝了。」   「也是。」石敢當點頭,摸摸胡茬,道:「殺我頭容易,要我不喝酒難。」與雪槐相視哈哈大笑。   狐女也是心花怒放,笑道:「雪大哥即不放心石大哥,那我去幫手好了,我雖也喝酒,還不是酒桶。」   雪槐卻又搖頭:「你去幫手,更不夠喝了。」   「為什麼?」狐女不明白。   雪槐笑:「你想啊,你這麼漂亮,十里香本來就香,再經過你這大美人的手,別人還不搶著買,哪還能到我嘴裡來。」   「雪大哥說笑了。」狐女俏臉一紅。   石敢當在一邊看看狐女又看看雪槐,忽地道:「雪兄弟,你娶妻沒有?」   他話一出口,狐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臉頓時更加紅了,看著自己腳尖,再不敢抬頭。雪槐神勇無雙,豪爽重義,這樣的男子,哪個女孩子會不動心。   雪槐也不傻,再加看了狐女的神情,更加明白,卻是心中一驚,他心中只有夕舞,但如果明著說,必然傷了狐女,腦子急轉,笑道:「你看我的年紀,該不該娶妻了?」   「該,該,早該娶妻了,不瞞你說,老石我還只十六歲,就在後山把我的妙姑親了,氣得我那老丈人抄起大棒子把新釀的十缸酒全砸了個稀巴爛,可沒辦法,妙姑還得嫁給我,出嫁的酒他也還得釀。」   他說得有趣,狐女雖害羞,也不自禁抿嘴而笑,卻尖耳聽著雪槐的話。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可沒你那好命,天下大亂,征戰不絕,就現在來說,矮子盜立馬要來入侵,還有心思說別的麼?我現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樣將矮子盜斬盡殺絕。」   「是。」狐女飛快的接口,道:「雪大哥,我們的消息說你是和東海國大軍一起來的,你雖願幫我們,但東海王——?」   雪槐知道這靈慧的女子已明白自己的意思,暗覺歉意,但也是沒辦法的事,道:「東海國也只是天朝的屬國,大隅原是東海國的大隅原,更是天朝的大隅原,他若還敢愚頑不明,哼哼,我將毫不客氣的教訓他。」   「太好了。」狐女滿臉喜悅,她是個明事理的女子,對大隅原的安危遠比自己的情愛看得重,雪槐看得出來,她的喜悅絕對出自真心,不由暗暗點頭:「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子,也只有夕舞,才能和她相比。」   當即駕船回狐女城,回城已是天亮,海邊卻仍有許多人在守望,看到狐女回來,立時歡聲雷動,頃刻間合城而出,許多人給擠到海裡,索性便游過來,傍船而游。   狐女熱淚滾滾而下,雪槐也自感動,到岸邊,狐女說了昨夜的經過和雪槐的身份及相助打矮子盜之意,歡呼聲剎時直衝九霄。   途中雪槐已問過狐女,知道伯野確實不是她驅風攝走,回城便不再耽擱,當即借土遁回軍中來。   到軍中,卻一眼見伯野在營前邏視,雪槐又驚又喜,收了遁術,伯野見了他也是驚喜交集,雪槐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伯野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天一陣風將我捲起來,捲到數十里外,倒也沒受傷,我便自己尋了回來,卻說你找我去了,就是這樣啊,對了,有件怪事,那天我給風捲得迷迷糊糊,清醒過來時卻在身邊看見了你的酒葫蘆,你的酒葫蘆不是說早就掉了嗎?怎麼會在那怪風裡面?」說著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給雪槐看,雪槐一看就明白了,那酒葫蘆確是他的,但在九羽時給了難得糊塗。   「原來又是難得糊塗老前輩在暗中指引。」雪槐心中點頭,撥下塞子,自然是滴酒無存,想起當日難得糊塗的饞象,雖有些做戲,怕也是真饞,不由啞然失笑,心中感激無限,想:「若非老前輩指引,我這次非犯下大錯不可,異日見著老前輩,一定好好的請他喝幾杯十里香。」   見著龜行波,一去兩日,龜行波自然相詢,雪槐隨便搪塞過去,這時龜行波對他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即日撥軍,不一日到大隅山下,經南隅陝進大隅原,入峽不久,但聞一聲號炮,長草中鑽出無數狐女族戰士,長槍如林,刀劍勝雪,無一人吱聲,但那種無形的殺氣,卻是撲面而來。   龜行波說老實話是給狐女族打怕了,這時一見狐女族戰士,立即住馬,扯了雪槐道:「這就是狐女族的人,別看他們不喊一聲殺字,打起仗來卻是個頂個的不要命,你有神通,最好快使出來。」   雪槐冷眼斜視著他,道:「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   龜行波哭喪著臉:「我也沒什麼威風了,說實話,若不是見了你神通,我絕不敢這麼大搖大擺進大隅原來。」   他倒老實,雪槐哭笑不得,暗暗搖頭,驀地掉轉馬頭,銳目掃視全軍,大喝道:「大家不要慌亂,我說個故事給大家聽。」   大敵當前,他不殺敵,卻說起了故事,所有人都愣了,龜行波更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低叫道:「這人莫非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   雪槐不理他,道:「有個富翁,有個很美麗的妻子,這天家裡來了強盜,要搶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肯跟強盜走,拚死抵抗,強盜沒有辦法,就去威脅富翁,說,如果你肯勸你的妻子跟我走,我就不殺你,而且以後也再不來搶你的財產。」說到這裡,雪槐略停一停,大聲道:「大家每個人都想一想,如果你就是那個富翁,這時要怎麼辦,是聽強盜的威脅,去勸妻子跟強盜走,還是幫著妻子拚死抵抗強盜?」   狐女在狐女族軍前,聽了他比喻,自然明白他意思,暗暗點頭,想:「他這樣以打比喻來勸東海軍,比強行要挾可要管用得多,這人實是有大智慧,我倒是白替他擔心了。」當日狐女和雪槐商議聯手,狐女知道雪槐其實只有一萬軍而東海軍有五萬,便一直在擔心,怕東海軍不肯聽他的,這時終於放下心來。   伯野大聲叫道:「這有什麼好想的,自然與強盜決一死戰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保護妻兒已是丟人,若還幫著強盜去勸妻子屈從強盜,那不僅是丟自己的人,連他祖宗十八代的人都給他丟盡了,大家說是不是?」   「是。」一萬巨犀軍一齊應聲,東海軍中也有不少人應聲。   雪槐看向龜行波,道:「龜將軍,若是你,你會如何呢?」   龜行波不明白他意思,便也順口答道:「換了我,當然也會和那強盜決一死戰。」   「好。」雪槐大喝一聲,道:「大家請看,這大隅原多麼肥沃多麼美麗,如果把東海國比做一個富翁,大隅原像不像他美麗的妻子?可現在矮子盜要把她強行搶去,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說到這裡,所有人都明白了,東海軍鴉雀無聲,龜行波一臉尷尬。   雪槐霍地跳上馬背,怒目狂喝:「東海國還有一個男子漢沒有,難道所有人都是縮頭烏龜嗎?大聲回答我。」   「和矮子盜決一死戰。」稀稀落落的呼聲響起,隨即變成怒吼的狂潮,一直有氣無力的東海軍終於給雪槐激起了羞恥之心,也激起了鬥志。   雪槐扭頭看向龜行波,道:「龜將軍,你為東海主將,你怎麼說。」   龜行波苦笑:「我雖姓龜,這種時候,縮頭烏龜也是不做的,至少也要做個伸頭烏龜吧。」驀地撥出佩劍,大聲叫道:「與矮子盜決一死戰,大王若怪罪下來,一切由我擔當。」   「決一死戰。」東海軍巨犀軍以及狐女族戰士一齊狂呼,聲遏激雲。狐女族戰士隨即收起刀槍,卻從長草裡搬出無數酒罈子來,這倒真出乎雪槐意料之外,見石敢當妙姑捧了酒過來,看了石敢當笑道:「這一定是你的主意了。」   這時狐女也過來了,笑道:「這倒不全是他的主意,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刀槍,我們的歌裡,一直就是這麼唱。」   「好。」雪槐一口氣灌了半罈酒下肚,叫道:「那我們就喝著美酒,舉起刀槍,迎接豺狼。」   當下商量對敵之計,石敢當叫道:「有什麼商量的,我們本有三萬戰士,加上這六萬人,實力已遠在矮子盜之上,矮子盜來了,迎頭痛擊便是,包保殺他們一個屁滾尿流。」   「我就怕他們屁滾尿流。」雪槐搖頭,看向狐女,道:「矮子盜從海上來,敗了也可從海上撤走,讓我們無法圍殲,以後仍會成為禍患。」   龜行波點頭道:「是啊,以前我們國勢強盛的時候,一遇矮子盜也是迎頭痛擊,雖也斬了不少矮子盜,但未能真正把矮子盜打痛,今天去了明天來,其實我們大王這樣,也實在是不得已。」   石敢當哼了一聲,狐女卻知道雪槐即這麼說,必有良策,看著雪槐道:「不知雪大哥有何妙策,可徹底割除這個毒瘤。」   石敢當叫道:「要徹底割除這個毒瘤,只有遠征矮子國,徹底絕了矮子種,其實他們這種實在不好,不知老天爺為什麼要生他們出來。」   「遠征矮子國現在談不上,但圍殲這五萬矮子盜我卻有一計。」雪槐看向狐女,道:「引蛇入洞,關門打狗。」   狐女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你是說引矮子盜進狐女城?」   「引矮子盜進大隅原。」雪槐一握拳頭:「可以叫龜將軍給矮子盜送信,便說東海與天朝大軍正與狐女族在南隅峽苦戰,請矮子盜從後面夾攻,然後你們假意不在狐女城裡留什麼人,矮子盜一攻就撤,引著矮子盜到南隅峽口來打你們後背。」   狐女眼露喜光:「矮子盜一入原,我們就再把狐女城搶回來,關上大門。」   「就是這樣。」雪槐大叫。   「好主意。」龜行波也明白了,擊掌叫好,卻看了雪槐兩個道:「天哪,你們的腦子不知怎麼生的,我只想到以多打少,不怕死正面硬撼,而你們卻能繞著彎子想出這樣的計策來,誰做你們的對手,可真要多生兩個腦袋了。」   石敢當大力點頭道:「當然,我們族長是狐女族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女兒,所以她才叫狐女,誰惹上她,生兩個腦袋是不夠的。」卻又斜眼看向雪槐,道:「不過你比我們族長好像還要厲害些,也不多,就那麼一分半分吧。」   他這話不免叫雪槐兩個相視大笑。   龜行波卻突地發現了一件事,詫異的看著雪槐幾個道:「不對啊,我發現你們稱兄道弟的,難道竟是老熟人?」   雪槐幾個又是相視大笑,雪槐眨眨眼道:「你不是問我這兩天我去了哪裡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就在狐女城裡與他們稱兄道弟,大喝十里香。」   「天哪。」龜行波誇張的雙手抱頭:「原來你們早就商量好了,我卻還蒙在鼓裡,做你們的敵人,別說兩個頭,生十個頭也不夠啊。」   大笑聲中,依計而行。矮子盜為逼東海王割讓大隅原,在東海城駐有特使,龜行波快馬送信回去,說與狐女族在南隅峽口苦戰,狐女城空虛,請矮子盜急速從海上攻打狐女城。矮子盜哪知是計,得信後五萬大軍猛攻狐女城。狐女在城裡留不到兩千人,一擊即退,退向南隅峽。矮子盜留少量兵馬守城,大隊跟蹤而來,雪槐得信,揮師入峽,六萬大軍便在峽口布成陣勢,以逸待勞。   矮子盜的首領叫豬尾紅蠅,極度凶殘狡詐,首度佔領夢襪以求的狐女城讓他幾乎樂瘋了心,不顧一切猛追狐女族誘敵的兩千人,直至一眼看到雪槐悄無聲息列在平原上的六萬大軍,他才終於意識到有點不妙。   這日天氣極好,秋陽高照,六萬大軍的鐵甲映日生輝。   六萬人的喊殺聲可能驚天動地,但六萬大軍的悄無聲息卻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寒意,尤其這種無聲無息是隱藏在如林的刀槍後。   有一段極短的時間,十餘萬人的大殺場上竟沒有一點聲息,連馬兒也似乎給那種詭異的殺氣鎮住了,竟連響鼻都不打一個。   撕破這種寧靜的,是雪槐背上天眼神劍的清嘯。   聲不大,十餘萬人卻人人皆聞。   雪槐撥出神劍,高高舉起,十餘萬雙眼睛一齊落在神劍大睜著的劍眼上。   劍會嘯,已是少見,而這會嘯的劍竟然有眼。   難道它嘯,是因為它看見了?   這個念頭在所有人心中閃念,雪槐身後六萬大軍熱血如沸,而五萬矮子盜卻是心膽俱寒。   「天有眼,矮子盜當絕,殺。」雪槐神劍一揮,當先衝出。   天有眼,這三個字將他身後六萬大軍的熱血激沸到極點,喊殺聲如山洪陡發。   矮子盜心膽早喪,無有半分鬥志,轉身就跑。   豬尾紅蠅久經戰陣,知道這麼不戰而潰在雪槐大軍的追殺下死傷必重,但他已喝不住潰退的矮子盜。   這是一邊倒的屠殺,中伏的陰影,雪槐神劍上詭異的劍眼,已在心理上徹底的打敗了凶殘的矮子盜,所有的矮子盜只有一個心理,快跑,跑到狐女城,據險而守,或者乾脆逃進大海,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返身而戰。   矮子盜逃過的地方,數十里平原完全被血染紅了,雪槐的一萬巨犀軍還算好,尤其是五萬東海軍,久受矮子盜荼毒,怨恨已積了數百年,這時哪還講半點客氣,只要追上了,便是亂刀齊下,彷彿不是在殺人,倒是在砍瓜切菜。   矮子盜終於逃到了狐女城下,城頭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矮子盜狂呼開城,豬尾紅蠅卻已隱隱覺得不好。   一聲炮響,城頭現出無數人馬,不是留守的矮子盜,而是狐女族戰士,留守的千餘矮子盜早已給狐女族戰士斬盡殺絕。同時間,左右兩路狐女族戰士一齊殺出。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左右合圍。   矮子盜除非生了翅膀,飛過狐女城,但誰生了翅膀呢。   如果把狐女城比做海邊的礁石,三面合圍的雪槐與狐女族大軍就是滔天的巨浪,而矮子盜,便是夾在浪與石之間的爛木頭,給巨浪捲著撞在礁石上,一下又一下,終於撞得粉碎。   豬尾紅蠅知道再也救不了他的一兵一卒,狂嚎一聲,身子一旋,化成一股黑霧,直上狐女城。一般有邪術的矮子盜要借夜幕才能運用鬼影術,他卻能在大白天運用鬼影術,可見邪力之強。   他卻不知,雪槐一直在盯著他,眼見一道黑霧掠上城頭,冷笑一聲,念動無唸咒,一點靈光借劍眼穿透黑霧,早看到豬尾紅蠅,身劍合一,飛身斬出。   豬尾紅蠅再沒想到雪槐竟能看破他的鬼影術,聽到風聲急回頭時,一個矮子頭早已身首分離。   餘下的矮子盜便如烈日下的殘雪,在比烈日更酷熱的殺氣下飛快的消融。   終於,沖天的喊殺聲停了下來,矮子盜最後的一聲慘嚎也被風輕輕刮走。   狐女在屠滅留守狐女城矮子盜的同時,也屠滅了矮子盜戰艦上留守的數百人。   五萬矮子盜全軍覆沒,包括匪首豬尾紅蠅,無一人得脫生天。渡海而來的五十餘艘巨型戰艦,也盡數落在狐女族手裡。   自矮子盜為害,無論是天朝還是東海國還是狐女族,從未有如此之勝,而且已方的損失微乎其微,因為這只是屠殺,不是戰鬥,矮子盜完全沒有抵抗的意志。   隨後而來的歡慶之熱烈就可想而知了,整整十天時間裡,整個狐女城,或者說,整個大隅原就一直浸在酒香裡,以至於飛過大隅原上空的飛鳥都給酒氣弄得醉熏熏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到第十一天,龜行波的五萬大軍先撤了出去,但雪槐的巨犀軍卻給狐女族硬留了下來,石敢當一句話:「你們太遠了,以後想喝有些難,不如現在喝個過癮。」又喝了十天。   到第十一天,雪槐終於覺得不能再喝了,下令回軍,早晨下的令,差不多到中午才正式動身,到南隅峽口,天已經黑了,石敢當一路相送,這時便一片聲叫:「紮營紮營,喝酒喝酒。」而狐女早命人擔了酒來。   雪槐很有些好笑,也沒個天黑趕路的理,便紮營喝酒了。   天亮,狐女又早命人送了酒飯來,也沒個不吃的理,吃完差不多又響午了,雪槐正式和石敢當狐女告別,石敢當這麼一條大漢,眼眶竟是紅了,狐女更是珠淚如滴,雪槐也自有些傷感,忍疼上馬,拉轉馬頭,下令撥軍,方出峽口,前面煙塵滾滾,大隊軍馬急馳而來。   包括雪槐狐女,都有些意外,實不知何處軍馬,揣測中,軍馬早到跟前,竟是龜行波大軍去而復回,而在龜行波旁邊,一個女子端坐馬上,竟是夕舞。   夕舞怎麼會來?雪槐又驚又喜,急迎上去,叫道:「夕舞,你怎麼來了?」   「我來傳大王之令。」夕舞冷著臉,不看他,懷中掏出一道旨意,念道:「雪槐,本王對你非常非常失望,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即日滅了狐女族,提狐女之頭回來覆命。二,你若再抗命,那就永遠留在狐女族吧,本王將另調軍馬來打,你有本事,便再將本王軍馬打敗。」   「怎麼會這樣?」聽夕舞念完,雪槐大叫:「我不是將實情稟報大王和義父了嗎?狐女不是作亂,是東海王太混帳,竟因為害怕矮子盜的威脅要將大隅原割讓給矮子盜,那可是天朝的土地啊,狐女拚死守護,那是有大功的,不獎她反而打她,哪有這個道理?」   「你只知你有理,但你可知道,大王和爹爹有多被動。」夕舞冷冷的看著他:「你該知道,大王會盟稱霸,天下大半諸侯不服,派你滅狐女,乃是威攝天下的第一步,但你到好,竟反過來幫狐女打起仗來,這個消息傳回去後,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笑,大王如此軍威,如何服眾,如何稱霸?」   雪槐腦中嗡的一下,又驚又怒,叫道:「豈有此理,難道各諸侯都是不明理的瘋子嗎?打狐女本就錯了,我幫狐女,乃是為天朝守國土滅外辱。」   聽著他怒叫,夕舞終於看向他,語氣有些放緩,卻歎了口氣,道:「哥,你怎麼就不明白,他們不是瘋子,也不是不明理,不是不知道你是在為天朝抵抗外辱,但問題的關健是,他們不服氣大王稱霸,他們不會管你有沒有理,只看到了你違抗軍令,不滅狐女反去幫她,他們就要冷嘲熱諷,藉以打擊大王的威風,你在這裡不知道,東海王的特使一到京中,說了這邊的事,炎陽和祭風就立即放出風聲,說如果大王真的滅不了狐女,那還是乖乖的回黑水原去,他們會派兵滅了狐女,然後把狐女的頭送去黑水原。」   「豈有此理。」石敢當狂叫起來:「你們為了爭霸,就拿我們做犧牲品,還有天理嗎?」   「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公平的事。」夕舞冷眼看向他,點頭:「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很悲哀,你們已成了大國爭霸的棋子,已經注定滅亡的命運。」   「你。」石敢當一張臉脹得通紅,就要衝上來與夕舞拚命,卻給狐女死死的拉住了。   雪槐猛看向龜行波,叫道:「你們的東海王是不是瘋了,矮子盜已然全殲,還派特使去天安做什麼?」   龜行波也是一臉痛苦,道:「雪將軍你不知道,我回去稟報大王,大王先也高興,誰知那矮子盜的特使卻威脅大王,說那什麼豬尾紅蠅是皇族,矮子國暴怒之極,將會派一百萬大軍渡海來打東海國,大王便又嚇壞了,只得給矮子國特使下保證,一定滅了狐女,將大隅原另加我東海沿海三城劃給矮子國做為賠償。」   石敢當暴叫起來:「你們那狗大王為什麼不把他老娘從墳墓裡挖出來去獻給矮子王當小老婆?」   「石大哥,不必口出粗言。」狐女拉住他,看向夕舞,道:「你們的意思,狐女族已成了大國顯示霸業的棋子,亡也要亡,不亡也要亡,是不是這樣?」   夕舞冷眼看向她,道:「你就是狐女了,果然有幾分姿色,但你只有自怨命苦了。」   「很好。」狐女點頭,眼發銳光,道:「即如此,來吧,狐女族雖小,卻有不屈的熱血,我們將血戰到族滅人絕。」說著看向雪槐,道:「雪大哥,你不必為難了,這世道到處都是這樣的,受委屈的並不只我狐女族,可以說,國滅族亡的,到處都有,你們巨犀王掃平黑水原,不也滅了好幾個國家嗎?沒什麼道理可講的,所以你就率軍來打吧,我知道你的心,如果能死你的劍下,我和我的族人會覺得好過些。」說完,拉了石敢當轉身進了峽口。   雪槐的心有一種要裂開來的感覺。   夕舞的話是如此的赤裸裸。   爭霸,是的,沒有哪個諸侯國會心甘情願的讓巨犀成就霸業,尤其是祭風、巫靈、炎陽等大國,現在狐女族就成了他們的考量巨犀霸業的棋子,巨犀若不能滅狐女,他們就要來滅狐女,以借此打擊巨犀的霸業,其他小諸侯國本就在看風向,若巨犀輸了這一個回合,他們就更不會向巨犀稱臣了。   雪槐本贊同敬擎天的看法,若有一個霸主,雖在最初會有動亂死傷,但成就霸業後戰亂減少,反是百姓之福。千年以來的六霸也確實證明敬擎天的話有理。   但要以狐女族之亡來輔平巨犀的霸業嗎?   他可以將天眼神劍刺進狐女石敢當的胸膛嗎?   他看向夕舞,夕舞的眼光終於變得溫柔起來,道:「哥,大王和爹雖然很震怒,但他們深知你的心性為人,所以也不是太怪你,但你不能再錯,這事關大王的霸業,沒得選擇,正如那狐女所說,到處都有國滅族亡的,難道你都要同情他們嗎?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的話很溫柔,但鑽進雪槐心裡,卻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尖刀。   雪槐的身子僵立著,便如峽口的岩石。   太陽慢慢落下去,月亮升起來,又慢慢落下去。   雪槐沒有動一下。   夕舞過來,久久的看著雪槐,突然道:「你是不是愛上了那個狐女,捨不得殺她?」   雪槐身子一震,看向夕舞,不開口,但眼中的意思,他相信夕舞看得懂。   「那就怪了,在這亂世之中,別說小小的狐女族,便是掃滅一個國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巨犀有今日,可是滅了黑水大尾等好幾國呢,那時候你若在,難道也會猶豫?」說到這裡,夕舞微微一笑,道:「哥,你瞞不了我,你還是捨不得狐女。」   雪槐還是不開口。夕舞應該明白他的心,但女孩子小心眼,硬要這麼認為,他再解釋也沒用。   「你承認了是吧?」夕舞又是微微一笑,慢慢別轉身,慢慢的道:「因為我們實力不夠,大王本想將我嫁給巫靈的王太子巫劍,以聯姻的方取得巫靈的支持,但我一直沒答應。」說到這裡,她略略一停,道:「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滅了狐女,打出我巨犀的威風,讓天下諸侯臣服,但如果。」   說到這裡,她沒再說下去,但後面的話雪槐自然明白,瞬時間像有一隻巨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心。   「我會等你到太陽出來,或者你發起進攻,或者我回去,以後的事,我再不能做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雪槐的心,似乎也一點點破碎。   太陽終於出來了,夕舞在晨光中走來,由於逆光,她的臉看起來是那麼的不真實。   「哥,你想好了嗎?」   她的聲音也有些飄浮不定,落在雪槐耳裡,嗡嗡得厲害。   狐女和石敢當從峽口走了出來。   「雪大哥。」狐女叫。   雪槐轉頭看向她。   也許是對著陽光,狐女的眼睛裡似乎有火在跳動,她深深的看著雪槐,道:「雪大哥,不要再猶豫了,來吧,其實如果沒有你,我們已經在矮子盜手裡族滅人亡,是你救了我們,我們現在只是把命還給你,能死在你手裡,說真的,我們很高興。」   「我也想清了。」石敢當抱了一罈酒,大踏步過來,對雪槐道:「兄弟,這世上根本沒有道理可講的,老天爺早瞎眼了,我們根本不要想那麼多,來,做哥哥的敬你一碗,喝過這碗酒,我們便是敵人,我知道你了不起,但我的叉子也不是喝醋的,我們就來大戰一場吧。」   他並沒拿碗,就著酒罈子大喝一口,遞給雪槐。   雪槐卻不接。   他突地轉身看向夕舞,道:「夕舞,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劍,授我神劍的前輩曾告訴我,碰到神劍想殺的人,天會開眼,劍會嘯。」   夕舞冷眼看著他:「那又如何?」   雪槐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狐女,道:「這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公平,巨犀王要成就霸業,也不能說他錯,要怪,就只怪我們生在這亂世中吧。」   狐女點頭:「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儘管出劍。」   「我曾答應過授我神劍的前輩,劍若不嘯,絕不撥劍。」雪槐臉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要撥劍,因為我沒得選擇,就讓天來選擇吧。」仰天一聲長嘯,霍地撥出背上天眼神劍,直指蒼天。   他對狐女有好感,但絕不像夕舞猜疑的愛上了狐女。   但他不能對狐女出劍,更不能像屠滅其他國家一樣去屠滅狐女族。   因為狐女和狐女族已是他的朋友,他和他們一起喝酒,一起殺敵,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揮灑熱血。   除非他是無心的人,否則他無法出劍。   劍未嘯。   石敢當似乎是輕聲提醒雪槐:「兄弟,你那劍,眼睛是閉著的,好奇怪。」   雪槐的手,難以察覺的抖了一下,抬頭看向神劍。   劍眼果然是閉著的,那樣子,就像一個人在睡覺。   難道神劍睡著了。   「好,這是你自己挑的,莫要怪我,二十天後,大王將再調大軍,沒有你,我們照樣能滅了狐女族,稱霸天下。」夕舞調轉馬頭,奔出一段,卻不見伯野和一萬大軍跟來,她霍地回身,怒視著伯野道:「你們也想造反嗎?要知道,你們的家人都在巨犀,大王說了,作反者,屠滅九族。」   「你不像夕舞。」伯野的聲音很輕。   但雪槐的身子卻是重重的一抖。   他看向夕舞,由於極度的憤怒,夕舞的臉有些變形。   「伯野,別讓我為難。」雪槐轉頭看向伯野和他身後的一萬大軍:「回去吧,我並不希望大王的所有將士都是叛徒。」   伯野抱拳,道:「是,我們會回去,正如夕舞說的,我們的家人都在巨犀,我們沒得選擇,而且不久後我們可能還會回來,但我絕不會向狐女族動刀子,因為我喝過他們的酒,這酒是給朋友和兄弟喝的,不是給要殺他們的敵人。」說到這裡,霍地上馬,喝道:「回去。」他這喝聲裡,竟像是有火在燒。   大軍啟動,隨著夕舞的馬,絕塵而去。   帶走的,似乎還有雪槐的心。   龜行波眼裡卻有笑意,他看向狐女,道:「我和你打過四次,說老實話,我給你們打怕了,但我更怕的,是雪將軍。」他看向雪槐,道:「面對你那長著眼睛的劍,說真的,我打心眼裡害怕。」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身後五萬大軍,叫道:「你們怕不怕?」   「怕。」五萬人一個聲音。   「人人害怕,這仗還怎麼打?回軍。」龜行波揮手,五萬大軍眨眼退得乾乾淨淨。   「這傢伙倒還有點人味。」石敢當笑,但只笑了一下就止住了。   雪槐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兄弟,喝口酒吧。」石敢當遞過酒罈子。   雪槐不絕的猛灌,終於是醉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午夜,窗子裡看出去,月亮是那麼的圓。   看著月光,有好一會兒,雪槐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但慢慢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但最揪著他心的,不是已過去的,而是那必將要來的。   夕舞不是在和他賭氣,而是鐵一般的事實,為了霸業,冬陽王和敬擎天一定會再派大軍來,滅掉狐女族。   那時他要怎麼辦?   是看著狐女族滅亡?   或者,揮劍和狐女族並肩作戰?   這就像一柄雙刃劍,無論哪一面,都會把他的心割出血。   有腳步聲傳來。   這裡是狐女城,在先前那狂歡的二十天裡,雪槐住的就是這間房子,每當他喝醉了,狐女總是徹夜不眠,為他端茶遞水,掃除嘔吐出來的污物。   她即不避嫌,也不嫌髒。她服待他,就像在服待自己的丈夫。   這腳步聲也是狐女的,她正急步進來。   雪槐突然生出一種要躲開她的想法,腦中電光一閃,身子已借遁術到了城外。   回望狐女城,月光下的狐女城靜悄悄地,雪槐的眼光似乎能穿透城牆,似乎看到了正在焦急尋找他的狐女。   但他不得不避開。他要避開的不是她的溫柔,而是要避開那種將要來臨的選擇。   他不能選擇,只有逃避。   看了看方向,舉步向北,天明時分,到了北隅峽,出北隅峽,便是風神原了。   回望狐女城,已只是小小的一點,來日巨犀率各諸侯大軍到來,這小小的城兒注定只是灰飛湮沒的命運。   雪槐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深深的痛。   深吸一口氣,雪槐解下背後雙劍,掘一個坑,將雙劍並排埋了。   當年義父賜他青鋼劍,教他要象劍一樣正直,像劍一樣以鋒銳之心為人間伸張正義。   但這亂世中的一切,絕不像他少年時想的那麼簡單,他的心已看不清楚,他的劍也已找不到目標。   所以只有埋掉。   天眼神劍劍生天眼,但老天真的有眼嗎?   雪槐找不到答案。   所以也只有埋掉。   將最後一把土拋向空中,借遁術直出北隅峽,再不回頭。   風神原極大,原中山河遍佈,有名的大山便有七座,河流更是縱橫遍佈,大隅原名雖為原,若與風神原相比,可以說只是一個小山谷。世居於此的風神八族,傳說乃是風神的後人,分別名為風、雨、雷、電、霧、雪、冰、霜。   天賜風神原給風神八族,但肥沃富饒的風神原也帶給了風神八族無盡的災難,為禍最烈的便是北面的紅毛鬼國和西北的黃沙盜。   紅毛鬼國是天朝周邊最大的國家之一,只是文明遠不如天朝昌盛,可稱蠻夷之邦。   黃沙盜則是對居於西北大沙漠中的部族的泛稱,這些部族有大有小,世居沙海,驃悍狂野。   天朝強盛時,風神八族受到強大天朝的保護,無論是紅毛鬼國還是黃沙盜,雖也時常犯邊,卻只是小股擄掠,一擊即走,絕不敢大舉入侵,但近千年來天朝衰弱,諸侯自相混戰,再無力照顧風神八族,風神原便受盡紅毛鬼國和黃沙盜的蹂孽。   雪槐心若死灰,借遁術直入風神原,一去百里,幾乎不想收術,他心中隱隱有一個念頭,遠離大隅原,越遠越好,對一切都不見不聽,心頭或許不會有那麼痛。   但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想遠離狐女族的苦難,卻在風神原見證了風神八族更大的苦難。   一陣巨大的哭喊聲,讓閉目飛掠的雪槐睜開眼睛,急收了遁術,站在一個小山上,放眼望去,但見無數的難民,攜老扶幼,哭聲震天,正從小山下逃過。   「難道紅毛鬼又入侵了。」雪槐心中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怒火上湧,但隨即卻又氣沮神消。   巨犀打狐女族,豈非一樣是入侵,有什麼分別?   「雙劍已埋,你也再不要管這世間的閒事了。」雪槐暗暗叮囑自己,復要再借遁術遠遠遁去,卻又停了下來,原來他一瞟眼間,突地看到一件怪事,山下一個老者,正死死的抱住一棵樹,他旁邊一對青年男女,還有三個小孩,最大的也不過三四歲,最小的那個還是個嬰兒,抱在那女子手裡,那男子卻在拚命的拉那老者。   雪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那男子神情惱怒,動作又粗野,心中便有些不平,暗叫:「這年青人好生無禮。」便不忙著遁走,且下山去,剛要喝住那年青人,那年青人卻突地鬆開了那老者,反手抱過那女子手中的嬰兒,高高舉起,猛地扔了出去。那女子和那老者齊聲驚叫,雪槐也是大吃一驚,這山上亂石從生,小小嬰兒這麼摔下去,哪還有命,急一縱身,抱先一步抱住了那嬰兒,心中更怒,一個箭步搶到那男子面前,叫道:「你瘋了你。」揚手一掌,將那男子打翻在地,再要加上兩腳,那女子卻猛地伏在了那男子身上,對雪槐哭叫道:「大哥,求求你,不要打他了。」而那老者更怪,竟怒視著雪槐道:「你為什麼打人。」老拳頭攥著,大有給雪槐一老拳的架勢。   雪槐倒有些呆了,道:「他即不敬老,又不愛幼,難道不該打?」   「你知道什麼?」那老者叫,一把抱過雪槐懷中的嬰兒,道:「他是我孫子。」向地下那男子一指:「他是我兒子。」這時那女子爬起來抱過那嬰兒,又是哭又是笑一臉的淚,卻對雪槐點頭道:「是的,大哥,我們是一家子,謝謝你救了我兒子啊。」   這時那男子卻又猛跳起來,還要去搶那嬰兒,那女子大哭,死命不給,雪槐一時有些糊塗,因為那男子想要摔死的是自己的兒子呢,事兒太怪,且看看再說,卻見那老者猛地怒叫一聲,一頭撞在那男子懷裡,別看他老得似乎走路都走不動,這一頭卻有勁,將那男子直撞了一個大跟頭,撞翻了猶不甘心,竟還要揮老拳去打,那女子忙又相攔,叫道:「爹,爹,你別打他。」那老者卻是一片聲叫:「我就要打死這混帳東西。」那男子則直了脖子叫:「好,好,都死,都死,死做一堆。」   「這一家子還真有趣。」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也來勸,卻實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順口問起,才知道這竟是一場人倫慘劇,原來紅毛鬼追來了,那老者跑不動,他兒子要背他,又還有三個兒女要背,那老者便想留下來,反正他老了,生死無所謂,但他兒子不幹,硬要背他走,因為三個子女背不過來,他兒子竟然想摔死一個,好背了爹走。   為了背爹走,只有摔死兒子。   這是怎樣痛苦的選擇?又是怎樣的人倫慘劇?   雪槐先前覺得這一家人好笑,這時再看過去,卻是心中慘然。   這時那男子坐在地下不動,那老者推也不走打也不走,沒辦法可想,猛地往地下一坐,號啕大哭起來,但他哭的話卻叫雪槐心中一跳,那老者哭道:「老天爺啊,你開開眼發發慈悲吧,讓天海之王早日到來吧,讓他的天眼神劍斬盡紅毛鬼,救我們脫離苦海吧。」   「天眼神劍,什麼天眼神劍?怎麼和我的天眼神劍一模一樣的名字。」雪槐心中嘀咕,便上前道:「這樣好了,我來扶你吧,反正我也要逃命。」扶起那老者。   那男子大喜,急道:「快走,紅毛鬼只怕就要追來了。」跳起來將一雙兒女抱一個背一個,當先急走,那女子抱了嬰兒隨後趕上,雪槐扶了那老者在最後,路上問起,知道那老者人稱維巴老爹,是風神八族中的霧族人,雪槐裝作無意問起天眼神劍的事,卻越聽越驚心。   原來在兩百年前,風神原上就留傳著一個預言,說兩百年後的某一日,天海之王會身背天眼神劍來到風神原,天眼神劍上生有一隻天眼,據有不可思議的神力,天海之王將仗著天眼神劍掃平紅毛鬼和黃沙盜,將風神八族救出苦海,隨後更將率八族戰士轉戰天下,掃平人間一切的戰亂,重還大地以和平。   「劍上生有天眼,真的說的是我的天眼神劍,難道——?」雪槐心中驚疑,忍不住問道:「這是誰的預言,你們真的相信兩百年前的人能預知兩百年後的事。」   「當然。」維巴老爹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這是風巫中最偉大的風巫神樹風巫的預言,他臨死前寫下九九八十一道預言書,前八十件全部應驗了,難道這第八十一件會不應驗?絕不可能,兩百年之期即將到來,天海之王也一定會仗天眼神劍來到風神原。」   天海之王,天眼神劍,兩百年前的預言。   雪槐心中一時亂作一團。   生有眼睛的劍,只能是他的天眼神劍,而他也確實來到了風神原。   難道他就是預言中的天海之王?   但他已將天眼神劍埋在了北隅峽口,他已再不想摸劍,難道會回去將天眼神劍起出來嗎?   「不。」雪槐在心底毫不猶豫的搖頭。   不能救狐女族,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永遠的陰影,他再不能面對天眼神劍。   「不管那什麼鬼預言,送維巴老爹一段,我就走,找一個絕無人跡的荒僻大山,過那野人的日子吧。」雪槐下定決心,一路上雖見了無數哭天喊地的慘狀,也咬牙只當未見。   走了十數里地,後面趕上來一彪軍馬,約莫有七八百人,個個身上沾滿鮮血,顯然是經過了一場苦戰,當先一個老者,發須盡白,左臂上一道刀口,只草草包紮了一下,鮮血浸透了上半身,但臉上神情並無半點委頓之象,白胡飄揚,神威凜凜,一雙老眼裡,蘊含的淨是怒火。   這老者一路過來,逃難的霧族人不絕歡呼,維巴老爹也歡叫道:「感謝真神祐護,善沙族長還活著。」   雪槐從維巴老爹口中知道,這次紅毛鬼有備而來,大舉進犯,事前竟無半點徵兆,霧族共有晨霧、夜霧、血霧三城,晨霧夜霧兩城幾乎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失陷,老族長善沙為掩護族人逃往最後的血霧城,一路血戰,節節阻擊,所以族人見他還活著,個個歡呼。   這時前面現出一個山谷,善沙奔上左面山包,揚聲高呼道:「大家加把勁,盡快過谷,進了血霧城,我們就可據城死守,待其他幾族援兵到來,必可將紅毛鬼斬盡殺絕,紅毛鬼想借偷襲亡我霧族,絕無可能。」   眾族人一齊歡呼,紛紛加快腳步,但維巴老爹的媳婦一個不小心卻摔了一跤,扭了腳,先想快,這會兒卻反而走不了了,一家人只得避到路旁,先休息一會兒再說,維巴老爹媳婦急得哭了起來,維巴老爹喝道:「哭什麼哭,這不怪你,歇一會兒自然好了,就算紅毛鬼現在趕來,老族長也絕不會扔下我們不管。」   他還真是烏鴉嘴,話未落音,馬蹄聲如雷而來,顯然是紅毛鬼追來了,而且人數極眾。   這時還有很多人沒有過谷,聽到馬蹄聲,一聲間爺哭娘叫,善沙縱聲高呼:「不要怕,盡快過谷,我會替你們抵擋追兵。」同時對身邊一個年青人道:「海冬青,你去守著對面的山頭,我們互為倚角,掩護大家過谷。」   那叫海冬青的年青人身材十分魁梧,一臉驃悍,身上能明顯的看得出有好幾處傷,有的包了一下,有的就那麼敞著,翻開的皮肉讓人看了觸目驚心,他卻似乎並不在乎,抱拳大聲答應,剛要下山,卻又停住,對善沙道:「老族長,你也受了傷,先走,這裡全部交給我好了。」   「我沒事。」善沙搖頭。   「老族長。」海冬青想要堅持自己的提議。   「你怕死是不是,怕死你就先走。」善沙突地發起怒來,怒瞪著海冬青道:「我身為族長,不看到最後一個族人過谷,我絕不走。」   海冬青兩眼血紅,猛地轉身,狂呼道:「跟我來。」帶了一半霧族戰士上了斜對面的小山據守。   維巴老爹驕傲的抬起下巴,看著他兒子媳婦道:「我說的沒錯吧,我從小跟著老族長打紅毛鬼,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說到這裡,忽地取下他兒子背上背的一張弓一袋箭,叫道:「你們先走,我老了腿腳不靈光,但放箭的力氣還有,我要跟著老族長再打一仗。」他兒子略一猶豫,猛地趴下叩頭,叫道:「爹,你為族人血戰我不攔你,你若戰死,兒孫誓為你報仇。」仰天悲叫一聲,爬起來背了兒女扶了妻子,跟隨人流進谷。   看了這一家人的血性,雪槐暗暗點頭,想:「天若亡此一族,那老天爺當真是瞎了眼了。」   維巴老爹見雪槐不動,叫道:「怎麼,外鄉人,你也要留下來嗎?好,那我們就一起打紅毛鬼。」爬上山去,對善沙叫道:「老族長,還記得你的老戰士嗎?」   善沙轉頭看他,眼中露出驚喜之色,叫道:「你是維巴,怎麼,你還能打仗嗎?」   善沙認得他,維巴又是驕傲又是得意,昂起下巴道:「當然,我腿腳雖然不好,但放箭的力氣還有。」   「好。」善沙大叫一聲,對左面的一塊大石頭一指,道:「你就守在那塊石頭後面,紅毛鬼上來你就放箭,我的左翼就交給你了。」   「是。」維巴挺胸大叫:「老族長的左翼就交給我維巴了。」   因為蒼老,也因為激動,他挺立的身子有些顫抖,因此也有些滑稽,他還能護衛善沙的左翼嗎,但雪槐看了他這個樣子,卻並沒有半點滑稽的感覺,而是覺得胸中一熱。   馬蹄聲近,紅毛鬼殺到了。   雪槐第一次見紅毛鬼,但見果真個個綠眼紅毛,身材也普遍比天朝人高大,馬刀揮舞,呵呵狂呼,猙獰已極。   霧族戰士兩面放箭,前面的紅毛鬼倒下一大片,後面的便向兩面山上衝上來,小山不高,紅毛鬼衝近,霧族只得捨箭用刀,浴血死拼,但紅毛鬼人多,還是一步步往上逼。   維巴由於守在高處,紅毛鬼一時未衝近,便不絕放箭,莫看他老,還有點準頭,接連射死了七八個紅毛鬼,雪槐站在他邊上,即無箭也無刀,便就那麼看著。   紅毛鬼越衝越近,善沙不絕狂呼給部眾打氣,但人數實在太少,無法將紅毛鬼趕下山去,那一面的海冬青雖在血戰中,卻一直注意著這面,眼見紅毛鬼快衝到善沙面前,急了,振臂狂叫:「保護老族長,殺啊。」狂衝下山,他身後約還有兩百餘戰士,也跟著他一齊往下猛衝,藉著一股猛勁,竟將紅毛鬼衝散,隨即衝到這面,上下夾攻,這面的紅毛鬼也立時潰散。   海冬青衝上山來,紅毛鬼卻又湧了上來,善沙看看身後山谷,仍有不少霧族百姓,猛地對海冬青叫道:「海冬青,還有膽量沒有,給我再把紅毛鬼趕下山去。」   海冬青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全身浴血,卻仍是豪氣如虹,大吼一聲:「霧族好男兒,渾身是膽,跟我殺啊。」復向山下衝去,衝入紅毛鬼群中,一刀便劈翻一個,身後戰士跟他猛衝,紅毛鬼氣勢受挫,往下退去,但紅毛鬼實在太多,後面的擠著前面的,海冬青衝到一半,再衝不動,只能死命阻擊紅毛鬼上山,但紅毛鬼卻從另一側繞了上來,直衝向善沙,善沙身邊戰士越來越少,這時兩個紅毛鬼從左側殺上,掩向善沙,維巴身邊已沒了箭,猛地撥出腰間短刀,狂叫道:「我說過老族長左翼由我負責的。」竟對著那兩個紅毛鬼直衝過去。   他白髮白鬚,弓腰駝背,卻仍是勇悍如獅,其中一個紅毛鬼似乎畏於他的悍勇,往後一退,另一個卻一刀劈來,維巴老爹短刀一擋,及不上那紅毛鬼臂力,短刀脫手飛出,但他不退反進,弓身一跳,竟直撲進那紅毛鬼懷裡去,老得只剩下皮包骨的雙手死摟著那紅毛鬼脖子,狂叫道:「我老維巴就算死,也一定先咬你一口。」嘴一張,猛咬向那紅毛鬼喉頭。   他蒼老衰弱,吊在那高大的紅毛鬼身上,就像一隻老猴子,而張開的嘴裡,牙齒也已經焦黃發黑。   但雪槐卻沒看到這些,他只看到維巴老爹為族人死戰的決心和不屈的熱血。   就在那一剎那,雪槐冰涼的心猛地發熱狂跳,他本下定決心不管閒事,這時卻已全忘到腦後。   那紅毛鬼馬刀太長,無法回刺維巴老爹,給他咬得鮮血淋漓,魂飛魄散,不絕狂呼,另一個紅毛鬼急舉刀劈過去,但雪槐已不容他再發狂,一步跨上,一拳就將這紅毛鬼打得滾下山坡,這時那被咬的紅毛鬼剛藉著力大將維巴老爹推開,要舉刀呢,雪槐一伸手將他直提起來,如扔一個石頭般扔下山去,復大吼一聲,雙手一托,將維巴老爹先前藏身的大石舉了起來。   維巴老爹正坐在地下喘氣呢,一看雪槐如此神力,頓時張大嘴,連喘氣也忘了,要知那大石兩三個人都合抱不過來,至少也有幾千斤呢,實難想像,憑人力如何能夠舉起。   他哪裡知道,雪槐神力來自神劍,更以金剛咒催動,身上力道已非普通人所能想像,這時大吼一聲,將大石猛扔出去。   這等大石可不像滾下個人,轟轟隆隆,所到之處,紅毛鬼立成肉泥,這一滾,至少有上百個紅毛鬼給壓死。   雪槐殺心已起,猶不甘心,看左近有一棵大樹,約有大海碗粗細,五六丈高下,當即過去,一弓腰,竟將那樹連根撥起,抱著那樹,便向紅毛鬼衝去,一路狂舞,那樹連枝帶葉,便如一把大掃帚,而擠在山坡上的紅毛鬼便如一坡落葉,給他骷碌碌狂掃下山。   所有人全部驚呆了,包括狂猛如獅的海冬青,維巴老爹更猛扯白鬍子,口中不絕的叫:「天哪,天哪,這外鄉人到底是人還是神啊。」   「他是外鄉人?」善沙大叫出聲,眼發銳光,看著雪槐那不可思議的神勇,猛地狂跳起來叫道:「天海之王終於來到了神風原,我們有救了,神風八族的苦難到頭了,大家跟著天海之王衝啊。」當先衝下。   「天海之王來了,天海之王來了。」所以霧族戰士一齊狂呼,猛衝而下。   追來的紅毛鬼前部約有六七千人,而這時霧族最多已只剩下三四百人,本來無論如何沖不動紅毛鬼陣腳,但雪槐一馬當先,大樹掄開,數十丈方圓沒有一個紅毛鬼能站穩腳跟,給雪槐直衝下去。   紅毛鬼凶殘,但雪槐的勇力卻嚇破了所有紅毛鬼的膽,雪槐衝下山來,平地寬闊,本可四面圍攻,但所有紅毛鬼無不心驚膽戰,再無鬥志,紛紛扭頭就跑。   紅毛鬼退去,善沙帶霧族戰士跪倒路邊,叫道:「霧族族長善沙率霧族戰士迎接天海之王。」   雪槐只是激於維巴老爹和霧族戰士的血勇,一時忍不住插手,並不想捲入太深,卻再沒想到善沙竟就此認為他是天海之王,這時急道:「老族長快快請起,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們傳說中的天海之王。」   維巴老爹卻大叫起來,道:「不會錯,除非是天海之王,誰會有如此神勇。」   海冬青看看滾下來的大石頭和給雪槐連根撥出的大樹,也點頭道:「風神八族中,論力氣,我若自認第二,便沒人敢稱第一,但要我舉起這樣的大石頭或者連根撥出這樣的大樹,我力氣再大一倍,也絕做不到。」   隨著他的話聲,所有霧族戰士一齊驚歎,看向雪槐的眼神裡,更是充滿了敬畏。   雪槐自己也知道剛才露那兩手過於驚人,那並非人力所能想像,靈機一動,道:「剛才我聽維巴老爹說,你們預言中的天海之王是身背天眼神劍來到神風原的,我身上可沒什麼天眼神劍。」   他這一說,所有霧族戰士便都有些迷惑,對兩百年前神樹風巫的預言,他們深信不疑,而神樹風巫的預言中關於天海之王最重要的標誌便是天眼神劍,但正如雪槐自己所說,他一雙空手,身上別說天眼神劍,便普通的長劍也不見一把。   所有霧族戰士一齊看向善沙,善沙早從維巴處問得雪槐名字,道:「不管如何,雪公子是我族的大恩人是絕錯不了的,而且正當我族大難之時,還要諸多仰仗公子,所以無論如何要請雪公子移駕血霧城。」   他這話雪槐無法拒絕,只得點頭答應,和善沙維巴老爹等一齊到血霧城。   霧族三城中,血霧城最大也最險峻,防守也最嚴密,霧族兩萬戰士,駐防血霧城的就有一萬人,再加上夜霧晨霧兩城逃散回來的三四千戰士及協防的族人,實力頗為可觀,再想到善沙先前說其他幾族會有援兵的事,雪槐心中暗暗思忖:「紅毛鬼兵力便多上三倍,想亡霧族也絕無可能,再加上陸續而來的援兵,霧族當可渡過難關,倒不必我再插手。」當下打定主意,先呆一天,晚間借遁術不辭而別。   雪槐否認自己是天海之王,善沙便也不再強要他認,招待卻是非常熱情,雪槐也不多說,反正主意是定好的,有好酒且先喝著,到下午,事情卻另起變化,善沙正陪雪槐喝酒,海冬青帶了一條大漢旋風般進來,這大漢除了臉形不一樣,整個就是海冬青的翻版,差不多的年紀,同樣的魁梧,和雪槐初見海冬青一樣,也是一身的傷,有的裹了一下,有的就任那麼皮開肉綻的翻著,渾身的鮮血。   善沙一見那大漢,霍地站起來,驚道:「射天雕,你怎麼這個樣子,難道雪族也受到了紅毛鬼偷襲?」   原來這大漢是離霧族最近的雪族的射天雕,是雪族第一條好漢,與霧族海冬青,風族風無際,霜族霜千里並稱風神四傑。   「是。」射天雕一臉憤怒,叫道:「我們也是昨夜遭到偷襲,大雪小雪兩城連夜陷落,現在只剩下睛雪城和不到六千戰士,紅毛鬼大概有三四萬人,正不絕猛攻,我們恐怕撐不了幾天,所以紅楓族長才讓我殺出來向老族長求援。」   「我去。」海冬青抱拳怒叫:「我已派探子打探過,兩萬紅毛鬼在攻陷我夜霧晨霧兩城後,大部殺向了雷族九雷城,追來的小部給我們打退後,縮回了夜霧城,所以我血霧城暫無危險,我可率一萬精兵,打破紅毛鬼圍攻睛雪的大軍。」   射天雕大喜道:「若有海冬青同去,再有一萬霧族精銳,與我族裡應外合,紅毛鬼兵力雖在我們之上,必敗。」   兩人一齊看著善沙,善沙卻搖頭道:「紅毛鬼最善偷襲,現在雖探得他們去了九雷城,萬一連夜回軍呢,血霧城本只有一萬二三千人,你再帶走一萬精銳,剩下兩三千人可絕擋不住紅毛鬼大軍,那霧族真要亡族了。」   射天雕兩個眼中同現失望之色,海冬青叫道:「族長,你不會是不派援兵吧,風神八族一脈同根,可從來都是守望相助的啊。」   射天雕卻點頭道:「老族長說得有道理,人還是應該先顧自己的,我即刻殺回去,與族人死做一塊好了。」   「年青人不要這麼衝動嘛。」善沙微笑,看向雪槐,一臉求懇道:「雪公子,善沙求你一件事,萬望雪公子答應。」   他話頭轉得太快,雪槐一時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道:「老族長請說,只要雪槐做得到的,自不會推辭。」   「好。」善沙叫道:「海冬青身上有傷,需要調養,所以我想請雪公子領兩千霧族戰士,救援睛雪城。」   「我?」雪槐沒想到他竟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一時呆住了。   「以雪公子大能,一定能打破紅毛鬼的圍攻。」善沙一臉的求懇:「我本來要多派些人,但我真的害怕啊,萬一紅毛鬼連夜回軍偷襲,我霧族真就要亡族了,那時我怎麼對得住合族老小啊。」   說到這裡,他老眼中已含了淚花,雪槐再不能拒絕,只得點頭答應,善沙大喜,當即點了兩千精銳,雪槐率了與射天雕飛馬出城。   射天雕心中有火,是啊,兩千人即得什麼事?又還是個陌生人領軍,善沙這純粹是敷衍他嘛,全不理雪槐,只顧在前面打馬飛奔,而城裡,海冬青也在為善沙只派兩千人而大發脾氣,怒叫道:「紅毛鬼絕對是攻向了九雷城,怎麼可能連夜回軍偷襲,老族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我太傷心了。」   善沙卻微笑起來,眼望天際,道:「小毛孩子,知道什麼?雖然雪槐雪公子身上沒有天眼神劍,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絕對是預言中的天海之王。」   海冬青一呆,叫道:「就算他是天海之王,以區區兩千人也不可能打敗紅毛鬼三四萬大軍啊。」   「不。」善沙斷然搖頭:「偉大的神樹風巫在他的八十一道預言書中曾反覆說過,天海之王不但擁有天眼神劍,更擁有天與海合一的神秘大力,他將百戰百勝,所以我故意只給他兩千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創造奇跡,但最主要的。」說到這裡,他略略一頓,道:「他必須創造奇跡,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我確信他是天海之王,但其他七族不會信,惟有讓他創造奇跡,以區區兩千人打敗紅毛鬼四萬大軍,其他七族才會信我的話,風神八族才不致於生生放走已經到來的救星。」   海冬青終明白了他的意思,火沒了,卻還是擔心,叫道:「但願他真的是天海之王。」   第六章   霧族與雪族以春雪河為界。這條河雖有個溫柔而美麗的名字,其實卻是個暗流洶湧的傢伙,兩岸森林密佈,時有惡獸出沒。   剛到河邊,雪槐突地打個寒顫,全身汗毛豎起。   雪槐吃了一驚,不自覺向對岸看去,腦中忽地電光一閃,電光中但見無數兵馬,靜靜的隱伏著。   雪槐更吃一驚,急凝目看去,卻只見密密的森林,並不見有兵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雪槐心中又驚又疑。他以前身上從未出現過這種現象,即便是在得到神劍靈力之後,靈力雖讓他有了更敏銳的感覺,卻並不能讓他不要眼睛就可以看見,除非是通過天眼神劍的劍眼,但天眼神劍並不在他身上啊。難道他雖將天眼神劍埋在了北隅峽口,神劍的靈力仍在跟著他,剛才腦中電光一閃,就是劍眼看到了,向他示警?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但雪槐不敢遲疑,如果真是神劍看到了向他示警,如果對面林中真的埋伏得有紅毛鬼,那他冒冒失失過河便是件極度危險的事,紅毛鬼絕對會在他大部過河後發起襲擊,河上只有一條僅容雙騎並行的木板橋,兩千人很難在急切間退回來,那時進即不得退亦不能,非全軍覆沒不可。   射天雕一直是當先而行,這時已踏馬上橋,雪槐急衝上去,一把扯住了他馬韁,叫道:「等一等。」同時揮手止住後面的軍隊。   射天雕一愕,道:「怎麼了?」   雪槐當然不會實話實說,向天一指,道:「天馬上就要黑了,到睛雪城還有百多里,這麼跑下去,無論士卒馬匹都吃不消,所以我想讓大夥兒在這裡歇一歇,吃點乾糧,休息一會兒,再走不遲。」   「你們吃好了,我不吃。」射天雕叫,一提馬韁,雪槐卻不放手。   「放開。」射天雕怒視著他。   「我希望大夥兒一起走。」雪槐看著他,不放手。   「你們是你們我是我,你們便在這裡歇一年我也不管,但你憑什麼管我?」射天雕勃然大怒。他心中本就有火,這會便趁勢發作起來,叫道:「放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雪槐微笑:「好啊,我倒看你怎麼個不客氣法。」   射天雕大怒,手一揚,對著雪槐腦袋一鞭便抽了下來,鞭梢帶風,發出刺耳的尖叫,這一鞭力道不小,不愧風神四傑之一。   可惜他打的是雪槐,看看鞭梢到頭頂,雪槐一翻手,一把抓住了鞭子,同時右手急伸,揪住了射天雕腰帶,叫道:「倒看你有什麼本事,敢不聽我將令。」大喝一聲,將射天雕從馬上直舉起來,打個旋子,猛向林子裡扔去。同時喝令:「大伙進林,吃了乾糧,歇歇馬再走不遲。」   射天雕給他這一扔,直扔進了林子裡,雖然摔在草地上沒摔傷,可也摔了個頭昏腦脹,而心中怒火更是燎原而起,大吼一聲:「我斬了你。」跳起來便要撥刀,雪槐早迎上去,一腳踢翻,踏住胸膛,暗暗用力,射天雕胸口便如壓了一座大山,別說翻起來,便連吸氣也是不能,而且雪槐腳上力道越來越重,射天雕雙手攀著雪槐的腳,卻是攀不動分毫,一張臉脹得通紅,巨眼鼓出來,大張著嘴,臉上的神情,即怒又驚。他素來自負,風神四傑中,論力氣,他僅次於海冬青,相去亦極為有限,此外再不服人,而雪槐僅憑一隻腳,就能壓得他動彈不得,若非親身感受,當真打死他也不信。   雪槐看到他臉上驚怒之色,知道他已領教自己厲害,不再加重力道,微笑道:「尊重別人是最起碼的禮貌,這次我饒了你,下次再犯,休怪我不客氣。」   兩千霧放戰士都在邊上看著,個個咋舌。這兩千霧族戰士中沒有先前隨善沙阻擊紅毛鬼的戰士在內,因此也無人見過雪槐在小山上大發神威的情景,中間雖也有人聽回來的戰士說過,卻沒幾人相信,因此雪槐領軍,實話實說,即無人認識他更無人服他,但這會兒看了雪槐小試手段,平日縱橫風神原的風神四傑之一,在他腳底竟有如嬰兒,頓時個個心中畏服。   雪槐鬆開腳,射天雕躺著不住喘氣,再不吱聲,兩千霧族戰士便也一聲不吭,靜靜的坐著吃乾糧,雪槐走到無人處,借土遁過河,到林中一看,大吃一驚,林中果然隱著無數紅毛鬼,至少有一萬多人。   但叫雪槐吃驚的不是紅毛鬼,而是林中真的有紅毛鬼,就是說,他先前看到的,不是腦子突然眩暈產生的幻覺,而是真的在腦中看到了。   怎麼可能?   他自己並沒有這個本事,難道真的是神劍在示警?   雪槐一時間又驚又喜,微一凝神,已有主意,再借遁術回來,向兵士問得上游十餘里處還有一條橋,當即悄悄傳下號令,留一百名弓箭手守住橋頭,囑咐若見紅毛鬼想逃過河來便只管放箭,其它的不要管,餘下一千九百人隨他借林子掩護悄悄移向上游,為免驚動對岸紅毛鬼,所有馬匹也全部留下。   所有霧族戰士皆盡莫測高深,但剛剛雪槐才露了一手,因此個個凜遵,並無一人吱聲,射天雕尤其莫名其妙,他是久經戰陣的勇士,雪槐這種行動,明顯是因對岸有伏兵,因此捨近求遠繞到敵人後方去偷襲,可雪槐明明是和他一起從血霧城出來的,他來時走過一趟尚不知這裡有伏兵,雪槐怎麼就知道了?難道他有天眼?   他當然不相信雪槐有天眼,冷眼看著雪槐調度,只是冷笑:「且看你玩什麼鬼花樣。」   過河,雪槐命兩百名霧族戰士摸到紅毛鬼埋伏處,自兩翼放火,另一千七百名戰士到紅毛鬼後面埋伏。   射天雕見他如此調度,才知真的伏得有紅毛鬼,一時間大是驚疑:「真有伏兵,但這外鄉蠻子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真有天眼?」   調度停當,一時間放起火來,此時秋深物燥,紅毛鬼伏兵兩翼剎時間燒成兩座火焰山,紅毛鬼正眼巴巴等著雪槐大軍渡河好迎頭猛擊呢,結果獵物沒等到卻等來一場大火,再藏不住,驚慌後撤。   直待紅毛鬼潰兵奔到十餘丈處,雪槐才下令放箭,紅毛鬼全無防備,眨眼便倒下數千人,最主要是慌了神,敵人怎麼突然到了自己身後呢,一時間鬼哭狼嚎,前無去路,兩面是火,只有扭頭回走,回頭有橋,但一百名弓箭手箭如雨下,那橋不是木板橋,倒成了奈何橋。   前後無路,兩面火越燒越近,火光中,紅毛鬼前奔後突,哭天搶地,雖是敵人,雪槐看了也覺淒慘,便下令住箭不射,令霧族戰士中有懂紅毛鬼話者喊話,紅毛鬼只須扔了兵器,便可饒其不死。這時紅毛鬼不是給射死就是給燒死或跳河淹死,剩下的十不餘一,聽得喊話當真如天開眼,紛紛扔了兵器投降。   這一仗,雪槐大獲全勝,最難得是已方無一傷亡,而事後審問俘虜,埋伏的紅毛鬼共有一萬五千人,死剩的不到三千人。射天雕從俘虜口中得知,紅毛鬼在睛雪城的主帥波羅極為狡猾,見射天雕冒死殺出,便斷定他是去求援兵,因此遣這一萬五千人在這裡埋伏,這是霧族援兵去睛雪城必經的大路,若非雪槐事先看破,別說霧族只兩千戰士,便來兩萬人,在紅毛鬼猝起伏擊下,也絕對是全軍覆沒之禍。   射天雕問得清楚,又驚又怕又是敬服,猛地在雪槐面前跪倒,大聲道:「射天雕愚蠢之極,看不破紅毛鬼狡計,卻還在使混,若非雪將軍英明,兩千霧族兄弟就叫我生生葬生了,真是該死,請雪將軍重重責罰。」   雪槐忙雙手扶起,道:「你心切族人之難急著回去並沒有錯,不能怪你。」   射天雕起來,旁邊卻有數十名霧族戰士又拜倒在地,口中不絕高呼天海之王,原來他們是聽先前的霧族戰士說過的,只是不信,這時雪槐顯出如此神跡,便都信了,他們一叫,其他霧族戰士也一齊跪倒高呼,射天雕倒是驚住了,驚道:「天海之王?可——?」急問叫的霧族戰士,才知雪槐先前大顯過神威,善沙已認出他是天海之王的事,剎時間明白了,叫道:「怪道我說這不像老族長的為人啊,原來天海之王已然來到了風神原,我可真是混到家了。」再度拜倒,大叫道:「射天雕拜見天海之王,請天海之王願諒射天雕有眼無珠之罪。」   雪槐忙再度扶他起來,苦笑道:「我早就和善沙老族長說過了,我不是天海之王,你們的預言書中說得清楚,天海之王有天眼神劍,可你們見我身上有劍嗎?」   他這話先前問住了霧族戰士,這會兒卻問不住射天雕,射天雕大叫道:「你若不是天海之王,誰是天海之王?誰可以用一隻腳就能讓我射天雕動彈不得?誰又能像生有天眼一般看破前路有伏兵?誰?誰做得到?」   他大聲問向霧族戰士,霧族戰士一齊高呼:「只有天海之王才能做得到,天海之王,天海之王。」   雪槐再否認也沒用,只有苦笑,想:「不管他,藉著這股士氣打完這一仗再說。」   再審問俘虜,知道波羅這一路共有四萬大軍,先前陣亡的加上這一萬五,在睛雪城下還有兩萬大軍,雪族不到六千戰士,便加上霧族這兩千人,實力仍遠遠不如。   但有一個細節卻引起了雪槐的注意,俘虜交代,紅毛鬼彼此之間是用信鴿聯繫,所以傳遞信息異常神速,俘虜中就帶有兩籠信鴿。   一個極其大膽的主意突地湧上雪槐心頭,當即命俘虜給波羅寫信,假說援兵不只是霧族人,還有雨、霜兩族,共有四五萬人,這夜已在春雪河宿營,明日肯定會來解睛雪城之圍,請波羅連夜秘密撤軍,去崩雪峽設伏,這裡的伏兵明日也悄悄跟在霧雨霜三族援軍後面,當三族援軍過崩雪峽時,波羅伏兵攔腰殺出,這裡跟去的伏兵同時從後掩殺,兩下夾擊,三族援兵必敗。   雪槐出發時善沙給了他一張風神原的詳細地圖,崩雪峽是霧、雨、霜、雷四族去睛雪城的必經之地,若要伏擊此四族派出的援兵,伏兵崩雪峽最為理想。   雪槐可以肯定,波羅只要不懷疑信的真實性,必會去崩雪峽設伏,而流經崩雪峽左側的淚河便是雪槐手中致命的利器。   雪槐命俘虜將信發出,所有俘虜綁在林中樹上,宣示只要老老實實的,戰後必饒他們活命,這三千俘虜乃是撿了一條命,如何敢不老實,雪槐命五十名霧族士兵看守,余軍急奔崩雪峽左面的淚河。   淚河原本流經崩雪峽,後因山體崩塌改道,雪槐命連夜伐木,堵住淚河水,同時掘開堵在崩雪峽口的淤泥,也以大木頭塞住。   另一面,雪槐派射天雕急趕回睛雪城,若見紅毛鬼撤軍,便全軍盡出,去長蛇嶺埋伏待敵。長蛇嶺在睛雪城西北方向,嶺如長蛇,下有小道,頗為險峻,但那一面並沒有紅毛鬼出現,射天雕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在那兒伏兵的用處,但此時他對雪槐已極為敬服,並不詢問,當即領命回睛雪城。   雪槐從俘虜口中得知,紅毛鬼此次大舉來犯,共有三十萬大軍,分這三路,波羅與另一大將牙勃裡各率四萬大軍分兩路秘密南下,以偷襲之術,同時攻擊霧、雨、霜、雪、雷五族,主要是牽制五族大軍,能滅則滅,不能滅,能牽制住五族大軍便算成功,紅毛鬼主力則由主帥鐵忽釘率領,猛攻風、電、冰三族,誓要一舉滅此三族,再與波羅牙勃裡合兵對付霧雨霜雪雷五族。   明白紅毛鬼大勢,雪槐算定,波羅若在崩雪峽大敗,必不敢再生南下之心,一定回軍北去與鐵忽釘會合,而若要北去,走長蛇嶺最為便捷。   此時波羅還未來崩雪峽,他卻已算到波羅敗後逃歸之路,射天雕自然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他伏兵長蛇嶺的用意了。   看著淚河寸寸上漲,雪槐的心也一點點懸上嗓子眼,若波羅看破他的假信,或者乾脆信鴿中途出事,信根本送不到,那這一切便是白費力氣,天明後他不得不以區區兩千之眾馳援睛雪城,向波羅的兩萬大軍發起攻擊。   快近天明時,崩雪峽中終於傳來人喊馬嘶,探子回報,紅毛鬼約兩萬人到了峽中,在峽中設伏。   雪槐心中狂喜,仰天暗叫:「老天垂顧。」看堵住的淚河,已成了一座小湖,且不著急,細聽峽中動靜,聽到峽中漸漸安靜下來,知道紅毛鬼一夜急趕辛苦,正抓緊機會休息,當即下令放水。   塞著河口的巨木尾巴上都預先綁了繩子,拴在馬鞍上,霧族戰士得令同時打馬,於一瞬間將塞著的巨木全部拉開。   轟的一聲巨響,便如平地打一個炸雷,積聚的淚河水如雪崩山裂,狂衝而下。   正如雪槐所料,紅毛鬼正在峽中休息,全無防備,大水沖來,許多人還來不及爬起來便給巨浪沖了出去。   惟一遺憾的是,崩雪峽較寬,而淚河秋後水枯,又僅僅只半夜時間,積聚的水不是太多,巨浪僅衝去紅毛鬼三五千人,雪槐暗歎可惜,眼爭紅毛鬼爭先恐後逃出峽口,狂吼一聲:「殺。」當先一馬殺出。兩千霧族戰士殺聲如雷,狂衝下山。   這時太陽剛剛出來,全身濕透的紅毛鬼就像一隻落湯雞,本就著慌,再見殺氣沖天的霧族戰士,更是驚慌到極點,哭爹叫娘,拚命奔逃。   雪槐指揮霧族戰士大殺一陣,斬殺紅毛鬼約莫五六千之眾,加上洪水打去的,這一役兩萬紅毛鬼至少去了一萬一二。   收拾戰場,雪槐率霧族戰士直奔睛雪城,他並不敢肯定射天雕真的把雪族所有戰士全帶去了長蛇嶺,因為他事前並沒說清楚,也無法肯定的說清楚,連去長蛇嶺做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將所有守城戰士全拉去長蛇嶺,雖然波羅連夜撤走了,但若突然反撲呢?去與不去,全憑射天雕心中對雪槐天海之王的身份信任到什麼程度,也還要看射天雕能不能說服紅楓族長。   但其實去與不去都不是十分要緊,無論如何說,睛雪城之圍是解了,波羅剩下不到一萬人馬的敗兵,再起不了多大作用。   到睛雪城,紅楓族長開城出迎,卻不見射天雕,原來射天雕真的率雪族所有精銳連夜去了長蛇嶺。   紅楓年齡和善沙差不多,身材瘦小,年紀雖大,腰卻仍舊挺得畢直,一雙老眼銳光四射,看著雪槐足有好一會兒,似乎要把雪槐看穿。   「謝謝雪將軍率霧族兄弟援手,你們所創造的奇跡讓人驚歎。」他的聲音蒼老卻富有穿透力,彷彿一把寶刀,年歲久遠卻仍舊鋒銳。   他讚歎雪槐創造的奇跡,卻並不承認雪槐是天海之王,顯然要他承認還要等一會兒。   雪槐倒不在乎,而且這樣更好,客氣兩句,進城,送上酒來,這個雪槐就不客氣了,先喝半壇止癮。   響午過後不久,雪槐正喝著酒,忽地響起歡呼聲,隨即腳步聲急響,射天雕急奔進來,一臉狂喜,一見雪槐,立即單膝跪倒,道:「回稟天海之王,我奉命率雪族戰士在長蛇嶺埋伏,天明後不久,波羅果然領著近萬潰敗的紅毛鬼到了嶺下,我待他大部上了嶺中小路才率眾殺出,紅毛鬼新敗又再想不到在那兒會有我們的伏兵,全無鬥志,除波羅在二三百親兵衛護下捨死突出,其餘紅毛鬼全給我們斬盡殺絕。」說到這裡,他猛地回身站起,外面早擠滿了激動無比的雪族戰士和百姓。   射天雕激動的大聲道:「當昨晚我說天海之王已然降臨時,許多人不相信,事實上就是我自己在目睹過一次奇跡後也仍有一點點不相信,我雖依命率雪族戰士去長蛇嶺,心中也在猶豫,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去長蛇嶺做什麼。但現在我相信了,不,在見到紅毛鬼在長蛇嶺下出現的那一刻我就信了,除了天海之王,誰能創造如此奇跡?竟能以區區兩千之眾大敗紅毛鬼四萬,不,不是大敗,是幾近斬盡殺絕,而且自己幾乎沒有傷亡,有誰做得到?誰?」   「只有天海之王。」紅楓叫,老眼裡銳光四射,看著雪槐道:「不可思議的察覺敵人的伏兵,這是一奇,利用敵人的信鴿巧妙的引出敵人並能借天地之利大敗敵人,這是二奇,但這兩奇不算太奇,最不可想像的,是你竟然在敵人未中伏之先,便已知道敵人一定會來,一定會敗,一定會走長蛇嶺,憑什麼,你憑什麼知道?」   說到這裡,紅楓激動的轉身看向族眾,大聲叫道:「只有天眼,只有那能看透未來的天眼才能看到,才能知道,所以我可以肯定,雪槐雪將軍就是天海之王,神樹風巫並沒有錯,是我們理解錯了,天眼神劍並不在天海之王身上,而是在他心裡,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雙眼之外,還有天眼。」   雪槐想不到他竟會這麼解釋神樹風巫的預言,目瞪口呆之餘,想起那心中有劍的難得糊塗,心中不免發笑,而在紅樹的率領下,所有雪族和霧族人眾均已匍匐於地,高呼天海之王。   雪槐知道再否認也沒什麼用,卻又猛地想起了狐女族。   即便他真是預言中的天海之王,能助風神八族打退紅毛鬼,但他能助狐女族去打巨犀軍嗎?   或許領軍的就是敬擎天。   他要和義父在戰場上相見嗎?   心如刀絞,猛地抱起酒罈子,猛灌下去。   連日商議軍情,紅毛鬼居心已明,波羅牙勃裡兩枝兵馬其實只是起的牽制作用,真正的壓力在風、電、冰三族身上,而探子也已送回消息,鐵忽釘二十餘萬大軍正同時對風、電、冰三族發動猛攻。   形勢明瞭,射天雕紅楓一齊看著雪槐,雪槐道:「牙勃裡這一路雖是牽制之兵,也有四萬人馬,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我們可與霧族合兵一處,援兵九雷城,先打敗牙勃裡,再齊聚霧、雨、霜、雪、雷五族精兵聲援風、電、冰三族。」   紅楓道:「一切謹遵天海之王囑咐。」看向射天雕:「立即召集全族戰士,隨天海之王出征。」   射天雕大喜應命,道:「有天海之王帶領我們出征,必要將來犯紅毛鬼斬盡殺絕。」   雪槐道:「求兩們一件事,你們叫我雪公子或者雪將軍好不好。」   他臉帶懇求,紅楓兩個只得同意。   雪槐心中已下定決心,不論神樹預言中那天海之王是不是他,他都不能做那天海之王,他無法起出天眼神劍,無法仗劍掃平戰亂重還大地以和平。   因為他起出神劍的第一個對手是巨犀軍,是冬陽王,是敬擎天。   他無法在戰場上和他們相見,絕對不能。   助風神八族打退紅毛鬼他就走,絕不多留一刻。   雪族在風神八族中相對弱小,族眾不過十餘萬,戰士不到兩萬人,連日惡戰,已傷亡五、六千,但紅楓還是調集了一萬精銳戰士給射天雕,同時他自己亦跟了來。   先到霧族。雪槐以不可思議之神跡一日一夜全殲波羅四萬大軍的消息自然早已傳回,善沙海冬青合族出城相迎,一見善沙,射天雕立即叩頭謝罪,道:「請老族長原諒射天雕有眼無珠之罪。」   善沙呵呵笑,扶他起來,道:「不僅是你,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老天爺會這麼快的把天海之王送到風神原。」   海冬青縱聲狂呼:「風神八族將在天海之王率領下,滅掉紅毛鬼,掃平天下所有戰亂,重還大地以和平。」   「天海之王。天海之王。」霧、雪兩族一齊狂呼,聲震九天。   雪槐臉上強帶微笑,但眼尖的人,卻能在他眼睛的深處,看到無言的悲傷。   善沙早已整軍一萬五千人,交由海冬青率領,隨雪槐出征。但和紅楓一樣,他自己也隨軍跟了來,雪槐能猜到他和紅楓跟來的用意,無非是因為雪槐身上沒有天眼神劍,他們要用自己的聲望向霜、雨、雷三族族長力證雪槐就是天海之王。雪槐雖明白,也不好相勸,只得由他們。   領了這兩萬五千精兵,急赴九雷城,但到九雷城下,牙勃裡卻已退走,一是霜、雨兩族援軍已到,最主要的則是波羅慘敗的消息傳到了他耳朵裡。   霜、雨兩族援軍先已進城,雪槐軍到,九雷城門大開,一個女孩子飛馳出來。這女孩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雪白的一張瓜子臉,頗為秀麗,她穿著一襲紅裙,跨下馬也是通體赤紅,從城門洞裡衝出來,就像是滾出來一團火。   「雲朵兒。」射天雕打了聲忽哨,海冬青卻叫道:「這野丫頭,還梳著丫頭辨兒,未必霜千里還沒給她攏上嚼子?」   原來這女孩子是霜族族長霜板橋的孫女雲朵兒,性子嬌俏火辣,是風神四傑之一霜族霜千里打小的戀人,只是還未成親。   雲朵兒直奔到雪槐幾個馬前,才猛地勒馬,對善沙紅楓兩個叫道:「善沙爺爺紅楓爺爺。」眼光去海冬青射天雕臉上一掃,卻噘起嘴兒道:「我不跟你兩個說話。」   「怎麼,怕霜千里吃醋?」海冬青怪笑。   「我猜她是怕給我的情話兒迷上,所以不敢跟我說話。」射天雕擠眉弄眼。   「馬不知臉長。」雲朵兒做個鬼臉,海冬青射天雕相視大笑。   「善沙爺爺紅楓爺爺,聽說天海之王來到風神原了,在哪兒啊。」雲朵兒一面問,一面四下亂瞧,最後眼光落在雪槐臉上,伸出一指白生生的指頭一指,道:「是不是他?」   「雲朵兒。」   一群人迎出來,當先三個老者,喝斥雲朵兒的老者大約六十來歲年紀,身材高大,一張紫紅臉,不怒而威,自然是雲朵兒的爺爺霜族族長霜板橋。霜族是風神八族中除風族外最大的部族,有族眾數十萬,戰士五六萬,霜板橋為人端方,在風神八族中亨有很高的威望。   雲朵兒吐了吐小舌頭,打馬回去,湊到霜板橋耳邊道:「爺爺,他身上真的沒有天眼神劍。」   她聲音不大,但這時距離已近,雪槐這面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射天雕剛要開口,那面雷族族長雷剛卻先抱拳道:「雷剛代表雷族百姓,多謝霧雪兩族兄弟來援。」   紅楓笑道:「風神八族一脈同根,理當互相援手,但若不是老天爺垂顧,將天海之王送到風神原,我們雪族這會兒別說來給你們援手,自己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說著向雪槐一指,激動的道:「這便是天海之王,雪槐雪將軍,兩百年的預言已經應驗,風神八族的苦難過去了,天下百姓的苦難也即將過去,大家歡呼吧。」   但霜板橋三個卻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激動,旁邊雨族族長雨潤田冷冷的道:「天海之王終於來到風神原,好啊,但我好像沒有看到天眼神劍,請天海之王亮出天眼神劍讓大家看看好不好。」   雨潤田霜板橋雷剛三個一齊看向雪槐,紅楓善沙臉色齊變,剛要說話,雪槐卻一擺手,道:「我身上沒有天眼神劍,我也不是天海之王。」   「雪將軍。」善沙紅楓齊叫。霜板橋臉上本來沒有半點表情,這時卻是眼光一亮。   雪槐扭頭看向他兩個,誠懇的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爭執誰是天海之王,最重要的是趕快出兵,救援風、電、冰三族。」   他這話有理,事實上無論善沙還是紅楓都知道,雪槐沒有天眼神劍,霜板橋幾個信就信,不信,還真不能強要他們信,到底神樹風巫的預言書言之鑿鑿的在那裡擺著,雪槐沒有天眼神劍,就和預言對不上號。   霜板橋叫道:「好,我們即日出兵,所謂蛇無頭不行,五族大軍該有個統帥。」   海冬青射天雕對視一眼,齊叫道:「我們推薦雪槐雪將軍。」   「不行。」雨潤田搖頭。   射天雕大怒,叫道:「即便你們不承認雪將軍是天海之王,但他以區區兩千人大敗波羅四萬大軍總是不爭的事實,就憑這一點,他就可以做統帥。」   海冬青也是冷哼一聲,叫道:「若讓一個比不上我的人做統帥,休想讓我心服。」眼光有意無意,便斜瞟向霜板橋馬後的霜千里。霜千里身形不如海冬青射天雕魁梧,卻要高出半個頭,冷面如刀,一臉悍勇。風神四傑中,海冬青力氣最大,射天雕箭術最好,風無際心思最為慎密,霜千里卻是刀法最強,海冬青眼光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勃然大怒,叫道:「你是說我比不上你嗎?」   海冬青眼光直射過去,叫道:「就是,你說你哪點比我強?」   「啊。」霜千里一聲大叫,撥刀便要衝上,卻給霜板橋喝住了。   海冬青射天雕都是風神八族著名的勇士,紅楓善沙說雪槐是天海之王霜板橋三個可以不理,但海冬青兩個的話卻不能不考慮,與雨潤田雷剛對視一眼,雨潤田道:「我們三族戰士誰也不認識他,戰士不認識主帥,上下不是一條心,乃是兵家大忌。」   「我倒有個主意。」雲朵兒突地插口,道:「何不兵分兩路,霜雨雷三族戰士由千里哥率領,霧雪兩族戰士則由雪將軍率領,你們還可以比一比,且看是你們口中的天海之王厲害,還是我們的千里駒更了得。」   「這主意好。」雨潤田首先喝彩,雷剛看看霜板橋,再看看善沙紅楓兩個,有些為難。   五族中霜族最強,這次來了五萬戰士,雨雷兩族未受損失,也各可調出兩萬精銳,等於便是九萬人,而雪槐集霧雪兩族才兩萬五千人,實力明顯不如。   善沙紅楓臉上變色,但海冬青射天雕卻是同聲叫好,海冬青冷眼看著霜千里,叫道:「霜族的千里駒,打仗可不是跑馬,千萬看仔細了,別落敗中伏讓我來救你可就不好看了。」   「且看是誰救誰。」霜千里冷笑。   即日誓師出兵,善沙紅楓自回族中。   以大荒河為界,風電冰三族差不多佔了風神原一半的土地,探子回報,大荒渡這時已為紅毛鬼佔據,而由三族接連送來的求援信得知,電族除最為除峻的閃靈城,其餘四城均已失陷,風族七城已失四城,只餘春風秋風季風三城,冰族五城已失三城,僅餘寒冰天冰兩城,且紅毛鬼三路大軍一直在不停的猛攻,形勢岌岌可危。   但五族大軍必先得渡過大荒河,才能談得上救援風電冰三族,要過大荒河,只有強攻大荒渡。大荒渡上間隔一里,有大小兩座石橋,分別名為大荒橋小荒橋,紅毛鬼在對岸橋頭駐有重兵,想要過橋,絕沒有那麼容易。   這日到大荒渡,天已傍黑,殘餘的天光裡,對岸紅毛鬼的營帳從橋頭一直延伸開去,兵力至少在三到五萬之間,紅毛鬼顯然明白大荒渡是五族援兵必經之地,不惜重兵守橋。   霜千里雙眉一揚,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我攻大荒橋,你攻小荒橋,打過橋去吃晚飯,且看誰先飯熟。」   一邊的雲朵兒叫道:「好啊,誰先飯熟我上誰那兒去吃,人家肚子早就餓死了呢。」   雪槐點頭答應,移軍小荒橋。   大荒橋有四馬寬,小荒橋還要窄一點,只有三馬寬,一次上去不了多少人。霜千里選五百精銳猛士,自己一馬當先,猛攻過去,紅毛鬼早有準備,橋頭以長槍大盾拒守,兩翼強弓急射,箭如雨下。五百猛士雖以大盾左右護住,仍不絕倒下,屍體很快就塞滿了橋面,這時也沒什麼客氣可講,後面的湧上來,將塞在橋上的屍體往河裡一丟,清空橋面,繼續猛攻。   紅毛鬼防守十分頑強,霜千里長刀如電,將前面的紅毛鬼成片劈倒,後面的紅毛鬼卻又飛快的填補上來,始終死死塞住橋頭,前面的霜千里進不了,後面的戰士便全部塞在了橋上,兩翼紅毛鬼箭如雨下,霜族戰士死傷慘重。   先前射天雕見己方還未到小荒橋霜千里就發動了進攻,說好比賽,卻又搶先進攻,明擺著不公平嘛,不由大罵,眼見霜千里受阻,樂了,對海冬青道:「你我左右齊上,必要殺開一條路來,叫那千里駒看看。」海冬青大聲答應。   他兩個躍躍欲試,雪槐卻皺起了眉頭,霜千里那面的情形全落在他眼裡,小荒橋還沒有大荒橋寬,更不利於進攻,若也像那樣塞在橋上,死傷必重。他本可用遁術過橋,從紅毛鬼後面殺入,卻又不想顯露太多的手段,以免射天雕海冬青等更死心塌地的當他是天海之王。   張目四顧,計上心來,原來河岸上有一排翠竹,均有碗口粗細,五六丈高下,當即道:「由我打頭,你兩個各選一百戰士,待我掃開橋頭阻礙,你們便飛速過橋,殺兩翼弓箭手。」說著騰身而起,選一枝最長大的竹子,一刀斬斷,怒吼一聲,直衝上橋,同時間長竹旋動,那竹子本有五六丈長短,再給他神力舞開,頓時舞成一座十餘丈方圓的大竹山,細小的竹枝劃過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便橋面下的水,也給他旋起的狂風激得浪花飛濺。   對面的紅毛鬼早凝神戒備,誰知衝過來的只是一座巨大的裹著旋風的竹山,再看不見人,慌張間萬箭如雨,但可射裂重革的怒箭卻給長竹旋起的狂風盡數掃了開去。   雪槐三個起落便衝到橋頭,長竹旋動,塞著橋頭的紅毛鬼本來長槍大盾,堅若鐵磊,但遇著雪槐的長竹,卻就像秋葉遇著了竹掃帚,一掃一大片。   海冬青曾在小山上見過雪槐以大樹掃紅毛鬼的神威,這時還好一點,射天雕眼睛可就瞪大了一倍,喃喃叫道:「天爺,天爺,他若不是天海之王,我情願把腦袋砍下來給那千里駒做夜壺。」驀地裡仰天狂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衝啊。」   「天海之王,天海無敵。」背後霧雪兩族戰士熱血沸騰,齊聲狂吼,聲震九天,一齊衝上。   這時雪槐早大掃帚掃灰一般在橋頭掃出老大一片空間,射天雕海冬青順利衝過橋頭,兩面一分,便如兩頭猛虎,撲向兩翼紅毛鬼的弓箭手。   紅毛鬼早給雪槐不可思議的神威驚得心膽俱寒,眼見橋頭失守,知道再守不住,當即扭頭就跑。   這面霧雪兩族戰士震天的狂喊聲也驚動了大荒橋上苦戰的紅毛鬼和霜族戰士,眼見這面失守,大荒橋的紅毛鬼立時慌了手腳,急往後撤,霜千里趁勢衝過橋頭,奪了大橋。   「撿剩飯的傢伙。」海冬青冷笑。   「待我刺他一刺,看他是否也知道臉紅。」射天雕叫。   雪槐看向他兩個,微笑道:「我看你兩個不是為救援風電冰三族而來,而是純心來和霜千里鬥氣的。」   他雖含笑而說,海冬青兩個自然明白,海冬青點頭道:「是,只在嘴巴上鬥氣爭勝,不是男子漢的行徑,也不利於大局。」   射天雕也道:「那我們以後就不理他。」   當夜就在河邊宿營,派出探子打探紅毛鬼動靜。   風、電、冰三族由東向西展開,東面是風族地界,西面是冰族地界,正對著大荒渡則是電族地界,本來紅毛鬼要入侵,須由北向南,先攻風族之秋風,電族之閃靈,冰族之寒冰三城,但此次紅毛鬼兵行詭道,由三族的結合部直插進來,先奪了電族正對著大荒渡的青靈城,攻佔大荒渡,一舉斬斷風神原南北之間的聯繫,然後波羅與牙勃裡南下,牽制南方五族,鬼帥鐵忽釘自帥大軍回頭北殺,再分兵三路,一路攻電族,一路攻風族,一路冰族。背後突然有紅毛鬼殺來,三族都未防備,因此損失慘重,風族七失其四,冰族五失其三,最慘的是電族,除最北面的閃靈城,南面青靈之後虹靈、巨靈、嘯靈也先後失陷,此時五族援軍到,等於面對的全是紅毛鬼,三族殘兵還在紅毛鬼後面苦撐。   探子回報,渡口的紅毛鬼連夜退守青靈城,與城中守軍合為一處,總數約在五萬,為首大將牙勃裡,顯然牙勃裡知機退回後,便扼守大荒渡,阻擊五族援兵。   霜千里聽得是牙勃裡領軍,大笑,道:「這網底之魚,先前在九雷城算他溜得快,這回我看他還往哪裡溜。」第二日一早撥軍,下午到青靈城下,當即發起進攻,五族大軍雖有十餘萬,但紅毛鬼據城死守,一時也攻打不下,到天黑收軍,霜千里下令連夜伐木趕作雲梯,次日一早誓要攻下青靈城。   出乎霜千里預料,第二日攻城,卻已是座空城,牙勃裡已連夜退守虹靈城,霜千里又驚又喜,對雪槐道:「這鬼將知道守不住退走,倒有兩分先見之明,但他就算逃到天盡頭,我也要逮住他。」當日趕到虹靈城,攻了半日,未能攻下,歇了一夜,第二日再攻時,牙勃裡卻又已連夜翻過巨靈山,退守巨靈城。   這回連海冬青射天雕也禁不住得意起來,海冬青叫道:「紅毛鬼一直以來就是仗著人多,若是單打獨鬥,我們一個戰士可以對付他們兩個。」   射天雕接口道:「何況我們現在是二對一,自然是勢如破竹了。」   雪槐卻不吱聲。   此時紅毛鬼三路大軍正苦攻三族剩下的城池,照理說,負有阻擊五族援兵重任的牙勃裡應該寸土必走,小荒橋失守還可以解釋為抵不住雪槐神勇,但坐擁堅城卻不戰而退,可就大違常理了。但雪槐一時也看不破紅毛鬼肚中的鬼主意,只叫探子盡量遠出,尤其注意兩翼的紅毛鬼。五族聯軍雖有十餘萬,但紅毛鬼卻有二十五六萬,若兩翼紅毛鬼突然回軍,牙勃裡再殺個回馬槍,三路夾擊,大意之下只怕要吃個大虧。但出乎他預料,兩翼紅毛鬼並無動靜,而牙勃裡退上了癮,與前兩城一樣,後面的巨靈嘯靈都只守了一日便棄城而走,最後兵分兩路,遠遠撤向風族的和風城和冰族的無冰城。   八日間連下四城,等於將電族失陷的城池全部奪了回來,五族聯軍意氣風發,所有人中,惟有雪槐暗存隱憂。   連日商議軍情,此時有三個選擇,其中兩個或左或右,追著牙勃裡敗兵攻打和風城或無冰城,第三個選擇是翻過嘯靈山,由閃靈西峽進閃靈原,此時紅毛鬼六萬大軍正在苦攻電族最北的險城閃靈城。   霜千里道:「我主張直進閃靈原,夾擊閃靈城下的紅毛鬼,這個選擇有三大好處,一可將紅毛鬼的三隻蛇頭一舉斬斷一隻,二可與電族合兵一處,更壯聲勢,三是由閃靈東西峽口,我六族聯軍左可援風族,右可援冰族,隨心所欲。」   嘯靈山像一張大嘴,閃靈原則是這嘴中一枚尖尖的芒果,但對紅毛鬼國來說,這枚芒果卻是過於堅硬了。嘯靈山這張大嘴的西頭是風族的秋風城,東頭是冰族的寒冰城,正對著的便是閃靈原,此時五族大軍無論救風族還是冰族,都不如去閃靈原近便,小半日便可趕到。而一旦與電族合兵一處,無論出東峽西峽,救援風冰兩族都很近便,翻過嘯靈山這張大嘴便是。   對他的提議,霜雨雷三族眾將均大聲叫好,射天雕海冬青也覺得沒什麼錯,看向雪槐,雪槐心中總覺得不對,一時卻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妥。   即日撥軍,雪槐到閃靈西峽,看那峽,猛地一驚。   閃靈西峽長及百丈,寬卻不到丈餘,兩面石壁陡然直上,直若刀削斧劈,險峻已極。   雪槐腦中閃念,想到一個可能,急問旁邊的射天雕道:「那閃靈東峽,是不是也和這西峽一樣險峻。」   射天雕見他一臉緊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點頭道:「是啊,東峽比這還險,當真可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雪槐臉色大變,叫道:「紅毛鬼一退再退,果然包藏禍心。」急對霜千里道:「快喝住大軍,這是紅毛鬼的詭計。」   霜千里眉頭一皺,道:「紅毛鬼的詭計?什麼詭計,我怎麼沒看出來。」   他的不耐煩明擺擺寫在臉上,雪槐耐著性子解釋,道:「牙勃裡肩負阻擊我五族援軍的重任,卻在八日中連棄四城,為什麼?目地就是要誘我五族聯軍入閃靈原,閃靈峽東西峽口均如此險峻,如果我軍入峽之後,紅毛鬼突然回軍封住兩個峽口,我五族十餘萬聯軍加上電族戰士百姓便生生困在了原中,紅毛鬼可以耐著性子先收拾了風冰兩族再來打我們,甚至也可以根本不理我們,只要死死封著東西峽口,我們便永無出峽之日。」   「原來如此。」海冬青大叫:「我就說紅毛鬼怎麼這麼不經打呢,原來暗藏詭計。」   射天雕也叫道:「紅毛鬼素來狡詐,若不是雪將軍,我們可就要上個惡當了。」   他兩個的叫聲中,霜千里卻忽地仰天長笑起來,雪槐三個都看著他,海冬青道:「有什麼好笑,難道雪將軍說的不對嗎?」   「我不是笑這個。」霜千里搖頭:「我是笑雲朵兒輸給了我。」他這話莫名其妙,射天雕一皺眉頭,道:「什麼意思,軍情大事怎麼扯上了雲朵兒。」   他話中已有怒意,霜千里卻仍是笑嘻嘻地,瞟一眼雲朵兒道:「昨夜我和雲朵兒打賭,我說你們的天海之王若再不拿出點主意戰績來,等我兵入閃靈原與電族合兵一處,然後東西出擊,紅毛鬼也就完蛋了,他也再無法證明自己是天海之王了,所以在此之前,他一定會有不同意見出來,雲朵兒說不可能,我倆就打了一賭,結果今天就應驗了,哈哈哈。」   他話中的意思,雪槐竟是為了要顯示自己,故意虛言惑眾,海冬青射天雕大怒,雪槐忙止住他兩個,看著霜千里,誠懇的道:「霜將軍,請你多想一想,不要意氣用事,從紅毛鬼一入侵所用的戰略,就可看出紅毛鬼此次的主帥非常狡詐,他讓牙勃裡一退再退,定然包藏禍心,我是不是天海之王不要緊,但如果五族聯軍被困閃靈峽就一切都完了,救不了風電冰三族,十餘萬大軍也將盡數喪在閃靈峽中,而且風神八族也徹底完了。」   「越說越嚴重了。」霜千里又是一陣狂笑,猛地斜眼看著雪槐道:「雪將軍,我倆不妨也來打上一賭,如果你的話應驗了,紅毛鬼真的回兵封住峽口,我從此就承認你是天海之王,但如果不像你所說的呢,那就請你滾出風神原,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   「你混蛋。」射天雕怒叫。   霜千里冷哼一聲,喝道:「進峽。」一馬當先,搶先進峽。霜雨雷三族自不會聽雪槐的,跟著進峽,雲朵兒到雪槐身邊一停,冷哼一聲道:「你真讓我失望。」猛抽一鞭,飛馬進峽去了。   雪槐拳頭攥得生生做疼,那一刻,他真恨不得像當日對射天雕一般,將霜千里一拳打下馬來再踩上一隻腳,但霜千里和射天雕不同,霜雨雷三族只聽霜千里的,他若動手,立馬就是一場火並,那樣更糟。   「怎麼辦?」海冬青射天雕一齊看著雪槐。   「我希望我的猜測是錯誤的。」雪槐臉含臉苦,向天低語,卻猛地扭頭看向海冬青射天雕,叫道:「戰爭不是兒戲,我的猜測絕不會錯,立即上山砍伐樹木,於峽口築成堅寨,霜千里到閃靈城發現東峽被封再急趕回這裡,估計三天時間夠了,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至少要苦撐三天,否則若三族精兵全被困在峽中,風神八族真要亡族滅種了。」   「讓這個頑固自大的傢伙去死吧。」射天雕怒罵。   「他死不要緊,牽連風神八族亡族滅種,他就是千古罪人。」海冬青牙齒咬得格格響。   兩人罵是罵,不敢怠慢,急帶軍士上山伐木築寨,雪槐同時遠遠派出探子,偵察紅毛鬼的動向。   不出雪槐所料,第二日牙勃裡便率三萬紅毛鬼翻山而來,射天雕海冬青齊歎雪槐神算,大罵霜千里,雪槐估摸紅毛鬼兵力,道:「紅毛鬼兵力不是太強,若能一舉擊潰,說不定會放棄封峽的打算。」當即命射天雕以一萬人右翼,海冬青領一萬人為左翼,自領五千精銳為中軍,趁紅毛鬼立足未穩,三軍齊發,一通猛殺。   牙勃裡雖探得峽口還有五族聯軍兩萬餘人,但自以為有三萬人足可將兩萬五族聯軍趕進峽中,再沒想到會碰上雪槐這頭猛虎,且此時霧雪兩族戰士對雪槐越發心服,深信他就是天海之王,上下齊心,士氣如虹,喊一聲殺,排山倒海般便撲上去,紅毛鬼雖還多五千人,卻根本不是對手,陣勢瞬時間便給沖得七零八落,大敗,丟下五六千具屍體,倉皇撤去。   但雪槐還是想得太好了,此次領軍的紅毛鬼統帥鐵忽釘深謀遠慮,極為了得,誘五族進閃靈峽封而困之,乃是他滅風神八族的關健一步棋,豈容有失,在得知防守峽口的便是以兩千人幾乎全殲波羅四萬大軍的雪槐後,當即命敗軍之將波羅再率五萬大軍火急趕來,與牙勃裡合兵一處,誓要將雪槐趕進峽中困死。   紅毛鬼近八萬之眾,潮水般壓至,雪槐雖神勇無敵,射天雕海冬青亦是兩條猛虎,但紅毛鬼有備而來,死戰不退,苦戰三日,雪槐雖殲滅紅毛鬼萬餘,自己也損失了六七千戰士,只得倚寨死守,而身後霜千里卻仍沒有半點消息。   這已是第四日,殘陽消退,攻了一日的紅毛鬼也終於退了下去,雪槐依峽而築的大寨前,紅毛鬼的屍體堆成小山。   不時有頻死的戰馬發出淒厲的嘶叫,在晚風中遠遠送出。   幕色如煙。   雪槐的心情也正如這幕色,沉重而壓抑。   「四天我們已經死了八千人,而上次我們殲滅波羅四萬大軍還死不到一百人,這個混蛋,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射天雕暴跳如雷。   海冬青也是怒目圓睜,叫道:「雪將軍,我們再不能替他死撐下去了,我們已撐了四天,仁盡義至,不能再撐了。」   早在昨夜,射天雕兩個就力主撤軍,兩族戰士死得他們心痛,但最心不甘情不願的,就是替霜千里擋災。   他兩個性子激烈,一直認為,霜千里即然要這麼做,一切就該由他自己負責,他們撐了三天,已盡了最大的義務,再不必管了。若不是雪槐以事關重大堅持,他兩個絕不願再撐這一天。   但明天怎麼辦,再撐一天嗎?他堅持,射天雕兩個雖不情願但也決不會不聽他的,但明天霜千里一定會回軍嗎?多撐一天至少要多死兩三千戰士,霜千里若不回軍,這兩三千戰士豈非又白死了?而事實上霜千里若已明白過來,照腳程,昨天就該回來了。不回軍,肯定是不願認輸,必然在揮軍猛攻東峽口,希望能從東峽口殺出去,則就算給雪槐料中了,他也還是可以吹牛皮。射天雕兩個一直這麼猜。   而雪槐雖不贊同他兩個的猜想,心中卻承認,十有八九是那樣。他和霜千里打的交道雖不太多,但已經看清,霜千里實在是個極度驕傲自負的人,他是不會輕易認輸的,況且手中握著三族九萬精兵,還有電族戰士至少也還有一兩萬人,這麼雄厚的實力,他一定會不惜血本死攻東峽口,以圖殺出一條血路來,而絕不會回軍向雪槐認輸。   木寨下面,不但有紅毛鬼,也有倒下去的霧雪兩族戰士,這時雪槐眼光下望,只見一堆紅毛鬼的屍體上,仰躺著一個雪族戰士,胸口中了一枝箭,臉痛苦的扭曲著,眼睛到死也沒有閉上。   雪槐心中一陣絞痛。   這些戰士信他、愛他、敬重他,跟隨他的長劍浴血死戰,但他卻讓他們死不瞑目。   怎麼辦?   雪槐緊捏左手,手臂裡面,似乎有一種力量如海滔般怒嘯。   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   與生俱來秘不可測的封印。   這隻手臂裡被封著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他又想起了長眉那夜的話:放一放手,收一收劍。長眉的語氣是如此的沉重,似乎在預示著這股力量的強大和不可阻擋。   有一段時間,雪槐心裡非常的害怕,他害怕這股力量破印而出,讓他變成一個嗜血的惡魔。   但現在,他非常渴望這股力量能破印而出。   看著兩族戰士一個個倒下,他的心真的痛到了極點。   只要能滅掉紅毛鬼。   只要兩族戰士再不像這大寨下的戰士般死不瞑目。   就算下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但這海滔般的力量卻也如大海般遙遠,他能感覺到,卻不能真實的把握到。   回望閃靈原,夜霧迷濛,雪槐多希望看到霜千里的戰馬從夜霧中鑽出來啊。   事實上正如雪槐幾個猜的,霜千里第二天便已知道雪槐的預想是正確的,但他不願回軍向雪槐認輸,而是仗著手中的優勢兵力,在閃靈東峽發動猛攻,妄圖殺出一條血路來,但峽口實在過於險峻,一次能攻上去的不過幾十個人,再多就擠不下了,他雖不惜血本,兵力也遠多於紅毛鬼,紅毛鬼在峽口的兵力絕對不會超過一萬人,但卻是有力無處使,有兵用不上。   就在雪槐回望閃靈原的這一刻,霜千里剛無奈收兵,苦攻兩日,無有寸進,紅毛鬼的防守就如峽口的岩石,堅不可摧。   霜千里強捍的眼神開始出現慌亂,他似乎已看到了全軍困死原中的可怕結局。   「要不,我們還是回軍西峽口,他預先料中,該會替我們守住峽口。」邊上的雲朵兒建議。   「不,我絕不向他認輸。」霜千里臉上重又恢復了倔強的神色。   「事實上你已經輸了啊。」雲朵兒也惱了:「男子漢不要輸不起,而且輸給天海之王,你也不丟人。」   「什麼?」旁邊電族族長劈長空訝叫出聲:「天海之王來到風神原了嗎?」他年齡在六十左右,個子不高,但飽經風霜的眼光仍舊堅毅有力。由於霜千里絕口不提,他還是第一次從雲朵兒口裡聽到天海之王幾個字。   「是。」雲朵兒略一猶豫,點頭,卻又加了一句:「但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   「沒有天眼神劍?」劈長空驚喜的眼裡現出猶疑。   「所以他絕不是天海之王。」霜千里叫。   「我說他是的。」雲朵兒提高了聲音:「他能以兩千人殲滅波羅四萬人,能事先預料到這是紅毛鬼的詭計,這都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事實上爺爺也有幾分相信,不僅是他的奇跡,還有紅楓爺爺和善沙爺爺,他們雖老了,眼光還在。」   「以兩千人滅波羅四萬人?了得,善沙紅楓都認為他是天海之王嗎?」劈長空的眼裡重又現出驚喜。   霜千里突地大笑起來:「好啊,就算他是天海之王好了,預言中的天海之王戰無不勝,那他就用他的兩萬五千人打敗紅毛鬼的二十五萬大軍好了。」   「你。」雲朵兒給他氣怔了。   「天海之王,天海之王。」劈長空眼望閃靈峽,口中喃喃念叨。   「但兩萬五千人能打敗紅毛鬼二十五萬大軍嗎?」他的聲音,遲疑沉重,正如這幕色。   第七章   雪槐做了個夢,無數的紅毛鬼潮水般湧上來,衝進大寨,射天雕海冬青奮勇砍殺,但紅毛鬼殺也殺不完,越殺越多,亂刀從中,射天雕兩個先後倒下。   雪槐猛地坐了起來,心口怦怦直跳。   靜夜的軍營,只有刁斗聲清晰的傳來,卻越讓人覺得靜得可怕。   回思夢境,是如此的清晰,雪槐似乎還能看到射天雕倒下前血紅的眼神。   真的只是夢嗎?   還是天眼神劍又在向他示警?   難道天眼神劍不但能看到現在,還能看到未來?   雪槐霍地跳起,狂跳的心於一瞬間靜於止水。   這世上的許多東西,一旦錯過,永不重來。而對與錯失與得,往往只是雙腳剎那的遲疑。   他已做出決定。   霧雪兩族戰士連夜撤軍。苦戰四日,紅毛鬼認識到雪槐可怕的戰力,已開始在峽口左近的小山附近伐木築寨,似乎有將附近小山借寨子連成一體的意思,那即便無法在短時間內將雪槐大軍趕進峽中,也能借連寨將雪槐大軍連同峽口一起圍住。   但西面還有一個缺口,藉著夜色的掩護,雪槐一萬七千戰士悄無聲息從缺口處逸了出去,隨即爬上嘯靈山。   上得山嶺,天邊剛露出第一縷晨曦,這時射天雕猛地叫了起來:「快看。」   雪槐海冬青順著他的手指回頭看去,但見就在他們剛剛逸出的山口處,突然鑽出來紅毛鬼,越來越多,很快就將缺口堵得死死的,大略估摸人數,至少在兩萬上下。   「是鬼帥鐵忽釘新調來的,想將我們圍死。」海冬青叫。   紅毛鬼在峽口處先有八萬人,這時竟又調來兩萬,可見鐵忽釘對這裡的重視,先前的紅毛鬼雖已給雪槐斬殺了一兩萬,但加上這兩萬,紅毛鬼絕不會少於八萬人。   射天雕海冬青駭然相視。   只要遲得一步,紅毛鬼堵死缺口,兩族剩下的一萬七千戰士除了戰死在峽口,再無第二條路。   海冬青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雪槐。這時晨陽正照在雪槐頭上,在他頭頂幻出一個金黃色的光圈,使他看上去有若天神。   而在射天雕兩個心裡,這時的雪槐,就是天神。   回軍南下,走了半日,到了一條小河邊,全軍休息做午飯。   先前射天雕兩個極力主張撤軍,但真正撤軍南歸,兩人卻又都悶悶的,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   雪槐知道為什麼,霧雪兩族剩餘的戰士雖然回去了,但這一仗是輸了,風神八族也完了,剩餘的這一萬七千戰士回去惟一的結局,只是戰死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   雪槐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   一個人走到河邊,看著河水,不知怎麼地,雪槐突地又憶起那日初進風神原,小山上,維巴老爹像一只凶狠的老猴子一樣吊在敵人身上的情景。   五族精銳已盡數被圍在閃靈原,餘下的老弱病殘絕不是二十多萬紅毛鬼的對手,但風神八族從來都是不屈的民族,雖是老弱病殘,也必將浴血死戰,當日維巴老爹那一幕,將再次上演。   想像著那種悲壯的情景,雪槐心頭象壓了一塊大石頭,他突然特別的恨自己,當日為什麼不取回天眼神劍,那麼現在的情形就絕不是這個樣子。   但現在後悔也晚了。   狐女族將族滅人亡,風神八族也將是這樣。狐女,石敢當,射天雕,海冬青,善沙,紅楓,還有維巴老爹和他的兒子媳婦孫兒,所有這些人,都將在不久之後死去。   在雪槐的眼前死去。   看向小河,雪槐心中的痛,正如這不絕的河水。   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雪槐心中不絕的呼喚,猛地想起這些日子天眼神劍屢屢顯示的神跡,心中一動,想:「天眼神劍的靈力到底有沒有在跟著我?如果跟著我,那麼——?」   想到這裡,心中狂跳,深吸一口氣,念動無唸咒,無思無念,隨即將靈力放開,盡力去感受神劍的靈力。   不出他所料,他剛將靈力放開,立即便碰到一股極大的力量,正是神劍的靈力,兩股力量瞬間融到一起,同時間雪槐眼前一亮,他突然看到了很多東西。   他看到了閃靈原中的霜千里,正在狂攻東峽口,而閃靈西峽已被波羅率紅毛鬼封死,而在他身後數十里處,牙勃裡正率領七八萬紅毛鬼翻越嘯靈山向他狂追而來。   還有,東面風族正和攻城的紅毛鬼苦戰,西面冰族也是一樣。   他似乎突然之間生了一隻天眼,這只天眼可以隨意的看到風神原上的一切。   雪槐睜開眼睛,狂跳的心似乎要從胸腔中蹦出來。略略一想他便明白了,那是神劍的劍眼,劍眼可以看到一切。   也就是說,他通過劍眼,可以看到一切,紅毛鬼的一舉一動,一切虛實,全在他掌握之中。   這時射天雕來叫他吃飯。雪槐強抑激動,先不吱聲,心中盤算。他雖能看透紅毛鬼的虛實動靜,但無論如何說,他只有一萬七千戰士,紅毛鬼卻有二十五萬大軍。   吃完飯,射天雕海冬青起身整軍,雪槐心中已盤算停當,猛地叫道:「我們不能就這樣回去,我們應該在這裡將紅毛鬼徹底打敗,救出風電冰三族。」   他的話過於突兀,所有人都是一愣,海冬青看著他,遲疑的道:「但是我們。」   「你們信不信我?」雪槐不等他說完,猛地大叫。   海冬青射天雕對望一眼,射天雕猛地大聲叫道:「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我們信你。」   「我們絕對相信你。」海冬青也縱聲大叫:「天海之王,戰無不勝。」   「天海之王,戰無不勝。」一萬七千戰士一齊高呼。   「好。」雪槐眼發銳光,道:「你們信我,我就帶你們打勝仗,我們雖然只有一萬七千人,但一定能打敗紅毛鬼。」轉眼看向海冬青,喝道:「海冬青,你率五千人繼續南走,沿途可將殘破的衣甲兵器丟掉一些,間中做飯,亦不可減灶,五千人卻要裝出一萬七千人的樣子,明日晚間到嘯靈城外,立即悄悄折回,抄近路東行,然後翻嘯靈山,到冰族寒冰城東幽水埋伏,中途要滅掉一切痕跡,不使紅毛鬼追兵查知你們去向,到幽水後,數日後必有紅毛鬼敗兵來到,待他們渡過大半,你可截住他尾巴斬殺,不可太貪,能斬獲二、三千人便算大功。記下了沒有。」   雪槐說這一切,猶如霧裡藏花,海冬青完全的莫名其妙,但心中卻反而興無比,他深信雪槐的神通,心中認定,越是他不明白的,就越會有奇跡發生,大聲應道:「海冬青記下了。」   「好。」雪槐隨看向射天雕,道:「即刻撥軍,斜向東行,一路偃旗息鼓,明日晚間,須到冰族天冰城外。」   射天雕也大聲應了,當即兵分兩路,雪槐率一萬二千戰士,掩旗東行,海冬青則仍往南走,吸引追兵。海冬青先前並不知有追兵,這時便派出探子,探知牙勃裡果率大軍狂追而來,一時間驚喜交集,對雪槐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雪槐一路掩行,第二日傍黑時分到了冰族天冰城下,但見城下殺聲如雷,紅毛鬼正在猛攻,城上冰族戰士拚死抵抗,雪槐眼利,看城上抵抗的不都是年青人,也有不少老者少年,甚至還有婦女,情景慘烈之極。   鬼帥鐵忽釘此次南犯,手下三大鬼將,牙勃裡、波羅、金彈子,其中金彈子領軍七萬,負責攻打最東面的冰族,這時在天冰城下,至少有三萬紅毛鬼,而冰族全族也只有三萬餘戰士,沙冰無冰陷冰三城失陷,已死傷萬餘戰士,剩下不到兩萬人分守天冰寒冰兩城,勢單力薄,若不是城中老小拚死相助,早已城破,但撐到這日,也已盡了全力,不少地方都有紅毛鬼爬上城頭,後續的紅毛鬼還在源源爬上,城破只在眨眼之間,雪槐大軍來得正是時候。   一看城上情景,射天雕目齟欲裂,看向雪槐,雪槐點頭,射天雕驀地長呼:「天海之王率霧雪兩族來援,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殺呀。」大刀一揚,搶先殺出,一萬二千戰士齊聲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狂殺過去。   紅毛鬼正為立馬就要破城而狂喜,再想不到身後會有軍殺到,頓時大亂,而冰族戰士聞得霧雪兩族來援,大喜之下亦開城殺出,兩下夾擊,紅毛鬼立時潰敗,左右逃竄。雪槐率兩族戰士一路追殺,直追出數十里外才收兵。   這一場殺,殲滅紅毛鬼一萬有餘,天冰城於城破之即得救,當真喜從天降,合城歡呼。   冰族族長冰滑原率合族老小在城下迎接雪槐,他六十來歲年紀,高挑單瘦,兩眼因過渡疲勞而熬得血紅,但蒼白的老臉上卻是一臉狂喜,他認識射天雕,卻不識雪槐,一見射天雕便道:「你說天海之王來了,在哪兒?」   射天雕向雪槐一指,道:「雪槐雪將軍,雖然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但他就是天海之王,不過你信不信無所謂。」   這時的射天雕,對雪槐充滿了絕對的信服祟拜,對別人信不信,反而漫不在乎了。   冰滑原一怔,看向雪槐,果然沒看到天眼神劍,一時張大了嘴巴,不知如何稱呼。   雪槐微微一笑,道:「老族長,正如射天雕所說,我是什麼人其實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是寒冰城也隨時有失陷的危險,我們須盡快救援。」   冰滑原連連點頭:「是,是。」卻到底沒有認同雪槐就是天海之王。   先進城,暫息一夜。天冰城裡這時還有近六千戰士,當下合兵一處,第二日一早動身往救寒冰城,一路上冰滑原心急如焚,雪槐卻是不急,他通過劍眼看到,寒冰城情形遠不如天冰城危險,原來冰族這面對紅毛鬼的寒冰城和電族的閃靈城一樣,都是建在險峰之上,易守難攻,且防守的兵力也較多,鬼將金彈子雖親自坐陣攻打,卻是起效不大。   一日急行,晚間到寒冰城外,紅毛鬼卻已撤軍,原來天冰城下的敗兵先已到來,金彈子覺得情勢不是太好,他為人謹慎,便先撤軍再說,卻不是撤往風族季風城與鬼帥鐵忽釘會合,而是撤往閃靈原西峽,不過這早在雪槐算中。   入寒冰城,在城門口,雪槐忽地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扭頭看去,只見左側街角,一個老者正看著他,這老者一襲白袍,大約六七十歲年紀,頭髮鬍子盡白,兩眼卻是亮若閃電,見雪槐看過來,他卻垂下了眼光,閃身轉過了屋角。   「這老者頗具靈力,他是誰?」雪槐心中嘀咕,一時卻無從問得。   寒冰城的防務由寒冰城最得高望重的長老晶一率六大長老負責,晶一年紀還在冰滑原之上,七大長老對雪槐和兩族戰士的救援同樣極其感激,卻同樣不肯認同雪槐是天海之王的說法,射天雕早已死了心,雪槐更是漫不在乎。   當夜飯後,在議事大廳商議局勢,射天雕向冰滑原和晶一等七大長老說了五族聯軍的事,聽得霜千里中計給困在閃靈原,眾長老無不驚怒,而雪槐慧眼獨具,能保全霧雪兩族大軍,更具大勇,竟敢以不到兩萬之眾仍來解冰族之圍,更叫眾長老欽佩,雖不說就此承認他便是天海之王,但卻一至同意將冰族殘餘的一萬三千餘戰士交由他指揮。   雪槐也不客氣,道:「感謝各位長老的信任,要我指揮,諸位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冰滑原晶一幾個相視一眼,冰滑原道:「雪將軍請說。」   雪槐道:「現今情勢,金彈子雖退未敗,我料他必退過幽水,與封西峽的紅毛鬼合兵一處,他先有七萬之眾,天冰城下斬殺萬餘,幽水我已先設下伏兵,大約能斬殺三五千人,前後算下來,金彈子該還有五萬餘人。」   冰滑原叫道:「難怪一直未見海冬青,原來他先去幽水設伏了,我還以為他。」   「你以為他戰死了是吧?」射天雕微微一笑,傲然抬頭,道:「我們跟著雪將軍,絕不會打敗仗。」   雪槐接著道:「紅毛鬼另一大將牙勃裡手下有六七萬大軍,加守閃靈西峽的波羅兩三萬人,再加鬼帥鐵忽釘手下七八萬人,紅毛鬼總兵力至少仍在二十萬以上,而我們霧雪冰三族聯軍加一塊,剛好三萬人可能還不到,閃靈原中雖有十餘萬精銳,卻是半個人也出不來,我們能和紅毛鬼拼的,只有這三萬人,所以我們這仗得換個打法,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苦守城池去和紅毛鬼對耗兵力,我們兵少對耗不起,要想取勝,惟一的辦法,只有放棄城池,在移動中捕捉戰機,避實擊虛,一口一口的慢慢把紅毛鬼吞掉。」   「你讓我們放棄寒冰城?」晶一霍地站了起來。   「是。」雪槐點頭:「這是我接受指揮一職的惟一條件,否則我不能指揮冰族戰士,因為若和你們一道死守城池,最終必是敗亡之局。」   「我們苦守了這麼多日子,怎麼來了援兵反到要棄城了?」   「放棄城池,那族人怎麼辦?」   幾個長老議論紛紛。   晶一略一猶豫,看一眼冰滑原,看向雪槐,道:「這個條件我們恐怕不能答應。」   「你們怎麼這麼糊塗?」射天雕叫:「天海之王戰無不勝,惟有他才能救風神八族,惟有聽他的,我們才能以少勝多,打敗紅毛鬼。」   「年青人說話沒禮貌。」聽射天雕罵他糊塗晶一可惱了,叫道:「他若真是天海之王,自然他說什麼我們就聽什麼,但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   「豈有此理。」射天雕霍地站起,怒叫道:「你們即有眼無珠,那便死守吧,我們即刻撤軍去救風族,如果他們也像你們一樣糊塗,那風神八族便是合當滅亡。」   雪槐知道這件事絕不能妥協,便也跟著射天雕起身,剛要出廳,門口突然閃出一個人來,雪槐一看,正是先前在城門口碰到的那白袍老者。   「寒靈風巫。」冰滑原與晶一齊叫。   雪槐一愣,暗叫:「原來這老者是冰族號稱通靈第一的寒靈風巫,怪不得有那般靈力。」   冰滑原急步過來,道:「寒靈風巫,你來得正好,這位雪將軍。」   但不等他說完,寒靈風巫便舉手止住了他。   「劍是死的,人是活的。」寒靈風巫看向冰滑原和晶一幾個,道:「同樣的,城是死的,今天放棄,明天可以奪回來,但人的生命卻只有一次,若都死在這城裡,那到最後城池同樣要失去。」   他這話說得透徹,冰滑原和眾長老臉上頓時都現出思索之色。   冰滑原看向寒靈風巫,有些猶豫的道:「你的意思是——?」   「是。」寒靈風巫點頭:「聽他的,絕不會錯。」語氣斬釘截鐵。   在風神原上,風巫有著超越於各族族長的影響力,而寒靈風巫素昔又以通靈出名,他極少露面,更極少說話,然一旦開口,一定應驗。   冰滑原眼光掃過晶一等七大長老,隨即看向雪槐,道:「好,雪將軍,我們一切聽你的。」   射天雕大喜,叫道:「只要一切聽雪將軍的,我包你們打勝仗。」   「如果連城池也放棄,我們確實是再也輸不起了。」晶一看向雪槐,雪槐能感覺到他眼光中的壓力。   雪槐看向寒靈風巫,寒靈風巫也直看著他,晶亮的老眼深不可測。   雪槐微微吸一口氣,道:「三族聯軍明日一早出發,攻打敗退閃靈東峽的紅毛鬼,最多三日,鬼將牙勃裡的八萬大軍必會殺到,因此最多在三日之內,天冰寒冰兩城的百姓及一切糧食物品都要撤出去,只留給紅毛鬼兩座空城,這件事請族長和七大長老負責。」   幾個長老互相對視,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開口。   第二日一早,霧雪兩族一萬二千戰士加冰族一萬三千戰士共兩萬五千人揮軍出城,直指閃靈東峽,傍黑時分到了幽水,海冬青迎上來,一臉喜色的稟報道:「今日響午,果有紅毛鬼敗兵過幽水,我依將軍吩咐,在他們大隊過後,截住後軍,共斬殺紅毛鬼五千,紅毛鬼沒想到我們在這裡有伏兵,全無鬥志,爭先恐後只往河裡跳,最可笑的,是過了河的紅毛鬼,數萬大軍,眼睜睜看著我們在這面砍瓜切菜般斬殺,竟不敢回軍來救,哈哈哈,當真好生痛快。」   雪槐雖讓冰滑原晶一等負責撤出兩城百姓,但其他長老留下了,冰滑原和晶一兩個卻隨軍跟了他,這時海冬青說得興高采烈,他兩個卻均是一臉驚容。他兩個跟來的主要原因,還是對雪槐不太信任,這時見雪槐如此神算,驚駭之餘,懷疑之心不免又動搖三分。   探子回報,金彈子敗過幽水後,與東峽守軍合兵一處,約有五萬餘人,此時正伐木築寨,有死守之意。   射天雕大叫:「好啊,只要不像兔子似的開溜就好。」   海冬青也叫道:「可用信鴿通知霜千里那混蛋,讓他全力攻打東峽,兩下夾擊,把那金彈子夾成金葉子。」   雪槐心中已有定計,並不吱聲,下令揮軍過河。   幽水到閃靈東峽有半日路程,軍到距峽十里,雪槐喝令住軍,伐木紮寨,射天雕海冬青等將均是不解,射天雕道:「我們何不趁著連日大勝,一鼓作氣打破金彈子的圍困,救出霜千里那混蛋。」海冬青也道:「是啊,這裡只有金彈子一路兵馬,正是機會,否則牙勃裡八萬大軍追過來,那就麻煩了。」   雪槐微微搖頭,道:「閃靈峽中困著的霜千里大軍是成敗的關健,這一點,我們知道,鬼帥鐵忽釘更明白,金彈子絕不會輕易放充峽口,峽口地勢險要,他兵力又佔優,就算我們和霜千里內外夾擊,我也可以肯定的說,在牙勃裡援軍到來之前,我們絕沒有破峽的希望,攻西峽也一樣,鐵忽釘給波羅重兵守峽主要就是防我回軍一擊時他可死撐三四天,而一旦我們被拖住,牙勃裡八萬大軍在後一抄,我們非全軍覆沒不可。」   他這樣一說,無論射天雕兩個還是冰滑原晶一全愣住了,個個臉上變色,冰滑原道:「即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紮寨,等著牙勃裡來包抄我們嗎?」   但不等雪槐解釋,射天雕卻叫了起來:「雪將軍即已看破此中關健,自有奇計,我們腦子笨,還是少問吧。」和海冬青自去伐木築寨。他兩個對雪槐的信任祟拜,實已到了盲目的地步。   歇了一夜,第二日,雪槐命海冬青射天雕各領軍五千,輪番去峽口金彈子軍前罵戰,吩咐不可強攻營寨,只須大罵便是,紅毛鬼若出兵迎戰,便退回來,紅毛鬼必不會遠追,待其撤回,又可回軍去罵。   射天雕兩個雖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也不問,奉令而行,不出雪槐所料,金彈子以為射天雕兩個是要誘他大軍來追,因此雖見射天雕兩個兵少,卻也絕不追來,射天雕兩個退,他便也收兵回營。射天雕兩個報回軍情,雪槐只是冷笑。   鬧了一日,到夜間,雪槐對海冬青道:「我給你兩千兵馬,你連夜摸去幽水上游三十里處搭一座浮橋,切記不要聲張,避免走露風聲。」   海冬青領命去了,雪槐對冰滑原道:「老族長,我也給你兩千人,一日一夜間,你要扎一萬個草人。」復對晶一道:「晶一長老,這一帶你熟,請你去找一百隻山羊來,一定要活的,越健壯越好。」   冰滑原晶一這幾日對雪槐戰法早已看得雲裡霧裡,這時更加糊塗,又是草人又是山羊,幹什麼啊,卻又怕射天雕說他們糊塗還多嘴,也自不問,只依令而行。   第三日,雪槐復叫射天雕去挑戰,卻又換了戰法,吩咐金彈子若出兵,不退,只是也不必接戰,以強弓猛射便是,天黑便回。   射天雕領令而去,罵戰一日,射死數百紅毛鬼,傍黑回營,雪槐下令早早做飯,早早休息。   午夜時分,雪槐令起三軍,命將草人豎在寨中,以衣甲飾掩,同時命將一百隻山羊綁了後腿倒吊起來,每隻山羊下面放一面皮鼓,大軍隨即悄悄掩出,到幽水上游三十里海冬青所搭浮橋處渡過幽水,再急行三十里,天明時分進了嘯靈山,筆直穿山而過,便是風族的春風城。   到這會兒,射天雕幾個終於有幾分明白了,均是又驚又喜,射天雕叫道:「原來將軍真要打的不是金彈子,而是鬼帥鐵忽釘。」   雪槐點頭:「是,當時金彈子不敗而退,我便看破紅毛鬼的毒計,乃是要誘我攻東峽口或西峽口,然後牙勃裡回軍前後包抄,我便將計就計,便誘牙勃裡來圍我,我卻脫身而出,遠救風族,鐵忽釘雖然狡猾多計,但我料定他決不會想到被包圍在東峽口的我軍會突然殺到他眼前,出敵不意,我軍必可大勝。」   聽得雪槐解釋,眾將盡皆大喜,獨中惟晶一還有些糊塗,道:「雪將軍,不知你命我找一百隻山羊來,不殺了吃卻倒吊在寨中,卻是何意?」   雪槐呵呵而笑,道:「山羊倒吊在鼓上,天明後想要出去吃草,便會不停的掙扎,一掙扎,兩隻前爪便會不停的在鼓上敲,紅毛鬼聽了我寨中鼓響,再見了我立的草人,必以為我軍還在寨中,便會放心包圍,不會四處尋找我軍,跟蹤追來,我們只要對付鬼帥七八萬人,那就要容易多了。」   晶一冰滑原等均恍然大悟,盡皆驚歎。   晶一歎道:「雪將軍戰法如神,我想便是真正的天海之王,也不過如此。」   射天雕海冬青兩個齊道:「雪將軍就是真正的天海之王。」   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若雪將軍真能敗中求勝,以少勝多打敗紅毛鬼,那時即便沒有天眼神劍,我想也絕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你是天海之王了。」   射天雕海冬青盡皆冷笑,雪槐卻只是微微一笑。   他並不想做什麼天海之王,掛在他心頭的,只有遠處的狐女族,和正殺向狐女族的巨犀大軍。   那才是他永遠的痛。   第二日傍黑時分,雪槐三萬三族聯軍終於翻過嘯靈山,夕陽下,山下的春風城巍巍聳立,帶著一種傷殘卻堅毅的美麗。   紅毛鬼已停了這一日的攻擊,寨中炊煙裊裊,已在做晚飯了,而殘破的春風城裡,也不時的有炊煙冒出,城內城外,竟是極其寧靜,所有人都在對豐盛晚餐的期待中亨受著夕陽西下這一刻難得的安逸。   惟有滿地的死屍和刀槍才在不時的提醒現實的殘酷。   射天雕海冬青均請命立刻發起攻擊,雪槐卻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們沒見這夕陽是如此的美麗嗎?我們不要打碎這天賜的美景吧,吃點乾糧盡早休息,明日一早發起攻擊。」   竟然說怕打碎什麼美景,要是換了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射天雕兩個真要罵娘了,但是雪槐開口,那就另當別論,在他們心裡,這時雪槐說的每一句話,都必有深意。   莫說他兩個對雪槐太過祟拜,雪槐這麼做,還真含有深意。   鬼帥鐵忽釘攻打風族的總兵力多過雪槐援軍一倍以上,況且幽水邊上牙勃裡的大軍在收到這面的告急信後也會急速趕來,所以雪槐便要抓住鐵忽釘兵力分散在春風季風秋風三城,以及牙勃裡援軍短時間內無法趕到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鼓作氣打破鐵忽釘圍攻三城的大軍,到時將連續作戰,不給鐵忽釘喘息之機,同時也不給自己喘息之機,此時不休息,更待何時?而若現在打春風城,再休息一夜,鐵忽釘已然知警,再想奇襲其他兩城的紅毛鬼可就難了。   天將亮時,雪槐命三軍吃了乾糧,天一亮,看到紅毛鬼寨中升起炊煙,當即兵分三路,狂衝下山。   紅毛鬼正等著吃早飯呢,哪想到菜還在釘板上,切菜的刀子卻突然臨頭了,尤其又是從背後的山上突然殺下來,更是意料之外,而且攻城的紅毛鬼不過兩萬左右,雪槐聯軍卻有三萬人,兵力也佔優,這一場殺,直殺得晨陽紅眼,紅毛鬼眨眼潰敗,雪槐聯軍四處追殺,春風城中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開始還以為是做夢呢,醒悟過來後也開城殺出。   不到一個時辰,戰事結束,紅毛鬼被斬殺一萬多人。風族族長風揚迎出城來,驚喜若狂,射天雕自然先給他介紹雪槐,道:「這是我三族聯軍主帥雪槐雪將軍,天。」不等他說完,雪槐卻看向風揚道:「老族長,這裡去季風城最近的路是哪一條?請馬上給我們一個嚮導。」   「你們遠來辛苦,又大殺了一場,先進城休息一會吧。」風揚直看著雪槐,猛想雪槐是哪族人,怎麼就沒見過呢?他哪裡想到,雪槐根本就不是風神八族中人。   雪槐知道他在看什麼,也不想解釋,道:「趕在鐵忽釘收到這邊的敗訊之前突襲,可收意想不到之效,所以不能休息。」   風揚感激莫名,道:「為了我們風族,辛苦你們了,來,我親自帶路。」點六千風族戰士,一馬當先,抄近路殺奔季風城。   風族最險的城池也是最北的秋風城,由紅毛鬼主帥鐵忽釘親率三萬餘大軍攻打,季風城則和春風城一樣,攻城的都只有兩萬多紅毛鬼,雪槐軍到,紅毛鬼恰在攻城,給雪槐大軍夾背一刀,頓時死傷慘重,尤過於春風城。   雪槐大軍一日間連奪兩城,雖累,卻是氣勢如虹,吃飯後略一休息,便連夜殺向秋風城。季風城裡也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風揚再點六千人,與雪槐三族聯軍合兵一處,一同殺向秋風城。   這時風揚已從冰滑原晶一處問得雪槐身份,大是驚異。先前雖有寒靈風巫的話,晶一兩個對雪槐身份仍是疑多於信,但一路殺來,目睹雪槐諸多神鬼莫測的手段,心底懷疑大是動搖,因此和風揚說起,便是信多於疑。   第二日一早趕到秋風城外,鐵忽釘尚未攻城,正在做早飯,雪槐便也下令全軍休息,吃了乾糧再說,風揚倒有些急不可耐了,對雪槐道:「雪將軍,此時紅毛鬼正餓著肚子,我軍兵力又在他們之上,若趁勢攻打,必可將紅毛鬼一舉擊潰。」   雪槐微笑搖頭,道:「老族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大軍一夜辛苦,休息一會不是壞事,只要鐵忽釘沒收到春風季風兩城紅毛鬼的敗訊,他便跑不了。」   他這樣說了,風揚只得不再堅持。其實射天雕幾個也都想一鼓作氣攻打紅毛鬼,只是不開口。   他們的心思,雪槐自然知道,然而自與紅毛鬼交手以來,他發現鬼帥鐵忽釘實在是個不容輕視的對手,只觀紅毛鬼營寨,虛實分明,井井有條,便可看出絕非易與。而己方連日作戰再加上一夜急行軍,戰力絕對要大打折扣,兵力雖還略佔優勢,又攻敵不備,但鐵忽釘若及時應變拚死抵抗,則即便能勝,傷亡也會非常大,所以雪槐一定要讓士兵喘口氣,恢復戰力。   休息了半個時辰,紅毛鬼寨中鼓響,開始攻城,此時士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雪槐才一聲令下,猛攻紅毛鬼後背。   不出雪槐所料,雖是猝不及防,鐵忽釘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立時後軍變前軍,強弓射住陣腳,同時兩翼張開,左翼側擊雪槐側翼以為牽制,掩護右翼大軍撤向嘯靈山。   一看鐵忽釘應變之才,雪槐暗暗點頭,當先殺入紅毛鬼陣中,以一軍死死咬住鐵忽釘撤往嘯靈山的主力,射天雕海冬青兩路掃蕩,城中風無際也開城殺出。   雪槐不絕猛撲,步步向前,紅毛鬼後軍則拚死抵抗,極為頑強,雖給雪槐截下了一萬多人,但還是有兩萬多人撤上了嘯靈山。而雪槐四族士兵攻勢已疲,再不能追進山去。   「一路殺來,還只這塊骨頭最難啃。」看著紅毛鬼退上山,射天雕不由自主的發出感概。   「那還是讓士兵休息了一陣,否則只怕更難啃。」海冬青叫。這時他兩個都已明白了雪槐堅持要休息一陣的深意了,一邊的風揚冰滑原自然也已明白,均在心中暗暗點頭。   這時一騎急馳而來,馬上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不如射天雕海冬青魁梧,但身姿勁挺如箭,兩眼鋒銳如刀,極具氣勢,雪槐只掃了一眼,便肯定這人必是風神四傑之一風族的風無際。   來者正是風無際,他早看到了射天雕海冬青兩個,先不說謝,卻叫道:「我聽你們衝殺時大喊天海之王,天海之王降臨了嗎?在哪裡?」眼光一掃,落到雪槐臉上,眼睛霍地一亮,顯然,他從雪槐迎風獨立的氣勢中看出了不平凡,但不敢肯定,看向風揚。   風揚卻轉頭看向冰滑原,冰滑原也看他,風揚道:「一日一夜間,以不到一半的兵力大敗紅毛鬼八萬大軍,連救我風族三城,如此戰績,戰神降世也不過如此。」   「是。」冰滑原也點頭叫道:「我一路看來,雪將軍智謀之高料敵之準用兵之奇,只可以用神鬼莫測來形容,而在主力被困閃靈峽手中只有不到兩萬兵力的絕對劣勢下,仍敢回救我風冰兩族且戰無不勝,此中之勇,更非常人所能想像,他若不是天海之王,還有誰是?」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跪下,叫道:「天海之王,請原諒我兩個有眼無珠之罪。」   他兩個跪下,身後四族戰士亦齊齊跪下,長聲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   射天雕呵呵狂笑:「你們這些傢伙,終於信了。」   「不讓他們見識見識天海之王的神跡,他們如何會開眼。」海冬青也是呵呵大笑。   雪槐不承認也不否認,雙手一抬,道:「大家請起,以後仍請叫我雪將軍。」   當日舉城歡慶,夜間商議軍情,風無際先向雪槐稟報了風族剩餘的戰力,這個風神八族中最大的部族,在鐵忽釘親自指揮攻打下,損失最為慘重,七萬戰士,只剩下兩萬一二,族人也是死傷過半。   雪槐本希望風族能有三四萬戰士剩下,那接下來的仗就要好打得多,只有兩萬多人,加上霧雪冰三族本來三萬人還戰死了一部份,總數剛好五萬人,與紅毛鬼仍是相去甚遠。   明瞭已方實力,雪槐略一思索,道:「我四族聯軍實力大家都知道了,現在說紅毛鬼,鬼帥鐵忽釘近八萬人三戰後損失近四萬,還有三四萬人,牙勃裡手中六七萬,兩下相加算十萬,這已比我們多一倍,然後閃靈東峽波羅三萬人,西峽金彈子五萬多人,總計就是十八九萬。」   他說到這裡,風揚冰滑原對視一眼,都有憂慮之色,風無際卻道:「紅毛鬼不經打嘛,剛入侵時可是有三十萬大軍呢。」   射天雕海冬青齊聲大笑,射天雕道:「當日波羅四萬大軍,給雪將軍兩千人斬盡殺絕,在風族又是四萬,左四萬右四萬,我倒不知道紅毛鬼還有幾個四萬。」   他三個豪氣飛揚,風揚冰滑原晶一及與坐的風族長老頓時都是精神一振,看向雪槐的老眼裡又充滿了信心。   雪槐掃一眼風無際,暗暗點頭,想:「怪不得他能獨守秋風城力抗鐵忽釘這樣的對手,果然很有膽色。」   微微一笑,道:「以後的仗不會那麼好打了,鬼帥鐵忽釘必會親自指揮,以優勢兵力想盡辦法來吞掉我們,閃靈東西兩峽,最多留五六萬人便夠了,則鐵忽釘能動用的兵力是十三四萬,約是我們的三倍,而在鐵忽釘的親自指揮下,紅毛鬼的戰力早間你們也是親自看到了的,所以。」說到這裡,心中忽地一動,道:「以後的仗怎麼打,大家說說。」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看向風無際。   風無際略一猶豫,隨即大膽的看向雪槐,道:「我認為,以後的仗,應該一改以前那種坐守城池等著紅毛鬼來打的戰法,放棄城池,集中兵力,避實擊虛,主動出擊。」   「你說什麼?放棄城池?」風揚叫了起來。   「是。」風無際點頭:「我們本就兵少,再像以前一樣分兵把守各城,誓必被紅毛鬼一口一口吞掉。」   「哪有這個道理?」風揚看看雪槐又看看冰滑原,雪槐不吱聲,冰滑原卻笑了起來,道:「好像沒道理,但我們也是這樣,照雪將軍的吩咐,主動放棄了天冰寒冰兩城,集中兵力一直打到了你們的秋風城。」   「這。」風揚僵住了,冰族主動放棄了天冰寒冰兩城,事前他並不知道。   風無際卻是眼睛一亮,看向雪槐道:「原來冰族戰士是這麼抽出來的,我正奇怪呢?」   雪槐迎著他目光,微笑點頭,他剛才是故意這麼問的,因為風無際在四傑中有智者之名,倒要看看眼見如何,這時便知道,論智計眼光,風無際確在射天雕海冬青之上,足可獨當一面。   這時風揚看向雪槐,道:「雪將軍,你認為我們也應和冰族一樣,主動放棄秋風等三城嗎?」   「是。」雪槐點頭:「如果不放棄,便須分兵把守,每城一萬人就要三萬,且不說剩下的兩萬人無法與紅毛鬼作戰,便是那一萬人,守城又能守幾天呢?」   風揚想了想,終於點頭,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感情上難以接受罷了。   當夜定下大計,風族和冰族一樣,主動放棄三城,族眾撤出,東西搬空,只留三座空城,風族兩萬餘戰士併入三族聯軍,由雪槐統一指揮,相機與紅毛鬼作戰。   鐵忽釘敗過嘯靈山後,在閃靈西峽收拾殘兵,重整軍力,隨即命波羅金彈子各率兩萬五千人守東西峽口,自與牙勃裡率軍十四萬,分兩路翻過嘯靈山,向雪槐軍殺來。   鐵忽釘一切行動,均瞞不過雪槐劍眼,眼見鐵忽釘佈置有方,與牙勃裡齊頭並進,即靈活多變,又互為倚角,知道暫不可交鋒,當即下令撤進神風山。   風神原上山河遍佈,最出名的七座大山中,又以神風山和大雪山最為雄峻。大雪山主要在冰族境內,將冰族一分為二,南面是無冰沙冰陷冰三城,北面是天冰寒冰兩城,餘勢入電族與巨靈城南的巨靈山搭界。神風山卻還要大得多,最西一頭扎進大沙漠,與黃沙盜為鄰,東面則橫跨過整個電族,尾巴一直伸到了冰族沙冰城外,只不過到電族境內後山勢便若斷若續,有些地方只是靠一些小的山包連著,當日雪槐霜千里率五族聯軍北上,攻打虹靈城時,就曾橫跨過神風山,只不過還沒進過大雪山,因為他在冰族打的仗,都是在大雪山北。   神風山縱橫千里,正好與紅毛鬼周旋。鐵忽釘的是了得,一見風族主動棄城,便看破雪槐心機,絕不分兵占城,而是窮追雪槐大軍。雪槐引著紅毛鬼在群山中轉了幾日,本想引得鐵忽釘兩路大軍分開後各個擊破,但鐵忽釘十分謹慎,兩路大軍始終保持在半日腳程的距離內,讓雪槐找不到戰機。   轉了幾日,突地又出了個新情況,這日正自行軍,海冬青猛地指著空中道:「看,那是什麼?」   「靈鷲。」射天雕抬頭一看,肯定的叫了起來,臉上的神情又驚又怒,道:「必是紅毛鬼放出來盯我們的梢的。」   鷲是一種兇猛的動物,但也十分靈性,有經驗的獵人把小鷲捉來後,從小訓練,可以訓練得非常聽話,做打獵的幫手,同樣地,如果用在軍事上,也是一個極好的探子。   飛在空中的鷲,比只能在地下行走的人,要靈活得多,經過訓練的鷲放飛空中,就等於在空中放飛了一隻眼睛,敵人的一切動靜,都在已方把握中。   龍是所有能飛行的生物中最兇猛可怕的,但雪槐可以想像,那龐大的身子飛行起來一定非常笨拙,鷲就不一樣了,鷲也兇猛可怕,但飛行起來卻非常的靈活,姿勢也非常的優美,看著頭頂展翅盤旋的鷲,有好一會兒,雪槐幾乎看呆了。   射天雕取下弓,一箭射去,那鷲眼看箭到,霍地往上一鑽,遠遠的飛了上去,箭竟追它不上,射天雕又驚又怒,看向雪槐道:「想不到紅毛鬼竟養得有靈鷲,我們的行蹤再瞞不過這畜性,非常麻煩。」海冬青風無際也深有憂色,但雪槐卻反而笑了起來。   這幾日中,他苦無破敵之策,但看了紅毛鬼放出的鷲,他卻知道有辦法了。   風無際一眼看到雪槐臉上掠過的笑意,疑道:「紅毛鬼有靈鷲監視我軍行蹤,對我軍實是大大不利,將軍為何反而發笑。」   雪槐微微一笑,轉眼看向他,道:「正如劍有雙刃,任何事情也都有它的兩面性,紅毛鬼有靈鷲可以看到我們的行蹤,從正面看似乎於我們不利,但從反面看呢?」   「這又不是照鏡子,正面看了反面又看。」射天雕叫,顯然不明白雪槐的話。   風無際卻是神情一動,看向雪槐道:「將軍的意思,我們可以利用靈鷲的眼睛迷惑紅毛鬼?」   「就是這樣。」雪槐用力點頭,道:「靈鷲雖有一個靈字,終究是頭畜性,不會有多少腦子,更不會說話,只要略施小計,便可叫它上當,紅毛鬼便也只有跟著它上當。」   聽了他這話,射天雕幾個的眉頭頓時一齊鬆開,風無際概然長歎,道:「跟著將軍打仗,真正受益良多。」   雪槐定計於心,白天仍引著紅毛鬼在山中轉,到夜裡,命射天雕海冬青各引兩千人,趁夜趕到神風江,射天雕負責伐木做木排,一日一夜間要做一千個木排,海冬青負責扎草人,同樣在這些時間裡,至少要扎兩萬個草人,藏在江邊林中,到時好用。   神風江發源於神風山,到巨靈山改而向南,與發源於巨靈山的靈水合而為一,一同匯入大荒河。神風江雖不太長,但水量極為充沛,水流亦急,山民放排,半日時間便可到巨靈城外,此後或北或南,南可順靈水而下,若上岸北走,抄近路兩天時間可到嘯靈山下。   射天雕兩個領命而去,雪槐看向風無際,道:「風將軍,你覺得我這計策如何。」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計策,卻這麼問,是想再考一考風無際。   風無際一愣,略一凝神,道:「讓我來猜一猜將軍的計策,先說紅毛鬼的靈鷲,靈鷲雖能看到我軍動向,並不能分清經過仔細裝扮的草人和真人的區別,由此我猜將軍的計策,是用木排載草人東下,靈鷲偵知後,紅毛鬼必以為我軍是分軍東下去解閃靈峽之圍,必然會以一軍回頭攔截,我們便可趁其分兵,擊潰餘下的一軍。」   「好。」雪槐點頭,復問道:「那如何使紅毛鬼確認我們已分出一半的兵力,而不懷疑木排上裝的是草人呢?」   「這——?」風無際一頓,看向雪槐,道:「我們將一半兵力隱在林中?」   「不必。」雪槐搖頭,道:「很簡單,增兵減灶,明日早飯起,五十人一灶改為百人一灶。」   「好主意啊。」風無際恍然大悟,叫道:「紅毛鬼追來,突然見我們少了一半的灶,必然起疑,然後靈鷲再偵察到順江而下的草人,那還不信個十足十。」   看著他興奮的眼神,雪槐微微點頭。   建立一支軍隊容易,培養一個合格的統帥卻非常難,所以才有古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良好的軍事素養,堅韌不撥的心志,敏銳的洞察力,有這三者,已可成為一個合格的將領,但對於統領三軍的統帥來說,卻還不夠。   作為統領三軍的統帥,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否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和由這些經驗中得到了教訓。   品嚐過勝利尤其是品嚐過失敗的滋味,一個統帥才能真正的成熟,否則無論他有多高的天賦,有些東西總不能感覺到。   雪槐心中想的,打敗紅毛鬼,他就要走,但紅毛鬼國是大國,一次敗了下次可以再來,下次風神八族不能再靠他,只能靠自己,那麼從現在開始,他就要有意識的替風神八族培養出一個無敵的統帥,而風無際,無論膽識勇略,都是最好的人選。   第二日一早,雪槐下令增兵減灶,同時不再繞圈子,而是盡量西去,這樣走了一日,第三日,下令放排。   不出雪槐所料,他增兵減灶的舉動已引起鐵忽釘的疑惑,靈鷲忽然傳回有大軍順流東下的消息,鐵忽釘立刻做出判斷,雪槐是故意引他西走,然後分兵去打閃靈峽,當即親自領軍東歸,只留牙勃裡七萬大軍繼續追擊雪槐余軍。   雪槐劍眼將鐵忽釘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大喜,但牙勃裡手中還有七萬大軍,若就此攻擊,即便能勝,也將是慘勝,百思無計,登高遠望,但見前路一山高聳,周圍群山環抱,猛地計上心來,對身邊的風無際笑道:「先來了個增兵減灶,今日再來個減兵增灶,牙勃裡兵力雖在我們之上,但我這計策必要嚇得他心驚肉跳,再下手就容易了。」下令這日早間百人一灶,晚間便改五十人一灶,明日早間又減一半,二十五人一灶,晚間再減一半,十人一灶。   「兩日間灶翻四倍,牙勃裡那紅毛腦瓜會怎麼想?」海冬青大笑著問?   「他自然會想,啊哎,這麼多灶,敵人一定來了援兵,而且至少有好幾萬人,事情大大的不妙。」射天雕學著牙勃裡的樣子叫,引得眾人齊笑。   雪槐也笑,復下令,對射天雕道:「你領一萬人,去左面山上埋伏,見牙勃裡敗兵即便殺出。」又對海冬青道:「你領一萬人,去右面山上埋伏,也是見牙勃裡敗兵後即殺出。」兩將領令去了。   雪槐向前面大山一指,對風無際道:「我引牙勃裡轉兩天,你可率一千人分為十隊,去那大山周圍山上埋伏,多備鑼鼓草人,見我信號,便將草人豎起,大力擂鼓叫喊,這叫十面埋伏之計,牙勃裡本已驚疑,再見了你們如此聲勢,必然不戰而退,我趁勢追殺,射天雕海冬青再兩路截殺,牙勃裡七萬大軍能生出此山的,不會再有多少。」   「將軍蓋世奇才,一個兵到你手裡,卻可做十個兵來用,真是不可思議,若不是將軍,我們這點兒兵力,休想打敗紅毛鬼。」風揚冰滑原誠心歎服,風無際則是滿眼放光,很顯然,他又有了新的領悟。   雪槐引著牙勃裡大軍圍著大山轉了兩天,這日早間,下令大軍佈陣,等牙勃裡來。   牙勃裡直到快過午時才追上來,比平日慢了許多,因為正如雪槐想的,雪槐的減兵增灶之計讓他心生驚疑,不敢再像先前般窮追猛打,而猛然間見到嚴陣以待的雪槐大驚,更大吃一驚。   他本就是要追上雪槐以求決戰,為什麼見了雪槐大軍反而大吃一驚呢?因為在道理上說,雪槐兵少,只能逃,主動迎戰,其中必有原因,而聯想到增加的灶台,這個原因便呼之欲出,這叫牙勃裡如何能不吃驚。   不等牙勃裡站穩腳跟布成陣勢,雪槐即便放出信號,四面山上,風無際領著一千人豎起無數草人,同時擂鼓狂叫,雖只一千人,但聲勢之雄,直若千軍萬馬,而牙勃裡團團看去,但見無數人頭,至少有十萬之數,更嚇得心膽齊裂,急轉馬頭,當先便退。他七萬大軍,如何能說退就退,前軍往後退,後軍還不知怎麼回事,還在埋著頭往前趕,兩下一撞,不要雪槐打,自己早亂做了一團。   「若鐵忽釘親自領軍,當不致如此混亂,此天祐風神八族。」雪槐心中暗暗感概,劍一指,三萬大軍狂殺上去。   牙勃裡心膽已喪,只顧逃命,主將如此,其他人更不要說,都只嫌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哪還想到要舉起刀槍抵抗,逃得快的便逃了,腿腳慢的,便給雪槐大軍砍瓜切菜般斬殺。   紅毛鬼一路逃竄,到天黑時,已逃出近百里,聽身後殺聲似乎漸漸遠了,牙勃裡心魂略定,住馬收拾殘兵,剛要弄點東西吃,兩面忽又殺聲大起,左面射天雕引一軍殺到,右面海冬青引一軍殺到。   牙勃裡嚇得差一點爬不上馬背,其他紅毛鬼更是哭爹喊娘,這時天又黑了,摸得著路的還好,摸不著路的,只在山中亂竄,可憐,不在刀槍下送命,便在山澗斷崖間摔死。   論殺心,射天雕海冬青可比雪槐高,直殺了一夜,再不留半分情面。白天雪槐三萬大軍一路追殺,不過殺了兩萬多人,因為白天紅毛鬼看見路,能跑啊,但夜裡就不同了,又不看見路,更又不是本地人,對山勢完全不熟,可以說,除了跑得最快的幾千人跟著牙勃裡沿原路跑了回去,其他沒找得著路的,全死在了射天雕海冬青大軍刀下,即便當夜逃過一刀,天明後也給搜出來,身首異處。   這一仗,雪槐巧佈疑陣,牙勃裡七萬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當鐵忽釘察覺順神風江東下的只是雪槐疑兵急引軍西來時,只接到牙勃裡三千多人,眼見如此大敗,鐵忽釘急怒攻心,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跌翻在馬下。   十四萬大軍去了一半,鐵忽釘再無力追殺雪槐,雖然就是他手中能機動作戰的便有七萬大軍,但心膽已寒,當日將牙勃裡斬於軍前,隨即回軍嘯靈山,於險要處築起大寨。他這種情形,便如一頭惡鷹,高高的蹲在嘯靈山上,盯著下面的閃靈原。雪槐想打他,他據險而守,別說雪槐軍力還不如他,便是強過他,想勝他也是極難。雪槐若攻閃靈峽,他大軍從嘯靈山上衝下來,無論東西峽,半個時辰都可趕到,前後夾擊,也是有勝無敗。   雪槐回軍,看了鐵忽釘如此陣勢,冰滑原風揚等無不憂心,但風無際卻只微微而笑,雪槐看向他道:「你有什麼妙計破得了鐵忽釘這個陣勢?」   風無際知道雪槐是有意讓他展示胸中所學,恭敬抱拳,道:「將軍絕世奇才,無際得將軍耳提面命,這段時間確有如當頭棒喝,茅塞頓開。」   射天雕呵呵而笑,道:「行了,讓你出計,你到吹上了,痛快點說吧,怎麼對付鐵忽釘這惡鷹勢。」   風無際略一凝神,道:「鐵忽釘這陣勢,看似凶,其實呆,我要打他,他高高在上,自然佔盡便宜,但我可以根本不理他,只須派兵去秋風寒冰兩城盯著,紅毛鬼十幾萬人要吃飯不是,咱們就專打他的運糧隊。」   「好主意啊。」他還沒說完,射天雕海冬青幾個便一齊擊掌叫起好來,冰滑原也點頭道:「是,紅毛鬼只要餓得三餐,非自己乖乖的下山不可。」   海冬青在風無際肩頭拍了一掌,道:「小子不賴,夠資格做雪將軍徒弟了。」   風無際看向雪槐,恭敬的道:「無際願永遠追隨將軍,終身受教。」   雪槐卻不看他,而是將眼光轉向了遙遠的天際。   看著雪槐悠遠的眼神,風無際心中忽地生出一種感覺:「雪將軍想離開,他是在有意培養我,為什麼?預言書中不是說天海之王將率領我們掃平戰亂,重還天下以和平嗎?他眼中那比大海還深的悲傷,到底是因為什麼?」   但這些問題,他不敢開口問。   採用風無際的計策,四族聯軍不強攻山上的鐵忽釘,而是以快騎專打紅毛鬼的運糧隊,這麼僵持了幾天,霜板橋卻和雷剛雨潤田紅楓善沙五個帶了一萬五千人到了雪槐營中,這一萬五千人包括五族戰士,不用說,這已是霜雨雷霧雪五族能抽出的最後戰力。   雪槐等得報,出營迎接,一見雪槐,霜板橋撲通跪倒,一臉愧色的道:「霜板橋老眼昏花,認不出天海之王,致讓霜千里這混小子領軍,三族精銳盡被困於閃靈峽,若非天海之王以絕世之才力挽危局,風神八族已亡在了我這個老糊塗手上了。」霜板橋五個雖在後方,但還是以快馬每日打探北面軍情,這邊的事,自然大致知道,所以才有這樣的舉動。他跪下,雷剛雨潤田也跟著跪倒,均是滿臉愧色。   雪槐忙扶他幾個起來,道:「老族長千萬不要這樣說。」   他雖溫言撫慰,但霜板橋幾個仍是心中不安,不住自責,射天雕海冬青兩個下巴一左一右向天上抬著,他兩個是絕不來勸的,倒是冰滑原風揚晶一幾個過來,說起他幾個先前對雪槐也是不無懷疑的話,霜板橋幾個心裡好過了些。   雖增加了一萬五千人,雪槐兵力還是不夠,還是用老辦法和鐵忽釘拖,這日紅毛鬼卻突地下山,約有萬人,射天雕海冬青大喜,爭先搶著出戰,雪槐心中生疑,道:「不要急,看看清楚。」領軍迎上。   紅毛鬼領軍的竟是鬼帥鐵忽釘,雙方射住陣腳,雪槐看紅毛鬼帥字旗下,鐵忽釘高踞馬上,身材魁梧,碧眼紅髮,年齡約摸在四十左右,一部大鬍子,面相頗為英俊。   雪槐看鐵忽釘,鐵忽釘也自看他,四目相對,鐵忽釘朗聲叫道:「你就是雪槐雪將軍,神樹預言中的天海之王?」   雪槐微微點頭:「我是雪槐。」   見他點頭,鐵忽釘眼光微微一亮,道:「將軍果然是奇才,以劣勢兵力屢敗我軍,不過我並不心服。」   射天雕哈哈大笑:「不服那就放馬過來,待天海之王斬下你的狗頭,到了閻王殿,看你服不服。」海冬青風無際盡皆大笑。他三個豪氣干雲,一邊的霜板橋不禁暗暗搖頭,心中低叫:「千里你這混小子,以後還怎麼和他們並稱四傑。」   鐵忽釘斜眼看向射天雕幾個,微微一笑,道:「一勇之夫,不足為恃,若是你風神四傑幾個,我一個手指頭也可把你們從大地上抹掉。」   射天雕海冬青大怒,風無際卻呵呵笑道:「我們在你眼裡不過一勇之夫,但你在天海之王眼裡,也不過一介跳樑小丑,我勸你還是早早投降,否則只怕不等你把我們從大地上抹掉,天海之王卻要把你們整個紅毛鬼國從大地上抹掉了。」   「好啊。」射天雕海冬青齊聲大叫。   鐵忽釘臉上終於變色,再看向雪槐,雪槐不動聲色的臉,讓他想到大海怒滔洶湧前的寧靜。   「雪將軍,仗打到今天,讓我輕易撤退是不可能的,你雖屢敗我軍,但都是玩的陰謀詭計,不是真刀真槍的打敗我們,所以我不心服,現在我在嘯靈山上有七萬大軍,我也知道你來了援軍,大家兵力差不多,不如我們就真刀真槍的在這嘯靈山下見個高下,你若勝,我立馬撤軍,並終我一生絕不再犯風神原半步,你若敗,我也同樣撤開閃靈峽之兵,放峽中四族軍隊出來,但你們須割讓嘯靈山以北,包刮秋風閃靈寒靈三城給我紅毛國,你看怎麼樣?」   他這條件不錯,射天雕幾個齊叫道:「就是這樣。」   雪槐看向冰滑原風揚等七大族長,風揚幾個對視一眼,風揚道:「雪將軍,我們一切聽你的,你說怎樣,就是怎樣。」   雪槐一點頭,看向鐵忽釘,道:「好,三日後決戰,我先後撤三里,讓你佈陣。」   嘯靈城和嘯靈山之間,並不是平原,都是高高低低的山,雖不是很大也沒什麼名氣,但一座接著一座,若斷若續的,南到巨靈山,北到秋風城外,和神風山連著,就像神風山橫裡伸出的一條腿。雪槐軍後撤三里,在一座叫罈子嶺的小山下紮下營寨。   要和紅毛鬼決戰,射天雕海冬青幾個都十分興奮,族中戰士也是氣勢高昂,雪槐心中也高興,暗想:「早日打完仗,把紅毛鬼趕出去,我也該走了。」算算日子,巨犀大軍該快到狐女原了,開戰前,他必須遠遠的躲開。   眨眼過了兩日,射天雕等磨刀弄槍,操練軍隊,營中整日殺聲震天,雪槐反倒無事可做。這日傍黑,在小山上看著夕陽西落,一罈子酒也光了,不由微微有些醉意,倚著一棵樹打起盹來,卻突地到了一個大殺場中,一面是他的聯軍,一面是紅毛鬼,但還有一支人馬,從他的斜後殺出來,與紅毛鬼兩面夾擊,瞬間便把他的聯軍沖得大亂。   雪槐驚跳起來,才知是個夢,看天色也全黑了,搖搖頭,扔了酒罈子,且下山去。   次日便是決戰之期,商議軍情,眾將均是信心十足,而探子的消息,鐵忽釘已在嘯靈山下結下大寨,果然就是七萬人,並未從東西峽口調一兵一卒。   萬事俱備,雪槐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要變更,當即下令早點休息,明日一早迎戰。   到床上躺下,剛合眼,心中卻突地一跳,想起了傍黑時做的那夢,急坐起來,暗叫:「真的是夢嗎?還是神劍示警?風神八族存亡全在這一戰,可開不得玩笑。」然而鐵忽釘的一舉一動全在他劍眼監視之下,確實就那七萬人,再沒有其他兵馬,說神劍示警,那支斜後殺出的兵馬總要有個來路才行啊,哪來的呢。   雖然想不通,雪槐還是不敢大意,又運劍眼看了看鐵忽釘大寨,包刮嘯靈山閃靈峽全看了一遍,並無半點差錯。心中納悶,想到夢中那支兵馬是從斜後殺出,不自禁運劍眼向斜後看去,霍地驚跳起來。   斜後三十里外,幾座小山的密林中,竟真的隱著大批人馬,總數約在五到六萬人之間,卻又不是紅毛鬼,細看,原來是黃沙盜。   「好個鐵忽釘,說什麼決戰,原來約好了黃沙盜來打我後背。」雪槐明白了,背心冷汗滾滾而下,黃沙盜必是沿神風山而來,所以神不知鬼不覺,若非神劍示警,明日決戰,這一支奇兵殺出,雪槐聯軍必定全軍覆沒。   怎麼辦?雪槐腦中電轉。   一是趁夜偷襲,先打敗黃沙盜再說,但鐵忽釘不是牙勃裡等人,極狡猾亦極謹慎,一定在雪槐大軍周圍伏有大批探子,雪槐軍一動,他必會跟蹤追來,同樣是前後夾擊。   二是連夜撤走,和先前一樣,拖著紅毛鬼黃沙盜進大山去,找機會慢慢殲滅他們。   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而狐女原之戰很快就會開始,在雪槐心裡,那是一個結,他必須在那之前離開,遠遠的離開。   怎麼辦,雪槐左思右想,百思無計,心中正自焦燥,忽地綠光一閃,久不現身的骷碌鬼王竟在這時候鑽了出來,難道這老鬼也要趁火打劫?雪槐大怒,剛要怒喝出聲,卻見骷碌鬼王突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一臉驚恐的道:「主人先不要發怒,我出來不為別的,是想為主人立功,我的陰靈感覺到閃靈峽中有一條暗河可直通峽外,只要把水放掉一部份,霜千里大軍便可借河道出峽。」   「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話叫雪槐又驚又喜,一時忘了發怒,但轉念一想,便又唬起臉,叫道:「你是不是故意出花頭想來騙。」   話未說完,骷碌鬼王卻猛地一臉驚恐的叩起頭來,叫道:「絕不敢騙主人,絕不敢騙主人。」   看他情形不似做假,雪槐倒奇了起來,心中暗叫:「這老鬼什麼時候轉性了。」眼一瞪,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絕不會再不和你做交易,絕不會再喂血你喝。」說是這樣說,但他心中知道,骷碌鬼王的眼光很準,他非和他做交易不可。   骷碌鬼王卻又叩起頭來,道:「不敢,絕對不敢,我再也不敢吸主人的血了。」   「這老鬼好像不似在演戲啊,倒奇了。」雪槐冷眼看著骷碌鬼王的樣子,心中嘀咕,道:「不吸血,那你要什麼,不會說又白便宜我吧。」   聽了他這話,骷碌鬼王抬起頭來,有些戰戰兢兢的看向他,道:「我不敢要什麼,只求主人開恩,收我做劍奴,我願永世做主人最忠心的奴才。」   一聽劍奴兩字,雪槐一下子明白了:「怪道這老鬼久不現身,現在出來又一反常態的怕得要死,原來怕了天眼神劍。」想得通透,不由仰天大笑,看了骷碌鬼王道:「收你做劍奴嘛,可是可以,那要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了,若敢騙我,哼哼。」   他一哼,骷碌鬼王情不自禁的一抖,叫道:「絕不敢騙主人,多謝主人收錄。」再叩一個頭,爬起身來,道:「這條暗河,發源於嘯靈山,從閃靈東峽穿出,復又從西峽鑽入地底,所有人都只以為那是從地底穿進穿出的一條暗河,不知只要放掉東峽水潭中的水,就可沿河道直上嘯靈山。」   「前頭帶路。」雪槐越聽越興奮,再忍不住。骷碌鬼王當下在前帶路,雪槐借遁術緊跟,在嘯靈山左側半山腰,果有一個陰洞,直鑽進山腹中,接上一條陰河,陰河水並不很深,兩側河床都可走人,走了十數里,水勢漸高,慢慢便淹了河床,骷碌鬼王道:「現在已到了閃靈峽底下,出口便在峽中,口子有大石堵著,抬高了河水,只要抬開石頭,一放水,河床便會現出來,上好一條暗道。」   說話間,已出了陰河,果已是在峽中,雪槐看了看,出口處確有一塊大石頭擋住河水,形成一個水潭,暗暗點頭。而同時間,他看見了不遠處的兩個人,一個是雲朵兒,另一個則是霜千里,雲朵兒站著,霜千里卻是跪著,抱著雲朵兒的腰,將腦袋埋在她懷裡。   不過雪槐看得出來,他們不是在親熱,霜千里似乎在哭,而雲朵兒在安慰他。   雪槐命骷碌鬼王重入戒中,隨即緩步過去,輕輕咳了一聲。   霜千里急抬頭,月光下,果然是一臉的淚,一眼看到雪槐,頓時驚跳起來,不信的叫道:「雪將軍。」   雲朵兒也是一臉驚訝,卻叫道:「天海之王。」   她這一叫,霜千里身子一震,霍地上前一步,猛一下跪在了雪槐面前,一臉愧疚的道:「霜千里該死,不識天海之王,又不聽你的話,以致於將三族精銳全帶進峽中給困死,若不是天海之王,風神八族已亡,我真是罪該萬死啊,請天海之王將我千刀萬剮,以贖我的大罪。」   霜千里雖被困峽中,和外面還是有信鴿聯繫,知道外面的情況,而在日復一日的圍困中,也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尤其知道這兩日雪槐要以劣勢兵力與紅毛鬼決戰,他坐擁十餘萬精兵,竟半點忙也幫不上,當真痛苦到極點,這會兒雲朵兒便正在安慰他。   雪槐忙扶他起來,溫言道:「也不全是你的錯,至少我身上沒有天眼神劍是事實,而且好男兒不怕犯錯,怕的是錯後不知悔改。」   霜千里猛抬頭,叫道:「我還有悔過的機會嗎?」   「是的。」雪槐用力點頭,道:「紅毛鬼的致命一擊,將由你來完成。」   「太好了,太好了。」霜千里喜極而泣,看著雪槐道:「謝謝你,天海之王。」   「你還是叫我雪將軍吧,大家也都是這麼叫。」雪槐微微一笑,向身後水潭一指,道:「那潭中其實有一條暗道,直通嘯靈山,你現在喚起眾軍,我會放水清出河道,大軍便可連夜出峽,但切記不要驚動紅毛鬼。出峽後兩萬人上嘯靈山,明日一開戰你們就夾攻紅毛鬼後背,另外的人馬翻過嘯靈山,去罈子嶺左右兩側埋伏,見黃沙盜衝出,即便攔腰截住。」   「黃沙盜?」霜千里疑惑的叫。   「是。」雪槐點頭:「鐵忽釘狡猾得很,假意約我決戰,其實暗中約好了黃沙盜夾擊我後背。」   「豈有此理。」霜千里怒叫:「即言決戰,怎可又在暗中使刀子?」   「這樣也好,順便也給黃沙盜一個教訓。」雪槐一笑,看向霜千里:「現在快半夜了,時間比較緊,出峽翻山還有好幾十里路,你們趕得到吧。」   「放心。」霜千里用力點頭:「這個機會若還抓不住,那我真的是混蛋不如了,只是。」說著看向水潭,顯然不太相信水潭後會有一條出峽的暗道。   雪槐微微一笑,下水鑽入潭中,當面那巨石小山也似,試著推了一推,竟是紋絲不動,他雖有來自神劍的靈力,但那石頭也實在太大,但這時沒有退路,無論如何一定要推開巨石,深深吸氣,剛要發力,骷碌鬼王突地又鑽了出來,討好的看著雪槐道:「主人,老奴願助一臂之力,主人放心,我知道我樣子醜怪,不會讓霜千里他們看到的。」說著不等雪槐點頭,化一道綠光,繞在巨石上,雪槐大喝一聲,神力陡發,借骷碌鬼王之力,終將那巨石緩緩推起,轟的一聲,滾下河床,潭水如山洪陡洩,不多時露出河道。   直到巨石滾出,霜千里兩個才看清那巨石到底有多大,一時間驚得目瞪口呆,而骷碌鬼王化成的綠光繞在巨石上,落在霜千里兩個眼裡,卻以為是雪槐發出的綠光,心中更是驚異莫名,霜千里復又跪倒,喃喃叫道:「天海之王,天海之王。」   雪槐也不解釋,微微一笑,道:「時間不多,請將軍率部速速出峽,切記輕聲,不要讓紅毛鬼發覺。」當即從河道中出來,果然水洩下去後,空出的河床足可容大軍通過。   雪槐回到營中,也不聲張,且讓眾軍睡足了再說,只以劍眼盯著霜千里大軍。   霜千里九萬人加電族戰士兩萬多人,總計近十二萬大軍,這麼多人出峽翻山再部署到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這些日子這十多萬人都憋足了勁,這時能出峽,氣勢格外昂揚,手腳也加倍的麻利,到將近天明時,終於都到位了。   雪槐吁了口氣,這下才真的放心了,吃早飯時便若無其事的對七大族長和射天雕三個道:「鐵忽釘狡猾得很,假作約我們決戰,其實暗中約好了黃沙盜夾擊我們。」   「什麼?」眾將和七大族長一齊驚跳起來。   風無際臉上變色,道:「有多少人,從哪兒來的,現在在哪裡,怎麼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有?」   「約五到六萬人,從神風山摸進來的,昨夜就在我們身後三十里處,現在正往這邊急趕,約摸我們和紅毛鬼一開戰,他們也就到了。」   「那怎麼辦?」海冬青射天雕齊問?他兩個對雪槐是盲目祟拜,確信他無所不能,但這一次卻也急了,因為雪槐再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憑空變出足以應對黃沙盜的大軍來啊,但雪槐卻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道:「好辦,昨夜我已命霜千里率大軍出峽,兩萬人上了嘯靈山,鐵忽釘暗算我,那我也不客氣,也暗算他一下再說,其他人全伏在了我們兩邊的山上,黃沙盜一衝出來,便會做了他們的早餐。」   「什——什麼?」霜板橋幾乎是結巴著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其他人,個個跟他一樣,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確實也太難以置信了,霜千里被困峽中的大軍,怎麼說出來就出來了,而且已經埋伏好了。但若不信吧,雪槐會說假話嗎?   雪槐也不多做解釋,吃了飯,當即撥軍,前進兩里,鐵忽釘已布下大陣。   兩軍對圓,鐵忽釘打馬而出,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果是信人,我相信,不論輸贏,這一仗都是我這一生中打的最痛快的一場仗,因為我有一個難得的對手。」   射天雕海冬青等眼見他一臉得意,都想大罵,雪槐揮手止住,看了鐵忽釘,微微一笑道:「現在仗還未打,我有句話想勸你,就此收兵回去吧,只要你保證以後再不相犯,我可以放你們走。」   鐵忽釘哈哈大笑:「雪將軍真大方,那我也不妨勸你一句,不如主動把嘯靈山以北盡數劃給我們吧,免得風神原盡入我手。」   「你也很大方啊?」雪槐微笑,冷眼看著鐵忽釘,道:「我勸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聽,到時可別後悔。」   鐵忽釘自恃有黃沙盜做後應,心中有絕對的把握,但看了雪槐眼光,卻不由自主的心中發虛。   這些日子,哪一次他不是有絕對的把握?可結果呢?每一次都輸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敗得慘。   鐵忽釘驀地裡仰天長笑,叫道:「謝雪將軍,我不會後悔的。」打馬回陣,手一揮,軍中三聲炮響。   這是他和黃沙盜約好的,聞他炮響,黃沙盜便急衝出來。   黃沙盜在天明前便已摸到雪槐大軍背後,聞得炮響,立時殺將出來。   在鐵忽釘想來,突見黃沙盜這支奇兵,雪槐軍必亂,那時趁勢掩殺,事半功倍,但出乎他意料,雪槐似乎看不到背後的黃沙盜,對疾衝而至的黃沙盜不理不睬,而是令旗一展,揮動大軍直殺過來,正自奇怪,忽又聞殺聲大起,但見雪槐兩側山後,無數人馬殺出,將黃沙盜攔腰截住,且人馬之眾,還遠在黃沙盜之上,黃沙盜隔著雪槐大軍不到百步,卻再也衝不過來。   雪槐另有伏兵,這一點,鐵忽釘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因為風神八族已出盡全力,再也不可能擠出戰士來了啊,這些戰士哪來的呢?   呆愣之際,背後突又聞喊殺聲,鐵忽釘幾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前面多出一支伏兵已是不可思議,後面怎麼可能還有伏兵,急回頭,沒錯,是風神八族戰士,兩萬戰士分兩路,山洪般狂捲下來。   紅毛鬼大亂,鐵忽釘雖是極其出色的帥才,這會也完全慌了手腳,猛回頭,他看到了遠處小山包上傲然獨立的雪槐,這時他已看不清雪槐眼光,但雪槐先前的眼神卻突然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了他眼前。   「啊!」他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嚎。   這一仗,七萬紅毛鬼被全殲,鐵忽釘也被射天雕一箭射死。黃沙盜除數千人退入神風山逸走,其餘的也全死在了霜千里手中。隨後海冬青提一軍打閃靈東峽,風無際提一軍打閃靈西峽,將波羅金彈子五萬人盡數殲滅。   這夜嘯靈山下火光映天,酒香肉香直飄出數十里開外,每一張臉都在笑,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無論是年青的小伙還是美麗的姑娘。   每一雙眼睛都在望著一個方向,那是雪槐的帥帳。   所有的人都在期盼著雪槐現身,所有人的嘴邊也都憋了四個字:天海之王。   只要雪槐現身,天海之王的呼聲將如炸雷般響徹大地。   但雪槐並不在他的帥帳裡,而是在嘯靈山上。   他該走了。   第八章   回望山下歡呼的人群,雪槐心中欣慰,風神八族的苦難已經過去,他再不必擔心。但遠處,在大隅原,狐女族的苦難卻即將到來。   雪槐閉上眼,他有些不敢看,但又不由自主的借劍眼看過去。   大隅原上靜悄悄地,巨犀大軍還未到,狐女族正亨受著大戰前難得的寧靜。   雪槐懸著的心放下來,輕輕的吁了口氣,劍眼一轉,心中卻猛地一跳,在東海國距大隅原百里的港口城市巨魚城,他看到了一個人。   這人叫上林青,是巨犀人,因女兒入宮成了冬陽王的妃子,又有國丈之稱,算得上是巨犀重臣。   但雪槐之所以心中一跳,第一固然是看到了熟人心中親切,另一個原因,是他發現在上林青所居屋頂上,竟伏著一個人,黑衣蒙面,背上還背了一把刀,明顯的居心不良。   雪槐幾乎想也不想,抓一把土,便借土遁直奔巨魚城。   在巨犀眼裡,雪槐也許是叛徒,但在雪槐心裡,巨犀永遠是自己的根,只要是能為巨犀盡一點力,便是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惜。那黑衣人明擺著要對上林青不利,他就要盡一切力量,保護上林青。   距離遠,雪槐遁術雖快,也用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到上林青屋子外,那黑衣人卻已不見了。   看到屋中上林青好好的,雪槐也就放心,此時心中激情翻湧,真想進屋去和上林青說說話兒,哪怕是給上林青罵一頓,那也是甘之如貽。但躊躇再三,終是不敢進去。   看上林青所居屋子,似乎是驛館一類,而且雪槐早就發現,上林青周圍護衛使從不少,其中也包括東海國士兵。事實上象上林青這樣的重臣,來東海國,一定是受王命而來,但有一點雪槐卻想不清,上林青出使,不去東海城,來巨魚城幹什麼?難道要出海?   正自心中疑惑,卻聽吱呀一聲,驛館角門中出來個人,一看這人,雪槐頓時眼睛一亮。   這人叫醉蟬兒,是上林青夫人娘家親戚,因而做了上林青長隨,和雪槐一樣,醉蟬兒極度好酒,醉蟬兒之名想便是由此而來,但又比雪槐多出一樣毛病,他還好賭,以前在巨犀時,輸紅了眼,竟偷了上林青上朝用的玉帶來賭,誰知又輸了,害怕起來,投河自盡,恰給雪槐碰上救了,雪槐又拿錢給他贖回玉帶,由此將雪槐引為救命恩人。   雪槐心中暗忖:「這人倒是可以一見。」   不要問,他也知道醉蟬兒這半夜出來,必是去打酒,且閃到一邊,跟著醉蟬兒走了一段,果見醉蟬兒閃進了一家酒店。   雪槐嘴角含笑,跟了進去,醉蟬兒正在打酒,雪槐去他肩頭一拍,道:「何不喝一杯再走。」   醉蟬兒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叫道:「雪將軍,你怎麼在這裡?」   雪槐微微一笑,道:「專在這裡等你喝酒啊。」   兩個坐下,三杯落肚,醉蟬兒激動起來,叫道:「雪將軍,你到底怎麼回事?夕舞已是天仙一樣的女子,那狐女未必比她還漂亮,就這麼地勾住了你?」   雪槐心中慘痛,也不解釋,聽醉蟬兒一通埋怨,才知道巨犀遍傳他為狐女所迷,以至叛國之事,心中更痛。   醉蟬兒說了一通,見雪槐難受,便又安慰他,雪槐也不必他安慰,理一理情緒,問起上林青來巨魚之事,醉蟬兒說了,原來冬陽王得知矮子盜威脅東海國之事,特派上林青出海,矮子盜在東海的特使已傳書回去,矮子盜將另派重臣與上林青在東海鎮龜島會面,上林青將向矮子盜特使宣示冬陽王的王命,命矮子盜不可再來相犯,再若來時,冬陽王便要率天朝大軍渡海,滅了矮子國。   「好啊。」聽醉蟬兒說完,雪槐激動得拍桌大叫:「大王果是有霸主的風範。」其實他心裡早知道一定會這樣的,冬陽王為了霸業逼得一定要打狐女族,但絕不會打下大隅原後聽任東海國去交給矮子盜,而一定會更一步顯示天朝的天威。   醉蟬兒道:「若我是大王,直接出兵滅了那些死矮子好了,沒得卻還派什麼特使宣示教化,讓我家老爺去那大海上顛風吃苦。」   雪槐大大搖頭,道:「你這話不對了,先禮後兵,這才是我天朝堂堂上國之風。」   「你到說得輕巧。」醉蟬兒苦著臉,道:「放著大海上風雲難測不說,我可聽說那些矮子盜從來都是沒爹痛沒娘教的,最是野蠻,我們先禮後兵,他卻給你來個先兵後禮,將我家老爺亂刀剁得稀碎扔海裡餵了忘八,那才叫慘呢。」   「諒他們也不敢。」雪槐冷哼一聲:「真敢如此無禮,大王天兵立至,矮子國便要絕種了。」   「到那時,我家老爺都成魚糞多時了。」醉蟬兒苦笑,看著雪槐,歎了口氣,道:「可惜我沒有你這般本事,否則倒可。」說到這裡,眼睛突地一亮,看了雪槐道:「雪將軍,你對巨犀難道真就沒有半分香火之情了嗎?」   他的意思雪槐立即就明白了,心中一跳,叫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護衛國丈出海?」   「是?」醉蟬兒醉眼發亮。   雪槐正有此意,心中大喜,卻遲疑道:「但國丈認識我,萬一認出來不讓我跟隨。」想了一想,猛地眼光一亮道:「有辦法了,我可用魚油沾了灰抹在臉上,抹成一個黑炭團,國丈即便看見,想來也認我不出,但突然多了個人,護衛的井將軍只怕要動疑。」護衛上林青來的是巨犀大將井行遲,雪槐自也認得。   「這個包在我身上。」醉蟬兒猛拍胸膛,道:「老爺的身邊事都是我管,別說隨從隊裡多個人井將軍未必知道,便看出來,我也有話應付。」他要借雪槐神勇保命,只怕雪槐不去,其他的自然都是大包大攬,不過也是實話,井行遲只管護衛上林青,哪去管上林青的家人多一個少一個,即便看出來,醉蟬兒是家人頭兒,他開口說一句,井行遲自然也不會再問。   說得妥當,雪槐當即多給店家幾兩銀子,就在店中討了魚油換了衣服,裝扮成個黑臉漢子,隨醉蟬兒進了驛館。上林青的隨從共有二十多人,醉蟬兒自然招呼,便無人多話,至於井行遲,根本未察覺。第二日便一同出海。   上林青坐的船是巨犀自己的戰艦,從黑水入騰龍江一路放下來的,從護衛到水手全是巨犀人,所以雪槐雖化了裝,仍是十分小心,不過有醉蟬兒照應,一路上倒也未出岔子。   東海國對巨犀的特使自然不敢怠慢,特派了兩艘戰艦,一為護航,一為引導。鎮龜島在巨魚城東七八百外,沒有東海國的引導,巨犀水手僅憑海圖可難得找。   鎮龜島東西寬十餘里,南北長約百里,島上曾出過巨龜,因而名之,本是天朝韁土,最盛時有天朝漁民數千戶,後為矮子盜強佔,在島上大建兵營,成為矮子國入侵天朝的一個中轉站。   東海除矮子盜,還有橫海四十八盜為患。所謂橫海四十八盜,是指為禍東海的海盜,有名的共有四十八支,合稱四十八盜,橫海則是其自稱,橫的意思,一是縱橫東海之意,一是說橫行無忌。確實,即便是天朝強盛時,強大的艦隊雄視七海,卻也未能徹底掃平橫海四十八盜,現在自然是更不要說了,而威脅天朝數百年的矮子盜,對橫海四十八盜也一直十分忌憚,雖然矮子盜擁有巨型戰艦,但數百年來大小上千戰,也大致是打個平手,橫海四十八盜敢稱這個橫字,確有兩分真本事。   雪槐早聽說過橫海四十八盜,看他們敢跟矮子盜鬥,倒也佩服他們的骨氣,不過若來犯上林青,雪槐可也不會客氣,但一路行來,並未見半隻礙眼的船隻,若說是橫海四十八盜怕了東海國的兩艘戰艦而遠遠避開,那真是見了鬼了,可為什麼一艘船也沒有呢?   雪槐想不通,也懶得想,心中只想:「鎮龜島本是我天朝所有,矮子盜竟敢強佔,豈有此理,上了島,好便好,若還敢放刁,誓要叫這些死矮子再嘗嘗我寶劍的滋味。」想著上次大殺的痛快,這時不免又有些手癢。   又行一日,這日半夜時分,雪槐突然被驚醒。這些日子,他感覺自已與神劍靈力的融合越來越緊密,他只要保持在無念的狀態,不要借劍眼看,身周的異變也能引發他的警覺,這時他就是給反常的事情驚醒的,急運劍眼掃視四周,但見百丈外東海國的一艘戰艦邊,多了一條小木船,一條黑衣漢子從戰艦上下來,上了小木船,小木船上本有一條漢子,這時立即划動,劃離戰艦。   看體形,這戰艦上下來的黑衣漢子正是那夜伏在上林青屋子上的蒙面漢子。雪槐冷笑一聲:「我說這耗子藏哪兒去了,原來藏在了東海國的戰艦上,不過你只要露了頭,休想再脫得我手。」當即下海,借水遁遠遠跟著小船。他要趕上去很容易,但他想放長線釣大魚,跟到這黑衣漢子的老窠去,摸清路數,好便好,不好時,便來個一鍋端。這時在他心底,但凡牽涉到巨犀的,他的殺氣便格外的重,那感覺,就彷彿他欠了巨犀什麼,要重重的補報。   走了十餘里,雪槐突然感覺到海底生出異象,似乎有什麼海怪藏在水面下,剛要運劍眼看,異象已生,小船前面的水面突地一翻,射出一個怪物來,那怪物十分怪異,竟像鳥兒一般飛了起來,在小船的頭頂盤旋。一邊盤旋,一邊還不絕的發出笑聲。照理說,只有人才會笑,但這怪物發出的聲音,真就和人的笑聲一模一樣。   雪槐急定睛看過去,但見那怪物長得也十分怪異,體形巨大,比那小船約莫要大四五倍,身體扁扁的像片葉子,身子兩側生著一對肉翅,兩翼張開約有七八丈,能像鳥兒一樣扇動,身長約十五六丈,一條細細的尾巴就有三四丈,尾巴尖子上有一團亮光,就像瑩火蟲的屁股,不過發出的光十分強烈,隨著這怪物的飛動,在空中掠出十分美麗的光弧。   但最為怪異的,是這怪物竟生著一張人臉,不過它的腦袋有一般人腦袋四五個那麼大,嘴更是奇大無比,不絕的怪笑中,露出滿嘴鋒利的牙齒,尤其上下兩對獠牙,鋒利如刀,讓人不寒而慄。   如果不睜眼看,只聽這怪物笑,雖然難聽點,不至於覺得恐怖。   即便睜眼看,如果不看這怪物的臉,同時不聽笑聲,只看它在空中盤旋飛舞,那掠動的光弧,則簡直可以說得上美麗。   然而同時看到這怪物的臉再聽到它的笑聲,又是在這詭密莫測的大海上,那種感覺,就不是恐怖兩個字可以輕易形容的了。雪槐身懷異術,但乍見這般怪物,也不自禁心中一緊。而前面小船上那兩條漢子,則早已是嚇癱了。   雪槐身子只是略略一頓,隨即飛掠上前。他小時曾聽老人說過海中有一種人臉海怪名叫「瑩笑」,能像鳥兒一樣在空中飛,邊飛邊作怪笑嚇人,把人嚇癱後拖下水吃掉,心中暗叫:「這怪物十九就是那什麼瑩笑了,若讓他撲下來吃掉那漢子,我可白跟了。」   這怪物確是「瑩笑」,這時眼見嚇癱了小船上的兩人,剛要撲下來吃,雪槐卻又上了小船,「瑩笑」雖瞪著兩隻大眼睛,卻是不識雪槐的厲害,多了個人不但不吃驚,反更加高興了,「哈哈哈」一陣笑,身子一盤,飛掠下來,它身下生著一對巨爪,青黑的指甲約有一尺來長,鋒利若刀,雪槐可以肯定,若給它雙爪抓上,即便是身披重甲,也鐵定是骨肉洞穿,看著「瑩笑」飛過來,凝神戒備,待「瑩笑」飛到離小船三四丈開外,雪槐猛地一跳,「瑩笑」來勢如電,這時雖眼見雪槐跳起來,也來不及改方向了,等於自己將背送到雪槐腳下。   雪槐雙腳落在「瑩笑」背上,卻就一滑,原來「瑩笑」背上佈滿濕滑的粘液,極為滑溜,「瑩笑」速度又是極快,雪槐落腳是「瑩笑」的脊背處,一滑,卻就到了尾巴處。   雪槐本來的打算,一跳上「瑩笑」後背,反手一劍就能斬下「瑩笑」腦袋,再沒想到會這麼滑,根本來不及出劍,眼見便要從「瑩笑」背上滑落下來,眼明手快,急反手一把揪住了「瑩笑」尾巴。「瑩笑」尾巴上也是滿佈粘液,照樣滑不留手,雪槐一握之力,鋼球也能抓扁,卻抓不牢「瑩笑」尾巴,飛快的溜出去,一直溜到尾巴尖子上,這才一頓,原來「瑩笑」尾巴尖上的光團是一個肉球,約莫有大海碗大小,便就阻住了打滑的勢頭。雪槐的身子本來一直在往後落,這時便給帶得飛起來。   「瑩笑」帶著雪槐在小船上面滑著圈子,一路哈哈哈怪笑不絕,它甩不脫雪槐,雪槐卻也無法傷它。   這時小船上那黑衣漢子從極度驚駭中恢復過來,急對雪槐叫道:「好漢,快快放手,要不瑩笑會把你拖進海裡淹死的。」   他倒關心起雪槐來,但雪槐聽了他的話,卻是不驚反喜,他就怕「瑩笑」不下水,這麼拖著他飛,他半點辦法也沒有,下了水,借水遁之術,倒是有機會斬掉這怪物。   「瑩笑」飛了幾圈,見甩不掉雪槐,惱了起來,頭略略往下一斜,箭一般射進水裡,雪槐早凝神準備,一挨著水,抓著「瑩笑」尾巴的手猛地一扯,身子同時借遁術向前飛掠,到「瑩笑」腦袋處,一劍急斬,滿擬這一劍定能斬下「瑩笑」腦袋,但他還是失算了,劍在水裡有阻力,速度比水面上要慢得多,而「瑩笑」這種水底異物,在水裡比在空中還要靈活得多,眼見雪槐劍到,知道不好,身子忽地加速一扭,避過脖勁要害處,只肉翅給雪槐劃了一劍,綠色的血急射出來,身子卻已遠遠掠了出去。掠出數十丈,在水面上一竄,哈哈哈一陣怪笑,往水下一鑽,又掠出數十丈,再鑽出水面,再又一陣怪笑,笑得三笑,遠遠去了。   雪槐一劍只斬傷「瑩笑」翅膀,心有不甘,但看「瑩笑」去勢,知道憑遁術在水裡追不上這種水中異物,只得放棄,看著「瑩笑」邊笑邊逃,情形滑幾,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暗罵:「這怪物,倒還識趣。」   眼見「瑩笑」逃走,那黑衣漢子大喜,急划船過來,就在船頭叩頭,叫道:「黑鯊七叩謝好漢救命之恩。」   「原來叫黑鯊七,我且盤他根底。」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躍上船頭,道:「不必客氣,只是未能斬得這怪物,誠為可惜。」   「原來好漢專為斬這怪物而來。」黑鯊七一臉驚歎,看著雪槐道:「傳說世上有劍仙,神通廣大,想不到竟叫我黑鯊七遇上了,真是祖宗積德啊。」他見了雪槐不可思議的身手,把雪槐當劍仙了。   「我不是劍仙。」雪槐倒笑了起來,道:「我叫雪槐。」他雖不認自己是劍仙,黑鯊七仍是一番驚歎。雪槐隨即問起黑鯊七來歷,黑鯊七自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道出,原來他是橫海四十八盜中黑鯊幫幫主大黑鯊的第七個兒子,至於夜探上林青居所為的什麼,他不說,雪槐也不好問得,否則就露餡了,心中暗暗點頭:「果然是橫海四十八盜中盜匪,盯老國丈,必然是想打主意了,哼哼,撞上了我,管叫你橫海四十八盜變成橫海四十八屍。」   黑鯊七力邀雪槐去他匪窟黑鯊島,雪槐概然點頭答允,他本是要悄悄跟去,這時能光明正大去,到更方便些。   黑鯊七在報出自己身份後,生怕雪槐不肯跟他上島,見雪槐點頭,大喜,道:「雪大哥能上島,實是我黑鯊幫莫大的光彩,我橫海四十八盜雖凶名在外,但內中也很有幾個響噹噹的好漢,剛好後天就是四十盜重推總舵主之期,大夥兒都會上龍頭島,我給雪大哥介紹,大夥兒一定以能認識雪大哥為榮。」   他說得高興,雪槐心中卻自冷笑,想:「以認識我為榮,哼哼,看你們是什麼心,若想打老國丈主意,認識我,便算是認識閻王爺了。」   橫海四十八盜縱橫東海,小股千餘眾,大股多達數千人,總計十餘萬悍匪,但雪槐藝高人膽大,全未放在眼裡,不過他心中有定見,只要探得四十八盜不打上林青的主意,他便不出手,因為橫海四十八盜有兩點很中他意,一是數百年來,橫海四十八盜始終力抗矮子盜,二是四十八盜彼此間有約定,不劫掠貧苦漁民,事實上窮漁民有什麼東西值得搶的?但能有這個約定就不錯。   天明時分,到了黑鯊島。   黑鯊島島如其名,遠遠看去,真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頭大黑鯊。島不大,南北長約四五里,東西最寬處不過里餘,島上有山,便像拱起的鯊背,遠遠的可見石頭磊起的寨子,一面海盜旗迎風招展,上面繪著一頭張著雪白牙齒的巨鯊,形象十分兇惡。   黑鯊幫是橫海四十八盜中最大的五幫之一,幫眾八千餘人,居第二位,幫主大黑鯊以凶悍出名,據說當年他老婆給他養第一個兒子時難產,他夜帶老婆闖進巨魚城請人接生,給城中守軍偵知擒拿,他守在產房門口,一把魚叉惡戰五百東海兵,受創三十餘處,始終不肯退後半步,直到兒子出生,復護著母子倆闖出城來,悍勇絕倫,一戰成名。不過他七個兒子已死了六個,因此黑鯊七實際上已是大黑鯊惟一的兒子。   進島,大黑鯊卻不在島上,一名嘍囉告訴黑鯊七,大黑鯊兩天前去了巨鯨幫,明天會和巨鯨幫幫主藍鯨一起去龍頭島,黑鯊七自去相會便是。   「巨鯨幫藍幫主內傷全愈了嗎?太好了。」黑鯊七一臉興奮,隨即和雪槐說起橫海四十八盜選總舵主的事。   當年橫海四十八盜為對抗天朝大軍的清剿,彼此聯手,共推一位總舵主,立金龍旗,總舵主不管各幫內部事務,但外抗強敵及處理幫與幫之間的利益紛爭,總舵主卻擁有絕對的權威,尤其是對外敵之時,令旗所指,有進無退,不尊總舵主旗令者,四十八幫共滅之,極其嚴峻。橫海四十八盜縱橫數百年不倒,與能在金龍旗下緊密聯手有著極大的關係。   四十八盜上一屆的總舵主是青鳥幫的信天翁,但自十年前信天翁病死,便一直未能推選出總舵主。說是推選,其實一是人望,二還是看拳頭,誰武功高勢力大,誰就當選。四十八盜中共有五個大幫,青鳥幫實力長期雄居四十八幫之首,其次是黑鯊幫、飛魚幫、嘯海幫和巨鯨幫,但自從信天翁死,青鳥幫實力大衰,信天翁之子信傳雲雖也是後起一輩中的佼佼者,但與大黑鯊四個老傢伙比,卻還差著一截,無力繼承他老爹的總舵主之位。餘下四幫中,飛魚幫幫主箭飛野心最大,飛魚幫本來位居第五,但這些年急劇擴張,實力已不在黑鯊幫之下,箭飛和嘯海幫幫主海嘯是兒女親家,海嘯自然全力支持箭飛,大黑鯊和巨鯨幫幫主藍鯨關係不錯,但藍鯨十年前練功走火,無法出手,若非當年信傳雲力挺大黑鯊,總舵主之位便要落在箭飛手裡,這次藍鯨終趕在大會之前內傷全愈,出手相助大黑鯊,則大黑鯊出任總舵主之位是十拿九穩,所以黑鯊七興奮。   黑鯊七當即換了大船,和雪槐一道往龍頭島來。   雪槐先前在上林青船上,沒見著一艘海盜船,這時一路上卻是海盜船不斷,傍黑時分,又一艘海盜船斜刺裡插過來,雪槐遠遠看過去,霍地身子劇震,那海盜船上一個綠衣女子,長得竟和夕舞極為相像,乍一看間,雪槐還真以為是夕舞在那船上。   但夕舞怎麼可能在海盜船上呢?那是不可能的。船行漸近,雪槐看得清楚,那女子臉型雖和夕舞相近,但要大好幾歲,眉眼間的神情也不相同,夕舞或笑或怒,少有憂傷的時候,而這女子卻是滿眼的憂鬱。   那女子背後的船艙裡這時走出一個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長。一般長年在海上打滾的人,一張臉都是紅裡帶黑,但這男子卻是雪白一張臉,五官也頗為英俊,竟是海盜中少見的美男子。   那男子走到那女子身邊,伸手搭住了女子的肩,一臉關切,似乎是怕那女子吹了風,那女子別過頭,臉上已是滿臉的笑,然而不知如何,雪槐卻覺得她的笑不太自然。   這時黑鯊七出來,雪槐便向他問起,黑鯊七向那船上一看,道:「哦,那是烏魚幫烏長鬚和他老婆水憐花,烏長鬚老爹前年死了,現在他是烏魚幫幫主,這傢伙野心大得很,又狂妄,沒幾個人喜歡他,但他老婆水憐花倒還真是不錯,找遍東海,就沒一個妹子趕得上她,我大小老婆七個,加一塊也及不上水憐花一半漂亮,尤其那股貴氣兒,和我那幾個土得掉渣的老婆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說得這裡,黑鯊七大大的嚥了口口水,又道:「不過莫怪,人家到底是城守的女兒,正宗的官家小姐,我家那幾個漁花子怎麼比。」   「城守的女兒?」雪槐低叫一聲:「她怎麼會嫁給海盜?是烏長鬚搶來的?」   雪槐這話裡已隱含著難以察覺的殺意,如果這個像夕舞的女子竟是烏長鬚搶來並強迫下嫁的,那烏長鬚就死定了,雪槐馬上就會出手。   但黑鯊七卻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呵呵笑道:「我七個老婆有六個是搶來的,但水憐花嫁給這烏賊魚,卻還真是自願的,這事大家都知道。」   他這一說,雪槐倒愣了。   這時烏長鬚向這邊看過來,和黑鯊七打了個招呼,水憐花便也看過來,與雪槐目光一對,她眼光霍地一亮,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卻又不敢確定,眼光中便又有迷惑之色,而雪槐也同樣心中迷惑,因為他從水憐花的眼光裡,看出水憐花竟擁有靈力。   自願嫁給海盜的城守的女兒,擁有靈力的憂鬱的女子。   烏長鬚的船快,鼓浪而去,看著暮色中漸漸模糊的水憐花的身影,雪槐心中一片迷惘。   烏長鬚的船雖遠遠前去,雪槐一點靈光,卻始終跟隨。水憐花太奇怪,但最主要的,她長得太像夕舞。   午夜時分,雪槐突有所覺,急運劍眼,他的靈覺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惟有劍眼才能清晰的看到。   一團黑霧上了烏長鬚的船,進前艙,霧中鑽出一個矮子盜來,手中捧著一個蒙著黑紗的盆子。烏長鬚早在前艙等著,叫了一聲:「血蝠大師。」那矮子盜一點頭,把盆子交給他,道:「你知道怎麼做了?」烏長鬚點頭不迭,那矮子盜隨又化黑霧而去。   烏長鬚竟然勾結矮子盜。   雪槐一時間又驚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憐花是自願嫁給烏長鬚後,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烏長鬚會對水憐花好,盼望他們是真心相愛,盼望水憐花眼中的憂鬱是為了其他的東西,甚至就是女孩子無聊時的悲春傷秋。   但現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憐花的憂傷是因為知道了烏長鬚和矮子盜勾結,但無論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個悲劇。她不知道,是個悲劇,她知道卻縱容烏長鬚,更是個悲劇。   「烏長鬚,你為什麼要這樣?」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響午時分才到龍頭島。   龍頭島比黑鯊島略大,島呈扁圓,島上雙峰聳立,遠遠看去,雙峰便如龍的雙角,因此得名。   這時橫海四十八盜大部都到了,環島數里海面,停滿了船,不說上萬,至少也有數千艘,烏長鬚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這麼多船中找出來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運劍眼去找,因為黑鯊七告訴他,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龍頭堂聚會,商議今年推舉總舵主的事宜,黑鯊七做為大黑鯊的兒子,有資格進去,他能進,烏長鬚做為烏魚幫主自然更不要說了,而黑鯊七說了要帶雪槐進龍頭堂,把雪槐介紹給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會在龍頭堂碰到烏長鬚水憐花。   上島,入龍頭堂,與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龍頭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幫幫主及子女親信,不過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兩兩說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憐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樹前,側對眾人,似乎在賞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臉頰,清冷削瘦,她手中捻著一枝花,那花開得正艷,卻給她一瓣一瓣的撕下來,漂落一地。   看著花瓣打著旋兒絕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顫。   烏長鬚不在,不知去了哪兒,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憐花打個招呼的念頭,黑鯊七卻引了大黑鯊來,給雪槐介紹。   大黑鯊五十來歲年紀,又黑又瘦,但任何對上他眼光的人,卻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凜。雪槐暗暗點頭:「好個大海盜頭子,果有幾分氣勢。」   大黑鯊見了雪槐,銳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瑩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聲音似乎驚動了水憐花,扭頭向這邊看過來,與雪槐目光一對,她眼光又是一亮。   這時雪槐還是下人的打扮,臉也給魚油塗得漆黑,但所有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獨立的氣勢,一般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大黑鯊縱橫東海,水憐花身具靈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與水憐花眼光一對,雪槐微微點頭,水憐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眼底掠過一縷疑惑之色,很顯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進廳入座,雪槐隨大黑鯊進廳,但見大廳中左右兩排共擺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龍王象,龍王像下神案上供著一枝令旗,上繡一條金龍,中間一個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龍旗了。   各幫幫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著,雪槐隨黑鯊七站在大黑鯊身後,黑鯊七給他一一指點各幫人物。   藍鯨坐大黑鯊上手,他五十餘歲年紀,身材高大,面如重棗,不怒自威。   箭飛海嘯信傳雲坐大黑鯊對面。海嘯年紀最大,約摸已有六十餘歲,白髮白鬚,卻是滿臉紅光。箭飛也是五十餘歲年紀,高而瘦,眼光冷銳若劍,讓人不敢逼視。信傳雲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長得也不錯,若非皮膚太黑,也可算得上是個美男子,與烏長鬚有得一比。   烏長鬚坐在下首三十餘位,水憐花站在他身後,稍後還站著一條漢子,手中捧了一個黑紗蒙著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麼血蝠大師的矮子盜給烏長鬚的,攜來會中,自有陰謀,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掃,眼光一瞇,心中殺心大起,不僅是為了勾結矮子盜,還為了烏長鬚竟負了水憐花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盜坐好,海嘯哈哈一笑,對藍鯨道:「藍幫主傷勢大好,可喜可賀啊。」   藍鯨卻是冷冷的,道:「海幫主說的是真話嗎?」藍鯨素來不喜辭色,為人之冷峻還遠在箭飛之上。   海嘯知他為人,尷尬的一笑,箭飛卻冷哼一聲,斜瞟著藍鯨道:「好久未和藍幫主過招,小弟手癢得很,這是真話否。」   「這是真話。」藍鯨點頭:「我也正自手癢。」   大黑鯊哈哈一笑,道:「如此廢話少說,老規矩,大傢伙手底下見真章吧。」   「正是這話。」箭飛霍地站起,道:「請,外面斗龍坪上,大家各顯身手。」   斗龍坪便在龍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鬥,群盜都可看見,歷屆爭總舵主,都是在坪上相鬥。   四十八盜一齊起身,便在這時,水憐花忽地閃身而出,道:「各位幫主,請等一等,水憐花有一事相求。」   烏長鬚臉上閃過疑惑之色,顯然事前不明白水憐花會有這樣一個舉動,叫道:「憐花。」   水憐花卻不看他,只看著大黑鯊箭飛幾個。   大黑鯊去箭飛臉上一掃,道:「烏夫人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多謝各位幫主。」水憐花深深一禮,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憐花跟從長鬚,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禮,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今日恰逢推選總舵主的大喜日子,憐花便想借一分喜氣,與長鬚拜了天地,要請各位幫主做個見證。」   誰也想不到他竟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眾盜一愣之下,一時哄笑聲四起,便藍鯨也開顏笑了起來,道:「這可是好事啊,咱們得成全。」箭飛也點頭道:「好,吃了喜酒再動手。」眾盜齊聲叫好,雪槐卻是心中一黯,想:「癡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愛的人並不配你愛。」一時心中猶豫,不知是否該阻止這場婚禮。   「憐花,這樣不好吧。」烏長鬚站出來,道:「一點準備也沒有,就連喜服都。」   不等他說完,水憐花卻阻住了他,道:「長鬚,那些都是虛的,只要有大傢伙給我們做見證,其它的東西,有或無無關緊要。」說到這裡,她眼中射出萬縷柔情,牽了烏長鬚的手道:「長鬚,我的丈夫,來吧,在龍王爺的神像前,讓我們拜了天地。」   眾盜一齊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兩枝紅燭來,水憐花牽了烏長鬚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猶豫,終是沒有阻止。   水憐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爺,龍王爺,小女子水憐花今日與烏長鬚結為夫妻,不求富貴,不求榮華,只求一件事,與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扭頭看向烏長鬚,道:「長鬚,你願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烏長鬚雖是男子,但面對眾盜,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   水憐花搖頭道:「不,長鬚,你若願意,便請你大聲說出來,讓大夥兒做個見證。」   「說,大聲說。」眾盜齊聲起哄。   烏長鬚紅了臉,眼見拗不過,只得大聲道:「烏長鬚今日與水憐花結為夫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眾盜哄笑聲中,水憐花與烏長鬚對天三拜。   交拜畢,站起身來,水憐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愛長鬚什麼,以至於背棄父母,跟隨於他。」   眾盜中一個聲音道:「還不是看著長鬚這小子長得漂亮,小白臉從來都是佔便宜的。」眾盜齊笑,水憐花卻搖頭道:「不是的,我愛他,是因為當日矮子盜入侵,守軍不敢出城迎戰,讓矮子盜劫掠而去,但長鬚卻伏兵中途,反將財物婦女從矮子盜手中奪了回來,我就是聽說他有如此勇氣,所以連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這樣。」雪槐旁邊的黑鯊七笑著叫了起來,道:「烏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這裡的人,哪個沒殺過矮子盜,憑什麼你就只看上了烏幫主啊。」眾盜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還有妹子沒有,咱立馬去斬幾個矮子盜來嫁妝啊。」   雪槐卻在一邊暗暗點頭,想:「原來她以城守之女嫁給海盜是為這個,果是奇女子,只歎。」   他正暗自感概,水憐花卻忽地變了臉色,叫道:「但我卻怎麼也想不到,當日勇殺矮子盜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幫主後,野心卻越來越大,自己不夠實力爭總舵主,竟去與矮子盜勾結,想要借矮子盜之力,來達成他的霸業。」   「什麼?」哄笑的眾盜一齊變色,黑鯊七叫道:「烏大嫂,你不是開玩笑吧?」   烏長鬚則更是臉色大變,喝道:「憐花,你說什麼瘋話?」   水憐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長鬚,你瞞得過別人,卻怎瞞得過你的枕邊人。」   大黑鯊與箭飛對視一眼,眼光如刀,看向烏長鬚道:「烏幫主,這可是你妻子的話,你怎麼說?」   烏長鬚大叫:「大家不要聽她胡說,我怎麼可能勾結矮子盜呢,憐花可能是來的路上吹了海風,發燒說胡話呢。」說著去拉水憐花,道:「憐花,別亂說了,我扶你到後堂休息一會兒。」   他手伸過去,水憐花卻猛地閃身,兩步移到那捧著盆子的漢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漢子眼睛一戳,那漢子一仰頭,手中盆子已給水憐花夾手奪去。水憐花將盆子舉起,向眾盜道:「這就是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給烏長鬚的,讓他帶入會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盜。」   眾盜大嘩,箭飛眼中殺氣畢露,看著烏長鬚道:「烏長鬚,盆子裡裝的什麼?」   烏長鬚卻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了她是燒昏了頭說胡話,盆子裡能有什麼,就一尾奇魚,怪罕見的,帶來給大夥兒瞧瞧,難道還能是什麼毒藥不成,不信大家讓她打開瞧瞧,若怕是毒煙毒蟲什麼的,那就出去到斗龍坪上看,那空曠地方,便是滿盆毒霧毒蟲也濟不了事,毒藥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是?」   他若無其事,眾盜卻又疑惑起來,看向水憐花,海嘯道:「烏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麼?」   水憐花不應他,卻看向烏長鬚,眼中忽地露出愛憐橫溢之色,道:「長鬚,我的丈夫,希望剛才交拜時你說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說到這裡,驀地裡厲聲長喝:「大家請看。」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揭開盆上蒙著的黑紗,但出乎意料,她卻將盆子往旁邊椅子上一放,雙手抓著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開,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雙玉乳。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雪槐不好看她乳房,急低頭,卻突地覺出不對,急抬頭時,卻已經遲了。   雪槐一時間又驚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憐花是自願嫁給烏長鬚後,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烏長鬚會對水憐花好,盼望他們是真心相愛,盼望水憐花眼中的憂鬱是為了其他的東西,甚至就是女孩子無聊時的悲春傷秋。   但現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憐花的憂傷是因為知道了烏長鬚和矮子盜勾結,但無論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個悲劇。她不知道,是個悲劇,她知道卻縱容烏長鬚,更是個悲劇。   「烏長鬚,你為什麼要這樣?」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響午時分才到龍頭島。   龍頭島比黑鯊島略大,島呈扁圓,島上雙峰聳立,遠遠看去,雙峰便如龍的雙角,因此得名。   這時橫海四十八盜大部都到了,環島數里海面,停滿了船,不說上萬,至少也有數千艘,烏長鬚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這麼多船中找出來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運劍眼去找,因為黑鯊七告訴他,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龍頭堂聚會,商議今年推舉總舵主的事宜,黑鯊七做為大黑鯊的兒子,有資格進去,他能進,烏長鬚做為烏魚幫主自然更不要說了,而黑鯊七說了要帶雪槐進龍頭堂,把雪槐介紹給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會在龍頭堂碰到烏長鬚水憐花。   上島,入龍頭堂,與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龍頭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幫幫主及子女親信,不過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兩兩說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憐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樹前,側對眾人,似乎在賞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臉頰,清冷削瘦,她手中捻著一枝花,那花開得正艷,卻給她一瓣一瓣的撕下來,漂落一地。   看著花瓣打著旋兒絕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顫。   烏長鬚不在,不知去了哪兒,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憐花打個招呼的念頭,黑鯊七卻引了大黑鯊來,給雪槐介紹。   大黑鯊五十來歲年紀,又黑又瘦,但任何對上他眼光的人,卻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凜。雪槐暗暗點頭:「好個大海盜頭子,果有幾分氣勢。」   大黑鯊見了雪槐,銳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瑩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聲音似乎驚動了水憐花,扭頭向這邊看過來,與雪槐目光一對,她眼光又是一亮。   這時雪槐還是下人的打扮,臉也給魚油塗得漆黑,但所有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獨立的氣勢,一般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大黑鯊縱橫東海,水憐花身具靈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與水憐花眼光一對,雪槐微微點頭,水憐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眼底掠過一縷疑惑之色,很顯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進廳入座,雪槐隨大黑鯊進廳,但見大廳中左右兩排共擺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龍王象,龍王像下神案上供著一枝令旗,上繡一條金龍,中間一個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龍旗了。   各幫幫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著,雪槐隨黑鯊七站在大黑鯊身後,黑鯊七給他一一指點各幫人物。   藍鯨坐大黑鯊上手,他五十餘歲年紀,身材高大,面如重棗,不怒自威。   箭飛海嘯信傳雲坐大黑鯊對面。海嘯年紀最大,約摸已有六十餘歲,白髮白鬚,卻是滿臉紅光。箭飛也是五十餘歲年紀,高而瘦,眼光冷銳若劍,讓人不敢逼視。信傳雲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長得也不錯,若非皮膚太黑,也可算得上是個美男子,與烏長鬚有得一比。   烏長鬚坐在下首三十餘位,水憐花站在他身後,稍後還站著一條漢子,手中捧了一個黑紗蒙著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麼血蝠大師的矮子盜給烏長鬚的,攜來會中,自有陰謀,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掃,眼光一瞇,心中殺心大起,不僅是為了勾結矮子盜,還為了烏長鬚竟負了水憐花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盜坐好,海嘯哈哈一笑,對藍鯨道:「藍幫主傷勢大好,可喜可賀啊。」   藍鯨卻是冷冷的,道:「海幫主說的是真話嗎?」藍鯨素來不喜辭色,為人之冷峻還遠在箭飛之上。   海嘯知他為人,尷尬的一笑,箭飛卻冷哼一聲,斜瞟著藍鯨道:「好久未和藍幫主過招,小弟手癢得很,這是真話否。」   「這是真話。」藍鯨點頭:「我也正自手癢。」   大黑鯊哈哈一笑,道:「如此廢話少說,老規矩,大傢伙手底下見真章吧。」   「正是這話。」箭飛霍地站起,道:「請,外面斗龍坪上,大家各顯身手。」   斗龍坪便在龍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鬥,群盜都可看見,歷屆爭總舵主,都是在坪上相鬥。   四十八盜一齊起身,便在這時,水憐花忽地閃身而出,道:「各位幫主,請等一等,水憐花有一事相求。」   烏長鬚臉上閃過疑惑之色,顯然事前不明白水憐花會有這樣一個舉動,叫道:「憐花。」   水憐花卻不看他,只看著大黑鯊箭飛幾個。   大黑鯊去箭飛臉上一掃,道:「烏夫人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多謝各位幫主。」水憐花深深一禮,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憐花跟從長鬚,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禮,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今日恰逢推選總舵主的大喜日子,憐花便想借一分喜氣,與長鬚拜了天地,要請各位幫主做個見證。」   誰也想不到他竟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眾盜一愣之下,一時哄笑聲四起,便藍鯨也開顏笑了起來,道:「這可是好事啊,咱們得成全。」箭飛也點頭道:「好,吃了喜酒再動手。」眾盜齊聲叫好,雪槐卻是心中一黯,想:「癡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愛的人並不配你愛。」一時心中猶豫,不知是否該阻止這場婚禮。   「憐花,這樣不好吧。」烏長鬚站出來,道:「一點準備也沒有,就連喜服都。」   不等他說完,水憐花卻阻住了他,道:「長鬚,那些都是虛的,只要有大傢伙給我們做見證,其它的東西,有或無無關緊要。」說到這裡,她眼中射出萬縷柔情,牽了烏長鬚的手道:「長鬚,我的丈夫,來吧,在龍王爺的神像前,讓我們拜了天地。」   眾盜一齊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兩枝紅燭來,水憐花牽了烏長鬚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猶豫,終是沒有阻止。   水憐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爺,龍王爺,小女子水憐花今日與烏長鬚結為夫妻,不求富貴,不求榮華,只求一件事,與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扭頭看向烏長鬚,道:「長鬚,你願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烏長鬚雖是男子,但面對眾盜,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   水憐花搖頭道:「不,長鬚,你若願意,便請你大聲說出來,讓大夥兒做個見證。」   「說,大聲說。」眾盜齊聲起哄。   烏長鬚紅了臉,眼見拗不過,只得大聲道:「烏長鬚今日與水憐花結為夫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眾盜哄笑聲中,水憐花與烏長鬚對天三拜。   交拜畢,站起身來,水憐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愛長鬚什麼,以至於背棄父母,跟隨於他。」   眾盜中一個聲音道:「還不是看著長鬚這小子長得漂亮,小白臉從來都是佔便宜的。」眾盜齊笑,水憐花卻搖頭道:「不是的,我愛他,是因為當日矮子盜入侵,守軍不敢出城迎戰,讓矮子盜劫掠而去,但長鬚卻伏兵中途,反將財物婦女從矮子盜手中奪了回來,我就是聽說他有如此勇氣,所以連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這樣。」雪槐旁邊的黑鯊七笑著叫了起來,道:「烏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這裡的人,哪個沒殺過矮子盜,憑什麼你就只看上了烏幫主啊。」眾盜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還有妹子沒有,咱立馬去斬幾個矮子盜來嫁妝啊。」   雪槐卻在一邊暗暗點頭,想:「原來她以城守之女嫁給海盜是為這個,果是奇女子,只歎。」   他正暗自感概,水憐花卻忽地變了臉色,叫道:「但我卻怎麼也想不到,當日勇殺矮子盜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幫主後,野心卻越來越大,自己不夠實力爭總舵主,竟去與矮子盜勾結,想要借矮子盜之力,來達成他的霸業。」   「什麼?」哄笑的眾盜一齊變色,黑鯊七叫道:「烏大嫂,你不是開玩笑吧?」   烏長鬚則更是臉色大變,喝道:「憐花,你說什麼瘋話?」   水憐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長鬚,你瞞得過別人,卻怎瞞得過你的枕邊人。」   大黑鯊與箭飛對視一眼,眼光如刀,看向烏長鬚道:「烏幫主,這可是你妻子的話,你怎麼說?」   烏長鬚大叫:「大家不要聽她胡說,我怎麼可能勾結矮子盜呢,憐花可能是來的路上吹了海風,發燒說胡話呢。」說著去拉水憐花,道:「憐花,別亂說了,我扶你到後堂休息一會兒。」   他手伸過去,水憐花卻猛地閃身,兩步移到那捧著盆子的漢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漢子眼睛一戳,那漢子一仰頭,手中盆子已給水憐花夾手奪去。水憐花將盆子舉起,向眾盜道:「這就是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給烏長鬚的,讓他帶入會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盜。」   眾盜大嘩,箭飛眼中殺氣畢露,看著烏長鬚道:「烏長鬚,盆子裡裝的什麼?」   烏長鬚卻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了她是燒昏了頭說胡話,盆子裡能有什麼,就一尾奇魚,怪罕見的,帶來給大夥兒瞧瞧,難道還能是什麼毒藥不成,不信大家讓她打開瞧瞧,若怕是毒煙毒蟲什麼的,那就出去到斗龍坪上看,那空曠地方,便是滿盆毒霧毒蟲也濟不了事,毒藥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是?」   他若無其事,眾盜卻又疑惑起來,看向水憐花,海嘯道:「烏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麼?」   水憐花不應他,卻看向烏長鬚,眼中忽地露出愛憐橫溢之色,道:「長鬚,我的丈夫,希望剛才交拜時你說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說到這裡,驀地裡厲聲長喝:「大家請看。」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揭開盆上蒙著的黑紗,但出乎意料,她卻將盆子往旁邊椅子上一放,雙手抓著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開,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雙玉乳。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雪槐不好看她乳房,急低頭,卻突地覺出不對,急抬頭時,卻已經遲了。   水憐花右手袖中早藏了一把匕首,衣服一分開,匕首滑出,就勢去心口一劃,立將胸腔劃開,匕首一旋,伸手進去,竟將一顆心臟血淋淋托將出來,眾盜驚呼聲中,她左手早一把扯開了盆上蒙著的黑紗,但見盆中有半盆水,盆子中間高突出一塊石頭,石頭上竟坐著一個女子,這女子約莫有拳頭大小,全身赤裸,上半身和一般的女子無異,長髮披肩,五官如畫,玉乳雪然,但下半身卻是一個魚尾。這女子身前,立著一架豎琴,黑紗一揭開,這女子雙手齊動,彈起琴來,同時張口,喝起歌來。歌聲入耳,雪槐心中情不自禁一跳,彷彿那歌聲上帶有勾子,要把他的心勾出來。   「鮫女魔音。」藍鯨大叫出聲:「大家快把耳朵塞起來,快退出去。」他叫著,同時雙手舉起去塞自己耳朵,但手舉到耳朵邊上,卻怎麼也塞不進耳朵眼裡去,他雙手顫抖,臉露痛苦之色,他心中明白,必須塞住耳朵,但那鮫女的歌聲卻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魔力,讓他忍不住想要再聽一會兒。   雪槐曾聽老人說過,大海中有鮫女,喜歡喝歌,歌聲具有奇異的魔力,能勾人魂魄,出海的漁人若是碰巧撞上,必為歌聲所迷,情不自禁的駕船尋找歌聲來處,最終撞礁溺海而死。   「怪不得烏長鬚不怕揭開盆子,原來盆中藏著的不是毒物而是鮫女。」雪槐心中閃念,默念無唸咒,心頭立趨清明,這時廳上所有人都是一臉癡迷之色,藍鯨雖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卻仍抗拒不了鮫女的魔音。   水憐花剖胸取心,已然無救,雪槐心中慘痛,卻也只有強自克制,撥出背上長劍,要劍劈鮫女,救下群盜再說。劍剛出鞘,鮫女琴聲卻忽地一啞,琴聲斷,歌聲便也斷了,隨後琴聲又起,但時斷時續,歌聲便也時斷時續。   雪槐心中大異,急凝目看去,頓時明白了,原來水憐花右手托著的心臟就放在鮫女頭頂正上頭,鮮血不絕流下來,落在鮫女頭上和豎琴上,粘綢的血糊了鮫女一身,也沾住了豎琴,鮫女彈不動豎琴,便也唱不了歌。   水憐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鮫女魔音。   明白了水憐花剖胸取心的真意,雪槐心中氣血翻騰,看向水憐花。   水憐花已閉目而逝,臉色出奇的平靜,嘴角甚至還含著一縷微笑,那微笑是如此的美麗,便如春夜鮮花綻放的剎那。   「憐花,憐花,不愧你有夕舞之容,果是並世無雙的奇女子。」雪槐眼中熱淚湧出,同時轉眼看向烏長鬚,眼光若有實質,烏長鬚已在他銳目下碎屍萬段。   此時的水憐花在他心中已和夕舞一般無二,傷害夕舞的人,天上地下,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   這時鮫女已完全被水憐花鮮血粘住,再發不出任何聲音,魔音一停,癡迷中的四十七盜一齊清醒過來,群情激憤,烏長鬚本來有恃無恐,再想不到水憐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他的鮫女魔音,一時驚慌失措,仰天高叫:「血蝠大師,快救救我。」   「誰也救不了你。」箭飛厲叫,撥刀便要上前,卻忽地眼前一花,烏長鬚身邊多了個矮子盜,正是血蝠,箭飛怒目圓睜,一跨步一刀劈下,血蝠傑傑怪笑,口一張,一股血箭射出,正擊在刀刃上,竟將箭飛大刀擊得脫手飛出,身子亦踉蹌後退,不由臉上變色。   大黑鯊大喝一聲:「大夥兒齊上。」眾盜齊挺兵器,便要上前圍殺,血蝠卻又是傑傑一怪笑,身子一旋,化做黑霧,將烏長鬚也一齊裹在了黑霧中,黑霧旋轉,便要突出廳出,雪槐早有防備,當頭一攔,對著黑霧一劍劈下,黑霧給他一劈兩半,一半突出廳去,一半卻留了下來,隨即散開,現出烏長鬚。   烏長鬚驚慌至極,大叫:「血蝠大師,救我啊。」   雪槐冷眼看著他,道:「你曾對憐花發過誓,要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天無眼,叫憐花錯愛了你,但我卻有耳朵,焉能叫你有誓不應?」手起一劍,將烏長鬚一顆頭砍得直飛起來。   烏長鬚一死,水憐花直立的身子也同時栽倒,雪槐將她手中托著的心臟輕輕放進她胸腔,替她掩好衣服,眼中淚如泉湧,低叫道:「憐花,憐花,好女子,奇女子,可惜了你,我知道你最恨的是矮子盜,你放心,有雪槐一枝劍在,必為你討回公道。」   他一點靈光,始終死死鎖定逃出廳外的血蝠。   胸中殺氣洶湧。   水憐花之死,固因烏長鬚立身不端,讓她傷心絕望,但罪根禍首,還是因為矮子盜。   血蝠便飛到天涯海角,也絕逃不掉他一劍。他一生人裡,胸中殺氣從未象此刻般濃烈。   血蝠不甘心陰謀就此破產,逃出廳外卻並未逸走,而是停了下來,在外面傑傑怪笑。   雪槐眼發冷光,旋身出廳,廳中群盜一齊跟出,箭飛藍鯨一齊看向大黑鯊,大黑鯊明白他們的意思,道:「雪槐雪兄弟,身懷異術的奇人,曾在瑩笑爪底救了小兒性命。」   到外面斗龍坪上,但見血蝠化為一隻巨大的蝙蝠停在空中,腦袋卻仍是人的腦袋,只是上唇多了突出的兩枚燎牙,燎牙上不絕的有血滴下來,那情形,就彷彿他剛剛吸過血,讓人見了,倍增恐怖。斗龍坪周圍,這時圍了數萬海盜,這些海盜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但見了血蝠如此情形,仍是人人驚慌,鼓噪不絕。   雪槐等人出來,箭飛厲聲長喝:「都不要叫,這妖物是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的弟子血蝠,勾結烏長鬚,想暗算我們,烏長鬚已然授首,大家取弓箭,射這妖物。」   聽他這一喝,群盜不再驚慌,不少帶了弓箭的海盜便取箭仰天射去,一時間箭如雨下,但血蝠翅膀扇動,掀起的狂風卻將勁箭盡皆扇落,口中不絕怪笑,叫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快快投降,否則橫海四十八盜絕在今日。」   群盜見箭射不到他,又自變色,卻聽藍鯨冷哼一聲,喝道:「取我的射蛟來。」當即便有兩名盜匪送上一張弓一袋箭。   那弓形象古拙,較一般的弓大,弓身上雕了射蛟兩個古字,弓一顯形,雪槐便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不由暗叫一聲:「好弓。」   血蝠似乎也感應到了射蛟弓的殺氣,厲嚎一聲,張翅便向高處飛去,藍鯨大叫一聲:「哪裡走。」張弓搭箭,一箭射出,但見箭如閃電,追向血蝠,眨眼便到了血蝠腹下,血蝠沒想到藍鯨箭來得這麼快,避已無及,猛一勾頭,嘴一張,一口叼住了箭,卻不想那箭身上蘊含巨力,帶著他在空中連翻了十多個跟頭,魂飛魄散,振翅直出數百丈開外,始才停下。   他這時已脫出射程之外,藍鯨住箭不射,大喝道:「妖孽,你不是說要絕我四十八盜嗎,下來啊。」   眾盜齊聲起哄:「下來啊,下來啊。」   血蝠卻又是一聲傑傑怪笑,猛地長聲叫道:「獨角海鬼,該你出力了,我師父送你十個美女可不是白送的。」   「獨角海鬼?」聽了血蝠叫聲,大黑鯊箭飛等盡皆變色,他們在東海上討生活,自然知道這邪怪的厲害。雪槐轉頭向海面上看去,但聞一聲長笑,遠處海面上,現出一個身影,正是獨角海鬼。而從血蝠的話中,似乎獨角海鬼謀狐女不成,給縮頭龜二以十名美女收買了。   獨角海鬼不絕長笑,風雲變幻間,異象陡生。海浪本是一波接一波,一波起,一波退,但隨著獨角海鬼的笑聲,打過來的海浪突然停了下來,不再退下去,第一浪未退,第二浪又生,疊在第一個浪頭上,卻又停住,隨即第三浪又打上來,再疊在第二個浪頭上,那浪頭便如一張張巨大的被子,一張接一張的往上疊,眨眼間疊起數十個巨浪。斗龍坪本來高出海面數十丈,但獨角海鬼這麼浪疊浪,疊起一個近百丈高的水牆,海水便反高出斗龍坪數十丈,那種情形,便如龍頭島突然沉進了海底,情形詭異恐怖,群盜盡皆後退,擠做一團。   獨角海鬼背手立在浪頭上,長笑一聲,叫道:「什麼橫海四十八盜,須知我才是東海之王,立刻給我乖乖的投降,否則大浪之下,爾等盡為魚蝦。」   海浪透明,群盜放眼看去,但見陡立眼前的水牆後鯨、鯊、蛇、章張牙舞爪,更有無數不知名的海怪亂鑽亂竄,情形之恐怖,直讓人頭皮發麻。   藍鯨再張射蛟弓,對著獨角海鬼一箭射去,獨角海鬼感應到箭上殺氣,霍地低頭看來,兩眼中綠光如熾,看看箭到面前,猛地伸手一撈,竟將箭撈在手裡,狂喝一聲:「竟敢暗算本鬼。」反手一抖,將接著的箭反打回來,速度竟比弓射出的還要快上兩分,風聲一嗖,便已到藍鯨面前,藍鯨大驚之下不及躲閃,急用弓身一擋,錚的一聲,那弓竟然斷了,藍鯨更給震得一跤坐倒在地,臉上變色,群盜亦是臉色齊變。似血蝠獨角海鬼這等魔怪,絕非人力可以抗拒,本還仗著射蛟弓的神力,現在射蛟弓也斷了,再無所恃,叫眾盜如何不驚。   獨角海鬼復又大笑,道:「我給你們十聲數,再不降,就都餵了我手下兒朗吧。」   聽著他數數聲,群盜面面相窺,箭飛面如鐵板,大黑鯊卻不由自主的看向黑鯊七。   群盜中海嘯卻猛地跨前一步,大叫道:「老夫今年六十歲,即便八十歲死,也不過再活二十年,難道這二十年要老夫給人當奴才嗎?老夫寧可葬身魚腹,絕不投降。」五大幫主中,似乎以他最好說話,不想這種關健時刻,卻是他第一個挺身而出。雪槐暗暗點頭,想:「橫海四十八盜數百年來始終以悍惡出名,今天我倒要看看,有幾個真不怕死的。」旁邊一排酒桌,本是為各幫主觀戰安排的,他走過去,取一罈酒,喝一大口,同時撈了酒洗去臉上魚油。   海嘯這一叫,箭飛眼發銳光,大聲道:「好,箭某人一生殺人放火什麼都做,卻惟獨不做懦夫。」眼光掃向藍鯨大黑鯊,厲聲道:「你們怎麼說?」   自雪槐見藍鯨始,藍鯨一直沒笑過,這時卻笑了起來,看向大黑鯊道:「養兒百年,終要分手,何必這麼捨不得?」   聽了他話,大黑鯊一點頭,道:「老哥說得是,人生百年,誰個不死。」猛地抬頭看向獨角海鬼,漁叉一振,厲聲道:「你這醜鬼,來吧,橫海四十八盜不會向矮子盜投降的。」箭飛等齊振兵器,黑鯊七卻扭頭看向雪槐,道:「雪大哥,我本是要謝你救命之恩,不想反要累你送了。」話未說完,忽地發覺雪槐變了一張臉,頓時驚呼出聲,道:「雪大哥,你。」雪槐微微一笑,道:「你很好。」驀地抬頭,厲喝道:「獨角海鬼,認得我嗎?」厲喝聲中,將一杯酒往空中一灑,借水遁直上水牆。群盜突見他如此神通,頓時驚呼聲一片。   雪槐手中沒有天眼神劍,但已身靈力卻與天眼神劍的靈力合而為一,無形劍氣,直指獨角海鬼,他行動太快,獨角海鬼其實還來不及看清他的長像,但一感覺到那熟悉已極的凌厲劍氣,立時一個後翻,飛魚般扎進了水中。他為水中邪怪,此時情急逃命,去勢之速,當真快比閃電,隨著他急竄逃命,聳立的水牆亦往後轟然倒塌,雖是往後倒,濺起的浪花仍直衝上斗龍坪來,聲勢之雄,讓人膽戰心驚,群盜盡竭變色,均想:「這若是往前倒,大傢伙還不給這巨浪壓扁了。」   先前獨角海鬼以邪功立起水牆,血蝠便也飛了攏來,獨角海鬼急退,血蝠便也惶急欲退,可惜雪槐如何肯放過他,虎目如電,厲聲長喝:「憐花妹子,雪槐為你報仇。」撥出背上長劍,猛擲出去。   這一擲,不但將已身靈力與天眼神劍之靈力合而為一,更是含憤而發,去勢之烈,雷電不足喻其萬一。先前藍鯨以射鮫放箭,血蝠能用口叼,這時卻完全來不及反應,聽到雪槐喝聲急回頭時,雪槐長劍已穿身而過,更射出數十丈外,餘勢始衰,落下海中,而血蝠更早在長聲慘呼中,一路跟斗跌落下來,半空中污血飛濺。   水憐花之死,激得雪槐血氣沖頂,直到血蝠喪命,胸中熱血才緩緩回落。   回到斗龍坪上,群盜齊圍攏來,黑鯊七一臉激動的道:「雪大哥,你真了不起,這次多虧了你,否則大夥兒都要餵了魚蝦了。」群盜一齊點頭,盡竭驚歎。   雪槐微一搖頭,道:「橫海四十八盜不屈強暴,氣節動天,天自有眼,不會讓你們餵魚蝦的。」看向大黑鯊幾個道:「你們繼續,我去廳中,陪陪憐花,望盡快選出總舵主,然後隆重為憐花下葬。」   他舉步走向廳中,身後大黑鯊幾個卻是面面相窺,箭飛掃一眼大黑鯊,看向藍鯨道:「藍老兒,怎麼說?」   藍鯨悶哼一聲:「瑩火之比皓月,還較個什麼勁?你便好意思出手,我也沒那個臉皮應招。」   箭飛再看向大黑鯊,大黑鯊猛一揮手,大聲道:「就是這樣了,今日若無雪兄弟,橫海四十八盜早成了四十八團魚糞,其他一切更不必說。」說著看向雪槐,道:「雪兄弟,請留步。」   雪槐一腔心思早飛去廳中,心中傷感,倒沒聽大黑鯊幾個在說什麼,聞聲回頭,卻見箭飛銳目圓睜,掃視群盜,猛地將藍鯨手中的箭取過一枝,一折兩斷,厲聲道:「橫海四十八盜今日拜雪槐為總舵主,不服者,有如此箭。」說著與大黑鯊、藍鯨、海嘯、信傳雲一齊拜倒,齊聲道:「橫海四十八盜敬奉雪槐為總舵主,金龍令旗下,有進無退,不奉總舵主旗令者,四十八盜共滅之,屍身餵魚蝦,陰魂塞海眼,永世不得翻身。」斗龍坪上下,大小數萬海盜一齊拜倒,齊聲發誓。   數萬人齊聲高呼,聲遏激雲,雪槐耳中嗡嗡直響,腦中閃念,想:「義父一定不想我做大海盜頭子。」但隨又轉念:「橫海四十八盜為患天朝近千年,若我能帶他們歸順天朝,倒是一件大功,義父一定高興,而且我率橫海四十八盜歸順,豈非正可助長我王新霸主的霸氣。」想到這裡,決心已定,看了群盜道:「要我做總舵主不難,但諸位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應得此條,我便做這總舵主,否則諸位還是老辦法,拳頭上分高低吧。」   箭飛幾個相視一眼,海嘯道:「總舵主請說,我們性命皆出於總舵主所賜,總舵主便要把我們的性命全收回去,也是理所當然,其他的,我想更沒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今天這事,我只是恰逢其會,大家不必放在心上。」雪槐搖頭,略略一頓,掃視群盜道:「我可以做總舵主,但我絕不想做一世的海盜頭子,而且我覺得,橫海四十八盜橫行東海近千年,也應該夠了,難道要子子孫孫永遠做海盜嗎?所以如果讓我做總舵主,我會想辦法讓大家在恰當的時候歸順天朝,不再做橫行東海劫掠天朝的海盜,轉而做天朝水軍,替天朝鎮守東海,打擊矮子盜,這一條,大家能答應嗎?」   橫海四十八盜一直和天朝是死對頭,雪槐卻說要他們歸順天朝,這個彎子轉得太急,一時間所有人皆鴉雀無聲,眾海盜頭子你眼望我眼,都有些不知所措,藍鯨卻突地笑了起來,看向箭飛道:「我們雖叫橫海四十八盜,也還是天朝的四十八盜吧,未必還成了矮子國的四十八盜?」   箭飛猛握拳頭,道:「對,我們從來都是天朝人,就算是盜也是天朝的盜,若轉個行當,不做天朝的盜,而做天朝的水師,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話一落,群盜便紛紛叫了起來:「做天朝水軍,那是官了。」「做官比做盜好像要強些啊。」「那是,官老爺威風啊。」   雪槐原怕群盜齊聲反對,聽了這些議論,一顆心頓時鬆了下來,想:「原來有官當的時候,誰都想當官不想做盜啊。」   議論紛紛中,海嘯猛地揚聲道:「總舵主,你這條件要我們答應不難,到底在官與盜之間,誰都想當官不想做盜的,但只怕這是總舵主的一廂情願,現而今的天朝,四分五裂,自身難保,又哪有心思財力來收編我們。」   「這是真話。」箭飛大黑鯊幾個一齊點頭,齊看著雪槐。   雪槐本想張口說自己來自即將成為新霸主的巨犀國,只要巨犀王稱霸成功,收編四十八盜只是一句話的事,但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來,道:「我是說恰當的時候,也不是說現在,不過先要跟大傢伙說明白不是。」   於是雪槐掌了金龍旗,群盜重新拜倒,雪槐主持議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最隆重的禮節海葬了水憐花,隨即合島歡慶。   龍頭島不屬四十八盜任何一盜,平日便是群盜議事及總舵主發號施令之所,雪槐不是四十八幫任何一幫幫主,便以龍頭島為居所。總舵主有金龍座艦,乃是四十八盜中最大最先進的一艘戰艦,專有五百悍匪護衛。雪槐看了金龍艦的規模設施,也不由暗自點頭,想:「怪不得橫海四十八縱橫不倒,內中果然有些人才,只看這艦,無論是我巨犀的巨型戰艦還是矮子盜的大海盜船,與之相較,都是遠遠不如啊,他日歸順天朝,奉義父將令遠征矮子盜,必可涉重洋如平地,立下大功。」   遙思遠景,雪槐心中激情洶湧。他之所以鬧到今天這個樣子,歸根結底還是在矮子盜身上,如果不是矮子盜的威逼,東海王便不需要向巨犀借兵來打狐女族,他也就不會成為巨犀的叛徒。先前形勢所逼,無法可想,現在好了,他一手抓著橫海四十八盜十餘萬悍匪,足可將矮子盜阻於海上,矮子盜再不能威脅東海國,東海王便也再不需要借兵來打狐女族,狐女族的危機徹底解決。同時雪槐率橫海四十八盜歸順天朝,他乃巨犀大將,等於是巨犀王一手解決了禍害天朝近千年的橫海四十八盜和矮子盜,那是多麼了不起的盛舉,要知此兩盜,便在天朝全盛時也是無法解決的啊,傳將出去,巨犀王的聲望將成倍往上增長,屆時宣示霸業,誰敢不服?而那時雪槐再不是叛徒,而是巨犀的大功臣,不但可重回巨犀,敬擎天十有八九還會重收他為義子。   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雖傷感於水憐花的死,雪槐仍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日酒,第二日便令四十八盜整頓艦船,來日痛殲矮子盜,他則想辦法與天朝聯繫,歸順天朝後與天朝水軍合兵一處,共滅矮子盜。   群盜轟然應諾,這時黑鯊七稟報,說有正想爭霸天下的巨犀國特使來了海上,雪槐可先和特使接觸。他一提這話頭,雪槐便順便問起那夜他伏在上林青屋上的一事,黑鯊七想不到這件事雪槐竟也知道,暗吐舌頭,老實回稟,他也是探聽到巨犀特使要與矮子盜會面,不知原因,所以暗中窺探,倒並不是想刺殺上林青。   雪槐問得明白,心中高興,想:「虧得他這一探,否則如何會有今日這般情勢。」   與群盜於諸事商議妥當,當即坐金龍艦赴鎮龜島。黑鯊七因與他特別投緣,便自請做了他的護衛首領,一路緊隨。   船行數日,這日雪槐劍眼看到上林青船隊已從鎮龜島返航,想來已對矮子盜諭示完畢,要回天朝覆命了。雪槐心中思忖:「我這麼以橫海四十八盜總舵主的身份迎上去,還是不妥,中間牽涉很多事,要撒軍,要安撫東海王,歸順天朝還要請昊天大皇帝詔命以及安排官職,如事先張揚,恐有他變,不如先和國丈大人暗中商議,讓他回稟大王和義父,請他們定奪為最好。」思慮停當,當日便命座艦停下,到夜裡,便告訴黑鯊七,他要孤身去會巨犀特使,或一去便回,或隨巨犀特使就去天朝也不一定,黑鯊七若等不到他,可自回龍頭島,通知各幫主,好生備戰便是。黑鯊七自然一切依他囑咐。   雪槐復又以魚油塗了臉,借水遁回上林青船船上來。黑鯊七和眾護衛早知他們這位總舵主神通廣大,也不驚異,而是更加歎服。   醉蟬兒還沒睡,正在輔上邊喝酒邊哼小曲兒,雪槐推艙門進去,醉蟬兒猛跳起來,瞪大眼看著雪槐道:「你——你——?」   雪槐微微一笑:「我怎麼?」事實上他能理解醉蟬兒的驚訝,在這大海上突然之間無影無蹤又突然出現,誰不心驚。   看到他笑,醉蟬兒驚魂稍定,卻仍有驚怕之心,向雪槐上上下下看了兩遍,道:「你不是——不是水鬼吧。」   「我便做了鬼,也是酒鬼,和你一類。」雪槐呵呵一笑,拿過他手中酒葫蘆,一氣便灌了半葫蘆下。   「給我留點兒。」見他倒過葫蘆底子,醉蟬兒急了,叫,害怕之心倒去了,讓雪槐坐下,道:「這幾天你到底上哪兒去了?說真的,我開始擔心得要死,只以為你喝醉了失足掉進了海裡,半夜裡還倒了半壺好酒祭你呢。」   「難得你一片心啊,可惜我沒喝著。」雪槐笑,他這會兒心情舒暢,那笑意不自覺就會從唇邊冒出來,又喝了兩口酒,道:「不過最可惜的,是沒能見著國丈大人訓斥矮子盜的場面,那場面一定是精彩絕倫了。」說著歎了口氣。   「別歎氣了。」醉蟬兒叫:「事情和你我想的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雪槐凝眉。   醉蟬兒艙外瞄了一眼,湊到雪槐耳邊低聲道:「和我們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樣,國丈大人並不是來訓斥矮子盜的,而是來和矮子盜結盟的,怎麼樣?意外吧?」   何止是意外,雪槐耳邊彷彿就是打了一個巨雷,猛跳起來,大叫道:「什麼?」   「輕聲。」醉蟬兒急捂他嘴,看一眼艙外道:「這事兒大家都不知道呢,你一吵,萬一洩露出去,我這喝酒的傢伙便再找不到葫蘆嘴了。」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國丈大人近親啊。」醉蟬兒得意的喝了口酒,道:「那日就我一個人服侍國丈大人上的島,說實話,那會兒我可真是嚇壞了,你又失了蹤,萬一矮子盜火上來了,我和國丈大人還不夠他們塞牙縫呢,誰知到島上,國丈大人沒有罵人,矮子盜中一個什麼上將軍,據說還是皇親呢,名字怪,叫什麼桃子太郎,也是笑嘻嘻地,喝著酒就談結盟之事,事後我還落了不少賞銀,倒是一注美差。」他說著去懷中掏出個錢袋子來,拋了兩拋,看上去沉甸甸的,還真是裝了不少銀子。   雪槐耳中嗡嗡叫個不停,但卻怎麼也不敢相信,略一定神,道:「我們和矮子盜結什麼盟?有什麼用嗎?」他一是不信,二也確實是想不清楚,巨犀國和矮子盜結盟有什麼用?   「什麼結什麼盟,結盟就是結盟啊,大家幫手打架。」醉蟬兒喝了口酒,道:「國丈大人和桃子太郎商定,我們假作出兵只打狐女族,其實卻盯著炎陽和巫靈兩國,我們先打下狐女族,把大隅原交矮子盜立足,矮子盜便悄悄調二十萬大軍進大隅原,然後合兵一處,趁回兵時先滅了炎陽,再滅了巫靈,那時天下誰還敢不服?大王稱霸,矮子盜則得到大隅原和東海國三州九城之地,說到這裡要誇一句我家大人。」說到這裡醉蟬兒一翹大拇指,道:「後來我服待大人喝酒,他高興了,和我說,大王的本意,只要矮子盜能助我們稱霸,事成後可將整個東海國全部劃給矮子盜,但大人私下裡做主,和矮子盜討價還價,最後以東海九城成交,省下了八座城池,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他說得洋洋得意,雪槐一顆心卻是怦怦狂跳,恍似要炸開來,和矮子盜結盟,原來是要向矮子盜借兵。   以天朝國土,換取矮子盜援兵來成就霸業。   「啊。」雪槐猛地一聲狂叫,轉身急衝出艙,醉蟬兒大驚急叫:「你上哪裡去?」   雪槐哪裡理他,直奔到上林青房艙前,拉開艙門直衝進去。上林青正要睡覺,聽得聲響猛回頭,卻未認出雪槐,見一條大漢怒目圓睜直闖進來,吃了一驚,叫道:「你是什麼人?」   雪槐心中激怒欲狂,但這大半年來多經風雨,已能控制自己情緒,略一定神,去桌上取一杯水往臉上一倒,伸袖子一頓亂抹,現出臉來,隨即一抱拳,叫道:「雪槐拜見國丈大人。」   「雪槐?」上林青吃了一驚,叫道:「怎麼是你,你怎麼在船上?」   「老大人先不要問我怎麼在船上。」雪槐深吸一口氣,道:「老大人,我先問你,與矮子盜結盟,到底是誰的主意?」說話間怒目圓睜,直看著上林青,上林青眼中只要有半絲作假,休想瞞得過他。   上林青是巨犀老臣,可以說是看著雪槐長大的,熟知雪槐心性為人,眼見雪槐圓睜怒目,心下不自覺一跳,不敢托大,道:「當然是大王的主意,難道我自己能拿主意不成?」   他說得有理,雪槐咬一咬牙,道:「這件事,我義父知不知道?」   「當然知道。」上林青點頭:「鎮國公執掌朝政,這樣的大事,如何瞞得了他。」   其實不要他答雪槐也知道,這樣的大事,若無敬擎天同意,是絕不可能行得通的,心中有若刀絞,叫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和矮子盜結盟?」   他眼中的痛苦憤怒上林青自然看得出來,又驚又怕,他知道雪槐本事,萬一發起狂來,這條船隻怕都會給他拆了,急道:「雪槐小侄,現在的情勢你不明白,實在怪不得大王和國公,霸池會盟,大半諸侯不服,加之你那麼一鬧,情勢更亂,眼見已經是控制不住了,除了向矮子盜借兵,再沒有辦法。」   「但我們可以退回去啊,退回黑水原,養精蓄銳,待時勢有利再稱霸也不為遲啊?」   「可是。」上林青一時無法解釋。   雪槐猛地撲通跪倒,用力叩頭道:「老大人,雪槐求你立即取消和矮子盜的盟約。」   「這。」上林青遲疑。   「大人不肯答應嗎?」雪槐霍地抬頭,眼光如劍,直射向上林青。   上林青與他目光一對,但覺一股殺氣漫天而來,不自覺雙膝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急道:「不是我不肯答應,而是我答應也沒用,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一與矮子盜締結條約,我便立即以飛鴿通知了大王,所以。」   雪槐一呆,一時間一顆心似乎給掏空了,這時醉蟬兒跑了進來,一見雪槐跪在地上,吁了口氣,叫道:「雪將軍,快跟我回艙去吧。」說著便來扶雪槐,雪槐卻猛地一把甩開他,看向上林青道:「那就請老大人飛鴿上書,請求解除與矮子盜的合約,無論如何,絕不能以我天朝的國土來換取巨犀的霸業。」   「這個。」上林青口中猶豫,與雪槐目光一對,道:「光我說只怕起不了多大作用,要不你我共同上書,或許鎮國公會聽取你的意見。」   雪槐狂喜叩頭:「多謝老大人,雪槐願與老大人共同上書,泣血力陳。」站起身來,取一張紙,醉蟬兒遞過筆墨,雪槐卻搖頭不接,猛一下咬破指頭,寫道:「與虎謀皮,喪權辱國,切不可行,雪槐泣血百拜,請大王收回成命。」   上林青眼見紙上鮮血淋漓,劍撥戟張,不自覺便腳跟兒發軟,眼見雪槐看過來,只得強自掙起,也寫了幾句陳辭,他內心知道冬陽王和敬擎天絕不會因為他和雪槐的這一紙血書而改變主意,但這時雪槐誓若瘋虎,他若不聽,只怕真會給雪槐生吞了下肚。   見上林青寫了書信,雪槐大喜,當下便守在上林青房中,醉蟬兒拿了酒來,上林青只得硬了頭皮相陪,到天明,當即取了信鴿,將書信繫在鴿子腳上,放了出去。   眼見信鴿消失在天邊,雪槐心中默念:「大王,義父,千萬聽雪槐一言,收回成命,雪槐當竭盡全力,起風神八族和四十八盜人馬,外殲矮子盜,內服群候,助大王成就不世之霸業。」   第九章   信鴿雖快,來回也要十數日,雪槐雖是心如火焚,卻也只得強自按捺,回自己艙中,正喝著酒,猛聽得船上一片喧嘩,出艙來,一頭撞上醉蟬兒,醉蟬兒臉若死灰,口中不絕的叫:「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雪槐心中奇怪,一把扶住他,叫道:「什麼完了死了,發生了什麼事?」   醉蟬兒本已魂飛魄散,見了他,總算又回過魂來,叫道:「雪將軍,這下死定了,只不知是怎麼死呢?」   「為什麼死定了?」雪槐叫,且上船頭來,放眼一看,便就明白了,原來他的座艦金龍艦便在前面不遠處,船頭金龍旗高揚,五百悍匪叉手而立,刀槍如雪,殺氣沖天,而這面船上,所有上林青的護衛及水手,卻都和醉蟬兒一樣,嚇得面無人色。   「那就是橫海四十八盜大頭子的金龍旗艦啊,我們撞上了,哪裡還能活命。」醉蟬兒帶著哭腔叫,而身子若不是抓著雪槐,早已軟癱在地。   這時上林青也出來了,也是面如土色,顫聲道:「雪——雪將軍,這可如何是好,你可千萬要救老夫一救啊,現在只你能救老夫了,那些天殺的東海國戰艦是絕對指望不上的。」他說的沒錯,護衛上林青的兩艘東海國戰艦本是在前開路,這時卻一左一右遠遠駛了開去,完全不敢和金龍艦相對。   雪槐暗自搖頭,即感歎又覺好笑,想:「橫海四十八盜縱橫東海,果是有些威勢。」道:「老大人不必害怕,幾個小海盜而已,焉敢犯我天朝大臣,待雪槐喝他們讓開便是。」   他這話可就說得醉蟬兒上林青一呆一愣的,醉蟬兒結巴了叫道:「雪——雪將軍,你——你可看清了,那是一幫海盜,不是一群水鴨子呢,你呦喝兩聲就會讓開?」   雪槐微微一笑,上前兩步,看了黑鯊七大聲喝道:「此天朝上臣坐船,你們給我讓開了,嚇著了天朝上臣,你們擔罪不起。」   黑鯊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與眾海盜一齊拜倒,爬起身來掉轉風帆便遠遠駛了開去。   眾海盜如此情形,可把一船人盡竭看呆了,醉蟬兒張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攏來,好半天才喃喃叫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讓開已是天幸了,怎麼還要下拜,我可聽說,這橫海四十八盜除了他們的總舵主,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中不拜君,那真叫一個橫呢,怎麼聽你一聲喝就肯下拜?」他如何知道,這一群盜拜的,正是他們的總舵主。   上林青先前只是怕雪槐起性呈凶,這時見雪槐如此威勢,更是深自怵惕,當日親自陪酒,每日拿好話哄著雪槐,生怕惹他惱了,因為他知道,冬陽王回信,必是不允,此時若不做下人情,屆時雪槐發起狂來,他一條老命必會送在雪槐手中。   照理說飛鴿來去,七八日也就差不多了,但一連過了十多日,始終不見冬陽王回信,這日已可看見東海國,隨即溯江而上。雪槐心中焦燥,再無一刻安寧,數次以劍眼掃視,但劍眼最多只能看五百里左右,再遠便是一片模糊。   這日黃昏時分,飛鴿終於回來,雪槐搶先接過,取下鴿腿下書信,展開一看,眼前頓時一黑,那信上寫道:「雪槐叛逆,屢抗王命,著上林青立斬之,有取雪槐首級者,封萬戶候,跨馬遊街三日。」   雪槐將書信合在掌心,隨著雙掌的揉動,紙條片片碎裂,在江風中如蝴蝶般飛舞,而雪槐的心,也是一點點的碎裂。   那信上的字體他再熟悉不過,正是敬擎天親筆。   這些日子,雪槐雖在焦慮中,心中卻總懷著一絲希望,因為他深知敬擎天為人,他絕不信敬擎天會拿天朝的國土去和矮子盜做交易,甚至冬陽王也不是這樣為了霸業不顧一切的人,這麼做,一定是小人的主意,而且敬擎天十有八九內心是反對的,不過是王命難違,現在有他和上林青血書上陳,敬擎天必借勢苦勸,冬陽王也一定會幡然醒悟,收回成命。   但再想不到,結果竟完全相反,等來的,竟是敬擎天親筆所書的格殺令。   即便是冬陽王以王命說要殺他他也不會這麼痛心啊。   上林青一見飛鴿來便知不妙,早躲了起來,醉蟬兒卻不知玄機,跑過來問:「大王信上怎麼說?」卻一眼看到雪槐臉上神情不對,驚叫道:「雪將軍,你怎麼了?」   「我沒事。」雪槐張開手,手中剩餘的碎紙飛落江中,自己亦縱身一跳,跳入江中。   醉蟬兒大驚急叫:「雪將軍,雪將軍,快來人啊,雪將軍尋了短見了啊。」一干水手急圍攏來,便有人要下水相救,這時上林青卻突然鑽了出來,急叫道:「誰也不准下水,快快開船,上滿帆。」   醉蟬兒急了,叫道:「老大人,雪將軍不知怎麼自尋了短見呢,咱們要救他啊。」   「住嘴。」上林青猛地看著他,厲聲喝道:「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給他這一喝,醉蟬兒再不敢吱聲,大船掛滿了帆,急駛而去。   但醉蟬兒是白擔了心事,雪槐並不是要自尋短見,他只是心如火焚,要借這冰涼的江水冰一冰胸中滾沸的熱血。   身子直落江底,再慢慢浮起來,便隨著江水向下游漂去,有好長一段時間,雪槐心中什麼也不能想,直漂了一夜,天光將亮,心緒才慢慢寧定,而一個想法也慢慢成形。   如果巨犀只是為了宣示霸業要打狐女族,雪槐絕無法插手,稱霸並沒有錯,走向霸業的途中自然會有毀滅,雖心痛,但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但如果巨犀打狐女族是為了要拿大隅原去和矮子盜結盟,他卻一定要管,天朝的國土,絕不可以拿去和矮子盜做交易。   他將率風神八族和橫海四十八盜,水陸齊進,保衛狐女族,打敗巨犀與眾諸侯國的聯軍。   打敗敬擎天。   想到將要與義父在戰場上相見,雪槐心中便如有千萬把刀在絞。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   甚至不敢去想。   他只想到一件事,巨犀即與矮子盜有約定,自然便要等到矮子盜二十萬大軍過海才好對狐女族下手,這樣時機才能配合好,這也就是照腳程巨犀大軍早該到狐女原卻至今未到的原因,巨犀在等待和矮子盜結盟後好相互配合。而時令即將入冬,他在龍頭島時瞭解過海情,至少要到明年開春以後才適宜於航海,也就是說,至少在今年年底以前,矮子盜二十大軍休想跨海而來,他也就不必馬上就召集風神八族和橫海四十八盜去與義父廝殺。   這是他現在惟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短時間內,他可以不去想這件事情,先躲著,躲到再也躲不過去了時,再去面對。   太陽出來了,雪槐也不知在水裡漂了多遠,突然覺得頭上一痛,扭頭一看,卻是一隻黃鼠狼,咬住了他的頭髮,正把他往岸邊拖。   「這畜生也來找死。」雪槐心中正自不痛快,剛要伸手抓了這孽畜捏死,忽聽得岸邊一個破鑼嗓子叫道:「阿黃,加油啊,救上人來我請你喝酒吃燒雞。」   雪槐聞聲向岸上看去,但見一個五十來歲的精瘦漢子,做算命先生打扮,左手中還掌了一個布招兒,上寫著兩句話:平生一卦准,上州鐵板牙。衝著這黃鼠狼不停的喊。   雪槐倒奇怪起來,暗思這黃鼠狼難道還是這算命先生喂的?尤其聽這木兄弟的話,要請這什麼阿黃喝酒吃燒雞,黃鼠狼吃雞不稀奇,但會喝酒的黃鼠狼卻稀奇了,世上就有這麼多酒鬼了?心中奇怪,便不動彈,任那黃鼠狼拖他頭髮,那黃鼠狼竟是十分有力,三下兩下,便就把他拖到了岸邊,那算命先生便伸手來扯雪槐,雪槐借勢上岸,那木兄弟急去懷中掏一道符,在手中一陣亂舞,口中念叼道:「大的去,小的住,遠的去,近的住,一卦不准兩卦准,鐵板牙專吃鐵板鴨。」喝一聲疾,猛地貼在了雪槐額頭上。   他念的那咒不像咒訣不像訣,竟有什麼鐵板牙專吃鐵板鴨,若非雪槐心情實在不好,便要笑出聲來,那算命先生卻瞪著他,叫道:「喂,你這年青人,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雪槐不知他這話什麼意思,想起身世,不由黯然,搖頭道:「不是,我只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慘了慘了,我就知道。」那算命先生一片聲叫苦,手指又一陣亂掐,復叫道:「那你可是窮途未路,所以才跳江自盡?」   雪槐雖不是要跳江自盡,但心中真也有窮途未路的感覺,不由低歎一聲:「窮途未路,嘿,窮途未路。」   「天哪,天哪。」那算命先生看了他神情,猛地往地下一坐,在胸口猛捶兩捶,竟就仰天痛哭起來,長聲號道:「天啊,你待我一卦准為什麼如此不公啊,我一來到人世便無父無母,好不容易跟了個師父,本事還只學到一半,他又蹬腿了,鬧我個半吊子水,捉鬼不精算卦不准,以致人說我這平生一卦准就是半生只算準了一卦。」   「原來這算命先生叫一卦准,叫這道號原來生平只算準一卦,哈哈,倒是有趣。」雪槐心中大好笑。   那一卦准卻又哭道:「本來想老了老了,收個徒弟,也攢個養老的本,誰知竟又撞上這麼個前世的冤家,不但是個窮鬼,還是個窮途未路的背時鬼,我不但沾不著他半點好處,說不定還要想辦法養活他,啊。」說到這裡,他一聲狂叫,猛地一把揪住雪槐衣襟,叫道:「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為什麼一定要害我?」   他這舉動鬧得雪槐大是意外,道:「先生說什麼啊,我跟你沒仇啊,哪裡害你了?」   「還說沒有害我?」一卦准大是憤怒:「要我收你做徒弟,你不是害我是什麼?」   雪槐哭笑不得,叫道:「你這先生好笑了,我什麼時候說要拜你為師了?」   「哈,老天爺啊,你看這人這話,他還說什麼時候要拜我為師呢,還瞧我一卦准不起是不是,啊呸。」一卦准一口呸在雪槐臉上,指了雪槐鼻子叫道:「你以為我想收你這樣的窮鬼加倒霉鬼做徒弟啊,我是沒有辦法,我三天三卦,算定我此日此時此刻,該當有徒,所以才會在這裡守著,不想竟是你這樣一個落水鬼,天啊。」他又喊起天來,不過雪槐大致明白了,原來一卦准讓黃鼠狼救他,是專在這裡等徒弟,想要收一個有錢的徒弟養老,卻以為碰上個倒霉鬼窮光蛋,所以哭天搶地,一時間哭笑不得,看一卦准咬牙切齒落淚的樣子實在好笑,倒把心中痛處忘了,一時頑皮心起,想:「這先生有趣,我索性捉弄捉弄他。」叫道:「啊,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早兩日我做夢說以後不要再做事,自然有人養活,而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老捉磨不透,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原來是要有師父了,好啊,太好了,謝謝皇天厚土啊。」爬起身來,一拱到地,道:「師父在上,弟子這廂有禮,從此一切便拜託師父了,我的要求也不高,明年能娶個媳婦就好,我的飯量也不大,一天吃個五六餐再加個夜宵也就不叫餓了,但有個特別的要求要事先說明,一天一罈酒不能少,我喝了酒不發酒瘋的,不喝酒倒是要發酒瘋了。」   他還想說下去,一卦准卻猛地跳起來,湊到他鼻子前氣極敗壞的狂吼道:「你吃了我吧。」   見他發急,雪槐差點笑倒。似一卦准這樣的算命先生,雪槐從小到大見得多了,無非裝神弄鬼騙人錢財,雪槐最不喜歡這一類人,但這一卦准和一般的算命先生又有不同,很有點老天真的味兒,所以倒有興趣逗他玩玩。   雪槐心中正自偷笑,鼻中突聞得一陣酒香,扭頭看去,一下睜大了眼睛,原來旁邊地下有一個酒葫蘆,那叫阿黃的黃鼠狼竟學人樣般撥了葫蘆塞子,然後雙爪捧了,倒轉葫蘆底兒,竟真個喝起酒來。   雪槐又驚又奇,聞著酒香,饞蟲卻上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一伸從阿黃爪中搶過酒葫蘆便喝。不想阿黃一聲叫,呲著兩個大門牙,便就向他撲過來,口中還呲呲有聲,大是憤怒的樣子,生是被奪了酒碗的老酒鬼,要把酒葫蘆搶回去。   竟有這樣的黃鼠狼,雪槐又驚又笑,袖子一拂將阿黃拂開,倒轉葫蘆底兒便灌,一卦准大叫:「不要和阿黃搶酒喝。」但葫蘆裡酒本就不多,雪槐口又大,一氣兒倒底,一卦准話未落音,酒卻已經給雪槐喝光了,便將葫蘆拋給阿黃,笑道:「哪有喝酒的黃鼠狼,給你個葫蘆兒玩吧。」   阿黃雙爪捧了葫蘆倒過底兒,漏出一滴殘酒,可就惱了,鼠眼溜圓瞪著雪槐,呲的一聲怒叫,背一弓,猛吸氣,身子陡然大了一圈,雪槐還以為它要撲上來呢,不想它卻掉轉身子,拿屁股對準了雪槐,尾巴高高豎起。   雪槐奇了起來,猜不准這畜生要做什麼,一邊的一卦准卻猛地大叫起來:「阿黃,不要放屁,千萬不要放屁,我陪你一葫蘆酒好不好?滿滿一葫蘆。」   「這畜生想要放屁?」聽了一卦准的話,雪槐這才知道阿黃掉轉屁股的意思,他早聽說黃鼠狼愛放臭屁,但放個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但看一卦准的樣子,卻似乎這阿黃放屁大不尋常,一時又驚又奇,到想要看看這阿黃放屁有什麼奇處了。   阿黃聽了一卦准的話,卻不放屁了,只是姿勢仍是擺著,卻回過頭來看向一卦准,吱的叫了一聲,生似討價還價,而且也確是在討價還價,只聽一卦准頓足道:「好了好了,我再加你一隻燒雞好了。」   聽得還有一隻燒雞,阿黃吱的一聲叫,立馬收了勢子,一蹦到了一卦准肩頭上,拿爪子把一卦准三根稀疏的鬍子梳了兩梳,大有討好之意,它如此精怪,直看到雪槐目瞪口呆,阿黃感覺到他目光,對他大大的呲了一下牙齒。   「這一人一黃鼠狼,還真是有趣了。」雪槐心中嘀咕,一卦准卻把那平生一卦准上州鐵板牙的招兒塞到他手裡,沒好氣道:「給師父掌著招兒你怎會吧,可真是辛苦你了哈。」說完氣乎乎轉身就走。   雪槐略一猶豫,真就撥腿跟了上去,反正也無處可去,巨犀軍來大隅原還要一段時間,那是一場惡夢,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吧,實在躲不過了再說,這一人一黃鼠狼有趣得緊,先跟他們混混也不錯,至少前去會有酒喝不是。   雪槐打好主意,便一路跟著,一卦准自然沒好臉色給他看,他也不在乎,有時湊趣,反倒故意逗逗一卦准。   走了數里,進了一座小城,剛入城門洞,前面街上突傳來一陣暴喝聲和哭叫聲,雪槐抬眼看過去,但見七八個惡奴模樣的人圍著一對年青男女正在逞兇,那對年青男女女的十七八歲左右,男的二十來歲左右,似乎是一對夫婦,這時兩個惡奴架住了那女子,其他惡奴則對那男子拳打腳踢,那男子被打倒在地,旁邊一個鑲了兩顆大金牙的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我家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小子的福氣,竟還不識相。」說完又重重哼了一聲,叫一聲走,當先轉身,旁邊惡奴架了那女子,那女子死命哭叫掙扎,但如何掙得脫惡奴之手,那男子給打得滿臉是血,聽得那女子哭叫想要強自掙起來,半撐起身子,卻又栽倒。   這群惡奴在這城裡似乎極有勢力,眼看他們逞兇,滿大街圍了不少的人,雖個個眼含怒火,卻均是敢怒不敢言。   一群惡奴照著雪槐這一面橫闖過來,一卦准急閃到一邊,卻見雪槐站在路中間不動,又急又怒,頓足道:「快到一邊啊,想找死是不是?」   雪槐心中怒火萬丈,面上卻是微微一笑,對一卦准道:「師父,我攬著一注生意呢,咱們馬上就可以喝酒吃肉了。」   聽說有生意,一卦准眼睛一亮,叫道:「哪裡?」   雪槐向迎面的大金牙一指,道:「就是這位主顧,你看他嘴裡的大金牙,正是有錢的主呢,咱們給他算一卦,三天的酒都喝不了呢。」   「我的天爺啊,怎麼叫我碰上你這樣的二百五。」明白了雪槐在說誰,一卦准差點昏過去,抓著雪槐衣袖猛扯:「給我讓開了你這大傻蛋。」   但雪槐一個身子卻好似生鐵鑄的,莫想扯得動分毫,這時那大金牙一群人已到面前,雪槐將招子一橫,叫道:「算卦算卦,天朝第一神卦啊。」   「滾開。」一個惡奴叫。   雪槐呵呵一笑:「怎麼,不信我的卦?跟你說,靈著呢,上算天開眼,下算地生金,算生算死算無名,平生一卦准,人推鐵板牙,你若不信啊,這就算來。」   他說得順溜,旁邊人堆裡一卦准卻直翻白眼:「天爺,他倒是比我還能吹。」   聽了他話,大金牙眼一橫,將他上下一掃,嘿嘿一笑,叫道:「這等鐵口,好啊,你就算來,看你家大爺我前途有幾多富貴,算好了,大爺我自有賞,算不好,小子哎,今天你這一口鐵板牙怕是安不穩了。」   「完了完了,傻小子,我等著幫你滿地找牙吧。」聽了他這等惡話,一卦准心驚肉跳,不絕歎氣。   「那我就算來。」雪槐概然點頭,他平日很見過幾個算命先生裝神弄鬼的樣子,這時便依樣學來,右手執了招子,左手掐動,閉了眼搖頭晃腦,倒真有三分神算的模樣,人堆裡一卦准便看直了眼,暗叫:「看不出這傻小子還很會裝神弄鬼嘛。」   雪槐掐了一陣,猛地大叫一聲:「啊呀不好。」   他這一聲叫得有氣勢,倒把大金牙嚇一大跳,退一步,橫了眼道:「你鬼叫什麼?」   「不是我鬼叫,是卦象實實的不好啊。」雪槐叫。   「如何不好?」他裝得像,大金牙一時倒有些摸不準了,道:「你且說來。」   「那我就說了。」雪槐拿眼直直的看了大金牙,道:「我說得直,鐵嘴吃鴨,你可莫怪,但我這卦最準,言出必應,卦象上說,就在今年今日今時,你會腳斷手折牙脫。」   「死了死了。」一卦准先前看雪槐裝模做樣,還懷著兩分僥倖,一聽這話,立時閉眼,咬牙吸氣,他料定,大金牙不會腳斷手折牙脫,但雪槐卻一定會腳斷手折牙脫。   不出他所料,大金牙一呆之下,立即暴叫起來,指著雪槐道:「給我把這小子手腳打斷,也莫要留一個牙齒。」   眾惡奴齊應一聲,左右衝上,雪槐心叫來得好,偷眼看到一卦准又著急又生氣的樣子,心中卻又偷笑,故意大叫一聲:「啊呀,怎麼打算命先生,我早說我是鐵板吃鴨,最說得直了的了,你不講理啊。」   一卦准簡直要給他氣死,大叫:「快跑啊死小子,還講理,真要等死啊。」   「聽師父的沒錯,我跑啊。」雪槐大叫一聲,雙手抱頭,便迎著眾惡奴直衝過去,一卦准再想不到叫他跑他卻對著敵人跑,一時間給他氣得手腳冰涼,再出不了聲。   雪槐從眾惡奴中間直衝過去,更不留情,一卦准那布招子乃是一根竹杖撐著,他杖尾輕擺,只在眾惡奴手腳上輕輕擦過,說是輕輕一擦,但想他是何等神力,立時腳挨著腳斷,手挨著手折,而大金牙最慘,手腳牙全給擦了一下,結果便是左腳斷,右手折,嘴裡的大金牙更脫嘴飛出,直落到數丈開外,給一個看熱鬧的一把抓著,就此無影無蹤。   雪槐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見他迎著眾惡奴一衝,眾惡奴便倒了一地,卻並無一人能看清雪槐動手,而一卦准閉了眼睛,更是什麼也沒看見,直到聽到驚呼聲起,睜開眼睛見大金牙一夥東倒西歪,雪槐卻傻愣愣的站在另一頭,毫髮無傷,頓時就呆了,猛扯鬍子:「這是怎麼回事?真是奇哉怪也。」   他驚訝,一街看熱鬧的人也是驚呼聲四起,一時間誰都不明白啊,就是大金牙一夥也沒弄明白,雪槐實在太快了不是,以他們的水準,還真不到能看清雪槐動手的層次。   雪槐也知道他們沒看清,便也裝傻,搔著腦袋叫:「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故意去大金牙臉上一瞧,可就大叫起來:「我說我的卦最靈了不是,我看看,腳斷了,手折了,還有你那大金牙,哎呀,你那大金牙呢,那上面可是金子呢。」便對一眾看熱鬧的拱手:「大家行行好,幫忙找找這位的牙齒吧。」   眾人無不恨這大金牙一夥,哪裡會幫著找,而且雪槐這話也有趣,哪有幫人找牙齒的,頓時哄笑出聲。   大金牙雖沒看清雪槐動手,但心裡明白必是雪槐搞了鬼,把那好的手捂著嘴看了雪槐道:「好小子,你等著。」和一干惡奴互相攙扶著狼狽而去。   那小兩口過來拜謝雪槐,雪槐裝傻:「謝什麼?為什麼要謝?啊,是我要也給你們算一卦不是,好說。」也裝模做樣掐了下,笑道:「算過了,明年你們會添一個大胖小子。」   聽了他這話,那女子可就紅了臉,小兩口拜謝告退,雪槐心中暢快,回頭看向一卦准,便在這時,耳中忽聽得一聲喝:「好身手。」   雪槐扭頭看去,但見不遠處一間酒樓的雅閣上,一個中年漢子正對他點頭而笑,這漢子能看清雪槐身手,可見身上必有功夫,雪槐便也點頭,算是答謝,那漢子卻就在雅閣上拱手道:「這位兄弟,請上樓來,喝一杯如何?」   有酒喝,雪槐哪裡會推辭,卻看了一卦准道:「師父啊,有人請我們喝酒呢。」   一卦准卻已打聽到大金牙一夥人的真實背景,叫道:「還喝酒,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大金牙是什麼人,他是知縣公子的管家,你打折了他牙,他如何肯干休,天爺啊,怎麼叫我攤上你這樣的二百五徒弟,這不是把天撞塌了嗎?」他雖沒看清雪槐動手,但終究不是傻瓜,再加上聽了大金牙的威脅,自然知道必是雪槐鬧了鬼,想著得罪了縣令公子,當真把雪槐怨得了骨頭縫裡。   「知縣算個什麼,只管上來。」那漢子在樓上叫:「那知縣若來,一切有我。」   一卦准扭頭向那漢子看去,見這漢子裝扮雖不是很華貴,但頗有威儀,顯然是身有權勢之人,他是跑江湖討生活的人,見風使舵攀高枝最是拿手,立時便轉了心思,道:「即有這位大人出頭,那就叨光喝一杯。」卻又看了雪槐,咬牙道:「我的祖宗,再莫要闖禍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就算你有幾斤蠻力,不管用的。」他以為雪槐不過是幾斤蠻力,雪槐心中好笑,點頭諾諾。   當即上樓,相見了,那漢子自報了名字,叫謝思全,雖未言及身份,但身側四五隨從,個個神情驃悍,顯然大有來頭,問及雪槐名字,雪槐卻不想報出真名,隨口報了個木鬼的假名,那是從槐字化出來的。早在見上林青時他便已洗去了臉上的魚油,但卻並不想報出真名。   倒酒上來,一卦准肩頭阿黃頓時吱吱個不停,一卦准忙告個罪,倒一碗酒放在地上,阿黃歡叫一聲,探頭到碗裡大口而喝,謝思全顯然也從未見過喝酒的黃鼠狼,大覺有趣,一卦准又撕了一隻雞腿,阿黃咬一口雞腿喝一口酒,吃得有模有樣有滋有味,謝思全看得興味盎然,話頭兒全落在了阿黃身上,倒忘了來問雪槐,這樣更好,雪槐便自喝酒。   正聊著阿黃,忽聽到街上喧嘩,雪槐幾個探頭看下去,卻果然是大金牙一夥又尋來了,這次足有四五十人,且各執兵器,氣勢洶洶,大金牙坐在一副二人抬上,他旁邊一個公子模樣的人,不要說,必是那什麼縣令公子了,一片聲只是叫:「在哪裡?在哪裡?」   一卦准急一縮頭,看向雪槐,怨道:「不出我所料,果然來尋仇了,都是你,強要出頭,現在如何是好。」說著話,卻拿眼卻瞟謝思全,謝思全哼了一聲:「好大狗膽。」取一杯酒,就在樓上對著那縣令公子倒將下去,正倒在那公子頭上。   那縣令公子猝不及防,狼狽不堪,頓時暴跳如雷,抬起頭來剛要叫罵,一眼看到冷眼看著他的謝思全,頓時就啞了聲,嘴張了兩張,叫道:「謝領班,你老人家怎麼到了這裡?」   「領班?這是個什麼官兒。」雪槐心中思忖,上次征狐女時雖和東海王龜行波都打過交道,但對東海國的官制並不明瞭。   「原來你還認得人。」謝思全哼了一聲,喝道:「這杯酒算我賞你喝的,給我滾吧。」   那縣令公子喏喏連聲,帶著一班人抱頭鼠竄而去。   「還不快謝謝大人。」一卦准見雪槐無動於衷的喝酒,急得推他,自己先抱拳道:「多謝大人相助,否則今天我們便麻煩了。」   謝思全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柱,其實以令徒身手,這幾個人不夠他一頓打。」說著看向雪槐,道:「不過木兄弟,以你這種身手在江湖闖蕩也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京中,投到國舅手下,必可大展身手。」   「國舅?」雪槐未做聲,一卦准卻叫了起來:「謝大人是說當朝林國舅嗎?」   謝思全點頭:「是,我便是國舅護衛領班,今日來這裡辦點小事,不想倒撞上了令師徒,也是有緣,國舅求賢若渴,見了令徒身手,必加重用。」   「原來是林國舅的護衛領班。」雪槐終於弄明白了,暗暗點頭。   東海國的事雪槐大致瞭解一些,知道這林國舅是東海王現而今最寵愛的林妃的親哥哥,藉著妹妹的裙帶關係,在朝中拉幫結派,呼風喚雨,頗有一手遮天之勢。因此謝思全雖只是一個護衛領班,縣令公子見了他卻也怕得要死。   「大人是說讓我們師徒進京給國舅做事?」一卦准兩眼放光,抓著酒杯的手幾乎都要發抖了。他周遊東海討生活,自然知道林國舅在東海國的權勢,他一生漂泊不得志,但如果能攀上林國舅,那可真是山雞變鳳凰了,焉能不激動。   謝思全點頭:「是,木兄弟願意嗎?」   「願意,當然願意。」一卦准大力點頭,離席拜倒,激動得鬍子亂顫道:「多謝大人成全。」卻見雪槐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可就急得他差點心臟不跳,衝著雪槐叫道:「快來拜謝謝大人啊,你傻了不是。」又忙對謝思全解釋:「大人莫怪,我這傻徒兒沒見過什麼世面,這會兒樂傻了呢。」   聽了他解釋,雪槐哭笑不得。他順著一卦准叫他師父,不過是見一卦准一人一黃鼠狼有趣,借此引開心思,可不想和他們長混下去,更不想去國舅府當什麼護衛,正自猶豫,卻忽地想到當日在東海王宮中喝的東海釀頗為不錯,引動饞蟲,便對謝思全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謝大人。」   謝思全能做到林國舅護衛領班,自然有點眼光,他早看出雪槐這對師徒不太對頭,做徒弟的雪槐功夫了得,做師父的一卦准卻純是一個江湖騙子,雪槐又倨傲不拜,顯然對做國舅護衛不以為然,頗為奇異,不過這時也問不得這麼多,雪槐答應就好,當下一起動身,直奔東海城。   小城離東海城已不過數十里,半日便到。進了東海城,想著當日領兵進此城時胸懷壯志,今日再來,心志全變,雪槐一時間大是感概。   進國舅府,林國舅卻進宮去了,事實上就算林國舅在府中,謝思全也不能給一個小小的護衛引見,對雪槐道:「國舅太忙,你只管跟著我,適時一展身手,我趁機給國舅引薦,國舅必會重用。」他是個實誠人,還怕雪槐怪他說話不算數,卻不知雪槐根本是想進府來喝東海釀,點頭應了。謝思全極看重他身手,單撥了房間給他,至於一卦准,謝思全也答應去下面的莊子裡安排個管事的職位給他做,把一卦准美得三根鬍子翹上了天,這夜在房中興奮得睡不覺,便搖頭擺尾算起卦來,猛地睜眼大叫:「原來如此。」看了雪槐道:「徒弟,你本是窮鬼加倒霉鬼,打了那大金牙更是闖了滔天大禍,可卻偏遇著貴人,不但沒事,反倒因禍得福進了國舅府,而師父我一生命苦,卻突然一夕得志,這天翻地覆的變化,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我先前也奇怪,剛才算了一卦才知道,原來就是因為你拜了師父我,同時也是師父我遇見了你,我兩個相遇了,才有此變,這在卦書裡叫做龍虎相生,風雲際會,兩個倒霉鬼到一起,霉氣相沖,反到成了一對幸運蛋子。」   他滔滔不絕說下去,雪槐卻差點要笑掉大門牙,忙猛灌了半罈子酒,才強把笑意壓了下去。   這時已是天黑,一卦准填了一肚子酒肉,心滿意足睡了,雪槐卻沒睡意,他喝的那酒,不是東海釀,饞蟲未飽,如何睡得著,看一卦准睡得死了,便溜將出去,到國舅府酒窖裡,酒不少,卻偏沒有東海釀,雪槐大是失望,肚中酒蟲更是翻騰不休,再管不了那麼多,便借遁術直入東海王宮。   雪槐從西面入宮,一路尋將進去,他不知王宮酒窖的具體位置,但只要靠近,憑他的鼻子,一定聞得出來,而事實上,他現在已經聞到了酒香,並且正好是他熟悉的東海釀的香氣。香氣是從左側的一間宮室裡傳出來的,但裡面同時傳出說話的聲音,雪槐收術,一個翻身到屋椽下,從窗子裡看進去,但見裡面是一間十分華麗的宮室,正面榻上坐著一個三十左右年紀的女子,裝扮華麗妖艷,身側一個七八歲的少年,在邊吃果子邊玩一樣玩物兒。這女子下首,擺著一張矮几,上有酒菜,不用說,東海釀的香氣便是從幾上酒杯中散發出來的。雪槐嚥了口口水,看矮子後那人,卻是一愣,原來那人竟是林國舅。一看到林國舅,雪槐立即便猜出了那女子身份,必是林國舅之妹林妃,那小孩子自然便是林妃之子龍果了。   「還真是巧,這一下便撞上家主了。」雪槐冷眼看著林國舅,想著自已竟做了林國舅護衛,不覺好笑,他安心要躲到矮子盜出兵,到國舅府做護衛,又有酒喝,又能和一卦准逗著玩開心,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這時林妃開口道:「無花那小子明天就要動身了吧,我就想不通,在這裡我們抓得他死死的,想怎樣擺佈他就怎樣擺佈他,又何必要打發他到巫靈去為質,不是多費一番手腳嗎?」   東海王兩子,大兒子無花為已故的王后所生,這時已年近二十,雪槐曾聽龜行波說過,這無花為人仁厚愛民,在東海口碑極佳,這時聽得說要讓他去巫靈為質,不由一愣,想:「東海即向著我巨犀,又要王子去巫靈為什麼質?萬一巫靈和我巨犀起衝突呢,東海向著誰啊,若向著我巨犀,為質的王子不就是個死嗎?這東海王真是糊塗得好笑。」   林國舅微微一笑,道:「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無花那小子在國內,我們雖然看得緊,但他還是可以假仁假義的收買人心,趕他去巫靈,這一點便不必操心了,若想收拾他,其實在巫靈也很容易,現在巨犀正謀霸業,必與巫靈衝突,到時我們只需倒在巨犀一邊,立即便可借巫靈之刀殺了無花,又不落惡名,豈非兩全其美。」   「原來如此,兄長果然高明。」林妃大笑,外面的雪槐卻是咬牙點頭:「原來是要借刀殺人,好毒辣。」   東海的事雪槐知道一些,無花雖為王子,但朝中大權都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林妃自然想要自己的兒子龍果做未來的東海王,因此一直把無花看做眼中釘肉中刺,老早就想要除掉無花了,只是雪槐沒想到,他會親耳聽到林妃兄妹對付無花的毒計。   笑了一陣,林妃又道:「要到巫靈為質,這幾天這小子該是在家裡哭吧?」   「那倒沒有。」林國舅搖頭,道:「據眼線傳回的消息,無花小子這幾天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寫什麼東海策。」說著向身後一個師爺模樣的人示意:「把東海策念給娘娘聽。」   那師爺上前跪下,林妃卻搖手道:「我可不耐煩聽什麼文章,你大致說說是什麼個意思吧。」   那師爺應了聲是,略略一想,道:「無花的東海策,說的是富民強兵之法,也沒什麼新奇之處,惟一有點意思的,是他在東海策中提到,要徹底更改大王對矮子盜及狐女族的政策,他提議,對狐女族,不但不應該打,反應該大力表彰,同時彰示全國以狐女族為榜樣,矮子盜來時不再害怕逃避,而是奮起還擊,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這樣在大國的爭霸中便可保持中立,即不得罪也不向著任何大國,東海才可保持長久。」   「哈哈哈,不必念了。」他沒說完,林妃早已哈哈大笑,對林國舅道:「這不是和大王喝對台戲嗎,這小子,怎麼永遠這麼傻啊。」   林國舅也笑,道:「所以我已允許馬相國明日早朝時將東海策獻與大王。」   「大王見了他的東海策,一定非常喜歡他。」林妃咯咯嬌笑,林國舅也是哈哈大笑。   而窗外,雪槐卻完全呆了,腦中雷轟電掣,嘴裡喃喃念叼:「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   如果東海國不向巨犀借兵,巨犀便找不到借口出兵東海,也就沒有辦法實踐和矮子盜結盟的允諾,盟約自動取消。   「那我也不必和義父對陣沙場。」   想到這一點,雪槐心中有若火燒,猛地裡向天一聲狂叫,屋中林妃兄妹一驚,護衛急出來看時,雪槐卻早已出宮去了。   雪槐飛奔的方向,是無花的王子府,當日龜行波說及無花仁義,雪槐曾特地留意過,這時還有印象。腳下飛奔,腦中更是如電急轉,一個主意清晰定形。   助無花成為東海之王,實現他的東海策。   雖然離矮子盜渡海巨犀出兵最多不過四、五個月時間,東海的一切又全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此時的無花甚至還要遠去巫靈為質,要想成為東海王,至少先要從巫靈回來。   但所有這一切,都攔不住雪槐,只要能夠不讓巨犀和矮子盜結盟,只要能夠避免和義父對陣沙場,再難,雪槐也不會有半分猶豫,半點遲疑。   到無花的王子府,收術落在屋頂上。無花的王子府不很大,裝飾也不華麗,甚至還有些破敗,無花處境之艱難,可以想像。   雪槐正自凝思,要想個什麼借口與無花相見,卻突聞屋後怒吼聲傳來,急抬頭看去,但見一條怒漢右手執刀,左手揪了個下人模樣的人,怒吼著過來。   「吱呀」一聲,左側一扇門開處,一個年青人走了出來,他二十左右年紀,穿青布長衫,有些舊,但洗得乾乾淨淨。他有著一張極削瘦的臉,但臉容很平靜,看人的眼光,清澈如水。   雪槐沒見過無花,但他可以肯定,這年青人一定就是無花。同時心中更長長吁了口氣。   他只一眼就看出來,無花正是他喜歡的那種人,幫助無花,他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巖刀,怎麼了?」無花看向那怒漢,輕輕的皺著眉。   「他偷了東西想逃跑。」巖刀將那下人往地下一摔,怒叫。   「王子饒命啊。」那下人爬到無花面前不絕叩頭,哭叫道:「我真的不能幫王子駕車去巫靈,不是我怕死,我沒有辦法啊,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個孩子,我死了,誰養活他們啊。」聽了他的話雪槐明白了,原來他是無花的馬伕。   「你?」巖刀暴叫,握刀的手揚起。   「巖刀,不要。」無花揮手阻止他。   「王子。」巖刀兩眼血紅:「對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留著他做什麼?」   「巖刀。」無花又低叫一聲,輕輕歎了口氣,看向那馬伕,道:「是,我也不瞞你,事實上也誰都知道,我很難從巫靈回來了,我不怪你,你去吧。」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來,放到那馬伕手裡,道:「我是個窮王子,沒什麼錢,這裡有一塊玉,你家裡負擔重,拿去換了錢置點產業吧。」   「王子。」那馬伕哽咽出聲,叩了兩個頭,轉頭去了。   「唉。」巖刀猛地轉身,一刀劈在身後的樹上,碗口粗的樹給他一劈兩半。   雪槐靜靜的看著,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並不是林國舅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毒計,無論是無花還是巖刀和那馬伕,都知道,但卻沒有辦法。   「巖刀,不要這樣。」無花看向巖刀,他輕輕的笑了一聲:「怎麼,你怕沒人給我駕車嗎?其實我有一個秘密沒幾個人知道,我自己能駕車,而且技術很好的,不信明天你坐我的車看。」他笑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但雪槐的心卻似乎給什麼東西刺了下。   一個王子,因為找不到馬伕而要自己駕車,然後他說,他駕車的技術很好。   雪槐看到巖刀的手,因拚命捏緊拳頭而在發抖。   雪槐深深的吸了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然後他開了口。   「要找個馬伕嗎?我的要價不高的,只要每天有酒喝就好。」   巖刀霍地轉身,一步跨到無花前面,刀一橫,向雪槐上下一掃,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我嘛?」雪槐微微一笑,抬眼向天:「我師父說,我是個窮鬼,還是個倒霉鬼,但我自己覺得,我主要還是個酒鬼。」   他說得有趣,無花嘴角掠過一縷微笑。他的笑自然沒能逃過雪槐的眼睛,不由心中低歎:「落魄如此竟還能笑得出來,了得。」   「你來幹什麼?」巖刀眼中卻了無笑意。   「是這樣。」雪槐懶洋洋的笑:「我聽說這裡有一個落勢的王子,要出遠門卻找不到馬伕,雖然我駕車的技術不高,但我想,這樣的王子要求也不會太高,該可以騙到一點酒喝,所以就來試試啊。」   他的話,巖刀自然不信,怒哼一聲:「你瞞得過別人,如何瞞得過我。」刀一橫,便要躍上屋頂來。無花卻一把攔住了他,道:「只要喝酒的馬伕,很好啊。」   「王子。」巖刀頓足叫:「你不信他的鬼話,他明明身有武功,到你身邊來,絕不是只要騙杯酒喝那麼簡單。」   無花卻笑了:「那麼他想要做什麼呢?他們派來的殺手?不要那麼費力吧。」   他這話把巖刀說愣了。是啊,無花遠質巫靈,只要林妃兄妹想要他死,他就必死無疑,根本不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派人喬裝改來做馬伕。   「這王子只是不得勢,腦子並不笨,難怪能寫出東海策,好。」雪槐暗暗點頭。   無花看向雪槐,微笑:「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是個窮王子,沒什麼錢,也真的只能每天管你一頓酒了。」   「成交。」雪槐咧嘴一笑,道:「明天早上我會來,對了,我的名字是木鬼。」說著一抱拳,回去國舅府。   第二天一早,雪槐見到謝思全,一抱拳,道:「大人,對不起,我要走了,特與大人告別。」   謝思全一驚,叫道:「為什麼,是怪我太待慢了?」   「不是。」雪槐搖頭:「大人禮賢下士,讓我很感動,只是我答應了要給別人去做馬伕。」   「什麼?」一邊的一卦准跳起來:「你瘋了還是傻了,好好的國舅府護衛不做要去做馬伕,天啊,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是誰?」謝思全看著雪槐:「竟請得動木兄弟做馬伕?」   「王子。」   「無花王子?」謝思全眼光霍地變亮,似乎要看到雪槐心裡去。   「是的。」雪槐點頭,並不迴避謝思全的眼光。事實上他是因為看出謝思全是個重義之人,所以才當面向他告別,若換了其他人,他昨夜就不必回來。   「但無花王子他這次遠質巫靈,可能。」謝思全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不該開口,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可能回不來了。」   做為林國舅的護衛領班,他直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對雪槐是真的看重,雪槐暗暗點頭,道:「是,我知道,王子遠質巫靈,以後兩國只要稍有不對,王子便絕對性命難保,他的下人自然更是死路一條,但我已經答應他了。」說到這裡,一抱拳:「謝大人相待之誠,盼他日還有相見之期。」再對一卦准一抱拳,隨即轉身。   謝思全的眼光越發亮了起來,但看著他轉身,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再出聲。   旁邊的一卦准一直咬牙切齒,但雪槐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眼見雪槐大步走出,略一猶豫,一頓足,也急跟出來,出府,他猛地一把抓著雪槐的手,道:「跟我來。」不管雪槐是否反對,拉他到旁邊一條巷子裡。   雪槐先前跟著一卦准混,只是覺得好玩,現在有正事要做,已再不想和一卦准混下去,他本希望一卦準會留在國舅府,即然跟了出來,那就說清楚也好,但不等他開口,一卦准卻先狠狠的點頭道:「小子,算你狠,我知道你是看我沾了你的便宜,心裡不服氣,所以要這樣,否則哪有好好的國舅府護衛不當,卻要去做那一隻腳跨進了鬼門關的王子的馬伕的,但你也太性急了,告訴你,師父我是有一手真本事的,過一段時間,我自然會傳給你。」   雪槐沒想到他會這樣想,不禁笑了起來,打斷他話頭,道:「不是的師父,我是。」   「你不信是不是?」一卦准根本不聽他說完,大叫:「不信我現在就可演給你看,一定看呆你。」說著伸手進懷裡,但眼睛四下一看,卻又把手抽出來,道:「現在人太多,過於驚世駭俗,但我可以大致說給你聽,師父這手真本事,乃是師祖傳下來的一對寶貝,名為拐子馬,還有一篇拐子訣,拐子馬現在不好演,你先聽聽拐子訣看是不是了不起。」說著左手掐一個訣,閉眼念道:「左拐,右拐,前拐,後拐。」念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隨即睜眼舞動起來:「我左踩青蛟,右跨雲霄,奈何橋下鬼叫,紅紗帳底逍遙。我前跨玄武,後面有一隻白虎,眼見走投無路,突然一拐迷糊。」他手舞足蹈,仿似跳神,再加上那一篇拐子訣太也滑幾,雪槐再掌不住,終於大笑起來。   「你還是不信是不是?」一卦准臉上現出怒意:「好,你跟我去城外,我演給你看。」   「信信信。」雪槐看他當真,精瘦的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起,一時倒為難起來。一卦准雖也世俗貪財,但不是那種完全的世儈小人,俗氣之中終還有幾分老天真,因此雪槐雖實不能再和他混下去,卻也不好直接的就打擊他,念頭一轉,道:「師父啊,你還記得那天我說的話不,我說我做了個夢,夢見會有福亨,結果就撞上了師父。」   「是,有這話。」一卦准點頭:「怎麼了。」   「是這樣。」雪槐睜眼瞎編:「我一般不做夢,但只要做夢就一定靈,為什麼我好好的護衛不做要去做馬伕?就是因為昨夜我又做了個夢,我夢見我做了別人的馬伕,而那馬頭上竟然生了角,最怪的,那馬角上而且突然開起花來,又有一個聲音在邊上說,無花無花,終要開花,這夢實在是太怪了,我知道有個無花王子,是不是說無花的王子終要開花呢,我不敢肯定,但一定要去試一試,所以。」   「著啊。」不等雪槐說完一卦准便叫了起來:「那死落魄的無花王子怎麼會開花,那就像馬生角角上更要開花一樣絕不可能,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國舅府當護衛,亨這現成的富貴吧。」   「我不。」雪槐裝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樣子,道:「護衛永世是護衛,但王子萬一真個開花得勢,我可就是開國的功臣呢,我一定要試一試,但這一趟冒險得很,所以師父就不必去了。」   「我肯定你一定要後悔。」眼見勸不轉雪槐,一卦准氣急敗壞,跳腳大叫。   「但我就是這牛性子。」雪槐一抱拳:「師父保重。」自行轉身。   「現成的福貴不亨,你一定會後悔的。」一卦准在後面跳腳大叫。   雪槐更不回頭,心中暗笑:「我糊塗的自己找上門來的師父啊,我這一去,是絕不會後悔的,我們有緣再見吧。」   眼見便要轉過巷子口,背後的一卦准卻猛地大叫:「等等我。」一路飛奔追上來。   雪槐不知他還有什麼話,轉身,道:「師父,你不必再勸了,我。」   「不要說話。」一卦准卻一把封住了他嘴,然後抓著他雙肩,去他臉上細看,又掐指算了半天,道:「我問你,你做夢真的准嗎?」   雪槐心叫不妙,道:「有時也不准,尤其像這一次。」   他看出一卦准有跟他去之心,本是想用這話說得一卦准打退堂鼓,誰知一卦准聽了他的話,心中卻反而捉磨開了:「臭小子,這一趟是要腦袋的差事,真若不准,憑什麼現成的福貴不亨要去送死?活得不耐煩了啊。」嘿嘿一笑,道:「我想你這夢也不會准,但即然師徒一場,有福同亨,有難同當,師父便陪你走這一程吧。」   「師父。」雪槐皺起眉頭,他實在想不清一卦准怎麼突然間會轉了念頭,那一卦准卻就像他肚子裡的蛔蟲,看了他笑道:「你一定會想師父我為什麼突然間會轉了念頭吧,告訴你,我剛才又算了一卦,我兩個都是倒霉鬼,惟有到了一起才會霉氣相沖成為一對幸運蛋子,我和你是不能分開的,勸你不轉那就只好跟你去送命了,走吧。」他倒當先領路了。雪槐苦笑不得,只得跟上。   到王子府,巖刀早等得不耐煩,突又見多了個一卦准,眼一瞪,叫道:「這又是什麼人?」   這時無花也出來了,雪槐叫了聲王子,來不及介紹,一卦准自己便上前開口道:「答王子,我是他師父,他去我不放心,也想跟去看看,請王子允准,當然王了硬要不允,我自己有腳,腳下有路,卻也會去。」   呵,他倒是賴上了,雪槐做聲不得,巖刀早怒喝出聲:「大膽。」無花倒不在意,笑著搖手,道:「木兄弟說得是,路在腳下,木兄弟想怎麼走就怎麼走,那就一起走吧。」他同意了,一邊的巖刀便也不好反對,在他眼裡,一卦准當然也不是什麼好路數,但他自恃武功,倒也不怕,斜眼掃著一卦准兩個,只是冷笑。   雪槐駕了車,無花坐上去,無花府中的下人聽得無花要去巫靈為質,都逃散了,但喂的牲口卻不似人般忘主負義,因此還很有幾匹空著的馬,一卦准便騎了一匹,當下四人一車便出了東海城。   任何國家的王子遠出國門,不論是出使還是為質,都會有大批的隨從,動身前也一定有大批的官員十里相送,但無花卻就只這四人一車,他府中的下人尚且逃散,更別說會有其他的隨從,事實上他若是個有勢的王子,他府中的下人誰又敢逃啊,下人尚且如此,更別盼官員來送行了,哪個官員敢來送,誰不怕得罪林妃兄妹啊。   一卦准斜起眼睛看著這冷清的場面,再忍不住,湊到雪槐耳邊道:「這霉王子可真是霉到家了,他若是能開花,老公雞也能生蛋了。」   雪槐微微一笑:「師父啊,古人可真有公雞生蛋的話呢。」一卦准給他咽得翻白眼,雪槐卻是冷眼向天,心中暗叫:「莫說公雞生蛋,我還要他天地倒懸。」   一路走州過縣,情形和出京時一樣,並無官員迎送,驛館供給也是十分粗陋。一卦准當時疑著雪槐的夢真的有准,否則不可能現成富貴不亨倒來送死的理,但這一路看下來,可就越來越信不足了,這一日再忍不住,趁打尖時拉雪槐到一邊道:「徒弟啊,我昨夜洗乾淨手好生算了一卦,不妙呢,可是個大大的凶卦啊,我說,趁現在還早,咱們回頭吧,國舅府喝酒吃肉多美啊,何必硬要跟著這霉王子啃白菜梆子呢。」   「洗乾淨了手是吧。」雪槐故作沉呤,卻又搖了搖頭,道:「師父啊,不對呢,昨夜我和你睡時,被窩裡好臭呢,你別是有腳氣吧,有腳氣可算不準,今晚上好生洗洗,再算。」   一卦准昨晚上還真沒洗腳,只得翻翻白眼做罷。但他可並不死心,到晚間當著雪槐的面把手腳連洗了兩遍,雪槐看了偷笑,也不做聲,第二日一早,一卦准便拉雪槐到一邊,道:「徒弟啊,昨晚上我洗了手腳好生再算了一卦,誰知更加的不好,這回竟是個死卦了。」   雪槐哦了一聲:「哦,怎麼個死法?」   「那就慘了。」一卦准一臉恐怖:「砍頭死,分屍死,咱們四個人啊,到有五般死法呢。」   雪槐差點笑出聲來,總算扳住了臉,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卻又搖頭:「不對,師父啊,照理說你洗了手腳,該乾淨了不是,可昨晚上被窩裡還是臭的,你別是在被窩裡放屁吧,人都給屁熏臭了,這卦怎麼會准?」   一卦准這兩天肚子有些脹,那屁自然免不了,便又嚥住了,當日一賭氣,便在途中找間藥輔撿了副順氣的藥,苦著臉連煎三次吃了,當夜還洗了個澡,直折騰到半夜,雪槐任他折騰,只是不做聲。   第二日一卦又把雪槐拉到一邊,不等他開口,雪槐先笑道:「師父啊,你前日是凶卦,昨日是死卦,今日卻是什麼卦了,你別說,我先猜一猜啊。」歪著腦袋一想,道:「人死了變鬼,是了,你今日這卦,必是鬼卦,是吧?」   一卦准正要這麼說,給他先說出來,不得已伸了伸了受脖子,道:「沒錯,正是鬼卦,若不回頭,這一去必然變鬼。」   誰知他鬼字出口,雪槐卻猛地拍掌歡呼起來,大叫道:「好極好極,師父啊,恭喜恭喜呢。」   一卦准張大嘴:「都成鬼了,還有什麼恭喜的?」   雪槐道:「師父啊,你不知道,我昨夜又做夢了呢,夢中有人在我耳邊說,此一去凶多吉少,但關健卻在明天,明天若能聽到鬼字,便只管放膽走去,我奇怪了,問為什麼聽到鬼字就可放膽走了,那人說,鬼好啊,聞鬼而喜,遇鬼而安,鬼神相佑,夢一醒來我就擔心了,怕聽不到這鬼字呢,誰知師父就說了,可見師父說的沒錯,我兩個到一起啊,就是一對幸運蛋子呢。」   一卦准傻了。   走了十餘日,到了東海西南邊境的江濤城,出城過騰龍江,對岸便是巫靈了。   進城,正打聽驛館所在,忽聞馬蹄聲暴響,卻是一隊人馬從城外進來,當先一個穿紅袍的年青人放馬疾馳,身後隨從牽狗駕鷹,一看就知道,乃是富家公子到城外打獵回來。那年青人進了城卻仍在放馬疾馳,路人紛紛閃避,卻均是敢怒不敢言,無花皺起眉頭,雪槐能從他的眼光中看到怒意。   「原來他心中還是有怒意,好。」雪槐暗喝一聲彩。一路行來,無論無官員迎送也好,招待粗陋也好,無花臉上始終平靜無波,雪槐就有些擔心,不知無花到底是龐辱不驚呢,還是已經麻木了,若是心已麻木,再無進取之志,那麻煩就大了,所以現在看到他還會怒便特別的高興。   人敢怒時,無事不可為。   便在這時,慘劇突地發生,斜對街上,突地走出來兩個擔菜的人,前一個白以蒼蒼,後一個卻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後生,那老者埋頭只顧走,沒注意飛馳而來的奔馬,街道又窄,正好一頭撞上,頓時跌翻在地,口噴鮮血,掙了兩掙就不動了。   那小後生一呆,扔了菜擔子,抱住那老者便哭叫起來:「爺爺,爺爺,你醒醒,醒醒啊。」   那年青人撞翻那老者,自己的馬一閃,卻也把他摔了下來,爬起身來便怒叫出聲:「該死的老東西,竟敢擋本公子的路,來呀,給我往死裡打。」   身後隨從聞聲湧上,那小後生急將爺爺護在身下,頭頂早已是拳棒齊下。   「撞了人還要打人,真個沒天理了。」一卦准搖頭,無花急叫:「住手。」巖刀早衝上去,大刀一掄,將一干惡奴盡皆趕開,無花奔過去,怒叫道:「大街馳馬,撞了人還要打人,還有王法沒有?」   那年青人眼一翻,看著無花道:「你是什麼人,竟敢管我馬二公子的閒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膽。」巖刀怒叫一聲:「這位是無花王子,大膽兇徒,還不給我跪下。」   聽說是王子,那後生立即哭叫叩頭,道:「王子,他們撞死了我爺爺,我只有一個爺爺了,王子要給我做主啊。」   無花急伸手相扶,點頭道:「我一定給你做主,你叫什麼名字。」   那後生抹淚:「我叫五錢兒,爹娘沒有了,現在爺爺也沒有了。」   他竟是個孤兒了,無花也含了淚,隨即怒目看向那馬二公子,叫道:「你是叫馬二是吧,大街馳馬,撞死老人,你知罪嗎?」   馬二公子先有些以愣,這時向無花左右看了看,突地就笑了起來:「好大的口氣,聽起來還真像個王子呢,不過看起來就不怎麼像了。」他邊上隨從立時起哄大笑。   「大膽狂徒。」巖刀怒叫,刀一舞,便向馬二公子衝去,那馬二公子兩眉一豎,喝道:「給我拿了這狂人。」他身後隨從便也刀棒齊上。   巖刀武功不錯,但不是什麼了不起高手,馬二公子所帶隨從有四五十人,且護院打手中也不乏身手好的,四面一圍,不多會便將巖刀打倒在地。   無花又驚又怒,馬二公子卻是大笑,看向無花,道:「我說王子啊,你堂堂王子,不會只帶這一個護衛吧,我不是王子,家裡護院下人也還有好幾百呢。」一干隨從制住了巖刀,更是猖狂,轟然大笑,雪槐冷眼旁觀,且不做聲,他要看看,無花這種情況下會怎樣處置。   「你們如此無法無天,眼裡到底還有王法沒有?」無花氣得捏緊拳頭,轉頭看向雪槐,道:「木鬼,你給我去請縣令來,我就不信我東海王法制不了這惡徒。」   這時那五錢兒卻輕聲說了一句:「他家勢力很大,縣令是他家常客呢。」   無花一愣,怒叫道:「我不信那縣令敢循私。」對雪槐道:「快去。」話未落音,圍觀的百姓中忽有人叫:「縣令來了。」   雪槐抬頭看去,果見大街盡頭來了頂轎子,旁邊跟著十餘個衙役,正是縣令聞訊趕來了。   那縣令下轎,先向無花上下看了兩眼,雪槐便就開口道:「看什麼看,這是無花王子,還不下拜?」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他估計這縣令跟沿途官員差不多,不會將無花放在眼裡。   不出他所料,那縣令仿似突然間耳聾了,全沒聽見他的話,只是眉頭一皺,道:「怎麼回事?」   他不下拜,無花倒也不當回事,指了馬二公子道:「這叫馬二的惡徒當街奔馬以致撞死老人,我的隨從上前拿他卻還仗勢逞兇,簡直無法無天,請你以我東海律法,拿了這惡徒。」   那縣令看了看倒在地下給刀劍逼著的巖刀,道:「把人放了。」   馬二公子哼了一聲,揮了揮手,隨從放開巖刀,那縣令又道:「你們之間到底誰錯,我不在現場,一時也沒法叛訣,不管怎麼樣,這老兒死了,你拿幾個錢燒埋了他吧。」說完向無花拱一拱手,竟就回身向轎子前走去,看那模樣,這案子竟就這麼了了。   無花又驚又怒,看向那縣令道:「那縣令,難道這案子你就這麼了了?」   縣令坐上轎子,點點頭,也不看他,道:「是了了啊,還要怎樣?」   「這惡徒撞死了人,難道就這麼算了?」無花怒叫。   那縣令終於抬眼看向無花,眼中卻是一片漠然,道:「依你說,便要如何。」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無花怒叫:「依我東海律法,你該當拿下這惡徒,斬首示眾,以懲後尤。」   「對不起,要拿你拿,只要你有這個本事。」那縣令把簾子往下一甩,卻從簾子裡哼一聲出來:「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配管閒事嗎?」   他這一聲並不是很大,卻清清楚楚的傳了出來,不但無花聽見了,圍觀的百姓也全都聽見了。   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了無花身上,那種眼光裡,有種深切的同情。   王子,無花,竟然落魄至此,竟然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惡棍,竟然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縣令也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   五錢兒年齡雖小,卻也看出了無花的無奈,低聲叫道:「王子,算了,你鬥不過他們的。」   馬二公子仰天狂笑。   無花全身顫抖,右手慢慢的伸向腰間的佩劍,終於一把抓住。   雪槐的眼光冷電般射過去,射向無花那因過於用力而青筋畢露的手。   正如那縣令說的,無花並沒有管閒事的能力,如果硬要管,說不定反會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這世上總能見到不屈的血。   無花身上有嗎?   雪槐的心在狂跳。   第十章   青鋒一閃,長劍出鞘。   「我為東海王子,若見惡徒橫行而袖手不理,則我東海亡無日。」無花怒目狂呼,猛向馬二衝去。   「好。」雪槐在心底狂呼,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血彷彿都給點燃了。   點燃的還有無數圍觀的眼睛。   簾子打起,縣令的眼光裡有極度的驚訝。   眼見無花不顧一切的衝過來,馬二有一瞬間的驚畏,但隨即目射凶光,叫道:「給我殺了他,這無勢的王子,沒什麼用的。」   眾家奴刀棒齊舉,但雪槐已出現在無花旁邊。   「敢阻王子寶劍者,死。」雪槐的聲音並不很高,但裡面凜冽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粟。   最前面的幾個惡奴為他眼中殺氣所攝,踉蹌後退,但後面的卻湧了上來,雪槐眼光一炸,手揮起,他手中只是一根趕馬的長鞭,鞭身雖軟,但裡面蘊含的力道,卻並不是這些惡奴所能承受。   鞭影晃動,只一眨眼,四五十個惡奴倒滿了街面,並且沒有一個是活的。   殺氣之烈,讓人戰粟。   雪槐是存心為無花立威。   只不過無花也給他嚇著了,舉著劍呆立著,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後巖刀一卦准也是一樣。   一卦准兩眼瞪圓,嘴裡更在不絕地喃喃念叼:「天哪,天哪,這臭小子是不是突然間殺神附體了。」   嚇呆了的還有一個馬二,雪槐伸手,他竟連逃跑都已經想不起了,不過就算他想逃,在雪槐手底他也絕逃不了。雪槐將他倒提起來,住無花腳前一摔,再一腳踏住,隨即向無花一抱拳,大聲道:「請王子之劍,斬這惡徒。」   無花先前憑著一腔憤怒提劍衝出,但這時真要他殺人,一時倒不知如何出手了,看看馬二,再看看手中的劍,半天不動。   巖刀叫道:「不要污了王子的手,我來。」提刀上來,但雪槐眼一橫,止住了他,看向無花,再叫道:「請王子之劍,除惡揚善。」   他必需要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無花才做得未來的東海之王。   無花與他眼光一對,猛一點頭,轉眼看向周圍的百姓,大聲道:「今日我以東海王子的身份,依東海律,斬這惡徒。」   「王子饒命啊。」馬二嘶叫。他終於認識王子,可惜卻遲了,無花照著他胸口一劍刺下,污血射出,頓時了帳。   「還有那狗官。」雪槐扭頭看向縣令。   縣令全身一抖,連滾帶爬下了轎子,趴在地下叩頭:「王子饒命。」   無花一臉肅穆,喝道:「你為百姓父母,卻不為百姓做主,縱容惡賊,知法犯法,實容你不得。」提劍又要上前,雪槐卻攔住了他,道:「這等狗官,不必污了王子寶劍。」他只須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卻不必要這種殺氣氾濫。向巖刀掃了一眼,道:「巖刀,這個交給你。」   巖刀大喜,叫道:「狗官便如一條狗,殺豬屠狗,我最拿手了。」衝將上去將那縣令一腳踢翻,大刀一揚,那縣令一個頭直飛上天。   「多謝王子。」五錢兒趴下叩頭,一眾百姓也一齊跪倒,齊呼王子之名。   處理了後事,幾個人上船過江,船到江心,無花猛地對著雪槐跪倒,叫道:「無花走眼,錯認了高人,還望恕罪。」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請起,我可不是什麼高人,不過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來的東海之王,一國之主,如何可向別人下跪。」   他這一說,無花卻是眼淚雙流,叫道:「我這一去,屍骨也未必能回鄉土,更別說什麼東海之王,一國之主了。」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雪槐笑。   這會兒突然說起夢來,未免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無花抬起淚眼看他,一臉迷惑。   「夢中有人對我說,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伕馬伕,食粟萬戶。」雪槐看向無花:「夢中的無花,自然是王子了,無花開花,你此去若有不幸,還開的什麼花,你的馬伕又怎麼能食粟萬戶,所以我肯定,你一定會回來,會做東海王。」   聽了他的話,無花淚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喃喃念道:「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伕馬伕,食粟萬戶。」想了一會兒,卻又黯然搖頭:「只是一個夢而已,又怎能當得真。」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雪槐大大搖頭:「王子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做夢都是最靈的了,否則你去想,以我的身手,到哪兒不能混個一官半職的,用得著來給你做馬伕?而且誰都知道林國舅他們害你,你這一去九死一生,我就要巴巴的趕去送死?世上沒有這樣的傻瓜吧?」   他這樣一說,無花又呆住了。因為他說得有理啊,他的身手無花是親眼目睹的,這亂世之中,以他如此身手,隨便到哪個國家,混個將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何必來做馬伕?何必跟去送死?   「我相信他的話。」巖刀興奮的叫:「王子一定是要做東海王的,也只有王子做了東海王,我東海才有救。」   他這話更讓無花驚喜交集,呆立船頭,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   雪槐也不再說,任由他自己去想心思。   假托夢境,而不暴露自己真實身份,這麼做雪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無花天性仁厚,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如果雪槐照直說要助他奪得東海王位,他說不定會婆婆媽媽,七想八想,所以乾脆不說,只假托夢境,在他心中種下天意難違的種子,他日隨著時勢變易,這粒種子自然會生根發芽。   雪槐到船尾,一卦准卻狠狠的瞪他一眼,低叫道:「行啊臭小子,我說怎麼現成的富貴不亨要來當馬伕,原來還有馬伕馬伕食粟萬戶之說,倒瞞得緊。」   雪槐差點要笑出聲來,抿了嘴道:「我那也只是做夢,師父不是說,我這一去,即凶且死最後變鬼嗎,那還有什麼千戶萬戶之說?」   一卦准給他咽得回氣,狠狠點頭道:「那是,小子哎,先別得意,到底是你的夢准還是我的卦靈,還真是騎驢看唱本,得走著瞧。」   「咱們現在是在船上呢,可沒驢子坐。」雪槐笑。   「那就坐船看唱本,在水上瞧。」一卦准咬牙,卻正好一陣風來,船一晃,晃得他差點落水,雪槐忙扶住他,笑道:「你老人家可站穩了,若是落了水,那唱本可就要到水底下去瞧了。」   巫靈為東南大國,共有四十州一百二十餘城,縱橫數千里,巫靈是六霸中稱霸最久的國家,雄居霸主之位三百餘年,此時國勢雖已衰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實力仍不可小視。   無花一行人踏上巫靈國土,接待反比在國內要好,立時便有官員出面接著,一直護送到京城巫靈。   巫靈城號稱東南第一雄城,城高十丈,城周百餘里,便是快馬,繞城一周也要小半天時間。   進城,無花遞交了國書,像他這種小國的質子,是見不到巫靈王的,當下有禮賓司安排了住地,便就住了下來。巫靈派來了兩百護衛,說是護衛也可,說是監視也行,總之若無巫靈王的允許,無花是再無離開巫靈的可能。   要讓無花做東海王,首先要能回到東海才行,怎樣才能讓巫靈王打發無花回去呢?一路上雪槐都在琢磨這個問題,平空裡卻也想不出什麼具體的辦法,只大概想到可以買通巫靈得勢的高官去巫靈王面前說好話,放了無花,但這裡面又有一件麻煩事,無花是個窮王子,雪槐袋子裡好歹還有兩個酒錢,無花袋子裡卻什麼也沒有。   但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雪槐也不發愁,到巫靈住下,便開始收集巫靈朝中的消息,無花行動不便,他和一卦准卻不受拘束,滿城亂逛,打聽朝中人事。   巫靈是大國,朝中有權勢的王公親貴不少,其中任一個,都可替無花說得上話,但要想這中間的任一個替無花說話,至少得要上萬的金錢,雪槐可沒這麼多錢,一時倒有些發愁。   一卦准久走江湖,慣看門道,自也明白其中的關健,可就冷嘲熱諷起來:「臭小子哎,你做夢是靈,可沒錢就不靈,這霉王子無花是回不去的,你的萬戶夢最終也是要醒來的。」   雪槐在江濤城裡大顯身手,不說無花,便是先前看雪槐不順眼的巖刀也從此對他異常恭敬,惟有一卦准卻仍是老樣子,對他毫不客氣,也不知他是真的老眼昏花呢還是怪著雪槐太固執。雪槐拿他沒轍,只有不理他,暗中思索:「實在不行,只有向橫海四十八盜去借點錢來。」   這天他經過一條街道,隱隱聽得旁邊一座巨宅中傳來哭聲,心中一動,運劍眼看去,但見一間房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閉眼躺在床上,臉如金紙,旁邊圍著一群婦人在不絕哭叫,窗前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打扮華貴,這時也在暗暗流淚。房子外面一群下人在交頭接耳,其中一個道:「好好的大路上,怎麼就會驚了馬。」另一個道:「也是怪了,平日小公子也不是沒從馬上摔下來過,拍拍屁股也就沒事了,這會偏就這樣了。」又一個道:「只怕是撞了邪吧,也是老爺命苦,三位公子,前兩個都沒救著,若是小公子也有個三長兩短,那老爺就算坐了大司馬的位子,也是了無樂趣了。」最先那個接口道:「什麼就算坐了,你們不知道,大王昨日便已任命老爺為大司馬,只是小公子生病,沒說罷了,跟你說,現在在朝中,沒有比我家老爺更走紅的呢。」   這幾天雪槐已將巫靈朝人事大概打聽清楚,聽這些下人一說到大司馬,心中暗叫:「難道這人竟是昨日昇任大司馬的富安?現在的巫靈,只這人最得勢呢。」想到這裡,再看向屋中那少年,運劍意去那少年眉眼間一逼,立即有一縷綠光鑽出來,隱成人形,乃是一頭魅。   魅為草木之精,其性最靈,修練有成的魅可借體成形,千變萬化,常在人間掀起無窮風雨。   不過這頭魅尚未成氣候,與雪槐劍意一撞,立刻又鑽回了那少年眉眼中。人兩眉之間,號為神竅,鬼魅附體,常以此處為居所。   「此真天助我也。」看清害那少年昏迷的是一頭魅,雪槐心中狂喜,那魅未成氣候,以他天眼神劍的劍意,斬之不費吹灰之力,而富安只這一個兒子,那時要他替無花說句話,還不是舉手之勞。想到這裡,急回無花住地,對無花道:「王子,我聽說富安新升了大司馬,巫靈現在最走紅的就是他呢,你也該去拜會一下,送點禮。」   一卦准聽了可就冷笑:「咱們王子還有錢送禮嗎?全部家當就那輛馬車和幾匹馬呢,便連馬帶車送過去,人家還不見得收呢。」   「是啊,我們。」無花為難的看著雪槐。   「不送馬也不送馬車。」雪槐微笑搖頭:「就把我送進去,禮單你寫上,送上等馬伕一名。」   「上等馬伕一名。」一卦准狂笑,說實話無花巖刀也覺得有點好笑,只是不好意思笑得,卻也奇怪,雪槐自然看得出來,搖手道:「現在不必問,你只把我送進去就行了。」   「臭小子又想搞什麼鬼?」一卦准一臉狐疑。   「這會不是搞鬼,是捉鬼。」雪槐笑,不再往細裡解釋。   當下無花具了名刺,到富安府中投遞。若在平日,他雖是來巫靈為質,終是一國王子,富安理當一見,但這會兒子正昏迷著,可沒這心思,門房只推不在,看禮單是上等馬伕一名,雖覺古怪,卻也收了,便有人帶雪槐進府。   報給富安,富安也有點奇怪,但沒心思想,交待即然是馬伕,就讓他餵馬好了,雪槐以劍眼看得清楚,也不聲張,待下人將他帶到馬房中,看其中有一個單獨的馬廄,只餵著一匹馬,那馬身高腿長,極為精神,估計是富安的坐騎,當即走過去,將雙手去馬腹下一托,往上一拋,竟將那馬直拋上了半空中。   那馬高大神俊,少有也有上千斤,別說拋,便是抬,也要三四條大漢,而到雪槐手裡,卻輕若無物,待那馬落下來,輕輕接住,便又拋上去,那馬在半空中嚇得屎尿齊流,放聲長嘶,帶雪槐來的下人也嚇壞了,見喝雪槐不住,急連滾帶爬跑去稟報。   其實富安也聽到了自己愛馬的悲嘶聲,聽了稟報,聽說便是無花送來的馬伕發狂,又驚又奇,當下親來馬廄中,親眼見到雪槐將自己愛馬一拋數丈高,即怒且驚更疑,心知有異,他已知雪槐名字,當下上前道:「這位兄台請住手。」   雪槐聞得他聲音,將馬輕輕接住放下,在馬身上拍了拍道:「馬兒馬兒,得罪了啊,若不是你,想見你家主人還真難呢。」   富安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雪槐是有意的,雪槐那身手過於驚人,即有意為之,便不敢輕視,道:「不知兄台要見本人有何指教?」   雪槐微笑:「指教不敢,木鬼求見大人,只想告訴大人,我家王子有眼無珠。」   他這話莫名其妙,富安摸不著頭腦,道:「這話怎講。」   雪槐冷笑道:「不是嗎?我家王子本想送份大禮,盼能結交得大人,誰知大人卻只讓我餵馬,我家王子這般沒眼光,不是有眼無珠是什麼?」   他話裡有話,富安冷眼掃向旁邊的管事,管事大驚,急翻出無花的禮單道:「大人請看,無花王子所送禮單上確是寫的上等馬伕一名啊。」   富安親自拿過禮單一看,確實沒錯,轉眼看向雪槐,雪槐卻仰天大笑:「原來上等馬伕就是餵馬的,那我無話可說了。」   說實話富安聽不懂他的話,上等馬伕當然還是馬伕當然就是餵馬的,未必上等馬伕就不是馬伕了?但他即這麼說,自然另有說法,富安便道:「那富安倒要請教,上等馬伕不餵馬,用來做什麼?」   雪槐兩眼亮若星辰,道:「一般的馬伕,自然只是喂餵馬,趕趕車,但上等馬伕卻不同,上可為其君馳騁天下,乃以五韜為鞭,六略為駕,武可安國,文可定邦。下可替其主解危濟難,乃以明慧為鞭,剛勇為駕,仁義存心,始難相繼。」   富安能做到巫靈的大司馬,執掌一國軍政,自非平常之人,一聽雪槐的話非比等閒,頓時眼光大亮,抱拳躬身道:「果然不同,看來富安真是有眼無珠了。」   雪槐忙也抱拳道:「大人言重了。」   富安道:「擺酒,富安為木兄洗塵。」   「喝酒不急。」雪槐搖頭:「聞得貴公子偶染小疾,我想看一看。」   「你還能看病?」富安又驚又喜,但眼光中卻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懷疑之色。他惟一的小兒子名富平,昏迷已有十多天,這十多天裡,他自是遍請名醫,可以說,巫靈城方圓百里之內,但凡有個醫名的,都給請遍了,卻是人人束手,拖到今天,他已是絕望了,只待給兒子送終,現在雪槐卻說要看,如何不叫他吃驚,又如何不叫他生疑。   雪槐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多說,只道:「看看再說。」   「如此木兄請。」當下富安親自給雪槐引路,到富平房中,女人們都已避到屏風後,只富平一個人僵臥。   富安道:「這就是犬子,老夫本有三子,但前兩子皆喪,只這一點骨血,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老夫也是了無生趣了。」說著不覺垂淚。   雪槐早有定見,到富安床前運劍意一逼,那魅驚慌之極,在富安神竅穴內亂竄,雪槐冷哼一聲,對富安道:「大人莫要著急,令公子只是中了邪,只要驅走邪物便可痊癒,不妨事的。」   「請木兄弟千萬救救小兒。」聽得雪槐如此肯定,屏風後富安夫人急步出來,泣聲拜倒,身後姬妾丫環自是跪滿一地,富安也要跟著跪倒,雪槐忙伸手虛扶,道:「請大人借劍一用。」   富安急命取劍來,這時骷碌鬼王突地從雪槐腦中現出幻影,躬身道:「主人開恩,老奴好久未進食,實在是饞了,便請主人將這孽物賞給老奴解饞吧。」   雪槐知道骷碌鬼王為他神劍所攝,確是久未進食,略一沉呤,道:「你不會傷了富公子吧,若傷了富公子,我會將你陰魂打碎,永世不得翻身。」   骷碌鬼王惶恐躬身道:「絕對不敢,這種未成氣候的小小魑魅,老奴是手到擒來,以前也是常拿來當點心呢。」   雪槐信他說的是真,道:「那好,你隨我的劍動作,不可現身嚇了富大人家小。」骷碌鬼王大喜遵命。   雪槐乃是在心中與骷碌鬼王說話,富安雖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聞,見他凝神,還以為他在施法呢,更是敬畏,大氣也不敢出。   雪槐取了劍,略一凝神,怒目喝道:「何方邪物,竟敢附體傷人,快快納命來。」將劍尖去左手鬼戒上一指,骷碌鬼王化一縷綠光,沾在劍尖上,雪槐再將劍尖指向富平額頭,骷碌鬼王急射出去,將那只魅劈手捉了一口吞進肚中,復又射回來,喜滋滋叫一聲:「多謝主人,味道真是好極了。」重入戒中。   這中間說來羅索,落在富安等人眼裡,卻只見雪槐劍尖上一道綠光射出,在富平眉間一點,立即又射了回來,同時間富平便大叫一聲睜開眼睛,隨即跳下床來。   所有人都想不到會有如此之快,一時間都呆了,直到富平開口叫:「爹,娘,你們都在我房裡做什麼啊。」又叫:「啊,對了,那作死的小紅馬,那日好好的便做老虎跳,摔得我好痛,呆會我要抽死它。」這時富安幾個才清醒過來,富夫人當即將富平抱在懷裡,兒啊肉啊的叫,喜淚如頃,又拉了富平給雪槐叩頭,富安這時自也叩下頭去,喜極而泣,道:「木兄再造之恩,真不知叫富安如何報答。」   雪槐這時卻不扶他,自己卻也跪了下去,回拜道:「不敢當,其實小人另有居心,還望大人諒解。」   富安急伸手相扶,道:「千萬別這麼說,木兄之恩,山高海深,不論木兄有什麼事,但請開口,富安竭尺所能,一定為兄弟辦到。」   雪槐搖頭:「不是我自己的事,乃是我家王子,我家王子來貴國為質,是有人故意要害他,所以王子送我來替大人出力,是想大人在大王面前替我家王子說句話,放我家王子回去。」   「就這樣一件事?」富安看著雪槐,顯得頗為失望,他這時卯足了勁要報答雪槐,只盼雪槐提出的要求越難越好,再想不到雪槐提出的只是這樣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為大司馬,放無花回去,甚至不一定要向巫靈王稟報,他自己就可以做主,那真的是張口之勞。   雪槐點頭:「就這一件事,若大人肯成全,小人和我家王子均感激不盡。」   「這事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富安毫不猶豫的點頭,隨即命大擺酒席,感謝雪槐。他為大司馬,府中自然收得有好酒,這下對了雪槐胃口,酒到杯乾,一氣少說也喝了有七八十杯,再無半點醉意,富安已兩次目睹他的神通,復見他如此酒量,更是敬畏。他這時自也知道所謂送他上等馬伕之事不過是無花一個借口,席間便請雪槐仍回無花身邊去,感歎道:「我聽說無花王子在東海頗為失勢,再想不到王子身邊竟有木兄弟如此人才,木兄弟絕世奇才,真有經天緯地之力,安邦定國之能,我可以肯定,無花王子回去,必為東海之王,但願我兩國世世友好,我可不想在戰場遇上兄弟這樣的可怕敵手。」   雪槐抱拳道:「但願如大人所言,東海只是小國,到時還請大人多多關照。」   酒足飯飽,富安命用自己的馬車送雪槐回去,隨車數十傭僕,大擔小擔挑了無數禮物,說是送給雪槐聊以為射的,雪槐堅辭不受,眼見推不掉,只得道:「大人若硬是要送,便送我幾罈酒好了,木鬼一生最愛的便是這杯中物。」   「木兄弟不愛身外之物,讓人佩服。」富安當即便命人將府中窖藏的好酒裝了滿滿一車,送去無花住地。   雪槐讓無花把他送去富安府中,無花雖照做,卻實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一點,即做禮物送出去了,該就不好回來了,誰知雪槐竟又回來了,不免大是奇怪,問起緣由,雪槐暫時不想說,便笑道:「大概我這禮物太也粗糙,人家不收,所以就又退回來了。」   聽了他這話,一卦准便就哼了一聲:「我早算到了,什麼上等馬伕啊,馬伕就是馬伕,人家堂堂大司馬,還少馬伕了,自然是不收,若是上等干牛肉,到有可能收下。」   雪槐給他說得又好氣又好笑,笑道:「若是上等干牛肉,我自己可又捨不得送了,留著下酒豈不更好?」   說到酒,巖刀可就叫開了:「對了,這裡還有一車好酒呢,好奇怪,即不收我們的禮物,如何還送我們酒?」   「投桃報李,也算是禮尚往來嘛。」雪槐笑。   阿黃見了酒,立即從一卦准肩頭溜下來,去酒罈子上亂爬,它卻精乖,竟就奔到雪槐面前,去雪槐鞋子上搔了兩下,雙爪舉起,學人抱拳般合攏,對著雪槐拜個不停,雪槐大好笑,道:「想喝酒是吧。」阿黃就將腦袋亂點。雪槐取一罈酒,開了泥封,阿黃歡叫一聲,爬上酒罈子,探頭下去便喝一大口,似乎很滿意,對著雪槐叫兩聲,便又大喝,喝得高興,卻不防那罈子邊緣打滑,吱溜一下掉進了酒罈子裡,無花擔心的叫了一聲,聲未落,阿黃一個小腦袋卻從酒裡鑽了出來,頑皮的對著無花噴一口酒,一個旋子又鑽進了酒裡,竟是把酒罈子當家了。天下竟有如此好酒的黃鼠狼,那送酒來的富府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雪槐哈哈大笑,只一卦準沒好氣,罵:「遲早醉死你這老酒鬼。」雪槐更笑,也取一罈酒,在阿黃酒罈子上一碰,叫道:「咱哥倆好,碰一個啊。」仰頭猛灌。   雪槐認定,富安第二天上朝就會替無花去巫靈王面前說情,當天該就有放他們回去的信兒,但出乎意料,當日平平靜靜,並無任何消息,第二日也是如此,到第三日午時,仍無動靜,雪槐心中可就生疑了,心中猜測,富安不替他說話該當不可能,難道巫靈王竟硬要留他們下來?   方自胡亂猜測,午後不久,門前卻來了車馬,說請無花王子換個地方,不叫走,卻叫換地方,難不成還要長年累月住下去?雪槐又驚又怒,一卦准卻還在一邊冷嘲熱諷:「好,好,換個安生些的地兒,也耐久住,王子乾脆娶一房夫人,耐耐煩煩的生兒育女吧。」說得雪槐心亂如麻,只是猜測:「富安到底在攪什麼鬼?」他的劍眼只能在偶然間看到未來之事,卻看不到過去之事,否則一定運劍眼看看這幾天裡富安到底有沒有替他去說,但心中卻已暗暗打下主意,事後一定要找富安問一問,若硬是巫靈王阻攔,也好早想主意。   沒想到不要他去問,車到一座巨宅前停下,富安已在宅前迎接,與無花見了禮,當下便拉了雪槐的手,笑道:「本想早日來見兄弟,只是備辦一切,實在抽不開身,若叫下人辦我又不放心,所以拖到今日,兄弟且進宅,看這宅子也還住得不?」   他以大司馬之尊,對無花也不過客氣為禮,對雪槐卻是如此親熱,可就把巖刀一卦准等看了個目瞪口呆,一卦准在後面暗揪鬍子:「這臭小子,怎麼就和人家大司馬拉上關係了呢,他到底是怎麼騙的,手段大大的了得啊。」進宅更是驚得張大嘴合不攏來,那宅子之大,比無花的王子府大十倍不止,且一路上傭僕如雲,艷姬美婢,晃得人眼都亂了,富安卻還不停的說時間太過倉促,未能細細挑選,請雪槐原諒。   雪槐自不把這些東西看在眼裡,但也有些吃驚,尤其是心有疑惑,到大廳中,再忍不住,對富安道:「大人那日答應替我家王子去大王面前說情,放我家王子回去,現在卻還替我家安排這等住宅,是不是大王不肯放我們回去,所以。」   他這話可就叫無花幾個又是一驚,心中齊叫:「原來大司馬還答應了他去大王面前說情?」一齊豎起耳朵,看向富安。   「不是,不是。」富安呵呵笑著搖手,道:「王子想回去,一句話就可以了,真的不費什麼事的,是我想留木兄弟一行下來,一則想與木兄弟多親近親近,另一個,月底便是國母太夫人七十聖誕,各諸侯國都有使節來賀,王子正可借此機會現身揚名,王子在國內有些失勢,但若天下諸侯皆知東海有無花,便也是一股無形的聲勢,於王子異日登位為王,將大有助力。」   雪槐這才明白富安的意思,暗歎不愧能為大司馬,果然想得深遠,忙抱拳致歉道:「木鬼誤會大人了,實在不好意思。」   無花則是一躬到地,叫道:「為無花的事,麻煩大人了,無花也不敢想登位為王,這個無用之身只要能埋骨鄉土,便都是大人的恩德。」   富安忙抓了他手,大大搖頭道:「王子太悲觀了,王子身邊有木兄弟這樣的不世奇才,我可以肯定,一定可以登上東海王位。」   當下置辦酒席,與富安歡敘,富安道:「明日夜間,我會在府中舉辦宴席,招待先到的各國來使,王子與木兄弟便可與會,一則與各國使節套套交情,二則還可欣賞碧青蓮的天外仙音,那可是難得的呢。」   「碧青蓮?」雪槐和無花一齊叫了起來。   「是。」富安有些得意的點頭:「木兄弟和王子該也都聽過青蓮小姐的芳名,說實話,這次我能請到青蓮小姐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一則是國母太夫人長年樂善好施,善動天下,二則我也實在花了點心思,否則青蓮小姐是不會為任何人專程來一個地方的。」   「是。」無花點頭:「當年青蓮小姐坐船從騰龍江出東海,我父王聞知,專派人請她入宮,答應她一曲可賜千金,但青蓮小姐卻說此行專為出海聽潮,不願上岸,我父王因此好一陣不高興。」   富安呵呵一笑,道:「沒錯,青蓮小姐就是這麼傲,她不願意時,別說一曲千金,便把你東海所有的財富全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正眼看一下。」看向雪槐:「木兄弟有沒有見過青蓮小姐呢?」   「沒有。」雪槐搖頭:「我也只是聽說過她。」腦中憶起碧青蓮的一些傳聞。   碧青蓮出身奇特之極,她生於皇宮之中,卻誰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當時宮中太監聽到有嬰兒哭聲,順著聲音找過去,卻在花園的蓮池中找到了她,她竟是躺在一個巨大的蓮盤上。當時所有的人都嚇壞了,那蓮盤顫顫巍巍,只要稍稍斜得一下,她一條小命哪還救得到?但最讓人存疑的,是她的父母到底是誰?當時的三十五世浩天大皇帝已老,久不近女色,但她若不是龍種,皇宮中又有誰能讓她的母親懷孕,而最古怪的,是三十五世大皇帝聽到這件事後,有一句奇怪的話,說:「她竟然真的生出來了,不可思議。」從這句話,可知三十五世大皇帝知道一點東西,因此外面傳說碧青蓮絕對是一位公主,但疑惑的是大皇帝當時卻並未明確表態,當時宮中恰來了一位荷葉道人,就此將她帶出宮中。   碧青蓮長大後,遊歷天下,她跟荷葉道人學得虛空種蓮的奇術,一粒蓮子,即時便會開出一朵極大的蓮花來,花一開,她便跳入蓮中,取琵琶邊彈邊舞,她容顏絕世,此時仙樂飄飄,蓮香四溢,蓮花中又有薄霧瀰漫,觀者神魂顛倒,只以為是在仙境觀仙女舞蹈。   碧青蓮此曲名天外仙音,聲名傳出,誰都想一睹這天外仙音的風采,但碧青蓮生性孤傲,獨立特行,要她高興,她才會奏此天外仙音,否則再多的金錢再大的權勢也休想讓她點頭。   「那明夜便可見一見了。」富安眼中露出興奮之色,道:「青蓮小姐不僅是天外仙音名動天下,本身亦是絕色,曾有人評她為天下第一美女,明夜一見,倒要看她美到什麼程度。」   無花奇道:「難道大人尚未見過青蓮小姐?」   「是。」富安點頭:「雖是我請的她,卻還真沒見過她,不過她說明晚會來那就一定會來,王子盡可放心。」   一時酒罷,富安告辭,面對周圍群婢環繞,其他人也罷了,一卦准卻是又驚又喜又疑,看了雪槐道:「你小子上次去大司馬府,到底弄了個什麼鬼,便讓大司馬如此待你,答應替王子說話不算,還又送宅子又送丫環的?」   無花巖刀也都存疑,一齊看著雪槐,雪槐哈哈一笑,道:「什麼叫弄了什麼鬼,我不過到富大人府上和他打了個賭。」   「打賭?」一卦准訝呼:「你跑到大司馬府打賭?打的什麼賭?」   「賭酒啊,還能賭什麼?我可是個窮鬼呢。」雪槐呵呵笑,道:「我聽外間說富大人酒量了得,便跑去跟他說,跟他賭酒,他喝一杯我喝一罈,輸了我給他牽馬,贏了就請他替我家王子說句話,他答應了,結果他喝了十七杯,我卻喝了十八壇,贏了賭注。」雪槐不想說出驅邪的真像,信口胡編,一卦准幾個卻沒辦法不信,一卦准猛扯鬍子:「十八壇,臭小子,醉不死你,難怪我說回來時大司馬大人怎麼還送你一車酒呢,顛倒就是賭酒來。」   無花卻是一揖到地,含淚道:「為無花的事,累著木兄了。」   雪槐忙握了他手,笑道:「王子這是什麼話,喝酒很累嗎?那我還真願意天天累著,還有阿黃估計也願意,是不是阿黃。」   阿黃吱吱叫著,把一個小腦袋亂點,仿似很贊同他的話,它模樣滑幾,眾人一時都給逗樂了。   第二日傍黑時分,富安叫人來請,無花一行便動身。   雪槐打聽得明白,各國先到的使團已有七八十個,幾個大國中炎陽、祭風、有熊全都預先來了,且來的都是重要人物,炎陽來的是炎陽王叔步雲生,祭風來的是左相風滿樓,乃是祭風王的左膀右臂,公認的祭風第一謀士,有熊來的是號稱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花照水喜養士,他的照水山莊宣稱要聚天下之士,聲名極盛,也是有熊王極為倚重的人物。   三國出動如此重要的人物,當然不僅僅是為國母太夫人祝壽,而是另有目地,衝著的都是巨犀的霸業,巨犀稱霸,四大國誰都不服,但四國想要出兵爭霸卻又為難,一則國力衰落,有心無力,二則也還擔心其他國家尤其是三大國的反應,萬一自己和巨犀打個兩敗俱傷,他國趁勢掩襲,豈非反要吃個大虧?必需先要試探一下,摸清另三國的想法打算,而巫靈國母太夫人大壽卻正好提供了這個機會,所以三國才會這麼大張旗鼓。   不過雪槐倒也不擔心四國會聯手對付巨犀,四國各有利害牽扯,誰也不可能跟誰真的一條心,因此三國此次雖是為互摸底牌而來,彼此間也一定是明爭暗鬥。   到富安府,門子報將上去,老遠便聽到富安的朗笑聲:「東海無花王子來了,好好好,老夫要親自迎接。」   雪槐一聽便知他是故意提高了聲調,知道是特意借這個機會為無花張臉,心中一熱,想:「富大人雖居高位,卻是有恩必報的信義之人。」   進去,富安果然已到二門迎接,與無花相互為禮,叫聲請,隨手便牽了雪槐的手,並肩入內。   富安這宴客的廳極大,這時擺了上百張酒桌,坐滿了人,早在大街上,雪槐便聽到裡面的喧鬧聲,但富安一接出來,所有聲音卻一齊靜止了下去,所有眼光齊看過來,眼中均有憤憤不平之色。原來所有賓客到來,包括步雲生、風滿樓、花照水三個來,富安都未出廳迎接。   富安在大廳口站定,呵呵一笑,指了無花道:「諸位,這位便是東海無花王子,大家多多親近啊。」   所有眼光一齊落到無花身上,卻並無一人出聲招呼。明擺著,知道無花的,自也知道他只是個無勢的王子,沒什麼用的,而不知道的就更不要說了,東海本只是小國,一個小國的不為人知的王子,更用不著結交了。所以是幸會也沒人說一聲。   這世間的事,便是如此的現實。   富安的主席旁邊,另設了五席,三席已坐了人,兩席空著,左手一席坐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身材肥胖,頗具貴氣,這時哼了一聲道:「大司馬待客,有些分輕重啊。」   這老者對席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微抬的下巴給人一種目空一切的感覺,這時卻冷笑一聲,道:「我看卻是不分輕重。」   富安又是呵呵一笑,道:「兩位言重了。」對無花道:「王子,我給你介紹。」對那老者一指:「這位是炎陽王叔。」又指著那中年男子道:「這位是有熊國照水公子,喜賢納士,天朝四大公子之名想來是無人不知的。」   無花躬身為禮,連道幸會,花照水與步雲生卻都只是哼了一聲,並不回禮。   花照水下首也是一個五十來歲老者,與步雲生的肥胖不同,他身材卻是高挑欣長,瘦而清矍的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富安介紹,這是祭風國左相風滿樓,無花也是深揖為禮,風滿樓也回了一禮,眼光卻箭一般盯在雪槐臉上,道:「但據老夫看來,大司馬是先輕後重,請問大司馬,你旁邊這位是什麼人啊?」   富安一直親熱的挽著雪槐的手,所有人自然都是看見的,也都在猜,不過雪槐打扮過於平常,許多人便都沒在意,這時聽風滿樓這麼一說,所有人心中便都是一動,齊看向雪槐。   富安仰天大笑,道:「左相好眼光,我身邊這位,確是位極了不起的人物,木鬼木兄弟,大家現在或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我可以肯定的說,十年之內,木兄弟必定名滿天下。」   富安這麼誇雪槐,滿廳的人頓時都震住了,一齊拿眼細看雪槐,風滿樓嘿嘿一笑:「看來老夫還真沒看走眼,能得大司馬如此推重,必是非常之人,但老夫想借問一句,這位木鬼到底是什麼人哪?」   富安微笑道:「木兄弟現為無花王子的隨從。」   他這話出口,花照水哈哈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原來不過是一個廢物王子的隨從,大司馬可真會開玩笑。」   旁邊的步雲生臉露嘰諷之色,風滿樓卻是不動聲色,道:「原來是無花王子的隨從,好,但老夫還想問問清楚,這位木兄現在在無花王子身邊所司何職呢?」   富安一則感激雪槐救兒子性命的恩德,一則敬佩雪槐驚人的手段,便想借這個機會替雪槐揚名,不想花照水幾個並不買他的帳,風滿樓更是老奸巨滑,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雪槐現在只是一個馬伕,這樣的身份說出來只會惹人嘰笑,眼見所有的眼光一齊射過來,富安頓時就僵住了,道:「這個——所謂英雄不問出身。」   他話未說完,雪槐卻朗聲道:「我只是王子身邊的一個馬伕。」說著抬眼看向風滿樓,他眼光只是淡淡的,平靜如水,但風滿樓卻是一驚,他眼光老到,恰在雪槐的平靜裡,他看到了不平常處。這眼光,絕不只是一個馬伕的眼光。   但大廳中早已是哄笑聲一片,其中以花照水笑聲最大:「馬伕,哈哈,馬伕。」   富安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一臉難堪的看向雪槐,雪槐卻是神色如常,反向他微微一笑。他如此榮辱不驚,富安不由更是敬佩。   哄笑聲中,廳外忽傳來一個聲音:「好一個馬伕。」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十分清脆,聲音也不是很高,卻穿透嘈雜的哄笑,清清楚楚的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哄笑聲立時靜止,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廳外,富安喜叫道:「是青蓮小姐嗎?」   廳外人影閃動,八名青年武士疾步進來,八人均著青綢緊身勁裝,一個個氣宇宣昂,往兩邊一分,隨後是八名妙齡少女,也是一色的青色裙衫。八女之後,一個女子盈盈進來。這女子約摸十八九歲年紀,身著翠碧裙衫,腳步移動中,裙衫輕擺,印襯著旁邊的隨從侍女,恍然便是碧蓮池中的一朵青蓮花。她懷中斜抱著一面琵琶,掩去了半邊臉,眾人看到的,便只是她左半邊臉,所有眼光卻都是一亮,那半邊臉所顯示的絕色,並不是人間的言語可以形容,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間都是呼吸一窒,包括雪槐在內,雪槐心中只有夕舞,一般的美女,他往往正眼也不瞧一眼,但碧青蓮的艷色仍讓他眼光一直,心中暗歎:「這女子就是碧青蓮了,好個絕色尤物,怪道所到之處無不讓人神魂顛倒。」   這女子正是碧青蓮,她妙目一轉,便就落在雪槐臉上,眼光霍地一亮,叫道:「好一個馬伕。」   廳中眾人為她絕色所攝,無一人吱聲,直到她出聲,眾人才給驚醒過來,一時驚呼讚歎聲四起,花照水長身而起,朗聲笑道:「青蓮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小姐是越來越漂亮了,只不知還記得區區否?」   聽到他聲音,碧青蓮轉眼看過去,道:「原來是照水公子,天朝四大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青蓮如何會不記得。」   「愧不敢當。」聽碧青蓮記得自己,花照水一時興奮得手舞足蹈,正要找話來說,碧青蓮卻已轉眼看向他身邊,在步雲生風滿樓臉上一轉,道:「原來王叔和風左相都來了,富大人的面子還真大啊。」   步雲生風滿樓也都站了起來,他兩個都已到一定的年紀,又都是手握重權,府中均是美女成群,照理說對女色應該看得淡了,然而兩人臉上卻都是一臉神魂顛倒的樣子,步雲生道:「我就是聽說青蓮小姐可能會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所以特地向王侄討的這差事呢。」風滿樓點頭道:「我和王叔是一般心理,也是想一睹小姐玉容。」   「是嗎?」碧青蓮微微一笑:「讓王叔和風左相遠道而來,青蓮可是當不起呢。」這一笑如鮮花乍放,步雲生風滿樓頓時連心尖子都麻了,但碧青蓮臉上的笑只是一晃而過,卻就皺了眉頭道:「青蓮一事不明,以三位的身份地位,該當有幾份眼光,卻如何不識得英雄人物?」   三人一愣,花照水指向雪槐道:「小姐是說這馬伕?」   「馬伕又如何?」碧青蓮秀目中透出銳光:「帝王將相,寧有種乎?草莽中臥虎藏龍,英雄之士,所在多有,若只以出身相天下士,三位可以休矣。」她這話極不客氣,花照水三個臉上頓時都澀澀的。   碧青蓮轉眼看向雪槐,道:「方纔聽木兄馬伕兩字,豪氣飛揚,青蓮心中突有所感,譜得一曲,就名馬伕之曲,不吝獻醜,還請木兄多多指教。」   雪槐此前雖未見過碧青蓮,卻也多次聽說過她的事,知道她恃才自傲,素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但此時與她目光相對,卻見她眉眼含笑,眼光親切之極,就彷彿他是她相知多年的老友,何況她更是以兄呼之,心中一時大時迷惘,實想不出碧青蓮為什麼會如此特別相待,這時聽她更為他譜得新曲,心中更是大訝,忙道:「不敢,願聞小姐雅奏。」   富安大是興奮,他受命請碧青蓮來巫靈,對碧青蓮的身價自然有所瞭解,坊間傳言:明珠十斛,不及青蓮一曲,由此可知碧青蓮身價之高,事實上許多王公權貴就算出得十斛明珠也未必能請得動碧青蓮,而碧青蓮此時卻主動說要為雪槐專奏一曲,傳將出去,雪槐立即名動天下,那比他空口白牙來說可是要強得太多了,當即命人給碧青蓮搬了凳子,與雪槐攜手入席。他安排的五處貴賓席,除風滿樓三個,另兩席一席是碧青蓮的,另一席便是無花與雪槐的,但若非碧青蓮對雪槐格外的青眼有加,以先前花照水三個對雪槐的輕視,他還真不好安排,這時卻是自然入座,花照水三個臉上雖仍有不屑之色,但礙著碧青蓮,卻也不好公然發難。   碧青蓮輕撫琵琶,試了一個音,隨即便彈了起來。雪槐不怎麼喜歡歌舞曲樂這一類東西,但夕舞喜歡,他便也湊興學了一點,能吹吹笛子彈彈琴,彈得未必有多好,但至少能聽得懂,這時閉目頃聽,一音入耳,果是大為不同,來不及感概,心神已為曲調所引,渾忘所以,眼前似乎現出一位絕世的英雄,於亂世中撥劍而起,劍卷殘雲,氣吞萬里,聽到極處,不自禁大聲叫好,而樂曲也在他的叫好聲中裊裊而絕。   碧青蓮含笑看向雪槐:「木兄以為此曲如何?」   「好。」雪槐大聲稱讚,道:「此曲慷慨激昂,真有力挽狂瀾頂天立地之意。」   碧青蓮目泛奇彩,道:「此曲專為木兄所譜,在青蓮眼中,木兄正是頂天立地能力挽狂瀾的奇男子。」   雪槐心中一震,向碧青蓮眼中看去,碧青蓮毫不迴避,也向他回看過來,眼光之灼熱,直讓人眼皮發燙,雪槐心中更是一跳,錯開目光,道:「木鬼與小姐只是初識,小姐可能看走眼了。」   他這話出口,旁邊的富安急壞了,以碧青蓮的獨特身份,如此看重雪槐,雪槐正可借她之口揚名,怎麼反要推拖呢,向雪槐連使眼色,雪槐卻只是不理。   他哪裡知道,雪槐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雪槐,他更不明白,雪槐之所以推拖,是因為看出碧青蓮眼光有異。   碧青蓮身懷異術,或許能看出雪槐身上的特異之處,但此刻碧青蓮眼光裡的含義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看出了雪槐的真本事產生的敬佩,而是含了另外的東西,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碧青蓮之傲,如何僅會在一面之間就對人產生好感,但雪槐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這是他絕無法接受的。   富安以為碧青蓮會著惱,他可是聽說碧青蓮的脾氣是非常不好的,但碧青蓮不但未著惱,看著雪槐的笑意卻更濃了,道:「木兄錯了,青蓮十一歲行走江湖,遍相天下士,從來也不曾看錯人。」   「只是小姐看重罷了。」雪槐拱手,道:「小姐請坐,木鬼敬小姐三杯。」先前的驚異已深藏心底,神色恢復如常。   碧青蓮深看他一眼,去貴賓席上坐了,雪槐敬酒,她也回敬。   花照水步雲生三個正如他們自己所言,他們來巫靈,一是為探聽各大國情勢,二也確是聽說碧青蓮有可能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想一睹艷色,三人都自負得很,自以為見了碧青蓮,不說一親芳澤,至少軟語嬌音是有得聽的,卻再想不到碧青蓮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反對一個馬伕大顯親近,一時間三人都是妒火中燒,步雲生怒哼一聲,黑下臉去,花照水則是冷笑出聲:「這世道還真有些怪,馬伕倒成人物了。」   三人中以風滿樓最為陰狠多智,他已覺察出雪槐確不尋常,但到底深淺如何卻不摸底,這時裝作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向身後一名武士使了個眼色,那武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木鬼,你這馬伕當不至於只會養馬駕車吧,富大人和青蓮小姐都如此看重你,必有真本事,田同不才,想討教兩手。」說著站到廳中。   「好啊。」花照水大叫:「本公子也很想見識見識這位讓青蓮小姐青眼有加的馬伕的身手呢。」他身後隨從眼光齊射向雪槐,雖未站出來,卻均是躍躍欲試。   「只怕輪不到公子隨從出手。」步雲生去田同身後掃了一眼,哼了一聲。   富安身後一個人去富安耳低語一句,富安臉上變色,看向田同,叫道:「田兄外號可是叫魅影神劍?」   雪槐本自埋頭喝酒,聽到魅影神劍四字,卻忍不住向田同看了一眼,田同眼光立時劍一般射過來,眼中殺氣四射,傲然點頭:「正是區區。」聲未落,大廳中已是驚呼聲一片,富安更是臉色大變。   人有影子,影子會跟著人動,但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虛張聲勢,並不起實際的作用,而田同卻不同,他的影子可以殺人,魅影神劍四字便是由此而來。   富安自然知道田同魅影神劍的厲害,所以他雖已見識過了雪槐的身手,臉上仍要變色。   雪槐當然也聽說過,所以才會看田同一眼,但也僅僅只是一眼,便又低頭喝酒,田同本以為叫出了自己外號再加這一眼,會嚇得雪槐發抖,但可惜的是,雪槐眉毛都沒動一下。當日敬擎天和雪槐論及當世高手,也說到了田同,敬擎天認定,田同的所謂影子能殺人的魅影神劍,不過只是幻術,只須凝心定神,定可破之。即便是今日,敬擎天的話在雪槐心中仍是有若神明,敬擎天即說過可破,那就一定可破,更別說今日的雪槐已身靈力已與神劍靈力融為一體,他又怎會怕區區一個魅影神劍,看一眼,無非是想把名字和這人對上號而己。   碧青蓮冷眼旁觀,將田同和雪槐兩人的神情都收在了眼裡,一時秀目大亮。   雪槐無動於衷,田同大怒,叫道:「怎麼,木兄不肯賜教麼?」   富安不知雪槐是什麼打算,眼見田同步步進逼,忙道:「所謂刀槍無眼,大家都是為國母太夫人大壽而來,若是沾上血腥,恐。」   他話未說完,田同卻猛地打斷了他,冷笑道:「大人不必擔心,我手上不會沾上血腥的。」   花照水呵呵笑:「是啊,殺人不一定要見血的。」   他兩個一擠一兌,明擺著要給雪槐難看,富安一時怒火上衝,花照水幾個背倚大國,並不買富安面子,但富安身為巫靈大司馬,卻也不必事事讓著別人,反丟了巫靈面子,臉一板,正要直接禁止田同的挑戰,碧青蓮卻忽地開口道:「殺人不見血,這功夫了得。」轉頭看向富安,道:「富大人,我這次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特地準備了一個百蓮大會,要在貴國御花園的蓮池中,開出百朵蓮花,百花齊舞,以祝國母太夫人千秋百歲,但因場面太大,耗力太過,施術之初,需要佈陣護法,陣中小卒我自己的隨從可以充當,惟缺一個高手充當青蓮左使以守護陣眼,我看風左相照水公子幾個都帶了不少高手來,所以想在他們中挑一個,都是為國母太夫人祝壽,想來他們也願意,富大人以為如何。」   富安未作答,花照水已搶先叫了起來:「青蓮左使,好啊,本公子當仁不讓。」對碧青蓮道:「衛護青蓮小姐的,當然是要頂兒尖兒的高手了,我照水山莊賓客中,很有幾把好手,這次也帶了幾個來。」一側頭,對身後隨從中一人道:「鬼大,你上去領教一下他的魅影神劍,可別給我照水山莊丟人啊。」在他看來,雪槐不吱聲,便已是怕了,不必再理他。   一聽鬼大之名,富安又吃一驚,只因這鬼大和田同一樣,都是聲名赫赫的高手,而且和田同一樣擁有異術,與人對陣,好好的卻會在突然間化為高大之極的厲鬼,對手一驚之下,往往便為其所趁,鬼大之名便由此而來。   鬼大應聲走出,看他年紀已近六十,身量瘦小,很有點名不副實的味道,但一雙三角眼中精光四射,讓人不敢逼視。   眼見情勢大變,富安又喜又驚,喜的是解了雪槐的圍,驚的是花照水等人說是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卻隨身帶著本國數一數二的高手,居心叵測,去花照水幾個臉上一轉,忍不住在心底暗哼:「若敢在這裡搞鬼,老夫絕不會客氣。」   除這兩點外,他心中還有一重心事,便是不解,情勢逆轉,全是因碧青蓮一番話而來,碧青蓮這是明擺著在幫雪槐了,富安可以肯定,碧青蓮雪槐絕對是第一次見面,碧青蓮為什麼要這麼幫雪槐呢,他真的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雪槐也不明白,但雪槐的不明白,乃是不明白碧青蓮的真意,碧青蓮這樣以青蓮左使為誘挑起爭鬥,絕不是為雪槐解圍,因為她肯定能看出來他不需要,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雪槐看向碧青蓮,碧青蓮也在看他,明眸中笑意盈盈,那種驚心動魄的艷色,雪槐便是心有所備,也不自禁的意亂情迷,迷迷糊糊中,心中忽地一驚,原來他突然聽到了碧青蓮在叫他,可他明明沒看到碧青蓮嘴巴動啊,一驚之下,心神急凝,細看去,沒錯,碧青蓮的紅唇確實是微微抿著的,絕不可能發出聲音來,但耳朵裡,碧青蓮的話卻還在源源而來。   「木兄,青蓮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你出任青蓮左使,我想你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臭哄哄的傢伙來給青蓮做護衛吧,那青蓮寧願死了算了。」   這絕對是碧青蓮在說話,雪槐自己心中不可能有這樣的幻覺,可她怎麼能做到不張嘴說話的呢?雪槐怎麼也想不明白。   雪槐耳中傳來的話,確實是碧青蓮說的,她這種不張嘴說話的異術名為清風蓮語,乃是以心傳心的奇功,除了她說話的對象,旁邊的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聞。   雪槐雖然不明白碧青蓮是怎麼做到的,但能猜到碧青蓮必是用了異術,便將酒杯向碧青蓮舉了一舉,他這一舉,算是回應,但不能算是答應。   他是故意裝滑頭。本來一顯身手爭得碧青蓮青蓮左使,可替無花王子大大的揚名,但雪槐一發現碧青蓮對他另有意思,便決定放棄這個機會。充當青蓮左使,與碧青蓮接近的機會必會增多,在碧青蓮有意的情形下,他將會非常為難,那還不如事先就放棄。   在他心底,只有夕舞,碧青蓮之美,絕不下於夕舞,某些方面甚至尤有過之,要知她是出慣場面的人,那種風情,在身為大家閨秀的夕舞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但即便她再美十倍,也無法接近雪槐的心門。   雪槐扭頭看向廳中,這時鬼大已和田同斗在了一起。鬼大使刀,他身量瘦小,刀法卻是詭異辛辣,氣勢迫人。田同外號魅影神劍,用的自然是劍,劍招走的也是陰狠一路,不遜於鬼大刀法,刀劍掠過空氣,發出詭奇的異嘯,燭光晃動,昏暗明滅中,更讓人怵然驚心,兩人相鬥,落在外人眼裡,卻彷彿千百人在齊聲撕殺,觀者無不動容。   雪槐卻只是冷然而視,這兩人的是高手,但雪槐想要看的,是兩人武功之外的東西。   兩人功力相若,數十招過去,堪堪打成平手,花照水不耐煩起來,叫道:「鬼大,你和他客氣什麼?」聲未落,田同卻已搶先發動,但見他一聲怪嘯,身子往左一靠,一劍刺出,身後影子本應也是左靠,但不可思議的是,卻反地右移,生似他的影子突地從他身上剝了下來,從右邊狠撲向鬼大,去勢有若閃電,狠厲還在田同本身肉體之上。   他一動,鬼大也動了,幾乎與他的怪嘯同時,鬼大也是一聲狂吼,腰一弓,身子突地暴長,一下子長高數倍,變得魁梧之極,頭頂幾乎就要頂著屋樑,面相亦變得猙獰兇惡,讓人不敢仰視,面對田同的左右夾攻,他右手一刀斜劈向田同真身,左手掌一晃,門板大的手掌,便如泰山壓頂般壓向田同的影子。   目睹如此異象,大廳中頓時驚呼聲四起,有那膽小的更惶然驚起,帶翻杯盞,釘釘鐺鐺一陣亂響。   雪槐冷然而視,將兩人變化全看在眼裡,暗暗點頭,想:「義父說得沒錯,這兩人所使,都是幻術,什麼影子能殺人,不過是借助幻影惑人耳目而已。」賴得再看,低頭喝酒,他見識過紅狼與骷碌鬼王以真正的魔功相拼的狠場面,更親身領教過獨角海鬼的驚人邪力,田同兩人這種不成氣候的小小幻術,如何還會放在他眼裡?   他覺得只是小把戲沒什麼看頭,但在大廳中其他人眼中看來,眼見一個高大的惡鬼與一人一影狠鬥,卻是驚心動魄之極,隨著鬼大兩人的惡鬥,驚呼聲不絕於耳。   幻術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以本身功力形成的驚人速度加一些手法達成,另一種是借助道具,前者比後者要費力得多,鬼大兩人所施幻術便屬於前者,極耗功力,所以也不能持久,這時兩人已鬥到分際,各出絕招,但聞田同一聲狼嚎也似的低嘯,一個影子突地化為三個,一身三影,將鬼大夾在中間,鬼大暴吼一聲:「來得好。」巨大的身子突地急速旋轉起來,與田同的一身三影猛地一碰,同時兩聲厲嚎,倏地分開,但見兩蓬血花飛濺而起,直射起數丈來高。   原來兩人各以絕招相拼,竟是兩敗俱傷,誰也贏不了誰,鬼大恢復原形,田同的影子也牢牢的沾在了身上,都是面如厲鬼,彼此對視,卻已無力撲上。   花照水哼了一聲:「魅影神劍果然了得,這一局算平手好了,咱們再來玩過。」話未落音,突地驚呼一聲:「那——那是什麼?」   原來鬼大田同身上飛濺起來的鮮血並沒有隨兩人的分開而落下來,而是在空中不停的炸開飛濺,最怪異的,是濺開的血珠竟變成了一朵朵酒杯大小的紅花,旋轉著飛下來。這麼旋轉著的飛花撒將下來,便如天女散花一般,若在平時那是好看之極,但大廳中眾人目睹血變花的異象,卻是個個瞪圓了眼睛,便是雪槐也是大覺怪異。   「見血生花。」便在眾人呆愣之際,碧青蓮猛地站了起來,臉色大變。   第十一章   「什麼見血生花?」雪槐一愣,猛地想起一事,叫道:「難道是化血紅魔紅娘子來了?」   紅娘子為當世七大邪魔之一,本體據說乃是邪靈之血,所練化血神功見血生花,一滴人血一朵花,而旋轉的飛花只要沾上人身,人便於一瞬間化為一蓬鮮血,因為此花已是邪靈之花,這一蓬鮮血又會化成無數飛花飛旋出去,沾有邪靈之血的邪靈之花最遠可飛十里,十里之內,路斷人絕,可怕到極點。   「是。」碧青蓮一點頭,證實了雪槐的猜想,說話間身子以一個極優美的飛天之勢掠了出去,同時間撥動琵琶,弦音一響,突然有青蓮花從她指尖生出,迎著那飛旋的邪靈之花飛去,她十指不停撥動,青蓮花不絕生出。鬼大兩人鮮血化出的邪靈之花多達上百朵,但碧青蓮指上生花,瞬時間生出上百朵青蓮花,一朵青蓮花托著一朵邪靈之花,向廳外送去。邪靈之花在青蓮花上面不停的旋轉,卻就是落不下來,在不明白的人眼裡,一紅一青兩朵花兒相互纏繞,就像兩隻彩蝶兒,美麗之極,但雪槐卻從兩花碰撞中激起的無形勁力感覺得出邪靈之花的可怕。這兩朵花已不像鬼大田同的厲鬼和影子那樣只是幻影,而是真功夫。   「碧青蓮靈力深厚,非常了得,怪不得她遊歷天下,垂涎她美色者數不勝數卻從無一人能碰她毫髮,果然是有真功夫。」雪槐暗暗點頭。   碧青蓮琵琶彈動,催動青蓮花將邪靈之花直送出廳外,廳中之人目睹此奇景,一齊跟出。   到廳外,碧青蓮脆喝一聲:「取青荷葉,收此邪花。」她身後一個侍女應一聲,從腰間繡花荷包裡掏出手掌大一片青荷葉來,往空中一拋,那青荷葉旋轉飛出,在空中越變越大,到邪靈之花上面,已有數張桌面大小,那侍女叫一聲合,那青荷葉往下微微一合,百朵邪靈之花一齊旋轉著往青荷葉裡升去。   「誰敢收老娘的紅花兒。」一聲厲叫,紅光一閃,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對面屋頂上,手一招,那百朵邪靈之花倏地斜飛出去,飛入了那紅衣女子口中。   「紅娘子。」碧青蓮止住琵琶,看向那紅衣女子,紅衣女子自然是化血紅魔紅娘子了。   雪槐是第一次見到這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的紅娘子,但見她三十左右年紀,瓜子臉,膚白如雪,丹鳳眼,雙眉斜飛,眉間眼角,滿佈戾氣,全身上下一色紅,左鬢上還插了一朵大紅花。   紅娘子向碧青蓮一掃,霍地咯咯嬌笑起來,她身材妙曼,這一笑,有似花枝亂顫,笑道:「老娘我就說呢,殺幾個人,哪用得著老娘我親自出馬,原來是青蓮妹子在這裡啊,倒是巧遇了,不過我說青蓮妹子啊,你也只是來唱個曲兒,唱好了也就可以走了,不必來壞老娘我的好事吧?」   「還真是巧遇。」碧青蓮微微一笑,道:「倒不知姐姐想要殺什麼人呢?」   紅娘子媚眼一掃,伸指劃個圈兒,道:「但凡在這宅子裡的,一個也跑不了。」   七大邪魔之名,沒幾個人不知道的,先前眾人不知就裡,跟出來看稀奇,隨後聽得來的是紅娘子,已個個心驚膽顫,這時更聽得說要取所有人性命,頓時便亂做一團。富安則是又驚又怒又怕,不自禁就向雪槐看過去,雪槐臉色鎮靜如恆,他手中甚至還端了一杯酒,這時正抿了一口,發出滋的一聲輕響。這一聲輕響便如一粒定心丸,富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看向紅娘子,叫道:「紅娘子,我這裡宴請的都是各國來使,誰便有仇,也不會和所有的人結仇,你是不是弄錯了?」   「你就是那什麼大司馬富安吧?」紅娘子斜眼看向富安,冷笑道:「不會錯,殺的就是各國來使,不是為仇,是為了要巫靈滅國。」   各國使節為祝壽而來,卻不明不白死了,各國自然不肯甘休,若聯手來攻,巫靈亡國無日,紅娘子的話說得再明白沒有了,富安一時間驚怒交集,幾乎忘了害怕,怒叫道:「是什麼人叫你來的,為什麼設此毒計陷害我國?」雪槐心中也自一凝,想:「挑動各國來打巫靈,那不知要害死多少生靈,設此計的人好生歹毒。」   「好多廢話,你就等死吧。」紅娘子冷笑一聲,不答富安的話,轉眼看向碧青蓮,道:「青蓮妹子,你不是正主兒,這就請吧。」   「聽姐姐這一說,我不能走呢。」碧青蓮卻搖了搖頭:「我為國母太夫人祝壽而來,你這麼大殺一場,國母太夫人的壽是做不成了,那我豈非是白來了。」   「你什麼意思。」紅娘子眉毛一豎,厲聲叫道:「碧青蓮,我念你也有幾分道基,不想和你動手,你可別當我紅娘子是怕了你。」   碧青蓮冷眼看著紅娘子,玉臉微凝,喝道:「佈陣。」同時間右手食指輕彈,指間不知何時現出一粒蓮子,給她彈將出去,中途化為一朵青蓮花,眨眼便有數張桌面大小,碧青蓮湧身跳入蓮花中,琵琶斜抱,冷眼看向紅娘子,十六名隨從侍女左右一分,各挺長劍,圍著青蓮花急步旋轉起來,他們穿的都是青衣服,這麼結成圓陣一旋,乍看上去,就像無數荷葉托著一朵青蓮。   「接天蓮葉無窮碧,好。」紅娘子冷笑一聲:「早聽說你有此陣,今日看來果然不假,有點道行,但據我所知,你這陣缺一個青蓮左使,陣不全,你鬥不過我的,還是收陣去了吧。」   紅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眼光自有獨到之處,她只一眼就看出碧青蓮這陣絕非易與,所以到了這份上,仍希望能說得碧青蓮自行退走,她橫行一世,可說從未如此好說話。   奈何碧青蓮並不領情,五指一劃,清音裂雲,冷然道:「紅娘子,我倒勸你盡早收手,有我在此,你害不了人的。」說著轉眼看向富安,道:「富大人,你可叫他們從後門先走。」   富安大喜,猛地看向花照水幾個道:「公子王叔左相,你們哪位隨從中更有好手,請充任青蓮左使,助青蓮小姐一陣。」   花照水幾個早已是面色大變,這時相顧搖頭,再無一人吱聲,事實上他們自己也知道,什麼魅影神劍,雖有點邪功,只能成就個幻術而已,真與七大邪魔這樣的真魔頭鬥,還不如一盤豆芽菜。花照水抱一抱拳,搶先便向後院奔去,眾人蜂湧跟隨。   富安又驚又怒,氣得全身發抖,轉眼看到雪槐,眼光方又一亮,叫道:「木兄弟,你是不是也先暫避一陣。」   「我在這裡陪青蓮小姐。」雪槐搖頭,看向富安:「大人倒不妨暫避。」   「我就知道木兄弟雲天高義。」富安大喜,過來拉了雪槐的手,道:「我是主人,你們替我擋災,我如何能先走。」說著看向無花,道:「王子可先回去。」   無花搖了搖頭,看了雪槐道:「我和木兄同來同歸。」他臉色竟沒怎麼變,雪槐暗暗點頭,想:「王子看似軟弱,其實只是過於仁厚,骨子裡實有一股血勇,可成大氣。」   先前雪槐因不想在碧青蓮面前暴露太多,收斂劍氣,雜在人堆中,紅娘子便沒注意到他,這時見他特立獨行,自然留意,立時就看出雪槐非尋常之輩,魔眼射向雪槐,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紅娘子請了,我名叫木鬼,其實是個酒鬼。」雪槐將酒杯向紅娘子一舉,回頭要喝,就發現杯中早就空了,頓時就苦起了臉,道:「但卻是個常杯中空空的酒鬼。」   他模樣滑幾,蓮花上的碧青蓮撲哧一笑,雪槐與她目光一對,但見她秀目中笑意盈盈,大是親切,心中不禁一跳,忙轉開眼光。   富安大叫道:「好個酒鬼,兄弟,我親自給你搬酒來。」果然親自跑到廳中抱了兩罈酒來。雪槐大喜,也不要酒杯,逕自抱了罈子連灌數口,長呤道:「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真是好酒啊。」斜眼看了紅娘子,道:「紅娘子,你可要喝上一杯?」   他言語狂放,明顯是沒把紅娘子放在眼裡,紅娘子如何看不出來,怒哼一聲,雙手去後腰取一對日月金輪,腳尖一頓,化一道紅光,急射下來,她一動,碧青蓮立即撥動琵琶,發動陣法,外圍十六名隨從侍女如輪急轉,十六枝劍,便如一個劍輪,架住紅娘子日月雙輪,但聞叮叮鐺鐺一陣急響,眨眼便碰了數十下,十六枝劍均是一觸即走,絕不停頓,紅娘子卻也是身法如電,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變化萬端。而配合著她的身法,碧青蓮琵琶的曲調也是時緩時急,時高時低,急處若金戈鐵馬,雷霆萬均,緩處卻又如竹林鳥語,宛轉低徊。   先前碧青蓮躍入蓮花中,雪槐頗為疑惑,思量碧青蓮難道就以琵琶之音拒敵,這時一看才明白,原來碧青蓮是以身下青蓮花為依托,帶動外圍隨從侍女,再將已身靈力注入琵琶中,使三者合而為一,凝成一個整體,外表看,是外圍的隨從侍女在擋紅娘子的日月金輪,但實質上,那十六枝劍上是借琵琶音發出再經青蓮花旋轉帶動的碧青蓮的靈力。這樣一來,碧青蓮便如生了一十六隻手,威力倍增。   「這陣法妙。」雪槐看得明白,暗暗點頭,但同時也看出了這陣法的破綻,碧青蓮將已身所有靈力借琵琶音注入外圍劍輪中,外圍劍輪固然強悍,內裡卻十分空虛,坐在蓮花中的她可說是極度脆弱,萬一敵人突破劍輪,中宮直進,那便是危險萬分。   「怪道她說缺一個青蓮左使,如果劍輪之內青蓮之側多一把好手護衛,這陣法便完美無缺了。」雪槐暗暗思量,心中已有定見。   他並不想做碧青蓮的青蓮左使,以免過於接近,他已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碧青蓮對他的好感,而像碧青蓮這樣的絕色美人主動貼上身來,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動,到時反而難受,所以不如一起始就保持距離。但萬一碧青蓮抵擋不住,給紅娘子突破劍輪,他卻也不能見死不救。紅娘子邪功之強,不在當日的紅狼之下,碧青蓮的陣法擋不擋得住,他還真是沒有信心。   紅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確是了得,日月雙輪上幻起丈許高的紅芒,不絕猛撲,眨眼百招過去,碧青蓮劍陣漸有散亂之象,不得已只有將劍陣內縮三尺,紅娘子魔眼如電,看出碧青蓮已然力怯,忍不住嬌聲狂笑:「青蓮妹子,沒力氣了是不是,趁早投降,我知你根底,乃是當年荷葉道人種在你娘腹中的一粒千年青蓮子開花結果,生出你來,所以才有三十五世大皇帝說你真的會生出來的話,別人誤以為你是公主,只我才知道他話中真意,那千年青蓮子一直在你腹中,你只須吐將出來給老娘我吃了,老娘我便饒你一命。」   民間對三十五世大皇帝當時話中的意思有多種猜測,就是雪槐,也猜碧青蓮十有八九是三十五世大皇帝的私生女,直到聽了紅娘子的話這才明白,不由暗暗稱奇:「原來她不是父母精血所生,竟只是一粒青蓮子開花結果,真真是絕世奇女。」   「老魔休要發狂。」碧青蓮嬌哼一聲,忽地站了起來,邊舞邊彈,劍輪立時擴大,將紅娘子攻勢阻住。   「你即要垂死掙扎,老娘就不客氣了。」紅娘子暴喝一聲,手中日月雙輪忽地脫手飛出,在空中一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一左一右攻向劍輪,同時間紅娘子身子急旋,整個人忽地化成一朵大紅花,直有桌面大小,花辨急旋,也如一個劍輪般向碧青蓮劍陣急切過去。   這是紅娘子化血神功的真功夫,乃是以本源邪靈之血化成邪靈之花,凝力一擊。那邪靈之花的旋轉之力較之日月雙輪上的力道大十倍不止,況且左右還有日月雙輪的牽制,碧青蓮劍陣立時被切開,紅娘子化成的邪靈之花閃電般切向碧青蓮。   富安武功雖然不高,也看出碧青蓮決擋不住這一下,啊的一聲驚呼,手不由自主的抓向旁邊的雪槐,卻抓了個空。   紅娘子一切開碧青蓮劍陣,雪槐便已閃電般撲出,緊攝在紅娘子身後,手中劍高舉,本體靈力與神劍靈力合而為一再以金剛咒催動,一劍劈下。   天眼神劍靈力雖與他合而為一,但終比不上神劍在手時的威力,而紅娘子邪功驚人,若正面力撼,雪槐還真沒有把握一定能擋得住那邪靈之花的驚人旋力,惟有背後偷襲,或可一劍建功。   紅娘子一則破開碧青蓮劍陣心中得意,二則因雪槐始終收斂劍氣讓她不摸底,直到雪槐背後一劍飛斬,始才驚覺雪槐劍上力道之強,直有開山劈石之威,而內中更含著一股凜冽之極的殺氣,大驚之下,前切的花輪霍地倒轉,正迎著雪槐寶劍,但聞轟的一聲巨震,雪槐踉蹌後退,手中青鋼劍寸寸碎裂,雙臂亦如要折斷一般,痛麻入骨。而紅娘子則是一聲厲叫,桌面大的邪靈之花給雪槐一劍砍去三分之一,這時前有雪槐後有碧青蓮,哪裡還敢戀戰,化一道紅光,飛掠而去。   這一下硬碰,紅娘子因於百忙中回力,一身邪功只能發出七成,吃了點虧,雪槐自也知道,暗叫僥倖,對紅娘子邪功之強也不由暗暗乍舌,心中思忖:「若是正面硬碰,受傷的只怕就是我了,不過我若有天眼神劍在手,倒可一拼。」   碧青蓮收了青蓮花,謝雪槐道:「多謝木兄,今夜若無木兄大力援手,青蓮必無幸理。」   雪槐忙還禮道:「小姐不必相謝,主要還是小姐自己的力量抵住了老魔的大部份功力,我才能借勢偷襲。」   富安在一邊呵呵笑道:「不論怎麼說,青蓮小姐這青蓮左使一職,必是要由木兄弟擔當的了。」   「那是自然。」碧青蓮盈盈笑道:「明日國母太夫人賜宴,青蓮當奏知百蓮大會之事,借重木兄之事自也會一併奏知,就是不知木兄會否同意。」   「哪還有拒絕之理。」富安笑:「小姐風華絕代,能為小姐青蓮左使,那是何等光彩之事,木兄弟是絕不會推的了,不見先前那些傢伙爭風吃醋都打破腦袋了嗎?明日見著,卻不知他們也知道臉紅不?」   「他們若知道臉紅,城磚便也該知道害臊了。」碧青蓮冷笑,看向雪槐,道:「如此多謝木兄了。」雪槐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熱切,心中一跳,知道不好推得,只得抱拳道:「但願不辱使命,小姐今夜也累了,早點休息。」抱拳告辭,與無花回來。   一卦准因為甩不開阿黃,而這樣的聚會帶著一頭黃鼠狼也太不成體統,所以沒去,他去不了還要發牢騷,巖刀便也只好留下來陪他,無花回來,說起紅娘子與碧青蓮大戰,最後雪槐一劍劈走紅娘子的事,巖刀連連頓足,對一卦准大加埋怨,一卦准也自覺有些不好意思,老起臉只當沒聽見,最後聽到雪槐做了碧青蓮青蓮左使一事,卻就跳了起來,扯了雪槐叫道:「小子,你上次不是讓我給你討媳婦嗎?運氣來了,撞上了這樣的大美人,即做了青蓮左使,那就加把勁,再做了青蓮丈夫吧,來來,我幫你算一卦啊。」搖頭晃腦掐指算了一氣,大叫道:「小子,你紅鸞星動了,不過好像女人蠻多的,啊呀,你該不會是走了桃花運吧?」   雪槐哭笑不得,不理他自去睡覺,閉上眼睛,碧青蓮一雙熱辣辣的大眼睛卻在腦中幻現出來,不免心神蕩漾,但隨即一陣感傷,碧青蓮的大眼睛換成了夕舞的,清冷,高貴,是那麼的近,又是那麼的遠。   第二天,富安親自來接雪槐和無花赴宴。花照水步雲生風滿樓等都先到了,見了雪槐,卻個個昂著頭裝沒看見,富安大是氣憤,道:「怪道昨夜青蓮小姐說若這些人知道臉紅,城磚也該會害臊,真是一點也沒說錯。」他故意提高了聲調,花照水幾個自是聽見了,終也有些澀澀的,富安也不好再如何了。   一會碧青蓮也來了,仍是一襲青色裙衫,但一張臉卻似乎變過了,更加明麗動人,秀目中笑意盈盈,老遠便和雪槐打招呼,再不看其他人。花照水等人雖垂涎於她的美色,但有了昨夜的事,臉皮再厚,終也不好意思過來纏她。   說是國母太夫人賜宴,老太太卻並未現身,倒是巫靈王親自來了。巫靈王近五十歲年紀,中等身材,面目白淨貴氣,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喝了一巡酒,富安奏了碧青蓮請做百蓮大會之事,巫靈王大喜,富安又奏了雪槐請為青蓮左使替碧青蓮護法之事,巫靈王也十分嘉許,卻想起一事,道:「木鬼,這名字好生熟悉,上次替你兒子治病的那個東海王子的馬伕,好像也是叫這個名字吧。」   富安喜滋滋叫道:「大王好記性,正是同一個人。」當即請雪槐出來。巫靈王將雪槐上下看了兩通,點頭道:「果然英雄氣概,非比凡夫,百蓮大會為國母祈壽,十分重要,你為青蓮左使,更是肩負重責,百蓮大會圓滿成功,孤自然重重有賞,富安說你想為無花王子請命讓他回去,國母聖誕後,可以恩准。」   雪槐大喜,連聲稱謝。   便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鑽入他耳中。   「先是做馬伕,現在又做了一個下賤伶人的使喚傭僕,還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啊。」   這聲音不大,但在雪槐耳朵裡,卻就像一串炸雷在轟響。   那竟是夕舞的聲音。   怎麼可能?夕舞怎麼會到巫靈來?雪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馬上就想通了。其他國家即可來為國母太夫人祝壽,巨犀自也可派人來,而夕舞無疑是個很好的人選,雪槐清禁的記得當日在大隅峽口,夕舞親口說冬陽王為了攏絡巫靈相助他的霸業,有將夕舞許配給巫靈王子巫劍之事,雖然雪槐已經知道冬陽王與矮子盜結盟後有滅巫靈的打算,不可能再葬送夕舞的幸福,但藉著給國母太夫人祝壽讓夕舞使使美人計穩住巫靈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轉身。   沒錯。那盈盈入宮的,正是夕舞。   她好像一點也沒變,和雪槐朝思暮想的那個夕舞一模一樣,但好像又變了,眼神比以前更清冷,神情比以前更高貴。   她走過來,卻就像在雲裡飄,讓雪槐平空裡生出一種難以觸及的感覺。   夕舞身邊,陪著一個打扮華貴的年青人,入宮便叫道:「父王,這便是夕舞長公主,特來給奶奶祝壽的,我在邊境接著,一路可是非常小心的陪著呢,奶奶該要賞我了。」   這年青人約摸二十左右年紀,身材高瘦,眉目飛揚,這時更是一臉得意的神情。不要任何人介紹雪槐也可以肯定,這年青人必是巫靈王子,巫劍。   夕舞望著自己的腳尖,並不看雪槐,雪槐呆呆的看著她走近,夕舞兩個字仿似有千斤重,壓得他幾乎張不開嘴來。   「夕舞。」他終於叫了出來,聲音落在耳朵裡,是如此的不真實。   夕舞沒應也沒抬眼,雪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太低,但巫劍的眼光卻閃電般射了過來。   「你是什麼東西,給我滾開。」他厲喝。   富安忙過來,叫道:「王子,這位是。」   不等他說完,巫劍已不耐煩的揮手:「不管他是誰,都給我滾開,不要攔著夕舞長公主的路。」   「是,是。」富安不敢再說,拉了雪槐回到座位。   自夕舞進殿,巫靈王便一直熱切的看著她,那種眼神,絕不是在看一個來使,完全就是公公在看他未來的兒媳婦。夕舞盈盈拜倒,巫靈王忙伸手虛扶,道:「快起來,不必多禮。」看向巫劍道:「你可帶夕舞公主去見你奶奶來,奶奶一定喜歡。」   「是。」巫劍笑得見眉不見眼,看向夕舞道:「夕舞,我們見奶奶去,不必和這些人在這裡廝混。」夕舞點頭應了,巫劍當先引路,轉偏殿而去,自始至終,夕舞未看過雪槐一眼。   富安笑著對巫靈王道:「王子一直眼高於頂,現在看來,他是完全被夕舞公主收服了。」   巫靈王呵呵笑道:「當日議婚,他還不願意呢,現在看這傻樣。」群臣齊笑。   這笑聲如一把巨大的鋸子,從雪槐的頭頂直鋸下來,一直以來,他從未後悔過自己的作為,這時卻有一個聲音在心底狂喊:「雪槐,你真的錯了麼?你真的做錯了麼?」   富安看他臉色不對,道:「木兄弟,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雪槐搖頭,喝酒,卻已不知酒味。   「對了,剛才看你情形,好像認識夕舞長公主是不是?」   雪槐心中一痛,點頭:「是。」卻又搖頭:「啊不,只是見過。」   巫靈王舉杯,富安終於轉開了頭,雪槐強壓著心底一陣陣的痛,一杯杯的灌酒,他並沒有注意,一雙眼睛一直在留意著他。   那是碧青蓮的眼睛。   赴宴回來,雪槐除了喝酒,再不說一句話。   夜漸漸深下去,院中的空酒罈越來越多,阿黃也早就喝醉了,伏在一個空酒罈上,發出巨大的呼嚕聲,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沒人會相信,黃鼠狼睡覺時會像人一樣打呼嚕,不過如不是親眼見到,誰又相信一頭黃鼠狼會喝酒並且還喝醉了呢。   一卦准起夜,睡眼惺惺的掃一眼雪槐兩個,嘟嚕道:「一對老酒鬼,遲早醉死你們。」大大的打個呵欠,又去睡了。   雪槐慢慢躺倒,深秋的地面帶著一種沁心的涼意。有星無月,眨眨的星星象無數的眼睛。   「夕舞。」   這是整個一天裡雪槐叫的第二聲。   他知道夕舞在宮裡,但他不敢去,甚至不敢運劍眼看進去。   他只敢看向天上的星星,估計,哪一顆星星正對著夕舞,照著她清麗的容顏。   他終於醉了。   巫靈原上,有一條發源於巫山的大江,巫江,巫江從南到北,將巫靈原一劈兩半,最後灌入騰龍江。   城外十里,巫江邊上的柳林中,一個女子解開了蒙在臉上的面紗,竟然是夕舞。   夕舞清麗的臉沉著,眼中有隱隱的怒意。她前面,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那男子五六十歲年紀,身材瘦長,頭頂上戴著一個古怪的高冠,更讓他顯得格外的高瘦,而那女子,赫然竟是紅娘子。紅娘子躬身站著,一臉惶恐。她為天下七大邪魔之一,但害怕卻是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連一個小小的碧青蓮也收拾不了,你還能做什麼?」夕舞眼中露出殺意。   紅娘子身子一顫,叫道:「公主恕罪,奴家本可以殺了碧青蓮,但突然鑽出個叫木鬼的人,功力十分了得,尤其帶著一種奇怪的殺氣,他橫裡插手,所以奴家才失手的。」   「木鬼,木鬼,哼。」夕舞一臉惱怒。   旁邊那高冠人躬身道:「公主,要不我助紅娘子一臂之力,今夜。」   「算了。」夕舞搖頭,道:「計劃改一下,後天一早,巫靈王將來巫江祭天,讓桃谷四鬼準備,潛伏巫江,在巫靈王祭天時一舉襲殺。」   高冠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道:「公主,主人的計劃是讓各國攻打巫靈以削弱巫靈實力,他日才好一舉滅之,所以要殺各國來使,你這樣直接殺死巫靈王,最多巫劍即位,於巫靈的實力並無影響。」   「我就要巫劍即位。」夕舞眼中露出笑意:「今日到宮中,無論巫靈王還是那老太太都對我十分滿意,巫劍更不用說,催逼著明日就要去我國中提親。」   「公主的意思是與巫劍結親,然後——?」   「是。」夕舞點頭:「巫靈乃是大國,滅之不如據之。」微微一笑,看向高冠人道:「天風道長,這事由你負責,務要成功。」轉眼看向紅娘子,哼了一聲道:「你已露相,這裡用不著你了,你回十八地獄去,自敘已過,看該受什麼懲罰。」   紅娘子身子一抖,顫聲道:「是。」   紅娘子與高冠人飛掠而去,夕舞抬首向天,低聲叫道:「木鬼,雪槐,槐哥。」她眼中有短暫的迷惘之色,隨即一頓足,重新蒙上面紗,飛掠回城。   柳林外,巫江中,一朵青蓮花靜靜的浮在水面上,夕舞一走,青蓮花中忽地鑽出一個少女,卻是碧青蓮八個侍女中的一個,跟在夕舞身後,飛掠回城。   碧青蓮聽完那侍女的稟報,一臉震驚:「紅娘子竟是夕舞的屬下?十八地獄,難道地獄門重又死灰復燃了?天風道長很可能是昔年地獄門四大護法之一的天風邪道,但紅娘子跟地獄門沒什麼關係啊?為什麼要她回十八地獄?怪,這事我得立即稟報師父。」手書一信,對一名隨從道:「立送去青蓮觀。」   看著那隨從離去,碧青蓮眼中露出凝思之色,喃喃念道:「木鬼原來是雪槐,怪道今天他那副樣子,原來是舊情人到了,但夕舞和地獄門到底是什麼關係,若僅憑她公主的身份,紅娘子天風魔道可不會理她,難道敬擎天竟是哪個大魔頭的化身?」   雪槐是給一卦准拍醒的,說是富安來了。秋陽刺眼,雪槐揉揉眼睛,剛爬起身來,富安已呵呵笑著進來了,看院中一地的空酒罈子,擔心的拉了雪槐的手道:「兄弟昨夜又喝醉了?過飲傷身,還是少喝一點好。」   「醉不死的。」一卦准冷笑,看了富安道:「觀大人一臉喜色,莫不有什麼喜事?」   富安點頭,一臉喜悅道:「是,我巫靈近日確是喜事不斷,昨日大王和國母太夫人見了夕舞長公主,非常喜歡,今日便已遣使赴巨犀正式提親去了,巨犀國力現在蒸蒸日上,兩家結親,於我巫靈大大有利,這樣的喜事,我如何不高興。」   他呵呵的笑著,全沒注意太陽光下雪槐的臉,慘白如冬後的殘雪。   「大人還是慢一點高興吧。」隨著話聲,碧青蓮盈盈進來。   「青蓮小姐也來了,我木兄弟的面子可真是大得很啊。」富安一臉驚喜。碧青蓮竟會親身到雪槐住處來看他,這事傳將出去,必將轟動天下。   一卦准一眼看見碧青蓮,不由一呆,低叫一聲:「這可是真正的絕色了,臭小子真有艷福。」去雪槐臉上一掃,不由就頓起足來,叫道:「啊呀這臭小子,居然還臉都沒洗呢,慘了,慘了。」他叫聲不高,但碧青蓮耳朵卻尖,鳳目去雪槐臉上一溜,卻就微微笑了起來,眼中沒有半點嫌惡,反而大是親切。   一卦准正擔心的去她臉上瞧呢,看到這情形可就傻了,情不自禁低叫:「這樣也可以?天哪,這臭小子,一定是連踩了一十八砣狗屎,否則怎會有這般好運?」   富安卻想起了碧青蓮剛才似乎話中有話,看了碧青蓮道:「青蓮小姐,你剛才說別高興得太早了是什麼意思?」   碧青蓮先不答他,道:「福大人,後天一早,你家大王是不是要去巫江祭天。」   富安點頭:「是啊,怎麼了?」   「祭天時,將會有人突襲,殺死你家大王。」   「什麼?是什麼人?小姐是怎麼知道的?」富安臉色大變:「我立即向大王稟報。」   「別急。」碧青蓮止住他:「你聽我說完。這場刺殺是與結親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巫靈死,巫劍即位,夕舞就是王后,敬擎天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偌大一個巫靈牢牢抓在了手裡。」   「啊。」富安張大嘴巴半天才合攏來:「小姐是說,夕舞這次來是施美人計,是要兵不血刃控制我國,好歹毒,我立即去向大王稟報。」   碧青蓮卻又攔住了他,道:「你這樣去不行的,空口白牙,沒人會信你,尤其現在整個王宮上下都把夕舞當寶一樣捧著,你去說夕舞的壞話,巫劍只怕會當場給你一劍。」   「那——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的毒計得逞?」   「夕舞此計的關健,是要刺殺巫靈王。」碧青蓮微微冷笑:「要破她此計,只要護住巫靈王就行。」   「對,看我急糊塗了,怎麼沒想到這點。」富安興奮的叫:「祭天乃國之在事,不是特別的原因不能取消,明說大王現在又絕對不會信,但我若多調軍馬,大王卻一定不會反對。」   「襲擊大王的乃是身具魔功的邪怪,普通兵馬不起什麼作用的。」碧青蓮搖頭。   「那怎麼辦?」富安大急,猛地對碧青蓮長揖到地,叫道:「請小姐大施援手,救救我家大王,救救巫靈。」   「昨夜你看到了的,光靠我一個人能力有限,要想救你家大王,還得請木兄大力援手才行。」碧青蓮看向雪槐:「不過就是不知道木兄肯不肯援手了。」   「一定肯的。」富安急回頭抓著雪槐的手,叫道:「兄弟,你會幫忙的,是不是?」   雪槐僵立若岩石。在這世上,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說夕舞的壞話,若換在往日,他只怕早已厲聲喝止,但今天聽著碧青蓮說出夕舞的陰謀,他的嘴卻似乎有千斤重,無論如何也張不開來去喝止碧青蓮。   因為他的心知道,夕舞此來,絕對是來施美人計,最初的打算或許只想穩住巫靈,後來看情勢好便再生出謀國的毒計也是理所當然,要知道將巫靈抓在手裡,比與矮子盜合力滅了巫靈可要有利千百倍呢。   歷朝歷代,美人計層出不窮,為了霸業,沒有錯。   只是雪槐的心有裂開的感覺。   夕舞,他的夕舞,那個清麗如水的夕舞,純潔如雪的夕舞,高貴如夢的夕舞,為什麼會是如此的遙遠。   難道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真的想把胸膛撕開來。   「兄弟,你不肯幫我嗎?」見雪槐呆立不動,富安急得要掉眼淚了。   雪槐咬咬牙,看向碧青蓮:「我能做什麼?」   他將再一次和夕舞做對。再一次傷害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富安卻已是歡叫出聲。   碧青蓮深深的看著雪槐,道:「我們有一天的時間合練青蓮陣,補上你這個青蓮左使,我的青蓮大陣再無缺陷,護住巫靈王完全不成任何問題。」   「好。」雪槐點頭:「我們現在就來練。」他心中忽地湧出無窮殺氣,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夕舞還是以前的夕舞,只是被一些東西纏住了,他要將纏著夕舞的這些東西全部消滅。   碧青蓮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殺氣,微微愣了一下,道:「卻也不急,木兄先吃了早餐再練也不為遲。」   「最重要是先洗個臉。」一卦准在一邊低聲嘟囔。   碧青蓮布下青蓮劍陣,雪槐位置在蓮花之側劍圈之內,琵琶一響,劍隨蓮轉,但雪槐卻是逆著轉,一順一逆,陰陽和合,相輔相成,劍陣再無半點缺陷,雪槐但覺劍陣中有一股巨大的旋力與他本身的力量融為一體,兩力合一,一劍之出,當真天地失色。雪槐可以肯定,以此劍力與紅娘子對面硬撼,必可一劍將紅娘子劈為兩半。   顯然連碧青蓮也想不到雪槐入陣後會有如此威力,驚喜的叫道:「木兄一劍入陣,此陣威力竟是成倍增加,這樣我這陣就要變一下。」青蓮劍陣本是以外圍劍圈為主,內圈的青蓮左使只起輔助作用,這時卻反過來,以內圈雪槐為主,外圍劍圈一分為二,成龍虎之象,輔佐雪槐,碧青蓮不變,仍是以琵琶曲催動陣勢。原先的劍陣是死的,這樣一分卻變得異常靈活,雪槐寶劍中流砥柱,兩翼十六枝劍時分時合,變化萬端,小小一個青蓮劍陣,卻有千軍萬馬的氣象。   看了劍陣威力,雪槐也自高興,但隨即心中一黯。   練出如此劍陣,對付的卻是夕舞。   碧青蓮始終留意著他,知道他黯然神傷的原因,卻也不好勸得,心中一動,忽地弦發濁音,身子在蓮盤上一晃。   雪槐吃了一驚,急伸手相扶,叫道:「怎麼了?沒事吧?」   碧青蓮裝作無力的閉了一下眼睛,勉力笑道:「沒事,可能昨夜紅娘子最後那一下猛撲時我竭力抵抗,傷了元氣,不過不妨事,呆會坐息一下便好了。」說著對雪槐展顏一笑,道:「倒勞木兄擔心了。」   這時她的臉與雪槐近在咫尺,那一笑的容顏,世間找不到任何詞句可以形容。雪槐扶著的是她的左臂,觸手處溫軟香膩,便如握著滿手的花辨,鼻中更聞得一絲絲的清香,直沁心脾,雪槐記得小時候陪夕舞摘蓮子,剝開蓮子時那撲鼻而來的清香,正和此時鼻中聞著的香氣一模一樣,一時間心魂俱醉,不過隨即清醒,放開手後退一步,道:「那小姐就多休息,劍陣也差不多了,不管明日來的是什麼邪怪,想來也衝不破此陣。」   碧青蓮心中微覺失望,放才那一笑,並非等閒,她運上了蓮動心搖的獨門心法,此心法取意於蓮花輕搖時撼人心魄的玄機,本想一舉在雪槐心中打開一個缺口,沒想到竟至失敗。不過隨即轉念,想:「雪君乃世間奇男子,要得到他的愛,本就只有假以誠心,施這等小術法,本就濟不了什麼事。」   碧青蓮乃青蓮子借母體托生,蓮性最潔亦最靈,那日她於雪槐馬伕二字,感觸到雪槐胸中的奇氣,不知如何竟觸動蓮心,就此對雪槐生出好感,而在知道木鬼原來就是雪槐後,更折服於他的真情真性,芳心種蓮,牢牢種下了雪槐的身影。此時施術受挫,不但未使她生出退卻之心,反更增對雪槐的愛意。   第二日巫江祭天,富安照碧青蓮的囑咐,對有人刺殺之事,即沒向巫靈王稟報,也沒告訴任何人,只不過成倍加強了對巫靈王的護衛,尤其調來三千強弩布在兩翼。對於紅娘子那樣邪功強大的魔頭來說,普通刀槍箭弩自然不起作用,但一般的邪怪,絕禁不起三千強弩的集中攢射,即便像紅娘子這樣的魔頭,三千強弩的集射也能大大的消耗她的邪功,遲滯她的行動,富安尤其打著一個美妙主意,如果紅娘子再像前夜般在和雪槐碧青蓮的對陣中受傷以致邪功大損,說不定真能給他撿一隻死魚,若能以三千強弩射死七大邪魔之一的紅娘子,他必將名動天下。   巫靈王請各國來使觀看他的祭天儀式,夕舞自然是來了,她騎著白馬,巫劍騎一匹大紅馬緊緊相陪,他一直在說個不停,夕舞便時不時的咯咯嬌笑,有如春風中一枝得意的揚柳。她兩個在前面,雪槐碧青蓮則被富安安排緊跟著巫靈王車駕,在後面,馬蹄轟隆中,雪槐聽不清夕舞的笑,只能看著她晃動的妙曼的身影。   他並不是個小氣的人,尤其對夕舞,只要她能開心的笑著,不論是為誰笑,他都會開心。   但現在他的心卻是如此的痛苦。   他盼望碧青蓮的話不準確,更在心裡天真的盼望著,夕舞此來,只是為了簡單的來給國母太夫人祝壽,而不是帶著一連串的陰謀。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的盼望只是一個夢。   到巫江邊,香案早已擺好,浩大的祭天儀式開始。   雪槐收斂劍氣,亦不運劍眼查看,他希望一切平平靜靜,什麼都不要發生。   但他失望了。   好好的大太陽的天,河面上卻突然起了霧,霧越來越濃,突然間一陣風起,濃霧如雨,直向岸上壓來,瞬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富安知道不好,縱聲急叫:「放箭,放箭,對著河射。」   霧一壓過來,河面上便騰起五股水柱,緊隨著濃霧撲向巫靈王,富安叫放箭時,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強弩射的只是空空的水,慢了遠不止一步。富安能做到大司馬,也算是一個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與邪怪鬥,終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蓮卻快,玉指一彈,一粒青蓮子彈出,瞬間綻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蓮花,蓮足一躍,帶著巫靈王一起躍上,反彈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風勁吹,濃霧立即消散。   碧青蓮動,雪槐便也動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蓮花之前,始終低垂的雙眼驀地抬起,眼中冷電如劍。   他眼光抬起時正好碧青蓮以琵琶之音驅散濃霧,五股水柱已到五丈開外,再進一步便要對著劍陣前鋒。   「兩翼張開,放他們進來,但卻莫要放走一個。」雪槐厲聲頓喝,心中殺氣直刺蒼穹。   他要大開殺戒。   正對著五股水柱的劍手立即後退,後面的劍手側從兩側反繞回去,便如一個人張開雙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厲喝一聲,對著當先的水柱一劍劈下。   「錚」的一聲巨震,厲嚎聲中,水柱散去,露出一個邪怪,正是天風道人,他雙手執一對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給雪槐一劍劈斷了,身子躍落塵埃,踉蹌後退,差一點栽倒,一張老臉慘白如紙,嘴角邊更滲出一縷血絲,顯然是受了傷。   老怪一劍受傷,雪槐卻仍是暗叫可惜。他這一劍,乃是已身靈力神劍靈力加金剛咒催動再與青蓮劍陣的旋力合而為一含怒發出,力道之強,可想而知,卻仍未能一劍劈了老道,只一劍,他便試出天風老道邪功還在紅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劍一蕩,兩面四股水柱齊齊盪開,現出四個赤身鬼物來,各執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臉上亦現出驚慌之色,雪槐寶劍一蕩中顯示出的巨力顯然讓他們感覺到了懼意。   天風向遠處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萬鬼桃花陣攔住他,我殺巫靈王。」   桃谷四鬼聞言,無奈只有收起懼意,將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變成四株桃樹,四鬼四樹將雪槐圍在中間,四鬼同時去桃樹後一繞,忽地一鬼變兩鬼,一眨眼四面變成了八個鬼,齊向雪槐撲過來。而天風道人則飛掠而起,撲向碧青蓮。   天風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瞞得過雪槐,心中之哀痛,無可形容,胸中殺氣狂湧,仰天一聲怒嘯,心劍合一,劍眼下立即現出四鬼原形,仍只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撲進。原來這萬鬼桃花陣可借陣生出無窮幻象,讓對手眼迷心亂,防無可防,四鬼卻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劍見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復一聲怒嘯,長劍高舉,不用任何招式,對著當面一鬼一劍劈下。當面那鬼一身雙影,以為雪槐看不透玄機,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無可避,以桃枝急架。他功力較之天風道人可差得太遠,如何架得了雪槐這一劍,頓時給連人帶桃枝劈為兩半,連啊呀都不及叫一聲。   雪槐一劍建功,長劍一旋,將左右兩鬼桃枝盡竭盪開,霍地回身,對著身後那鬼大吼一聲。身後那鬼給他喝得一愣,欲進未進間,雪槐早又一劍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劍卻是斜劈,將一個鬼頭齊頸劈斷,飛起十餘丈高。   參與此次祭天的巫靈國人加各國來使共有五六千人,濃霧給碧青蓮曲音驅去後,所有眼睛便一齊看向雪槐這邊,先見四鬼怪像,人人驚心,復見雪槐大展神威,兩劍斬了兩鬼,又齊感振奮。   富安在外圈,三千強弩起不了半點作用,禁不住捏緊雙拳,滿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虧得有他,否則誰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靈也。」而不遠處的花照水幾個卻是個個張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紅娘子的事雖由富安傳開,幾人仍只以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時親眼見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兩劍斬了兩鬼,另一面天風道人卻未能撲到碧青蓮面前,他給劍陣攔住了。   青蓮劍陣本來是碧青蓮在最裡面,此時卻換了個兒,換成雪槐在最裡面,十六枝劍組成劍陣在外合圍,碧青蓮與青蓮花又在劍圈之外,劍圈左旋,青蓮花右旋,一正一逆,將天風老道桃谷四鬼連帶雪槐一齊圍了起來,當然,雪槐絕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劍在琵琶曲催動下,齊指中心,天風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內外受敵,而且衝不出去,天風老道邪功也算了得,雖給雪槐一劍劈傷,邪力仍是驚人之極,但在雪槐兩劍間,他與劍陣至少交換了數十招,叮叮鐺鐺聲如密雨,攻勢不可為不猛,卻就是衝不出去。   雪槐兩劍劈死兩鬼,餘下兩鬼心膽俱喪,不敢再上,左右退開,但身後十六枝劍卻如一個劍輪,不絕刺來。   天風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只要桃谷四鬼的萬鬼桃花陣纏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殺了巫靈王,再想不到萬鬼桃花陣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衝不出青蓮劍陣,此時兩鬼更喪,內外合圍,刺殺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鱉,頓時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過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驚慌,更多的卻是迷惘。   她顯然想不到,雪槐會有如此神威。   這個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卻再一次看到了天風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丟開兩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舉劍便劈。   天風老道逃不了躲不開,卻就激起胸中凶性,厲嚎一聲,左手袖子一揚,在空中連擺兩擺,異象陡生,那只袖子忽地迎風暴長,一下子長到十數丈長,隨即往下一罩,袖口張開,足可以裝下兩條牛,內裡黑洞洞地邪風鼓蕩,那情形,就像一隻又長又大的風袋子,詭異之極。袖口迎著雪槐便罩將下來,袖子裡面,更有一隻巨大的手爪,卻是一隻骷碌爪,骨頭上沒有半絲肉,卻奇異的生著指甲,泛著碧綠的幽光。很明顯,只要給他的袖子罩住,必給這骷碌爪抓住,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來,人哪還有命?   天風老道這一手名為天風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絕技,可是真功夫,不是只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為是幻象,運劍眼看去,卻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拚命,用上了真本事。他亦不懼,略退一步,照著袖口便一劍斬了下去,誰知卻像是斬在一張牛皮上,又滑又韌,全不受力,一驚之下復又連斬兩劍,雖將老道袖子盪開,那袖子卻分毫無損。   雪槐不識天風老道,碧青蓮卻識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這是老魔的天風骷碌袖,給他袖子罩住就麻煩了,不可冒進,我們和他纏鬥,老魔的骷碌袖極費邪力,撐不了多久的,只要把他困在陣中,遲早斬了他。」同時琵琶急彈,催動劍陣猛攻老道後背。   天風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一面以蜈蚣爪急擋背後攻來的劍招,一面將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蓋地罩將下來。   雪槐連斬兩劍,仍是斬不破老道衣袖,聽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時他胸間殺氣瀰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險,劍一抱,立住不動,天風老道袖子往下一壓,倏地一下將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碧青蓮一聲驚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厲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還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絕,厲叫一聲:「妖道,我和你拼了。」琵琶霍地高舉,連撥三下,琵琶上忽地衝起一道青氣,長約丈餘,其形如劍,閃爍不定,勁氣激盪,身上飄帶迎風急揚,口中厲叫:「換陣,九碎蓮心。」   包圍著天風老道和兩鬼的青蓮劍陣霍地回撤,在青蓮花兩側布成雁行之勢,每一枝劍,都指著前面劍手的後心,但最前面兩柄劍,卻是筆直指向天風老道,而青蓮花上,碧青蓮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風驟雨般的曲音中緩慢而堅訣的壓下來,琵琶頂上的青氣,劍一般緩緩指向老道。   碧青蓮的青蓮劍陣,只以外圍十六劍應敵,蓮花上的自己卻並不與敵接觸,此陣守勢極強,攻勢卻是平平,而這時布下的九碎蓮心陣,卻完全只有進攻沒有防守,並且是有去無回同歸於盡的打法,只等琵琶上的青氣指定老道,碧青蓮便會連人帶青蓮花直衝過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兩翼十六枝劍也是一樣,之所以後面的劍指的是前面劍手的後心,便是在前面劍手劍折人亡之下,後面劍手跟著撲上,直至死盡死絕。   此陣慘烈之至,碧青蓮心傷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陣與天風老道拚個同歸於盡。   蓮性最潔,蓮性亦最貞,之所以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了心中一股烈性。   所以柔弱的青蓮花才能排出如此慘烈的陣勢。   另一面,夕舞也是一聲驚呼,她和碧青蓮一樣,也是認定雪槐必死,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喃喃低叫:「槐哥,槐哥,為什麼,為什麼你有時是那麼的精明,精明到竟能看破明香和紅狼的詭計,可你有時候為什麼又是那麼的糊塗,你由爹爹一手養大,為什麼就看不出他極端嚴肅的外表下其實是極度的權力慾,你為什麼就看不出爹爹乃是要將計就計,故意把兵調空,利用明香紅狼的手害了大王和仁棋,然後他回兵復仇之後才好名正言順的做巨犀之王,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會是多好啊,就如一直以來你都不知道爹爹的另一個身份,那這時爹爹早已是巨犀之王,而我,也該當早已是你的妻子,槐哥。」哀叫聲中,淚如泉湧。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碧青蓮的琵琶堪堪指定天風老道,便要發出進攻之際,天風老道的大袖子突地爆烈,炸成無數碎片,轟然巨震中,雪槐如風卓立,天風老道則踉蹌後退,左臂光光,狼狽之至。   原來天風老道的天風骷碌袖最厲害處,便是將敵手罩在袖中後讓敵手看不見東西,然後他的骷碌爪才可建功,只是老道再想不到,雪槐有劍眼,黑暗於他全無妨礙,在老道袖中大展神威,由內而外,破了老道的絕技。   雪槐破袖成功,更不留情,大喝一聲:「老魔納命。」一劍劈去,天風老道再無半分鬥志,但好在碧青蓮撤了劍陣,逃命有路,鬼嚎一聲,一個飛掠,射進了江中,剩餘的兩鬼自不用說,緊跟著也逃進了江裡。   富安這會反應得早,急命放箭,還真撿了個死魚,但見江面上升起兩團血污,三千強弩勁射之下,終於將邪功稍弱的兩鬼射傷了。   碧青蓮以為雪槐必死,想不到竟還能見到他,心中激動,一聲歡叫,猛地縱身而起,直撲進雪槐懷裡來,不停的叫:「你還活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面叫,一面淚如泉湧,雙手更死死的摟著雪槐。她是在外面跑的女子,可不像大家閨秀有那麼多的講究,要愛便愛,要恨便恨,尤其在這經歷生死的煎熬之後,哪還顧得其它。   雪槐雖早知碧青蓮對他有好感,卻再想不到她會如此不顧一切,一時間手足無措,想推開她卻又不忍,只有任她摟著,忍不住轉眼看向夕舞,夕舞卻剛好轉過臉,雪槐看到的她的半邊臉上一片冷漠,就像凝了一層寒霜。   夕舞的眼淚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冷哼一聲,看向巫劍:「我們走。」一打馬,搶先奔出,巫劍叫了一聲,急跟上去。   雪槐感受到她的冷漠,心中一痛,碧青蓮生出感應,默默放開了他。這時巫靈王驚魂稍定,卻不敢從青蓮花上下來,大呼救命,富安等急圍過來,碧青蓮收了青蓮花,巫靈王落地,卻軟在地下半天動彈不得,也是,他如何見過如此驚人的神怪大戰,不過心中卻還明白,知道是雪槐和碧青蓮救了他,略略定神,便由富安扶了給雪槐碧青蓮道謝。   天自然是祭不成了,大隊回城,巫靈王嚇得不輕,回去頭痛腦熱,臥床不起,碧青蓮便又施術,給他服了一粒青蓮子,心神始定,卻仍有些膽戰心驚,又將雪槐日夜留在宮中以為守衛,無花立時跟著身價倍增,本來無人理睬,這時卻成了人人奉承的紅人,一卦準得到消息,猛扯鬍子,暗叫:「這臭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這麼鬧下去,說不定還真有個萬戶候的命。」   到第三天,巫靈王請碧青蓮進宮,道:「青蓮小姐,孤聽說你的百蓮大會善能祛邪除災,實有莫大的功德,這段日子,京城正氣不揚,多生邪怪,所以想請小姐在國母壽前提前施法,消除邪氣,以安萬姓之心。」   他這麼要求,碧青蓮自然不好拒絕,點頭應了。   次日晴空萬里,巫靈王率文武百官熏香沐浴,誠心祈天,請碧青蓮施術。便是國母太夫人也來了,老太太年紀雖高,卻是耳清目明,一臉福相。巫劍與夕舞一邊一個,左右扶著。   巫靈王御花園有百畝蓮池,正好施術,眾人擁了碧青蓮到蓮池邊,碧青蓮取一把青蓮子,望池中一灑。時已近冬,蓮池中本只剩殘枝敗葉,但她這一把青蓮子灑下去,卻就如春風拂過,但見池面上星星點點,鑽出無數荷尖來,眨眼便是滿池青碧。   巫靈王和百官目睹如此玄術,無不誠心歎服,老太太是信佛之人,這時便口念彌陀,只夕舞垂著目光,俏臉含霜,恍若未見。   碧青蓮種下百蓮,對雪槐道:「木兄,有勞你了。」纖指一彈,一粒青蓮子飛入池中,瞬時化為一朵巨大的青蓮花,碧青蓮將身一躍,躍入青蓮花中,看了巫靈王道:「三日後此蓮重開,百蓮齊開。」說畢盤膝坐下,合掌祈道:「青蓮開日百蓮開,邪雲散盡萬福來。」祈聲中,青蓮花慢慢合攏。   便在青蓮花完全合攏的瞬間,雪槐突地生出異覺,急運劍眼看去,卻見池底污泥中,竟伏著一隻巨大的金蛙,正對著青蓮花哈氣。   雪槐急叫:「青蓮小姐小心。」撥劍便要撲出,那金蛙卻呱的一聲叫,化陣金光而去,雪槐要借遁術追去,卻又擔心碧青蓮,先運劍眼看向青蓮花中的碧青蓮,蓮花中的碧青蓮一臉急怒,但卻是僵坐著,似乎動彈不得,雪槐急叫:「青蓮小姐,你沒事吧?」   碧青蓮聽到他叫聲,想回應,嘴巴卻動不了,但她的清風蓮語奇術這時卻起了作用,運術對雪槐道:「沒想到金蛙怪藏在池底泥中,我一時不察,給金蛙怪以蛤蟆氣困住了,動彈不得。」   雪槐又驚又急,叫道:「我劈開蓮花放你出來?」   「萬萬不可。」碧青蓮急叫:「青蓮花乃我靈體,蓮在我在,蓮亡我亡。」   「那怎麼辦?」雪槐大急,心中不絕自責,因夕舞在邊上,他始終無法完全集中心神,否則事前便會運劍眼察看,一切邪魔幻象,都瞞不過天眼神劍的劍眼,不管那金蛙是什麼邪怪,瞞得過碧青蓮,卻絕瞞不過雪槐,可惜他卻疏失了。   「你別急。」碧青蓮感應到他的焦急之情,反安慰他,道:「辦法還是有的,只要找到金蛙怪,破了他的蛤蟆氣,我就可以出來了,不過你要小心,金蛙怪是當年幻魔教的守門童子,功力雖不如紅娘子天風邪道,但蛤蟆功刀槍不入,又善以蛤蟆氣生成海市蜃樓的幻象,一不小心就會踏入他的陷阱,你千萬要小心。」   「好的。」雪槐點頭,一顆心稍定,命碧青蓮侍女隨從布下劍陣,嚴加戒備。   這時巫靈王富安等已從他焦急撥劍的神情中看出了意外,富安擔心的問:「木兄弟,出了什麼事?」   「池底泥中藏得有金蛙怪,用蛤蟆氣困住了青蓮小姐,我要去斬了金蛙怪,放出青蓮小姐。」雪槐勿勿解釋,剛要起步,旁邊的巫靈王突地往地下一伏,像青蛙一樣四肢著地,口中更不絕的發出呱呱聲,生似一隻大青蛙。   雪槐大吃一驚,急伸手相扶,道:「大王,你怎麼了?」旁邊巫靈群臣更亂作一團,紛紛發問,另一面老太太身子也軟了,只是叫:「兒啊,兒啊。」   但巫靈王再回答不了任何人,只是呱呱呱的叫,扶也扶不直,雪槐略一鬆手,他便又四肢著地趴著。   碧青蓮叫道:「這也是金蛙怪動的手腳,奇怪,他對巫靈王動手腳做什麼?」   雪槐驚怒交集,對富安道:「大王也是中了金蛙怪邪氣,不要緊,你們好生看護,我去斬了金蛙怪就沒事了。」   「根本沒什麼金蛙怪。」一邊的巫劍突的叫了起來,指著池中青蓮花道:「一切都是這妖女在作怪。」   雪槐又驚又怒,叫道:「你說什麼?」   「不是嗎?」巫劍給他眼光一盯,不自禁退了一步,卻堅持道:「大家剛剛親眼看見的,就是這妖女在施了妖術後,父王就這個樣子了,我巫靈以前一直好好的,自這個妖女來後,這些日子看鬧出了多少事,都是這妖女在興風作浪,來呀,給我射破那妖蓮,射死妖女,父王自然就好了。」   雪槐大怒,盯著巫劍,眼中如要噴出火來,怒叫道:「王子,你怎麼黑白不分血口噴人。」   富安也道:「是啊,王子,那日在巫江若無青蓮小姐。」   「住口。」巫劍厲聲喝住他:「你想害死大王嗎?」手一揮:「放箭,射死這妖女。」宮中護衛齊取弓箭,指向青蓮花。   「誰敢動一動,休怪我劍下無情。」雪槐猛地撥劍暴叫,他神威凜凜,眾護衛都給震住了,不敢放箭,轉頭看向巫劍。   雪槐電眼掃向巫劍,叫道:「你不要犯糊塗,立即叫他們放下弓箭。」   巫劍給他眼光射得連退兩步,直退到夕舞身後,驚白了臉,卻仍堅持道:「我沒犯糊塗,禍根就是這妖女,快快放箭。」眾護衛得了命令,果然引弓放箭。碧青蓮眾隨從各取荷葉布在青蓮花周圍,人踏荷上,布下劍陣,這時劍陣轉動,將箭枝盡數撥開。   巫劍叫:「再調三千強駑來,用火箭。」   「再不住手我先斬了你。」雪槐再忍不住,衝向巫劍,面前人影一閃,卻是夕舞,攔在了他前面。   這是這麼久來雪槐第一次與夕舞目光相對,夕舞的目光冷得像冰。   「夕舞。」雪槐的嘴唇也似結了冰,夕舞兩個字落在耳裡竟是如此的不自然。   「這妖女對你就這麼重要?」夕舞的話比眼光更冷。   「我。」雪槐張開嘴,卻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你真要維護這妖女,就先殺了我。」夕舞直視著雪槐,似乎直要看到他心裡去,雪槐腦中一時一陣迷惘。   「這是攝心術。」雪槐耳中忽傳來碧青蓮的聲音:「我明白了,這一切又全是她的詭計。」   碧青蓮所施清風蓮語奇術,不但十分奇異,而且異常的悅耳動聽,那種感覺,真就像淡淡的風括過蓮的清香。然而這時這番話落在雪槐耳裡,卻就像一連串的炸雷。   「啊。」雪槐一聲狂叫,一步繞過夕舞,一伸手將巫劍劈胸揪起,暴喝道:「都給我住手,否則我先殺了你們的王子。」   眾護衛嚇住了,巫靈群臣更亂,老太太更嚇得哭起來:「不要害我的孫兒,不要啊,佛祖啊。」   「木兄弟。」富安叫。   雪槐掃他一眼,眼光鋒銳若劍,已再無半絲迷惘猶豫,道:「富大人,這事你不要管。」說著一揮手,將巫劍向池中扔去,叫道:「給我看好他,誰若再敢亂來,就給我斬了他。」   池中碧青蓮隨從伸手接了,施術放在一張荷葉上,巫劍嚇得縮成一團,哭叫道:「奶奶,夕舞,救我啊。」   「孫兒,孫兒。」老太太哭得身子亂顫,淚眼看著雪槐:「求求你,千萬不要害我孫兒啊。」夕舞卻是哼了一聲,轉身逕自走了出去。   「太夫人放心,只要他們不亂來,王子不會有事的。」雪槐說著看向富安,道:「富大人,剩下的事交給你,信我,一定可以斬了金蛙怪,破了大王身上邪術的。」   富安點頭:「我絕對相信兄弟。」當即命調三千弓弩手來,將蓮池圍得密不透風,傳令,沒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蓮池一步,否則亂箭射死。他是大司馬,巫靈王不能動巫劍被執,便由他執掌朝政,群臣早亂了,誰也不敢出聲反對。   雪槐放下心來,抓一把土,借遁術出宮,巫靈百官上下見他如此道術,個個張口結舌,老太太更是念佛不止。   雪槐先前留意到金蛙怪是往南掠走,那是巫山方向,此時便往南來,一路運劍眼向前搜索。   雪槐雖可與天眼神劍靈力合而為一,但天眼神劍的真正威力他還遠未完全掌握。例如他雖可借劍眼窺察天地,但天眼神劍劍眼可看過去未來,他卻絕對看不到,就算同樣是看當前的人和事,天眼神劍想看什麼就看什麼,他卻不行,非得運劍眼去搜索,這樣搜大目標還好,若搜小目標便頗為費力。   不過有劍眼比沒劍眼還是強遠了,尤其在知道大致方向後,這時他劍眼急搜,很快便在巫山深處一處斷崖下發現了金蛙怪,急掠過去。那金蛙怪頗為警覺,雪槐還未到崖頂便給他發覺了,但見他猛吸氣,身子倏地大了一倍不止,隨即張開血盆大口,噴一口黑氣出來,那黑氣粗如水桶,升起有數十丈高下,隨即散開,瀰漫斷崖上下,雲氣翻騰中,異象突生,但見先前的斷崖突地化為澤國,黑浪翻滾,就中無窮惡獸,或龍或蛟,或鯊或鯨,掀風作浪,十分兇惡。原來金蛙怪在水澤中修練成精,最善以腹中一口邪氣化生幻象,常於水澤中化生城池樓宇,誘人上當,然後吞而食之,他生出這等黑海惡景,當然不是要誘雪槐來,而是感應到雪槐身上神劍的殺氣,心中害怕,想以此幻景嚇退雪槐。   雪槐當日曾親歷獨角海鬼喚海怪助陣時的惡景,兩相比較,實話說金蛙怪這種幻象較之當日的實景還要可怖得多,要是嚇得住的,真可以嚇得腳後跟發軟,只可惜金蛙怪想嚇雪槐卻實在是打錯了算盤,雪槐的天眼神劍的劍眼正是一切幻象的剋星,金蛙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雪槐劍眼下,卻仍是斷崖下老大一隻金蛤蟆在抬頭噴氣,當下厲喝一聲:「金蛙怪,納命來。」頭下腳上便從黑海中直射下來,運劍如電,直刺金蛙怪頭頂。   金蛙怪再想不到雪槐竟完全不受自己邪氣幻象所迷,剎時間魂飛魄散,不過他乃金蛙修成,蛙的天性善跳,這時急切間四肢一蹬,於千鈞一髮間逃離雪槐劍底,躍進了旁邊的河裡,這一條山水乃是巫江最主要的支流之一,水勢湍急且水量極大,蛙善潛水,這一條山水正利金蛙怪逃命,一入水,立即四肢急劃,一去數十丈,拚命向下游逃去。   雪槐如何肯放他走,借遁術在水面上飛掠,劍眼如釘,死死的盯著水下的金蛙怪,說實話,雪槐若無劍眼,則遁術再了得也一定盯不住金蛙怪,那山水曲曲折折,又多陰溝暗叉,光憑眼睛看如何看得住,金蛙怪只須隨便往哪個陰洞裡一鑽便可躲過去,但雪槐有劍眼就不同了,地勢再變,金蛙怪再狡猾,也絕瞞不過雪槐劍眼,當真是神雷當頂,逃無可逃。金蛙怪心膽俱例,沒辦法只有拿出吃奶的力死命逃竄,逃得多遠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而雪槐也完全可以肯定,金蛙怪絕逃不掉他一劍。   雪槐埋頭猛追,卻完全沒有注意,不遠處一座山尖上,夕舞正悄然而立。   第十二章   夕舞看著山下飛掠的雪槐,眼神複雜之極。   從小,敬擎天就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對雪槐瞞得死死的,因為他看出雪槐有血性卻無奴性,即便是敬擎天,也休想勉強他做自己不願做的違背良心的事,所以對他不抱太大希望,只教他武功,甚至扮出完全不信怪力亂神的面孔,而雪槐也深信不疑。相反地,夕舞卻從小習練各種異法道術,只是在雪槐面前裝淑女,雖有時難免露出破綻,但雪槐對她和敬擎天的信任近乎盲目,隨便找個借口掩飾雪槐便深信不疑,說實話,夕舞有時看著雪槐自以為是的武功,即可笑,又覺得他可悲,也怨怪著父親,為什麼不多少教雪槐一點,她曾求過父親,但敬擎天總是一口拒絕,他從骨子裡看出雪槐不是同路人,教得多了,反為有害,若想保持原有的情份,最好是永遠將雪槐瞞在鼓裡。最後夕舞也只有認命,她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她不期望雪槐和她比翼齊飛,只要雪槐能做一個深愛她的平凡的丈夫就好。   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沒看破他們卻看破了明香紅狼的詭計,最終鬧得離他們而去,而分開的這段時間裡,雪槐竟學會了如此驚人的道術,並且一步步走上他們的對立面。   「槐哥,你真的要做爹爹的敵人嗎?」夕舞喃喃念叼,眼中不覺又有些模糊。   她身後不遠處,站著天風道人和桃谷四鬼中剩餘的兩鬼,另還有兩個人,這兩人異形異象,一個背著一副龜甲,雖是人形,卻生像一只大烏龜,另一個則乾脆沒有腳,用一條大尾巴撐著身子。   這兩個異形人,龜背的名卜算,蛇尾的名風符,合稱龜蛇二相,乃是當年幻魔教的兩大壇主。   五百年前,佛道正教聯手滅魔,已方固然死傷慘重,卻也給了魔道近乎毀滅性的打擊,當年最猖厥的邪魔六派如地獄門幻魔教等全部灰飛湮沒,縱有幾個漏網之魚也從此潛隱深山大澤再不敢露面,五百年來,有點邪功還敢出來鬧的,只有紅娘子紅狼幾個,被世人合稱為七大邪魔,其實這七魔若放在當年,不過是幾個跳樑小丑,天風道人不過是地獄門四大護法之一,邪功便在號稱七大邪魔的紅娘子之上,而卜算風符邪功雖不如天風,相去也是不遠。雪槐不識魔道深淺,若是碧青蓮知道這裡竟有這麼多當年漏網的邪魔,非驚得花容失色不可。   這時天風道人躬身道:「公主,金蛙怪快撐不住了,請公主速速下令援手。」   卜算風符一齊抱拳躬身,齊聲道:「公主,我兩個初入神教,寸功未立,便請出手斬了此人,以為入教之禮。」   夕舞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山下,金蛙怪確已越游越慢,點了點頭,卻又搖頭,道:「只可生擒,切莫要傷了他。」   「公主?」對夕舞的話天風道人顯然大為疑惑,看著她道:「這人累壞我教大事,而且這人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殺氣,讓人未戰先怯,計厭得緊,何不趁此機會,一戰除之,以絕後患。」   夕舞搖了搖頭,道:「他身上殺氣是天眼神劍生出來的。」   「天眼神劍?」天風道人眉頭微凝,緩緩搖頭,道:「不對,早年間我曾和天眼神劍會過一面,那種殺氣我還記得,這人身上殺氣確有點像天眼神劍,但又不完全相同,天眼神劍只是一股凜冽之氣,而這人身上另還帶了一股霸氣,這股霸氣雖然不太明顯,但我能感覺出那種摧天毀地的潛力,實在是可怕之極,自五百年前大戰至今,我魔道固未恢復元氣,佛道兩教也同樣是枝殘葉敗,沒出什麼人材,像當年聲名赫赫的青蓮觀,五百來就出了個碧青蓮,卻也不過如此,以致紅娘子幾個竟可橫行一時,但這小子卻是個異數,若不趁現在除了他,待他潛力全部發揮,那時只怕。」   「我說不准傷他就是不准傷他,你沒生耳朵嗎?」不等他說完,夕舞忽地發起怒來,冷眼掃向老道:「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害他性命,誰害了他性命,我就將誰拿去塞北海之眼,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發怒,天風老道幾個臉上立現懼意,抱拳躬身道:「是,公主。」幾個飛掠下山,中途卜算便叫:「天風道兄,這仗怎麼打,又不能傷他。」他和風符是方入教的,寸功未立,可不敢先獲罪於夕舞,所以先要問天風。   天風道人卻正沒好氣,臉一沉:「我三個合力難道還擒不了這小子嗎?你兩個從後面兜過去,我去前面截著。」說著帶了兩鬼飛掠向前,卜算風符便依言從後面兜過去。   雪槐窮追金蛙怪,到這時也發覺金蛙怪漸漸慢了下來,知道老怪沒力氣了,心中暗喜,更是一步不肯放鬆,這時看前面山勢轉彎,心中一動,他本是遁在水面上一路跟著金蛙怪跑,這時忽地飛身而起,走直線越過山梁,不出他所料,金蛙怪只顧死命前竄,全沒想到雪槐會在突然間越到他前面去,可就一腦袋送上來。   機會太好,雪槐再不容情,一聲厲叱,當頭一劍,全力刺下。金蛙怪這時才發覺大事不好,心膽俱裂,此時再逃不掉,情急拚命,四爪踞地,口一張,噴出碗大一粒金丹,對著雪槐急打過來。這金丹乃是金蛙怪千年練成的蛤蟆丹,力可摧山裂石,雪槐眼看金丹帶起的勁風,便知不可小窺,當下盡全身之力,大喝一聲,照著那金丹便一劍劈去。   「錚」的一聲脆響,雪槐身子往後一翻,落在地上,只覺雙臂受震,雖比那夜力拼紅娘子時要好些,虎口也自麻麻的,可見碧青蓮說得沒錯,這金蛙怪功力雖不如紅娘子,也頗為了得,尤其雪槐這全力一劍,竟未將金蛙怪金丹劈開,只劈落水中,心中更大覺遺憾。他知這等邪怪,邪元就附在丹上,若是一劍劈了金丹,則金蛙怪的肉體滅與不滅便無關緊要,那面碧青蓮巫靈王身上的邪氣也會自解。   他遺憾,卻不知金蛙怪也是有苦自己知,雖保得金丹不滅,丹元已是大受震動,金丹被劈落水中而不能中途收回便可知受震之重,這時急把長舌一捲,將金丹捲回腹中,卻再不敢噴出來,復要逃命。   雪槐自不會再讓他逃脫,運足十二分力道,誓要一劍斬了此怪,卻忽覺有異,急抬頭,但見邪光一閃,河對面現出天風道人和兩鬼。那日巫江一戰,雪槐借碧青蓮劍陣相助,始才勉力破得天風道人的天風骷碌袖,此時單人獨劍,絕不是天風道人對手,心中一時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遺憾未能及時斬了金蛙怪,此時再想動手,已是遲了,但他是個百折不回的人,面對劣勢,反激起胸中無窮豪氣,情知不敵,卻並無退卻之意,而是心思急轉,尋思如何劣中求勝,總之無論如何,一定要斬了金蛙怪,破除碧青蓮巫靈王身上的邪法。   天風道人眼見雪槐面對如此劣勢不但不退,且臉上無有半分懼色,也自暗歎,冷笑一聲道:「小子,你的未日到了,是自己乖乖棄劍受縛,還是要老道動手?」   金蛙怪見來了救星,一跳出水,蹲在天風道人身邊,這時大喘氣道:「道兄還廢話什麼,快快出手,我給這小子追得好苦,誓要寢他的皮,食他的肉。」   「這小子反正死定了,急什麼?」天風道人冷笑,看著雪槐:「怎麼樣小子?若肯自己乖乖受縛,老道到可保你一命。」   雪槐冷哼一聲,心中尋思:「這老道一個人我就不是對手,但也只老道強些,青蛙小鬼都不足慮,我可利用山間地勢,分而擊之,引開老道,再下狠手一劍斬了金蛙怪,救出碧青蓮,然後布劍陣來剿此邪道。」定下計策,方要先退,卻又猛地一驚,因為他察覺到背後竟又來了邪怪,且邪功不在天風道人之下,這一驚當真不小,暗叫:「如何會有這麼多邪功了得的邪怪。」此時邪怪前後合圍,別說斬金蛙怪,鬧不好自己還真會喪在老魔手中,但他雖驚不亂,心間反更趨清明,察覺出後面邪怪是悄悄掩至,有偷襲之意,立時有了主意,將計就計,打眾邪一個出其不意,當下裡哈哈一笑,道:「要我投降,那得問過我手中劍答不答應,接劍吧。」縱身而起,一劍刺向天風老道。   天風老道見雪槐在這種情況下竟仍敢主動發起攻擊,倒也佩服他的膽色,罵一聲找死,蜈蚣爪一振,飛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卻倏地轉向,一閃到了左面崖上作勢便要逸走。天風老道大吃一驚,急叫:「小子使詭計,他要逃跑。」斜裡急縱,便要搶到雪槐前面截攔,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轉身,雙足在山崖上一點,連人帶劍,閃電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厲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斬了你。」   他故意要嚇金蛙怪,這時氣勢洶洶,聲若雷鳴,眼若閃電,真如捉鬼的雷公也似。桃谷兩鬼也已跟著天風老道縱出,便只剩一個金蛙怪,本來他若鼓勇接雪槐一劍,天風老道三個便可回過身來,但金蛙怪卻就給雪槐的虛張聲勢嚇壞了,半招也不敢接,撲通一聲縱下水,便向上游逃去。他狡猾,知道卜算風符已暗中伏在小河轉彎處的巨岩後,雪槐不追他當然好,若追他,卜算風符便可迎頭截擊。   但金蛙怪再也想不到,他打的這如意算盤,其實恰在雪槐算中,一擊不中,跟蹤追擊,卻在落地時抓了一塊大石頭,堪堪追到卜算風符埋伏的巨岩前,捏碎石頭,運力猛灑出去,這一蓬碎石帶了他身上勁力,風聲嗚嗚,光用耳朵聽,還真就像一個人在猛追一般,而事實上雪槐的真身卻陡然間筆直躍起,從巨石上翻了過去。   不出他所料,卜算風符聞聲察形,只以為是雪槐真身追來,看看靠近,齊喝一聲閃身出來截擊,卻只截著一蓬碎石,不見了雪槐身影。這時天風老道已回身追來,看破雪槐計策,氣急敗壞大叫:「快轉身,他在你們身後,金蛙怪快回頭。」   可惜已經遲了,金蛙怪埋頭猛游,游到巨岩後便往上一竄,他以為安全了,可以出水看戲了啊,再想不到雪槐卻到了他頭頂上,惡鷹撲食般猛撲下來。   雪槐知道這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再無半分留手,也不出聲,只是身劍合一猛射下去,想他這全力一撲是何等速度,金蛙怪聞得風聲抬頭時,雪槐的劍也已經到了,金蛙怪所練蛤蟆氣號稱刀槍不入,對著雪槐帶了天眼神劍劍氣的寶劍卻是半點也不管用,但聞撲的一聲,雪槐寶劍正從他兩眼間穿過去,一劍穿了個透心涼。這邊蛤蟆氣破,那面碧青蓮巫靈王身上邪功立解。   夕舞立在山尖,看雪槐在絕對劣勢下卻仍使計斬了金蛙怪,暗暗點頭,心中卻也不知是驚是喜,喃喃道:「槐哥啊槐哥,你還是老樣子,從小你就詭計百出,與人爭鬥,形勢再不妙你也總能佔到先手,今天又是一樣,面對這麼多老邪怪你也仍能斬了金蛙怪,不能不說你了不起,但你最終的對手是爹爹,你知道嗎?你能贏嗎?你敢贏嗎?你會贏嗎?」   不說她在山尖感概,卻說卜算風符兩個聞聲回頭,恰見到金蛙怪喪命,驚怒交集,風符大吼一聲,身子一跳,下面尾巴對著雪槐就猛甩出去。他兩個離著雪槐有三四丈距離,而他的尾巴不過四五尺,照理說甩不到雪槐身上,但雪槐想不到的是,他這尾巴竟是可以變長的,一甩,就甩出了幾丈長,雪槐出其不意,正打在胸口上。   原來風符這尾巴有個名堂,號稱「打海鞭」,平時看只有四五尺,運起邪功時卻可長達數十丈,有開山打海之力,風符邪功,大半在這條尾巴上。   雪槐給他這一鞭,打得一個身子倒飛出去,半空中更急噴鮮血,受傷實是不輕,那還是風符緊記著夕舞警告,只用了一半力道,否則這麼正中胸口,雪槐便有神劍靈力護身,一條命也至少要去了七成。   雪槐受傷雖重,神智不失,知道此時遲疑不得,急用劍挑一股水,便藉著倒飛出去的勢子,借水遁如飛遁走。   「這小子受傷了,快追。」身後風符幾個各仗邪功,死命追來。這幾個老邪魔都是邪功了得,雪槐雖竭力催動遁術,卻始終甩不掉老怪追蹤,只有在山中大兜圈子,但受傷後體力不濟,身形漸漸慢了下來。這時到一處山角,越覺得支持不住,而後面天風老道幾個邪怪卻成扇形圍上來,正自著急,那拐角處卻忽地走出個人來,口中還大聲呤道:「平生一卦准,上州鐵板牙,山人在此等候多時也。」正是一卦准,肩頭當然還有阿黃。   雪槐再想不到一卦准竟在這個時候在這裡出現,急收遁術,落地急叫:「師父,你怎麼在這裡,快走,後面有邪怪。」   他急,一卦准卻是呵呵笑:「徒弟,不要怕,師父正是算得你今日今時在此處有難,所以特來救你。怎麼樣,對師父的卦還是不得不服吧?」   「你救我?」雪槐哭笑不得,耳聽得背後怪風急掠,天風老道幾個眨眼即至,急得頓足道:「好了師父,我服我服,你快找個地兒躲起來,我引開這些邪怪。」   「不信師父能救你?」一卦准惱了,臉一沉,道:「師父拿點真東西你看。」去懷中掏一個綿囊出來,打開,取出兩根黃帶子,這兩根黃帶子長約尺許寬約半寸,上面用硃砂畫著飛馬的圖形。雪槐不知這黃帶子是什麼,但黃帶子一出錦囊他眼睛卻不由自主一亮,因為他發現那黃帶子上竟帶有靈力,大不尋常。   「不認識是吧?」一卦准見雪槐臉露驚訝,得意的一笑,道:「師父上次就跟你說過,師父是有手真本事的,便是這拐子馬,這拐子馬別的不說,於那生死之地,卻最能死裡逃生。」一卦准邊說邊將兩根黃帶子綁在了腳上,隨即身子一弓,道:「來吧,師父帶你逃出生天。」   「背著我走?」雪槐叫,他雖看出一卦准那什麼拐子馬不等閒,但若說一卦準能背著他逃離那些老邪怪的追趕,他還有些懷疑,或者說,十分懷疑。   這時天風道人幾個飛掠的邪風已在山角後響起,一卦准急了,頓足道:「快點啊,你真是要害了師父老命不成?」   雪槐見他發急,心中尋思:「且先試試他的拐子馬,不行時再跳下來也不遲。」叫一聲有勞師父,伏到一卦准背上,只聽一卦准大叫道:「左拐,右拐,前拐,後拐,拐子馬,拐子仙,借一步,我左跨青龍啊。」一步跨出。他平日跨一步,最多不過三尺,但這時一步跨出,雪槐耳邊只聞風聲倏然,竟是一去數十丈,速度之快,全不在雪槐遁術之下,一時間又驚又喜,忍不住讚道:「好拐子馬,師父,你果然是有兩手呢。」   「我早跟你說過了不是。」一卦準得意的點頭,回頭斜一眼雪槐,更老氣橫秋的道:「你兩斤蠻力,叫巖刀那等人佩服得要死,師父卻從不放在眼裡,或許當時你還不服氣,心裡一定在說,我功夫這麼高,師父為什麼還老是叫我臭小子,現在知道了吧,你那幾斤蠻力沒用的,真到了那生死關頭,還得師父出馬,小子哎,師父就是師父,不服是不行的。」   他吹得鬍子根根揚起,雪槐強忍住笑,用力點頭道:「還是師父厲害,師父啊,弟子真個佩服呢。」忽覺風聲有異,急叫:「師父小心。」   原來天風幾個兩面包抄,這時卜算風符正在左面繞過來,一卦准耳風自然沒雪槐靈,但這時卜算兩個已露出頭來,他老眼倒還尖,一眼看見,吃了一驚,卻裝作漫不在乎的點頭道:「放心,看師父的,右跨白虎啊。」倏地往右一拐,跨出數步,天風道人和兩鬼卻從右面抄了過來,這下一卦准臉上有些變色了,叫道:「臭小子,你哪裡招來這麼多妖魔鬼怪,還真有本事啊,拐子馬,拐子仙,向前衝啊,不要給包了餃子啊。」口裡大呼小叫,下面拐子馬倒也真不含糊,筆直衝了出去。   天風道人沒截著,咬牙怒叫:「哪裡鑽出個死老鬼,大傢伙加把勁,那小子傷重跑不動了,趕上那死老鬼,剝他的皮吃他的肉。」與卜算兩個合在一處,拚命追來。   但一卦准給老道的惡言惡語一嚇,卻也加倍的跑得快了起來,眼見天風老道幾個趕不上,大得意,哼一聲道:「想吃本山人的肉,哼,趕得上山人的拐子馬再說。」   奔出一段,前面現出一座高嶺,後面天風道人大喜,大叫道:「我爬高從上面去截死老鬼,你們在後面兜著。」借邪風往上一升,要先趕去嶺尖處攔截。   一卦准的拐子馬不像天風道人幾個的邪功可以爬高,只能貼著地面數尺而行,這樣等於他爬的是弓背,天風道人走的卻是弓弦,等他爬上去,天風道人只怕等他多時了,暗叫一聲糟,急往左一拐,要從山腳繞過去,但這一步自然也在眾邪怪算中,卜算大叫:「死老鬼要繞路,走直線兜著,大傢伙加油,趕上了吃肉啊。」   一卦准給他叫得心驚內跳,嘴裡一片聲叫糟,道:「徒弟啊,不妙呢,看來真跑不掉了,可歎師父昨夜裡還發心洗了個澡,洗什麼洗,又沒老婆子抱,發的什麼騷?這不是自己洗乾淨了給他們吃嗎?」   雪槐也看出情況不妙,這麼繞著走,失了機動,不到山口子處,只怕就要給眾魔趕上了,急道:「師父,快放我下來。」   不等他話說完,一卦准就變了臉,叫道:「放你下來做什麼,你當師父真就沒辦法了?嘿嘿,小子哎,師父還有絕招呢。」口中大叫:「我拐,我拐,我拐。」猛跨步,一下子將眾怪甩出老長一段距離,一到山口子處,卻就停了下來,大叫一聲:「好風啊好風,真是天助我也。」   雪槐實在鬧不清他弄什麼玄虛,去他身上亂看,心中嘀咕:「師父身上難道還藏著什麼寶貝?」卻見一卦准並沒去身上掏摸,而是把肩頭的阿黃托在了手上,對阿黃道:「阿黃啊阿黃,平日你木大哥的酒你也喝得不少呢,今日你木大哥有難,你該當放屁相助吧?」   雪槐又好奇又好笑,看向阿黃,暗叫:「放屁相助?難道阿黃的屁如此厲害,竟可和眾魔一鬥?」   他看阿黃,阿黃卻也歪了頭看他,口中吱吱連聲,一個小腦袋不絕亂點,瞧情形是很願意放屁給雪槐幫忙。   一卦准大喜,回頭看天風道人幾個已經趕近,冷笑道:「想吃我的肉啊,我先請你們吃阿黃的屁吧,祝大家胃口好啊,這可是難得的珍品呢。」拎了阿黃尾巴連帶兩個旋子,猛地往空裡一拋,大叫道:「阿黃,拿出手藝來,可別叫客人失望。」   阿黃給他拋起數丈來高,在空中猛吸氣,身子瞬時大了一倍不止,隨即倒轉屁股,尾巴翹起,身子一縮一放,撲的一個屁打將出去,再一縮一放,又放一屁,一眨眼間,連放十七八個屁,雪槐雖站在上風處不聞其臭,但聽著屁響連天,也覺驚心,更覺滑幾,而轉眼看天風道人幾個,卻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原來天風道人幾個一聞著阿黃屁風,竟是駕不起邪風,一個個跌下地來,捏著鼻子打轉,不絕大叫:「臭,臭,臭死了。」隨又一個個控腰彎背,大嘔起來,在眾怪心裡,本想忍過一陣就好了,准知那屁竟是越來越臭,直臭到心尖子上去了,天風道人第一個忍不住,大叫一聲:「臭死老夫也。」勉力駕起邪風向後逃去,他一走,卜算幾個自然緊跟,一個個在邪風中還自東倒西歪,邊逃邊嘔。   「哈哈哈哈,味道好極了吧?」一卦准仰天狂笑,雪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阿黃的屁竟有如此威力,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也忍不住笑倒在地。阿黃湊到他邊上,撓撓他腳,又吱吱叫兩聲,幾根黃鼠狼鬍子翹著,顯然也大是得意,雪槐知道它是討表揚,摸它頭讚道:「好,阿黃,真是好樣的,今天功勞算你第一,回去我一定請你喝好酒。」   但沒高興多久,一干邪魔竟又追了過來,顯然是不死心,一卦准大怒:「還想吃屁是不是,好,那就來吧。」背著雪槐逃出一段,到一個風口處,停下便又叫阿黃放屁,但這次天風道人幾個卻學乖了,一看到阿黃放屁,立即轉頭就跑,遠遠的繞過屁風再又追來。   「打不過阿黃的屁,卻還有臉來追,簡直豈有此理?」一卦准破口大罵,沒有辦法,只有背起雪槐繼續跑,雖能隔三岔五的將眾怪嚇退,想徹底甩開卻也不能。他雖然是借拐子馬的靈力,自己多少也要費點力,漸漸的便有點力不從心,而阿黃的屁放得幾次後也差不多無屁可放了,眼見技窮,一卦准又驚又怒,卻突地靈機一動,找一個隱蔽的山角把雪槐放下,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快,快。」自己卻去一邊亂折樹枝。   雪槐不知他又有什麼絕招,只得依言將外衫脫下,一卦准一把拿過輔在地下,將折來的樹枝往衣服裡一放一卷再一把背在背上,隨即對雪槐道:「你快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引開他們後再來背你。」   雪槐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叫道:「師父,這樣你太危險了。」   「我有什麼危險?」一卦准翻起眼睛:「我背著個人那些要屁股不要臉的傢伙也追不上我,難道空著手他們能追上我?那除非是碰上鬼了,少囉嗦,藏好你自己就行了。」說著一步踩出,卻上了一個嶺,隨即在嶺上大呼小叫,很顯然是要引起背後邪怪的注意,讓眾怪以為雪槐還在他背上。   說實話,雪槐和一卦准混了這些日子,雖覺得他蠻好玩的,卻終是嫌了他的市儈氣,因此在心底並不真心當他是朋友,至於什麼師父那就更不要說了,那是一卦准一廂情願自找的,卻再想不到,遇到危險,一卦准竟會不顧自身安危來救他,要知一卦准除了一對拐子馬和阿黃,自身並無靈力道術,甚至武功都不會,在天風道人這樣的邪怪手底來救雪槐,那是真的需要點勇氣的,也說明他是真的把雪槐放在心上。看著一卦准在山嶺上滑幾的舞動,雪槐心中感動,低叫:「師父,跑快點兒,可別叫這些要屁股不要臉的傢伙趕上,我可想一輩子叫你做師父呢。」   這時群怪趕來,一卦准引了眾怪一呼而去,雪槐便在一處山石後坐下,著手自療傷勢,他受的傷著實不輕,此時更漸漸發作,己身靈力彷彿給打散了,東一團西一團,無法凝聚,細論來,他其實沒學過任何鍛煉靈力的功法,七咒雖神奇,只能催動靈力,並不能鍛煉靈力,也就是說要有靈力才能運用七咒,沒靈力便一點用也沒有,而此時雪槐靈力是給打散的,比完全沒靈力更糟,一時間竟是無法療傷,左思右想,忽地想起神劍靈力,便竭力放開心神去感受神劍靈力,天幸一呼就應,神劍靈力立時上身,神劍靈異之極,靈力一上身,傷勢立刻大為好轉,坐了小半個時辰,傷勢竟差不多就全好了,擔心一卦准,正想起身趕去,卻忽地聽到掠風聲,心中一動,且坐著不動,暗中尋思:「難不成天風邪道幾個趕不上師父退回來了,好極,若是落了單,我便斬他兩個出氣。」其實天風道人幾個中,除了桃谷兩鬼,無論是天風道人還是卜算風符,便算是落了單,雪槐還是一個也打不過,這些早年間便已縱橫天下的老邪怪,實在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他天性悍勇,並不知一個怕字怎麼寫。當下運劍眼悄悄看去,出乎意料,來的並不是天風道人幾個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老者。   那老者約莫五、六十歲年紀,三角眼高鼻樑,眉間窩著一團陰狠之氣。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十分美艷,一雙桃花眼水汪汪地,特別的會勾人。兩人在附近林中落下,立即就抱在了一起,那老者去那女子身上亂揉,一面揉一面喘著氣叫:「媚兒,好媚兒,這可想死乾爹了呢。」那女子也喘著氣叫:「乾爹,媚兒也想你呢。」   這竟是一對乾爹乾女兒,雪槐又驚又怒,差一點就要衝出去將這對不要臉的男女一斬四段,想一想卻終是忍住,想:「若就是偷情,到不必我來管,且看還做什麼壞事不?」   一對妖人親熱了一陣,那叫媚兒的女子喜滋滋的道:「乾爹,我成功了呢,昨夜裡我終於叫電鴉那老東西說出了電訣,加上雷凌那小子告訴我的雷訣,雷電雙訣都已到手,只要避開雷電雙鴉的看守,我們就可輕輕鬆鬆的進入雷電爐,取得萬屠真經。」   「真的嗎?真是我的好乖乖。」那老者去媚兒臉上嗒的親了一口,道:「避開雷電雙鴉容易,若有了雷電訣還拿不到萬屠真經,我九尾狐便枉稱智者了。」   「這老傢伙原來叫九尾狐,那雷電雙鴉卻不知是什麼人,萬屠玄功又是什麼?」雪槐心中尋思,凝神聽著。   只聽媚兒道:「媚兒當然知道乾爹有辦法,雷電雙鴉自以為了不起,還不給爹爹一個美人計就擺平了,只是苦了媚兒了。」   「好寶貝,乾爹以後一定好好補報你。」九尾狐又去她臉上親了一下,道:「教主本意,只要我們取得萬屠真經便算,但我覺得,教主新興大教,正須人手,若我能收服雷電雙鴉入教,教主一定更加高興,豈非更見我的功勞。」   「若能拿到萬屠真經更收服雷電雙鴉入教,那功勞就大了,乾爹說不定要做副教主呢。」媚兒拍手叫。   「副教主不敢想。」九尾狐搖頭:「教主神通蓋世,來投的好手著實不少,像天風道人,早年間就是地獄門的護法,黑雲真人更是當年吞月會的創會長老,最近入教的卜算風符,當年在幻魔教也是號稱龜蛇二相,還有紅狼紅娘子五毒神雞,近五百年來也都是號稱當世七大狂魔的人物,哪一個的名氣都不在乾爹之下呢。」說到這裡,九尾狐卻又得意的一笑,道:「但只要幹成這件大功,乾爹在教主心中地位卻也是絕錯不了,至少首席師爺是跑不了的。」   他這番話,如一個個巨雷直轟入雪槐耳中。雪槐於魔道中事知道不多,但天風道人紅娘子剛交過手,紅狼更是老冤家,名列七大狂魔之一的五毒神雞他自然也聽說過,這些魔怪是什麼份量,他絕對是清禁的,而這什麼教主竟網羅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叫他如何不驚。   九尾狐略停了一停,猛地拍掌道:「有了,今夜你約雷凌那小子去斗天坪,我再想法讓電鴉雷鴉都知道,電鴉老小子一定醋火朝天的來捉姦,雷鴉自然要護子,待他兩個鬥起來,我借斗天坪地勢,把我的千妙網從上往下一罩,一網就拿了這對老小子,即做了我網裡的烏鴉,那時怎敢不服?」   「乾爹這主意太妙了。」媚兒也拍手大叫,兩個又親熱一陣,隨即分開。   雪槐心中尋思:「這新興的什麼邪教網羅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必定會禍亂世間,我一定要查清禁那教主是誰,更有什麼禍心?」猜得九尾狐必是分頭回去,想要跟去,卻又想起一卦准還要來找他,左右為難間急運劍眼搜索,卻看到一卦准正向巫靈城而去,天風道人幾個卻已不知去向。   「師父怎麼跑回去了?」雪槐心中疑惑,微一凝思便明白了:「是了,師父必是擺脫了天風邪道幾個,但又怕跑回來再一頭碰上,所以乾脆跑回去,讓眾怪以為我也回去了,不再留意,晚間便可再來找我,很有心計呢。」明白了這一點,雪槐便不再擔心,起身跟蹤媚兒。他本想跟蹤九尾狐,若能一舉擒住九尾狐,則不但可破除九尾狐對付那什麼雷電雙鴉的毒計,還可問出那邪教和教主的一切,不過他發現九尾狐邪功了得,便不如紅娘子等,相去也不是太遠,以他的本事,還真沒有把握,一旦失手驚了九尾狐便不妙了,所以想一想還是跟蹤媚兒,相機再動手。   巫山縱橫數百里,先前一卦准背著雪槐拐了半天,其實也只是在巫山群中繞圈子,這時媚兒駕起妖風,到一山落將下來,那山乃是左右兩座,環抱著一個山谷,兩面山口處各有一座大莊院,媚兒從左面莊院走了進去。   雪槐不敢直跟進去,且在不遠處的林子裡落將下來,運劍眼看去。他本想跟著媚兒看進去,劍眼卻被一股巨力的力量所吸引,那股巨力來自山谷之中,雪槐心中又驚又奇,借劍眼看進去,但見山谷不大,谷中別無它物,只峙立著一座巨大的練丹爐,比世間常見的練丹爐至少要大五六倍不止,立在那裡就像一座小山,而那股巨力便是從練丹爐裡面發出來的。   雪槐想起先前九尾狐和媚兒的對話,想:「這大概就是那什麼雷電爐了,爐中收著什麼萬屠真經,但這股巨力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不會是爐中那什麼真經發出來的吧?」運劍眼想看進去,卻被那股巨力給彈了回來,生像撞在銅牆鐵壁上,不由暗暗乍舌,暗叫:「好傢伙,連劍眼也透不進去,這什麼雷電爐還真是霸道。」   看不進去便只好不看,轉眼仍跟著媚兒看進去,卻見媚兒已撲在一個老者懷裡撒嬌,那老者看上去五六十歲年紀,穿青袍,身材高而瘦,卻是人身鴉首,這時摟著媚兒,呵呵而笑。   「這想來就是那什麼電鴉了,到還真是一隻大烏鴉,卻不知是什麼神怪。」雪槐心中暗暗琢磨,現在他有一件事很煩惱,鬧不清九尾狐要對付的這雷電雙鴉到底是好是壞,若是好人,他自要伸手相救,若是壞蛋,那不妨就讓九尾狐和他們狗咬狗,然後自己再侍機給他們個一鍋端。   媚兒撒了一會嬌,到自己房裡,叫過一個小丫環說了句什麼,那小丫環便出了莊院,到這一面的莊院裡來,找到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同樣是鴉首人身,只是年輕得多,只看得二十來歲的樣子,聽了小丫環的話,眉花眼笑,那小丫環隨又回來向媚兒覆命。   雪槐劍眼看著這一切,再對應先前九尾狐媚兒的話,便全明白了,九尾狐奉那什麼教主之命,要取雷電爐中的萬屠真經,估計硬取不得,便施美人計,將媚兒獻給雷電雙鴉中的電鴉,媚兒先騙得了電鴉口中的電訣,卻又勾引了雷鴉的兒子的雷凌,也就是剛才小丫環見的那年輕人,騙得雷訣,然後現在又要施離間之計,媚兒與雷凌約會,電鴉來捉姦,雷鴉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兒子,兩個一打起來,九尾狐便就中取事,將雷電雙鴉一網打盡。   「這九尾狐的計策確實是又狠又毒,取物不算,還要傷人,不過即給我碰上了,怕沒那麼容易如願。」雪槐心中暗暗定計,且收了劍眼,復盤膝坐下,借神劍靈力療傷。   天黑不久,雷凌便出了莊院,逕去山背後一個山谷中,雪槐估計便是什麼斗天坪了,果見地方十分險要,山谷方圓約有百丈,倒也不算太小,但三面高山壁立,如果有人預伏在上面,趁勢偷襲,下面的人確是防不勝防,而雪槐劍眼如電,早看到九尾狐暗伏在崖頂,一時心中便犯起難來,他要偷襲九尾狐,必得摸近才行,而九尾狐居高臨下,又如何能讓他悄悄摸近而不生出警覺呢,腦中轉過幾個方法,都不管用。   便在他為難間,媚兒也已到了谷中,雷凌一把抱住,嘴裡心肝寶貝的叫,滾倒在草地上,便做起那事來,正自要死要活,電鴉如飛而至,見兩個光身摟著,兩眼出火,一聲暴叫:「好狗男女。」撥劍便劈過去,他動了真火,這一劍是全力出手,只這一劍雪槐便看出這電鴉功力了得,雪槐至今見過邪功最高的是天風道人,但這電鴉的功力絕不在天風道人之下,心中暗暗點頭,想:「怪不得九尾狐要施計,雷鴉功力估計不在電鴉之下,九尾狐可不是其中任何一個的對手,更別說是兩個了。」   媚兒自然早有準備,眼看劍到,把身上的雷凌向電鴉一推,自己滾到了一邊,電鴉這一劍,便徑直劈向雷凌。雷凌魂飛魄散,他身手也還不錯,百忙中光身一扭,堪堪避過電鴉一劍,但電鴉堵在谷口,想逃卻也逃不掉,再避開一劍,已退到谷底,再無可退,大驚哀叫:「電叔饒命啊。」   「饒你不得。」電鴉暴喝一聲,再一劍當頭劈去,雷凌退無可退,眼見便要喪在這一劍之下,谷外雷鴉如飛而至,他同樣是鴉首人身,身材比電鴉要魁梧些,穿一件大紅袍,手中卻是一個閃雷捶,口中大叫:「休傷我兒。」照著電鴉背心一捶轟去。   電鴉若要傷雷凌,自己必要傷在雷鴉捶下,不得已只得棄了雷凌回身,以劍架住雷鴉閃雷捶,可就勃然大怒,看了雷鴉叫道:「你不教訓兒子,反來傷我,有如此護短的嗎?」   雷鴉冷哼一聲,道:「當日你收這妖女我就說過,此女眼神不正,不可收在房中,你偏不聽,今日鬧出事,怪得誰來?」   電鴉大怒:「你兒子來勾引我房中人,竟反倒是我的錯,罷罷罷,我說不過你,劍上討個公道吧。」一劍便向雷鴉劈去。   「怕你不成。」雷鴉一步不退,劈手相還,剎時鬥在一起。他兩個功力相若,這一場鬥,雷轟電掣,勁氣激盪,小小的山谷仿似要給掀翻。   看他兩個如此惡鬥,雪槐一面感歎兩人功力,一面暗暗歎息,想:「九尾狐果然好計,只歎他兩個落在他人陷阱中卻還全然不知。」悄看崖上,九尾狐正在冷笑,一臉得意,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知還在等什麼?   雪槐這時已經想清禁,九尾狐不是好東西可以肯定,但卻不知雷電雙鴉是不是好東西,那就先不出手,讓九尾狐制住他們再說,因此只是冷眼看著。   這時雷電雙鴉已鬥出真火,只見電鴉猛地去自己鼻子上捶了一捶,「哼」的一聲,鼻中射出一道青光,電光中竟有無數烏鴉兵,個個鴉首人身,著青衣青甲,手執長劍,撲向雷鴉。同時間雷鴉卻是張嘴「哈」的一聲,口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也是無數烏鴉兵,卻是紅衣紅甲,各執閃雷捶,迎向電鴉的烏鴉兵,小谷中一時殺聲震天。   雪槐當日見過骷碌鬼王的五千骷碌兵,而今日雷電雙鴉的烏鴉兵卻比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更奇更玄,骷碌鬼王還要死人屍骨,雷電雙鴉的烏鴉兵卻是從肚子裡鑽出來,他冷眼看雙方烏鴉兵約莫都有數百之眾,暗暗稱奇:「這兩怪肚子還真能裝,看來這是他兩個的真功夫了。」   他猜得沒錯,這確是雷電雙鴉的真功夫,電鴉那一哼裡,有五百電鴉出來,雷鴉那一哈里,則有五百雷鴉相助,與敵放對,一哼一哈間群鴉齊上,敵人便有三隻手,也敵不住五百兵,措手不及間,往往哼哈聲裡便要遭擒,不過兩鴉相鬥,卻是旗鼓相當,分不出高下。   一哼一哈過,兩鴉身子齊生異變,卻是變成了兩隻大烏鴉,鐵爪金啄,十分兇惡,一齊衝天而起。   一見兩鴉化兩隻烏鴉往上飛,雪槐心底立時暗叫:「完了,怪道九尾狐先不動手,原來在等這一下。」   果然,崖頂九尾狐手中已預先提了個魚網似的東西,兩鴉往上一衝,他霍地站起,便把魚網往下一撒,頓時就把雷電雙鴉網在了網中。雷電雙鴉措手不及,在網中怒叫如雷,卻是怎麼也掙扎不出,連網落下谷中。   惡鬥的烏鴉兵乃是雷電雙鴉玄術生成,雷電雙鴉遭擒落網,烏鴉兵便也消失不見。下面的雷凌吃驚之下光身撲過來,要解開那網,旁邊卻閃出媚兒,去他後腦上一戳,頓時打暈在地。   崖頂九尾狐仰天狂笑,落將下來,這時網中雷電雙鴉均已恢復人身,見了九尾狐,一齊怒叫道:「九尾狐,是你?」   「沒錯,一切都是老夫的計策。」九尾狐又是一陣狂笑,伸手摟過尤自光著身子的媚兒,看了雷電雙鴉道:「媚兒本是我的乾女兒,你兩個今日落網,中的乃是老夫的美人計。」   「果然如此。」雷鴉怒聲看向電鴉,叫道:「我早說這妖女來歷不正,現在應驗了吧。」   「但如果你兒子不來勾引她,或者你不護短,我兩個就不會打起來,也就不會給一網拿住。」電鴉強辯。   「你還要死烏鴉嘴硬。」雷鴉大怒,伸手便去揪電鴉,電鴉也伸手揪住他,兩個竟又在網裡打了起來。雪槐暗暗搖頭。   九尾狐呵呵大笑,道:「好了好了,兩位也不要打了,老夫有一事相商。」   兩鴉互扭著轉過頭來,雷鴉叫:「有話你就說。」電鴉卻道:「有屁你就放。」   「這兩個老兒。」雪槐又不覺暗自好笑,卻聽九尾狐笑道:「兩位不要惱,兩位雖是中了老夫的美人計,其實老夫是為兩位好。」   「把我們網在網中,竟還是為我們好,嘿,這可多謝你了。」雷鴉叫。   電鴉卻呸的一聲道:「放屁放屁,果真臭不可聞。」   九尾狐此時得了意,並不生惱,笑道:「兩位僻處深山,不知可曾聽說,我魔道自五百年前血魔滅度後,新又出了一位通天徹地的人物,並在十八地獄聚十萬神魔之血,立一新教,號七殺神教,教主尊號七殺教主。」   「七殺神教?」兩鴉鬆開手,相顧而視,一齊搖頭,道:「沒聽說過。」   雪槐則是心中一凜:「原來這邪教叫七殺神教,教主是什麼七殺教主,十八地獄不是傳說是以前的地獄門的魔穴嗎?五百年前佛道聯手滅魔時傳說已盡數摧毀,竟又給這七殺邪教佔了。」   電鴉叫道:「這七殺教主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叫七殺神教,想殺誰啊?」   九尾狐神色一凝,道:「天地之間,共有七類有生,是為人、鬼、神、仙、佛、靈、魔,我教主當日聚十萬神魔之血為誓,凡此七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殺,是為七殺。」   他這話聲音不高,一股殺氣卻是撲面而來,雪槐暗暗一凝,雷鴉則駭叫道:「竟要殺盡七道,當年的血魔好像也沒這等殺氣啊。」   「聽他胡吹。」電鴉呸的一聲,道:「你只說,那七殺教主到底是什麼來頭吧?」   九尾狐手一拱,道:「我教主來歷秘不可測,兩位入教之後,慢慢的自然知道。」   「誰說我們要入教了?」電鴉瞪眼,看向雷鴉:「你想入教?」   「是我想勸兩位入教。」九尾狐叫:「我教主有蓋世神通,況且自五百年前大戰後,佛道元氣大傷,老僧老道或死或傷,新人裡面卻又沒出什麼高手,正是我魔道重振的好機會。」說到這裡,九尾狐一臉懇切的看向兩鴉,道:「想千年前,兩位老兄也是我魔道中聲名赫赫的人物,誰知卻給萬屠玄女收服,說是入了神道,其實不過是兩個家奴,最可恨是五百年前一戰,萬屠玄女滅度,卻不肯放了你們,反叫你們替她守什麼萬屠真經,說實話,不說你兩個,就是在我心裡,也是大大的替你們不平,但現在好了,我大教重興,兩位正可入我教來,輔佐教主,做一翻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聽他這一番話,雪槐才大致明白,暗自思忖:「原來這雷電雙鴉是給萬屠玄女娘娘收服,在這裡替她守萬屠真經的,那位娘娘當年號稱神道中殺氣最重的一位娘娘,但凡邪魔,撞上了她,有死無生,至今世間小民家中還多供有她的神像,卻當是萬家生佛呢,雷電雙鴉即是替她守經,自已洗心革面,我且看他兩個怎麼答,守心若正,便出劍相救。」   當下拿定主意,卻聽雷鴉呵呵笑道:「好一張巧嘴,說白了,你千哄萬哄,無非是要騙雷電訣入雷電爐好取萬屠真經吧,行了,閉嘴吧,不可能的,娘娘當日滅度時曾和我兄弟說過,萬屠真經自有主人,他日群魔亂舞,便會有正神出世,來此爐中取萬屠真經,練得萬屠玄功,屠滅萬魔,你那七殺碰上萬屠,嘿嘿,真不知怎麼死呢?」   九尾狐卻是呵呵而笑,道:「雷兄錯了,我乃是真心誠意要勸兩位入教,共亨福貴,若只是為雷電訣,我可不需要廢話呢,呵呵。」   見他笑得得意,雷鴉神情一緊,道:「你什麼意思?」一凝眉,忽地看了電鴉叫道:「電老兒,你是不是把電訣告訴那賤人了?」看電鴉滿臉羞愧低垂著頭,如何不明白,勃然大怒,叫道:「好,好,電老兒,我也不罵你,自有娘娘的禁制制你,你就等著萬火焚心吧。」隨即怒視九尾狐,叫道:「不過你還是白費了心機,有電訣無雷訣,你還是進不了雷電爐,拿不到萬屠真經。」   「是嗎?」九尾狐呵呵笑:「你不說,你保得你那寶貝兒子也不說嗎?尤其——」,說到這裡,他得意的去媚兒光著的腰肢上捏了一把:「當他騎在我乾女兒的小腰肢上的時候,還有什麼瞞得住嗎?」   「你是說,那畜生把雷訣告訴了這妖女?」雷鴉驚交集。   「沒錯。」九尾狐大笑:「所以說,雷電訣我都已經得了,再不需要你開金口,我勸你兩個入教,是真心實意的為你們好。」   「天啊,玄女娘娘,我兄弟倆有負你的重托啊。」雷鴉仰天悲叫,猛地怒視著九尾狐,叫道:「閉上你的狗嘴,雷電雙鴉愧對娘娘重托,有死而已,絕不會入你那什麼邪教的。」說著看向電鴉,叫道:「電老兒,你要怎樣?是要投入邪教,再去添這妖女的腳趾頭嗎?」   「呸。」電鴉對著媚兒猛呸一口,怒道:「我現在只恨不得剝她的皮,食她的肉。」   媚兒卻並不在意,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瞟著電鴉,笑道:「是嗎?只怕你一到我身上,就又什麼都捨不得了呢。」   九尾狐哈哈大笑,道:「行了,我也懶得勸你們了,帶你們去見教主,教主自有手段收服你們,老夫先去取了萬屠真經再說,到要看看,那號稱神界殺氣最烈的萬屠玄功,到底有何玄機,可別還趕不上我的千妙心法,那就讓人失望了。」   雷鴉在網中猛呸一聲,冷笑道:「若娘娘滅度之前你敢說這樣的話,才真叫有種。」   「只可惜她已經死了。」九尾狐呵呵而笑,伸手提了千妙網,順手便把光溜溜的雷凌也向網中一丟,逕來取萬屠真經。   見雷凌進網,雷鴉咬牙罵一聲:「這畜生。」一掌便向雷凌頂心拍去,電鴉急伸手一隔,道:「算了,你怪他也沒用,我這老傢伙都受不了妖女的誘惑,何況是他這年青人。」聽了他的話,媚兒在一邊咯咯嬌笑,故意把一個光屁股亂扭,雷鴉重重的呸了一聲,閉上眼睛。   雪槐這時已看出雷電雙鴉頗有骨氣,而且聽他們對話知道,雷電雙鴉是早被萬屠玄女收服,玄女滅度前命他們在這裡守護萬屠真經以待有緣人的,沒什麼劣跡,理當要救,但九尾狐邪功不弱,且十分狡猾,一擊不中,那就麻煩了,因此雪槐不敢輕易動手,眼見九尾狐去取萬屠真經,便隨尾跟去,相機動手。   九尾狐到雷電爐前,放下千妙網,雷鴉猛地大叫:「神爐有靈,此乃妖孽,便聽到他念出雷電訣,也莫要開門。」   九尾狐微微一笑,道:「你還是向那死了的萬屠玄女禱告吧,看她還有靈沒靈。」說著雙手各捏一訣,口中唸唸有詞,霍地平地一聲雷,一道閃電猛擊在爐門八卦圖的正中心處,爐門緩緩開啟。   「雷老兒啊,死了心吧,你的娘娘不靈了呢。」九尾狐仰天狂笑,得意到極點。   這是最好的機會,極度興奮得意中,九尾狐已經完全失了提防之心,這樣的機會雪槐如何能不抓住,召喚神劍靈力,身劍合一,猛射向九尾狐,這一劍他用了全力,當真比閃電還快,仰天狂笑中的九尾狐直到雪槐長劍到了身後才驚覺有異,急回頭時,雪槐一劍早已穿心而過,他臉上笑意還未全斂,一點邪靈已煙消雲散。   旁邊的媚兒一聲驚叫,扭轉光屁股剛要跑呢,雪槐回劍一削,立時身首分家,光著的身子卻仍向前跑了好幾步,她以身體媚人,此時看上去,那沒有腦袋的跑動的光身子卻是恐怖之極。   九尾狐千妙網為他邪功所結,九尾狐一死,千妙網自然消失,雷電雙鴉驚喜交集,齊叫道:「多謝恩公。」   這時雷電爐中突地發出一聲異嘯,雪槐不知何意,急扭頭看,見爐門已全部打開,爐中雲氣繚繞,看不清楚。   便在這時,雷電雙鴉齊叫:「恩公小心。」   雪槐急回頭看向雷電雙鴉,他不知小心什麼啊。   雷鴉急叫:「恩公快閃,爐門開啟時不能見血,見血則生殺氣。」   雪槐明白了,卻已經遲了,那爐中突地生出一股強大之極的吸力,將他身子倏地一下吸了進去。   雪槐大吃一驚,急運靈力護住身子,卻早已落在爐中,爐中煙火繚繞,雷電四起,除了一團團的火光,什麼也看不清楚。膽小的到這地步,非嚇傻了不可,雪槐見得多了,雖驚不懼,運起無唸咒,使心無思無念,再閉上眼睛,以劍眼看去。他先前在外面用劍眼看不進來,這時到裡面到是無礙了,爐中情勢立時一目瞭然,但見那爐八面有門,卻是每一道門都有火噴出來,顯然想出去是不可能的,爐中更有兩條龍,左右環繞,這時只是繞來繞去,不見有什麼動作,但雪槐可以肯定,生這兩條惡龍,決不是用來繞圈子的。爐的正中心處,有一個圓檯子,繪著陰陽魚的圖案,陰陽魚正中心處,擺著一本冊子,上書四個金字:萬屠真經。   不出雪槐所料,那兩條龍果然不是擺設,便在雪槐四下亂看之際,兩條龍突地齊聲作嘯,各張血盆大口,一個口裡放出雷來,一個口裡便放出電來,齊射向雪槐。   雪槐雖有準備,只以為兩龍會來咬人,再想不到竟會放雷電,這時才想到雷電爐的名稱,身子急閃,雷電交轟,震耳欲聾,雖未直接打到他身上,激起的勁氣卻仍讓他立身不穩,力量之大,讓人咋舌。   雪槐立身未穩,兩龍雷電跟蹤而至,忙又急閃,如此連閃十餘下,那兩條龍突地並在一起,雷電左右齊至,雪槐左閃左打,右閃右打,爐中通共那麼大,閃得兩閃,已到爐角,背後爐門已有火噴過來,再無退路。   這時兩龍又是雷電齊至,雪槐退無可退,一咬牙,念動金剛咒,催動己身及神劍靈力,迎著雷電直劈過去。   「轟」的一聲巨震,雪槐手中青鋼劍寸寸碎裂,雷電上身,無鑄的巨力彷彿要把他撕成碎片,那種痛,已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甚至腦中已感覺不到痛。   「想不到我死在這裡。」雪槐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閉目待死,眼前卻突地現出異象,一片電光中,現出一個女子,這女子竟是三頭六臂,每個頭的額間又格外多一隻眼,也就是三身九眼,她臉形本也還秀氣,但滿臉殺氣,卻是讓人不敢直視。   「萬屠玄女?」雪槐腦中閃念,卻又疑惑,因為民間所供萬屠玄女圖像上,玄女雖也是三隻眼,卻沒有三個頭六隻手,另外萬屠玄女已然滅度,怎又會在這爐中現身?   他正疑惑,那女子卻厲喝道:「我當日立誓,持天眼神劍入我雷電爐,便是有緣之人,我當現靈身傳其萬屠正法,屠盡天下邪怪,你有天眼神劍的殺氣,但你的天眼神劍呢?」   聽了她話,雪槐立時明白,這女子確是萬屠玄女,神道中有那玄功高深之士,可將性中一點靈光附於誓咒,隨咒而應,咒不應,靈光永存不滅,這時現身出來的萬屠玄女便是當日附在她誓咒中的一點靈光,想是感應到雪槐神劍的靈力,應咒現身,急忙下拜道:「小子雪槐,拜見玄女娘娘。」   萬屠玄女卻顯然大不耐煩,叫道:「我問你的天眼神劍呢?」   「天眼神劍被小子埋在大隅峽了。」   「為什麼要把天眼神劍埋起來?」萬屠玄女厲聲喝叱,聲色俱厲,尤其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神光湛湛,更是讓人膽寒。   「早在五百年前,我便料定邪魔餘孽會在今日作亂,所以設下誓咒,有緣人持天眼神劍入我爐來,我便現身授他萬屠玄功,屠盡萬魔,天眼神劍惟有仗我的萬屠玄功,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威力,而我的萬屠玄功也惟有借天眼神劍的鋒銳始能盡顯殺氣,而你這混小子竟埋了天眼神劍,簡直豈有此理。」說到這裡,萬屠玄女三隻眼齊發銳光,厲喝道:「出爐後,立即起出天眼神劍,仗我萬屠玄功,屠盡萬魔。」   她這一喝,雷電齊鳴,雪槐身子一震,忙應道:「遵娘娘所命,小子出爐後,一定起出天眼神劍,衛道除魔。」   「這還差不多。」萬屠玄女點頭,驀地裡仰天大笑,她三張嘴裡一齊發笑,便是笑聲也讓人身心俱震,雪槐心中暗凜,想:「傳說中這位玄女娘娘極為奢殺,乃是神道中殺氣最重的一個,群魔聞風喪膽,看她威勢,果是不假。」心中大是敬佩。   萬屠玄女笑畢,看了雪槐道:「時不我待,我這便傳你萬屠玄功。」說著手一招,爐中陰陽魚上那冊萬屠真經便飛入她手中,隨即向雪槐一甩,雪槐急要用手接,那萬屠真經卻忽地化為一道金光,直射入他神竅穴中。那一剎,雪槐身子似乎有一種給人一劈兩半的感覺,同時有無數東西從缺口處直灌進來,身子瞬時間充實無比,胸間氣血翻湧,那一時只想翻天覆地,劈開穹廬,摔碎五嶽,猛地張口,縱聲長嘯。   這一嘯直有頓飯時光,心中血氣始定,聽他嘯畢,萬屠玄女點頭道:「很好,殺氣已種在你心中,你與我的萬屠玄功確是有緣。」   她說到萬屠玄功,萬屠玄功立時從雪槐腦中現出來,氣血立時以一種奇異的路線運行起來,越走越快,越走越強。雪槐自神劍身上得到靈力,這麼久來,靈力一直未有寸進,因為他並沒有學過鍛練靈力的功法,長眉道人授他的七咒,只是能催動靈力而已,但此刻卻大不相同,他運一遍萬屠玄功,便覺靈力長了一分,他有一種感覺,此時體內靈力之強,足可趕得上平日與神劍靈力合二為一時的功力,而且在不斷的增強中,一時大是欣喜。   他臉上神情自是瞞不過萬屠玄女,冷哼一聲道:「小子這就得意了?哼,差得遠呢,萬屠玄功有摧天毀地之威,你這點區區功力,小成都還算不上呢。」   雪槐心中一凜,急躬身道:「小子不敢得意,此後自當每日苦練,以求大成。」   「光練不行。」萬屠玄女搖頭:「我這萬屠玄功,與天下任何玄功全不相同,純是一股殺氣,練功只為殺人,殺人就是練功,乃是一滴血,一分功,何為屠?斬盡殺絕是為屠!寸草不留是為屠!血流成河是為屠!所以你此去,當大開殺戒,當血洗大地時,萬屠玄功也就成了。」說著仰天大笑。   她笑得暢快,雪槐心中卻是猛然一凜,他突地記起了長眉道人那夜清風月下的低語:「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難道長眉道長早就知道我會學得萬屠玄功,會借萬屠玄功仗天眼神劍血洗大地?」   想到這裡,雪槐一顆心似乎給什麼東西絞住了,縮做一團,而同時間他更感覺左臂封印下,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在蠢蠢欲動。   萬屠玄女靈異之極,立時察覺到他體內的異動,向他左臂上看來,三隻眼竟是齊齊一亮,似乎頗為驚訝,口中喃喃念道:「竟然是這樣,怪不得當年不見他們現身,原來如此。」   雪槐再忍不住,叫道:「娘娘,我左臂上被封印的到底是什麼?什麼東西原來如此?」   「你不知道?」萬屠玄女三隻眼齊看向他,看到他臉上的疑惑,驀地裡仰天狂笑,大叫道:「好,好,好極了,你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好啊。」   狂笑聲中,她身子突地變大,越長越大,直撐到爐頂,猛地轟然一聲巨響,雷電爐竟然爆炸了,瞬時間天地皆白。   雪槐耳目難開,好半天才恢復常態,卻見獨立谷中,面前雷電雙鴉跪伏在地,不住叩頭。雪槐忙伸手相扶,雷電雙鴉卻不肯起來,只是一片惶恐的叫:「請主人恕罪,請主人恕罪。」   雪槐以為他們是因做錯了事見了萬屠玄女靈像害怕,忙道:「娘娘已經滅度,方才不過是她應咒而生的一點靈光,兩位不必害怕。」   雷鴉卻道:「不是的主人,我們知道那是娘娘靈光顯聖,我們不是在請求娘娘恕罪,而是在請求主人恕罪,因為娘娘剛才告訴我們,她已知我們犯下的大罪,讓我們來跟主人懇求,如主人肯原諒並收錄我們,娘娘便不加處罰,否則體內禁制將立時發動,把我們燒成灰燼,所以要請主人恕罪,允許我們跟隨服侍以將功補過。」   雪槐明白了,暗歎萬屠玄女的威勢手段,點頭道:「即如此,兩位請起,此時邪魔猖厥,正是兩位出力之時,便和我一起衛道除魔吧。」   「多謝主人。」雷電雙鴉大喜,叩頭爬起。他兩個喜滋滋地,雪槐卻也高興,雙鴉身手了得,此時群魔亂舞,多這兩個幫手,可是很大的助力。   「真想不到,我這一行竟是即得神功,又得幫手。」雪槐心中感概,運劍眼向先前藏身處看來,他擔心一卦准找不到他發急呢,誰知一眼卻先見到了碧青蓮,正以青蓮劍陣與天風道人卜算風符幾個狠鬥,已明顯不支,一卦準則昏睡在青蓮花上。   雪槐驚怒交集,喝道:「跟我來。」借遁術急掠。他此時靈力增長,遁術也快了不少,雷電雙鴉化兩隻大烏鴉,展翅急飛,倒是不遜於雪槐遁術。   雪槐關心碧青蓮,一面借遁術急掠,一面仍以劍眼看著鬥場,卻見碧青蓮突地喝一聲:「住手。」   天風道人卜算風符加桃谷兩鬼本是四面圍攻,聽得碧青蓮喝聲,天風道人一揮手,群魔一齊退開,天風道人盯著碧青蓮玉臉邪笑道:「想清了是吧,道爺早說了,你那心上人早死了,動手無義,跟著道爺,那才叫一個快活呢。」聽他話中之意,竟是見碧青蓮美色生出了淫心,雪槐暗暗咬牙:「賊道,呆會我看你怎麼死。」   碧青蓮並不理他,手指一彈,指間生出一朵蓮花來,卻是白色的,她將白蓮花插在發上,臉上珠淚滾滾而下,驀地裡仰天叫道:「雪槐,槐哥,青蓮為你戴孝了,青蓮生不能為你之妻,死後的魂魄也一定要跟著你,你英靈不遠,且等等青蓮,青蓮來了。」一聲叫畢,霍地裡琵琶高舉,鳳目中電光激射,厲叱道:「九碎蓮心。」劍陣立變。   雪槐再想不到碧青蓮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又是激動,又是疑惑:「原來她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可為什麼說要給我戴孝,是了,她必是聽師父說我藏在這裡來找,找不到卻撞上了群魔,天風邪道十九是騙她說已經害了我,所以她有這番話,真想不到她對我竟是如此真心。」又是激動又是感概,這時離鬥場已是不遠,一聲怒喝:「群魔納命。」以萬屠玄功駛神劍靈力,急射過去,身後兩鴉亦是展翅急飛。   真要想盡屠群魔,最好是悄悄掩近後再動手,但雪槐看得出碧青蓮有拚命之意,怕她做傻事,所以老遠就喝出來,天風道人幾個聞聲急抬頭看來,幾個都是成了精的老邪怪,眼光老到,一看雪槐身法便知不對,功力明擺著比先前強多了,雖然不可思議,但事實是明擺著的,而雪槐身後的雷電雙鴉群怪自也認識,這實力了得,哪敢與鬥,天風道人喝一聲:「快走。」群魔瞬時間溜了個無影無蹤。   雙鴉正要立功,不捨追去,雪槐卻落下地來。   碧青蓮收了琵琶,秀目緊看著雪槐,一個身子在青蓮花上不絕的顫抖。雪槐理解她心中的激動,自己心中也是激情翻湧,走上兩步,道:「青蓮,你——沒事吧?」   碧青蓮不答他話,卻顫抖著聲音道:「槐哥,你真的還活著,我——我不是做夢吧。」隨著話聲,眼中珠淚一滴滴灑下來。   雪槐心中感動,搖頭道:「不是做夢,我好好的,沒事。」   碧青蓮卻仍似不信,道:「可他們——天風賊道說他們害了你,還把你吃進了肚子裡,我——我。」   雪槐明白她是先前給天風道人的話嚇壞了,所以現在反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痛惜,要誘開她心思,便做個鬼臉道:「他們騙你的,我沒洗澡,一身肉又酸又臭,他們沒胃口的,就算硬吞下去,也要鬧肚子。」   「槐哥。」碧青蓮心中終於驚嚇盡去,一聲叫,猛撲到雪槐懷裡,雙手死命的箍著他脖子,邊哭邊笑道:「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嚇死我了呢,天風賊道他們說找到了你又把你生吃了,我本來不信,但不知怎麼回事,我的靈覺在那會兒就是感覺不到你,我的蓮心本來最潔最靈,一縷情絲在你身上,無論你到天涯海角,我都知道,但那會兒就是感覺不到你,所以——所以。」說到這裡,猛地放聲大哭。   雪槐摟著她柔軟的身子,感受著那會兒她所受的驚嚇,心中激情翻湧,道:「青蓮,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其實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碧青蓮猛地抬起頭來,哭叫道:「槐哥,你為什麼還這麼說,你難道還不瞭解我的心嗎?」   「不是,我。」看著她激動的臉,雪槐一時間實不知要怎麼說才好。   碧青蓮火辣辣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猛地箍著他脖子,將紅唇湊上來,吻住了雪槐的嘴唇。   雪槐腦中一片昏眩。   他吻住的,似乎是一片花瓣,是那麼的柔軟,那麼的芬芳。惟一與花瓣不同的,是碧青蓮唇上的火熱,雪槐能感覺到,碧青蓮那一吻裡,實燃燒了她生命中全部的激情。   唇分,碧青蓮退開一步。   雪槐看她的臉,她的頰上羞紅輕抹,眼中卻似乎有火在燃燒,她看著雪槐的眼睛,用一種夢一般的聲音道:「槐哥,這一吻,是你加諸於青蓮生命中的封印,從此青蓮的心永為你關閉,除了你,任何人都再也別想打開它。」   「青蓮。」雪槐心中激動,叫。   他沒說完,碧青蓮卻突地伸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道:「槐哥,不要說什麼,我即知道你是雪槐,自也知道你的心和你的難處,所以我不要你的許諾,不要你答應我什麼。」說到這裡,她仰首看天,臉上滿佈潛誠,道:「老天爺即然讓我遇到了你,就一定會有安排,但不論結果是什麼,碧青蓮都會真心的感激,因為,他讓我遇到了你,這便已勝過一切。」   「青蓮。」雪槐叫,對著這樣的女孩這樣的愛,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夕舞,難道他能忘掉夕舞嗎?   不能。   事實上夕舞就站在不遠處的山尖上,她是聞得碧青蓮和一卦准來找雪槐,跟蹤而來的,天風道人幾個當然也不是巧遇,自然是她召來的,在山尖上目睹了雪槐的到來,以及雪槐與碧青蓮的親吻。   當雪槐與碧青蓮兩個的嘴唇緊貼時,夕舞的身子卻像給什麼剖開了。   「槐哥,你終於吻了別的女人了,你是對的,娶她吧,她才是你的終身伴侶,而我,我終會是你的敵人,因為我絕不能為你而拋棄爹爹。」   她轉身,飛掠而去。   第十三章   一卦准先前只是給天風道人的袖風震昏了,這時醒了過來,一眼看見雪槐,大喜,叫道:「臭小子,果然還活著,我說呢,你這小子又有腳氣又愛放屁,一天不洗澡就臭得要死,那些老妖怪就算胃口再好也不會對你有興趣啊。」   「還是師父瞭解我。」雪槐有些尷尬的看一眼碧青蓮,笑,一卦准再才想起碧青蓮在邊上,忙道:「當然,他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是臭的。」說著話,去碧青蓮臉上一溜,突地叫起來:「不對。」   他一驚一乍,碧青蓮倒吃了一驚,忙去摸自己的臉,道:「什麼地方不對?」女孩子愛美,她還以為剛才激鬥中不小心臉上給弄傷了呢?可嚇了個心兒狂跳。   「不是這個不對,是那個不對。」一卦准搖頭,歪著腦袋看著碧青蓮,道:「小姑娘又哭又笑臉又紅紅,顯然是愛上了槐小子,小姑娘都一個德性,是她的心上人,便是一泡臭狗屎她也會當寶一樣捧著,看來我可以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倒不必忌口。」   「啊呀,師父取笑我。」碧青蓮頓足,臉若霞燒,去雪槐臉上一溜,忙轉身裝作去收青蓮花,卻突地頓足嬌叫起來:「啊呀,臭阿黃。」   「阿黃怎麼了?」一卦准不解的問,眼見阿黃在懷裡縮頭縮腦,去它頭上一敲,道:「老實交待,你幹什麼壞事了?是不是咬壞了蓮花?」   「不是咬壞了蓮花。」碧青蓮不絕頓足,差點要哭出來:「它在我的青蓮花上放了一個屁,這麼臭哄哄的,人家不要了啦。」   「放了一個屁?天哪!」一卦准鼓起一對老眼看著阿黃,卻猛地狂笑起來,直笑得抱著肚子蹲到地上,便是雪槐也忍不住大笑,碧青蓮用一個白嫩嫩的指頭指了阿黃道:「若不是聽師父說你的屁曾為我槐哥出過力,看我饒你。」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   這時雷電雙鴉飛了回來,沒追上,向雪槐請罪,雪槐說不必,碧青蓮卻是識得雷電雙鴉,聽得雙鴉叫雪槐做主人,奇道:「你兩個不是在替萬屠玄女娘娘守經嗎?怎麼會跟了槐哥。」   「這一趟我倒是有了奇遇。」雪槐笑著說了得萬屠玄功及收雙鴉的經過,碧青蓮驚喜交集,叫道:「太好了槐哥,當年滅魔,萬屠玄女娘娘可是大顯神通呢,群魔聞她萬屠玄功之名,當真個個喪膽,再想不到你竟做了她的弟子,又收了雷電雙鴉助力,可是大長我道家威勢呢。」   這時天也差不多亮了,一行便回城來,雷電雙鴉鴉面過於驚人,便仍化兩隻烏鴉,跟在雪槐左近。一卦准不識雙鴉神通,看雙鴉鴰噪,忍不住對雪槐皺眉道:「我說臭小子啊,這兩隻烏鴉看上去又能飛又能變的,好像有些用,不過我覺得讓它們跟著你,害多於利呢?」   「為什麼?」雪槐不解。   「明擺著啊。」一卦准叫:「凡事圖個吉利不是,但這一來,每天老大兩隻烏鴉對著你鴰鴰叫,豈不晦氣。」   雪槐沒想到一卦准心裡竟會有這種想法,忍不住大好笑,碧青蓮更差點笑折了小蠻腰,道:「師父啊,你長點眼風吧,人家那是雷電雙鴉呢,張口雷電齊至,可不是像你說的鴰鴰叫叫來晦氣。」聽她兩個說,一卦准卻仍是不樂意,翻著老眼,大大的哼了一聲。   金蛙怪一死,巫靈王身上的邪氣便自然解了,卻是在宮中嚇得發抖,一聽雪槐碧青蓮回來,立即請進宮中,千恩萬謝,再不肯放出,卻是不見巫劍和夕舞。雪槐不敢運劍眼去搜夕舞所在,心中隱隱作痛,只是強忍著。   碧青蓮當日再於蓮池中作法,作百蓮大會,雪槐吃了一回虧,再不敢輕忽,小心維護,旁邊更有雷電雙鴉巡視,一切便風平浪靜,三日後青蓮花開百蓮齊開,滿城異香,直至十餘後老太太壽誕過去,香氣才慢慢飄散。   壽誕過後次日,各國使節紛紛告辭回國,夕舞也同時離去。   雪槐再忍不住,終以劍眼搜到夕舞所在,趕了上去,有些話,他無論如何一定要說出來。   天剛濛濛亮,晨霜在草葉上凝成青濛濛的霧氣。   夕舞臉上也似凝了一層寒霜,面對擋在路中的雪槐,不說話,也不看他。   雪槐卻是定定的看著夕舞,這些天,他惟有這一次才敢直視她,但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怎麼開口。   太陽出來了,照上夕舞的臉,夕舞的眼更下垂了些,終於開口:「讓開,我要回去了。」   「我有話要說。」   「說。」   雪槐深吸一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道:「夕舞,看著我。」   夕舞霍地抬起眼睛。   那眼光是如此的冷,比寒霜還冷,帶著寒氣的晨風似乎直吹進了雪槐心裡,吹得他的心不絕的顫抖。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雪槐咬了咬牙。話未出口,他的心卻已經碎了。   「那七殺教主和你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和當日的明香一樣,拜了那七殺教主做師父?」   夕舞的身子明顯的抖了一下,眼中突地發出銳光,道:「你攔著我,是不是也要象對當日的明香一樣,一劍砍下我的腦袋?」   雪槐的手不自覺的抖起來,甚至整個身子似乎都在發抖,但他的眼光卻仍直直的看著夕舞,叫道:「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夕舞也毫不迴避他的眼光。   「我——我不知道。」雪槐的眼光終於垂了下來,他無法面對夕舞如此冷銳的目光。   「那等你知道了再來問我。」夕舞冷哼一聲,一打馬,從他身邊飛掠而去,雪槐想回身,卻終是沒有回身,而是慢慢的跪了下去。凝霜的地面是如此的冷而硬,就像青石板,嗑得膝蓋生生做疼。   但更痛的是雪槐的心。   而遠去的夕舞的心也在跑動著的馬上痛著,她沒有回頭,心中卻在低叫:「我知道你不會的,是的,槐哥,你不會,但你可知道,七殺教主不是我師父,卻是我爹爹啊,到那一日,你該怎樣去面對?」   碧青蓮走過來,將雪槐的頭攬在懷中。   雪槐的淚,透過衣襟,打濕了她的肌膚,更打濕了她的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槐哥外表冷峻,其實正是這世上最多情的人啊。」   雪槐突地抬起頭來,有些激動的道:「青蓮,我有一種感覺,夕舞不會是那七殺教主的弟子,我瞭解她,她不是那樣野心勃勃的人,而且你知道,我的天眼神劍見到它想殺的人就會發出嘯聲,而上次在大隅原,神劍面對夕舞,眼睛卻是閉著的,如果她是七殺教主的弟子,神劍一定會嘯。」說到這裡,他越發興奮起來,猛地站起,轉身看向夕舞遠去的方向,大聲叫道:「夕舞,我相信你,你絕不是那七殺教主的弟子,你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他因過度激動而有些發抖的身子,碧青蓮的心不自覺的一陣陣作痛,她也抬眼看向遠處夕舞逝去的方向,在心底低叫:「夕舞,夕舞,你聽見了沒有,他是如此多情的人,你可莫要再傷害他了啊。」   巫靈王和富安竭力攙留,雪槐無花又多留了幾日,這日終於離了巫靈城,回歸東海,富安一路相送,路上巫靈百官更是遠出十里迎送,一卦准忍不住感歎:「臭小子,還真有兩手本事呢,不過真場面還得回到東海才看得到。」巖刀卻是信心百倍,叫道:「我相信木大哥。」   走了十餘日,快到騰龍江邊了,這日前路突地急馳來一隊人馬,就中一個老者遠遠的便高叫起來:「是王子嗎,王子,先停一停」   無花凝睛一看,叫道:「是文易文大人,他這麼急,發生了什麼事?」   文易為東海三世老臣,現為右相,乃是東海第一號厚道人,即不會結黨,也不會營私,一心只在國事上。林國舅兄妹弄權,有私理無國法,東海王又整天沉迷酒色,若不是文易苦苦撐持,東海早亂成了一鍋粥。   雪槐只聽過文易名字,還是第一次見,眼見文易白鬚白髮,顫巍巍爬下馬來,感他的忠義,不覺暗自搖頭,心中卻也疑惑,想:「什麼事,不會是東海王得了重病要死了吧?那倒正好。」   文易急步到無花面前,猛地趴下叩壯頭,叫道:「王子,快救救東海。」   無花大吃一驚,急伸手相扶,叫道:「文大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文易站起來,卻因為走急了,一時氣喘,反說不出話來了,歇了一會兒才說出原委,倒不是東海王有什麼事,而是巫靈大兵壓境,巫靈在騰龍江一線,本只有一兩萬兵馬,但最近突然急速增兵,短短十餘日時間裡,增加到二十多萬大軍。   大致說了情況,文易喘息著對無花道:「王子,我們聽說你在巫靈很受禮遇,所以老臣急急趕來,請王子暫緩回國,先和巫靈王求個情讓他們退兵,至少也要問個明白,到底我們什麼地方得罪巫靈了?他們要大兵壓境?或許他們要什麼,無論是割地還是賠錢,慢慢的都好商量啊,何必要兵戎相見呢?」   聽他這麼一說,無花急壞了,轉頭向著富安便要拜下去,富安早有準備,伸手扶著,無花急,他卻笑,道:「王子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大兵壓境嗎?」說著轉眼向雪槐看過來。   雪槐先也疑惑,是呀,好好的巫靈沒道理要對東海動刀兵啊,一看富安眼光,他猛地明白了,不由鼓掌道:「好,好,這可多謝了。」   無花還沒明白呢,可就急了,道:「木大哥,你不幫著說句好話,怎麼還叫起好來了,真是。」   「當然要叫好。」雪槐笑:「因為巫靈大軍壓境不為別的,乃是為王子助勢而來,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呢,我如何不叫好?」   「為我助勢而來?」無花疑惑的看向富安。   「是。」富安微笑點頭,握了無花的手道:「王子仁義之人,只是時運不濟,一旦回國,必又會落到林國舅兄妹手裡,動彈不得,所以我家大王才調集二十萬大軍,擺出二十萬大軍護送王子回國的聲勢,如此一來,東海誰還敢小瞧王子?林國舅兄妹更不敢算計於你。」說著扭頭看向文易,沉下臉道:「文大人,請你回復東海王和林國舅,我家大王眼裡,只認得一個無花王子,王子回去,好便好,若有丁點不好處,我將親率二十萬大軍到東海城下來給王子問安。」   他這話重,可憐把一個老實人就嚇得全身亂抖,連聲應道:「是,是,我必將大司馬大人原話帶回給大王。」當下也不及休息,便又回馬奔去。   富安看他背影消失,微微搖了搖頭,對無花道:「文大人老成持國,他日王子即位,仍可借重。」   無花眼中卻已有些濕潤,道:「我朝也就是多虧了他,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隨即又謝富安和巫靈王,富安呵呵笑,道:「王子這話客氣了,這只是小事一樁,相對於木兄弟的恩德,差得遠呢。」   又行三日,到了江邊,果見大軍密佈,聲勢驚人。   先與富安道別,雪槐隨即轉頭看向碧青蓮,一時不知怎麼開口,碧青蓮卻搶先道:「槐哥,青蓮也在這裡和你分手,我要回青蓮觀去,就七殺教的事,當面請教師父。」   雪槐其實知道她的本意,乃是怕跟著他讓他陷在感情的漩渦裡為難,所以主動提出離開,又是感動又是過意不去,勉力笑道:「如果能請得尊師出山收拾妖孽,那就最好了。」   「我師父不會出觀。」碧青蓮卻搖了搖頭。   「為什麼?」雪槐不明白了,道:「七殺教剛剛興起,正是剪除他們的最好時候,如果尊師。」   不等他說完,碧青蓮卻輕輕歎了口氣,道:「不是我師父不想出觀,是他出觀也沒有用,五百年前一戰,魔道固然煙消雲散,我佛道正教卻也同樣的元氣大傷,包括萬屠玄女娘娘在內,無數道基深厚的有道之士都折在那一役之中,我師父雖得保性命,但道基大損,已不能再和人動手了。」   「什麼?」雪槐大吃一驚,叫道:「照你這麼說,我佛道正教難道再無高人?」五百年前佛道聯手滅魔之事,他只是聽說過,先前還以為是神話傳說呢,就中內情更完全不知。   碧青蓮見他情急,忙握了他手道:「槐哥,你別急,古話說邪不勝正,我佛道兩門雖是元氣大傷,但魔道受的打擊更大,現在那七殺教主召集的邪怪如天風道人等,不過只是當年的漏網之魚,那些真正的大魔頭如血魔及地獄門的地獄王等,也都在那一役給打散邪靈,再無法做惡,那七殺教主估計也只是個漏網的邪怪,沒什麼大不了的,另外我佛道中也不是再無高人,只是有些神道不喜管閒事,有些又性子特別孤僻,只要機緣巧合,自會有人伸手。」   他這樣一說,雪槐心情略覺輕鬆,卻又覺奇怪,道:「當年的血魔真的那麼厲害?像萬屠玄女那麼厲害的神道也折在他手中?」   「是。」碧青蓮點頭,道:「我聽師父說,當年的血魔,魔功確是極為了得,尤其練成了血魔解,那是借自身的解體極大的提高魔功與對手同歸於盡的功法,當時血魔手下群魔死得差不多了,佛道高人將血魔圍在中間,血魔眼見不敵,竟就發動血魔解,將自己炸得不剩半絲青灰,而圍攻他的佛道高人也是十死九傷,萬屠玄女娘娘就是死在他的血魔解下,我師父當時因是在外圍,所以得保性命,但道基也是嚴重受損。」   她說得輕鬆,雪槐卻是聽得怵然驚心,遙想當年道魔大戰,心中氣血翻湧,想:「義父根本不信這個,我當時也以為只是神話傳說,原來都是真的,當年趕不上,現在我即學了萬屠玄功,必要仗天眼神劍屠盡群魔。」一時間豪情萬丈。   當下分手告別,雪槐無花上船,雷電雙鴉便落在了船桅上,水手不識玄機,覺得晦氣,便拿長桿去趕,惹得雷電雙鴉大怒,鴰鴰叫,但那水手不懂,照捅不誤,一邊可就笑壞了一卦准。雪槐心中本有些傷感,這時也覺好笑,心念一轉,對雷電雙鴉道:「你們現在不必跟著我,可先送青蓮小姐回青蓮觀,然後用心探查七殺教的異動,隨後稟報於我。」雷電雙鴉應了,飛去碧青蓮身後。   雪槐看向碧青蓮,碧青蓮也一直在看他,兩個眸子裡,是海一樣的深情,不過沒有傷感。   蓮心最潔亦最靈,碧青蓮蓮心中早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而她可以肯定,雪槐將直面風雨,迎風獨立,到時她一定會和他站在一起,現在的分手,只是短暫的離別罷了,而且可以讓雪槐調整情緒,免得讓他為難,所以她這時展露給雪槐的,是一個最動人的笑。她可以肯定,她這臨別一笑必將深印雪槐心底,她守在雪槐身邊,雪槐會矛盾掙扎,不在身邊,這一笑卻會在雪槐心底種下思念的種子,並且會不斷的生根發芽。   與先前的離開不同,這次無花回國,一上岸,便有官員迎接,執禮之恭敬,招待之降重,無花從所未見,東海王也派了五百兵來,說是王子護衛。所有這一切,自然都是巫靈擺在騰龍江邊的二十萬大軍起的作用了,雪槐冷眼旁觀,只是冷笑,心中卻在盤算,回到東海後,怎麼藉著這股勢頭讓無花一步步掌握實權。東海王不死,無花當然做不了東海王,但只要無花握有實權說得上話,照樣可阻止東海王向巨犀借兵,巨犀大軍找不到借口來不了東海,與矮子盜的結盟便也只有自動取消。   而先前無花斬馬二和縣令的事也早已傳開,這時一路上便有百姓攔路喊冤,雪槐立知這是一個更造聲勢的好機會,叫無花來者不拒,放開手干,無論豪強官吏,只要給告上了,那就絕對逃不掉。那五百護衛說是東海王派來,其實是受林國舅所命,領兵的副將關佑本得林國舅囑咐,對無花,一是護衛,絕不能出事,萬一出了事,對岸巫靈二十萬大軍可不是嚇唬人的,二也是監視,要看得無花死死的,不要讓他接觸百姓,更別說聽他的命令去為百姓伸冤,因此當無花下令關佑捉拿犯事的豪紳時,關佑張口就想拒絕,要找理由,他可以找很多出來,然後這時雪槐的眼光也正劍一般射過來,給雪槐的目光一射,關佑所有的理由突然就像狂風刮著的落葉,跑了個無影無蹤,老老實實受命,雪槐更以劍眼監視,關佑稍有半點受賄縱情處,他便知道,一一呵斥,三兩次下來,可就把關佑嚇了個半死,先是為勢所逼,到後來則是死心塌地的信服,他把雪槐當神仙了呢。   有雪槐撐腰,無花辣手理事,不論什麼人,不論牽著什麼關係,只要犯了律條,當場處置,絕不容情,所過之處,百姓齊呼青天,夾道相迎,一時間無花之名,響遍東海。   雪槐在一邊看著,暗暗高興,想:「現在還只走了一半路程,已有這般聲勢,等走到東海城,民心還不盡歸無花?」   可惜他高興得早了點,當夜東海王突以六百里加急下詔給無花,說宣州山賊作亂,已陷三城,命他為討賊大將軍兼宣州安撫使,討平反賊,奪回城池,以軍情緊急,命片刻不得延誤,限三日內必要到宣州城。   聽完詔令,巖刀第一個跳起來,怒叫道:「這是害人,去不得。」   雪槐不明宣州情勢,無花卻是知道的,當下說給雪槐聽。   宣州為東海西南最偏遠的一個州,與夜白國為鄰,再過去便是南夷十三國,南夷十三國名雖為國,其實是一些不服王化的蠻夷部落,好勇鬥狠,常劫掠他國,與之緊鄰的夜白國固然深受其害,東海的宣州也同樣常受侵襲。但宣州最讓所有東海官員頭痛的,不是蠻夷的侵擾,而是山賊。宣州是東海最大的一個州,有六城之地,縱橫數百里,卻是山林密佈,大山一座接著一座,受了蠻夷的影響,民風強悍,大山又提供了嘯聚之地,於是千年以來,匪患不斷,宣州名義上是受東海統治,其實就是山賊的天下,尤其近數十年來,隨著東海國力越弱,鬧得越大,動不動就是聚眾十數萬,殺官作反,攻城掠地,在東海官場,都把去宣州做官視作最大的苦差,但凡聽說要到宣州上任,不是托人情另謀職位,就是裝病賴著不上任,甚至棄官而逃的都有。   無花大致說了情況,苦了臉道:「其他的我也不怕,只是山賊勢大而朝庭兵弱,只怕我討不了賊,反倒要叫賊討了去了。」   「這明擺著是害你。」一卦准在一邊點頭:「朝庭兵弱不說,最要命的,只怕是弱兵都不會派給你,光宣州城那幾個人,不夠山賊塞牙逢的。」   他這麼一說,無花越發的愁眉苦臉,巖刀只在一邊叫:「不去,我家王子又不是武將,憑什麼要他去打山賊?」   「不去怎麼行,這不是公然違旨嗎?」無花苦著臉叫,轉眼看向雪槐,雪槐卻猛一揮手,叫道:「去,這是王子真正揚名東海的好機會,為什麼不去?」   他神采飛揚,無花巖刀可就有些發愣,一卦準則是在一邊冷笑:「揚名東海,哈哈,兩手空空拿什麼揚,我只怕到頭來是魂歸東海吧。」   那傳旨官催著動身,無花一則沒辦法,二則對雪槐實有點盲目信任,當即上馬,趕赴宣州。   三天急趕,到了宣州。宣州城不算小,設有知府衙門和指揮使衙門,編製有五千守軍,有居民十餘萬,這時加上大量湧來的難民,城內城外,到處是人。   聞得討賊大將軍到,知府白芒和指揮使孟奇一齊出城來接,一見是無花,卻是兩個人都愣了,白芒叫道:「王子,怎麼會是你?」孟奇則探頭向無花來路張望,叫道:「你的兵呢?不會就這幾百人吧?」   對無花在朝中的情形,白芒兩個自然是清楚的,這時危急之中,望眼欲穿,盼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且只帶了區區五百人來,輕視失望甚至是憤怒便明顯的寫在了兩個人臉上。   如果是無花自己來,他無法處理眼前這種場面,但還有雪槐,這三天中,雪槐一直在用天眼看這邊的情勢,一切瞭然於胸,早有定計,並已先行告訴無花如何行事,這時無花便臉一沉,喝道:「廢話少說,去大校場,點兵。」   他這麼沉聲一喝,倒也有些威勢,孟奇兩個一時摸不清深淺,只得隨他去大校場。孟奇點兵,說是五千守軍,入在眼裡卻最多兩三千人,而且一個盔歪甲亂,整個一群烏合之眾。   孟奇列好隊伍,請無花訓示,無花卻看了他道:「孟將軍,這裡有多少人?」   「守軍五千。」孟奇不知道他的意思,還在叫苦:「這一點點兵,實在太少了,根本無法鎮壓山賊作亂。」   「我是問你實有多少人?」   「就是五千啊。」無花眼光明顯不對,孟奇卻不在乎,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了。   「實數是兩千三百三十七人。」無花猛地怒喝出聲,怒視著孟奇:「朝庭給你五千編製,讓你鎮守邊庭,你卻大吃虧空,中飽私囊,以致坐視山賊蜂起卻無力鎮壓,你說你該當何罪?」   孟奇臉上終於有點變色,看著無花道:「王子,你這話說重了吧?」   「還有更重的。」無花怒呵:「你在軍中作威作福,草奸人命,士卒稍不如你之意,便是大禍臨頭,弄得軍中怨聲載道,這樣的軍隊,又如何去為朝庭出力剿滅山賊?」   無花越說越怒,孟奇看出情形不對了,叫道:「王子,你想要做什麼。」一面便往後退。   「斬你的狗頭,以報朝庭,以安軍心。」無花怒喝一聲:「來人,給我拿了。」   「你敢,須知這是我的地頭呢,你這無勢的王子來這裡逞什麼威風,來人,給我把這鳥王子打出城去。」孟奇一面叫,一面便往後退。他在宣州為將多年,自有親信,這時便要衝上。   「誰敢動?」雪槐猛地站出來,大喝一聲,雙目如劍,去場中一掃,他眼中殺氣之烈,有若實質,頓時再無一人敢動。   孟奇與雪槐眼光一對,心膽齊裂,叫道:「你——你是什麼人?」一面踉蹌後退。   「我是殺你之人。」雪槐怒喝一聲,一步過去,一劍便斬下了孟奇腦袋。場中頓時大嘩,但給雪槐眼光一掃,剎時間又悄然無聲。   無花趁勢道:「大家不要怕,我受朝庭之命斬此狗官,以安軍心,然後才好與大夥兒齊心合力,共剿山賊。」   一邊的白芒早嚇了個雙膝發軟,這時當先跪倒,道:「願跟隨王子,誓死效力。」眾軍一齊拜倒,齊稱願效死力。   自進城來,無花一顆心便一直懸著,這時才落下地來,轉眼看向雪槐。   林國舅兄妹讓無花來討賊,明擺著是要借山賊作反之機除掉無花,這種情勢下便是巫靈也無話可說,難道對無花委以重任讓他去討賊因之戰死有錯不成?誰也不能說東海王有錯吧,否則養這樣的兒子幹什麼?當然,林國舅必已同時派人往巨犀求援,一旦巫靈硬要翻臉,巨犀自會插手,所以林國舅兄妹不怕。害死無花還讓人無話可說,這算得一條毒計,但其實雪槐卻非常喜歡他們這條毒計,如果林國舅兄妹將無花迎回去高高供起,即不傷著他也絕不讓他掌權,還真是個麻煩,但讓無花來討賊,無花卻可掌握兵權,有兵權就有一切,所以當時雪槐一聽到詣令,立時神采飛揚的讓無花領命,然後這三天他在馬上細查情勢,早看出孟奇不得軍心,便教了無花這一招下馬威,斬了孟奇,以穩軍心。宣州兵本不多,如果還軍心不穩,還怎麼打山賊?要想打敗山賊,借林國舅兄妹這條毒計翻身成為未來的東海王,只有創造奇跡,雪槐也只有出奇招,下狠手。   感應到無花的目光,雪槐知道還得他來加一把力,電目向場中一掃,喝道:「都給我站直了,站好隊,整理衣甲。」他聲音不是很高,卻如轟雷般在所有士兵耳震響,眾士兵一齊站起,亂糟糟列隊整衣甲,重新站好,到也精神一振。   「都看著我。」雪槐再喝。   眾兵士一齊抬頭,與雪槐目光一對,都是一震,許多人立即就想低頭錯開目光,卻又不敢。雪槐運起玄功,目光中威勢如山,一個人站在那兒,卻就像有千軍萬馬。   「在此之前,大家一定很害怕是不是?只想山賊一來就開跑?」雪槐一句話就直喝到眾軍心裡去,所有人臉上頓時都現出羞愧之色。   「但其實你們錯了,兵貴精,不貴多,山賊雖眾,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其實沒什麼戰鬥力,所以王子才只帶五百人來,因為王子確信,你們和他一樣,根本不把那些烏合之眾放在眼裡,你們會和他上下一心,將山賊徹底消滅。」說到這裡,雪槐略停一停,猛地喝道:「王子對他自己很有信心,對你們也很有信心,但你們呢,你們有信心沒有?相不相信王子將率領你們打敗山賊,創造奇跡?」   他的目光似乎要看到每個人心裡去,他的威勢更完全控制了每一個人的心神,眾軍在這之前確是怕得要死,但這會兒卻突然什麼不怕了,一齊振臂高呼:「相信,相信。」   不但這些士兵,便是無花,這時也覺得必能取勝,心中氣血翻湧,想:「木兄弟真是絕世的將材,有他領軍,一能擋百,千能抵萬,必能百戰百勝。」   雪槐知道已激起軍心,已可一戰,當即重新清點軍士,佈防城頭。但他心裡清楚,靠這點人,絕打不敗山賊,因為他天眼看得明白,山賊裹脅各地饑民後,聲勢極大,足有近二十萬之眾,宣州治下五城,這時已全部失陷,最多三日,這股巨大的洪流便會湧到宣州,區區兩千餘人,是絕阻不住這股洪流的,雖然他神勇無敵,但在千軍萬馬的大戰場上,一個人起的作用實在是有限得很,除非他會作法,但別說他不會作法,就是會,他也不會使用,這也就是他讓雷電雙鴉跟碧青蓮去的原因,因為他絕不願無花奪得王位後,讓人說是借助邪力。   他只能憑人力,借劍眼,出奇計,這樣勝利後,無論敵人還是自己,都無話可說。   但計將安出?他心裡卻還沒有半點頭緒,他曾想過調橫海四十八盜來,因為宣州城外十里便是夷水,夷水發源於南夷十三國,穿過夜白國後繞宣州城進入騰龍江,水流極盛,橫海四十八盜的大型戰艦雖進不來,中型船隻進來卻絕對不是問題,但問題在於,橫海四十八盜太遠,而山賊太近,正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   怎麼辦?這幾天雪槐心中一直在為這件事焦慮,不過面子上並沒露出來,因此無花幾個看不出,今日又露了一手,無花更是信服,認定他一定有破山賊的把握,又怎知雪槐心中其實一點底也沒有。   這時雪槐正和無花在白芒陪同下察看城防,忽聞喧嘩聲起,而且越響越大,抬眼看去,但見遠處一排屋子外,擠了無數的人,至少有好幾萬,而且四面八方還有人不絕湧過來。   雪槐無花不明就裡,白芒卻一下變了臉色,叫道:「不好,這些傢伙想造反,要搶糧倉,王子,木將軍,請速想法鎮壓。」   無花也是臉上變色,雪槐卻是眼光一亮,道:「過去看看。」便就從城牆上過去。   到近前,聲勢更加驚人,簡直就不知有多少人,糧庫守軍早已縮進庫中,只在院牆上引弓戒備,但饑民勢大,持弓的手不免有些發抖,不過饑民一時間卻也不敢衝撞院牆,只在牆下不停喧嘩。   亂嚷嚷中,一個聲音猛地破空而起,喝道:「不要吵,聽我的。」喝聲中,一條大漢跳上了附近的一處矮牆,這大漢約摸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極是魁梧,剛才那一喝更是中氣十足,雪槐暗暗點頭:「這漢子身上有功夫。」   大漢這一喝,喧嘩聲果然就靜了下來,齊聽那大漢說,那大漢卻向城牆上望了上來,原來他眼看八方,竟就看到了雪槐幾個,向上一抱拳道:「上面是王子和白知府白大人吧?小人莫猛有禮。」   白芒喝道:「你想做什麼?想造反嗎?」   莫猛呵呵一笑:「大人不要亂扣罪名,莫猛若想造反,便去加入山賊了,免得在此挨餓。」   「那你想要做什麼?」   「想討口粥喝。」莫猛抱拳:「大人,實在是餓不過了,大傢伙的要求也不高,求大人搭幾個粥棚,每天施一頓粥吧。」他話未落音,身後已是哄聲一片:「施粥,施粥。」   叫了一回,莫猛一揮手,叫聲齊止,莫猛復抬頭看上來,白芒臉上變色,看向無花,無花是個心軟的人,剛要點頭答應,雪槐卻猛地喝道:「竟敢脅迫官家施粥,好膽。」   莫猛轉眼向雪槐看過來,眼中一亮,顯然看出雪槐大非等閒,他到真有幾分膽色,依舊朗聲道:「古話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人餓急了,什麼不敢做?」   雪槐眼見他在自己眼光注視下,依舊面不改色,暗暗點頭,道:「即然有膽,為什麼不去打山賊,那何止是吃飽飯,立下功來,更可出將入相。」   莫猛一抱拳:「我倒是想投軍,但孟奇不收,不過聽說孟奇已給王子斬了,只不知王子收我不收。」   「當然收。」雪槐猛點頭,隨即縱聲喝道:「想吃飽飯的壯年漢子,都來投軍,婦女老幼,等著設粥棚施粥。」   將饑民編成軍隊,是雪槐先前看見滾滾人潮突生的想法,此法果然行得通,莫猛第一個報名,隨後報名者蜂湧而來,人餓急了,別說上戰場,便上殺場也有人報名啊,至少先落個飽死鬼不是。無花驚喜交集,一面命人多搭粥棚,一天放粥兩次,一面造冊編軍,竟一下子招到了五萬多人。   眼見一下子多了五萬大軍,一卦准也不禁歎服,叫道:「臭小子還真有點手段,有這五萬人,那還真是可以打一仗了。」無花更是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   但雪槐看著那東一堆西一堆胡吃海喝的五萬條漢子,卻是暗暗搖頭,五萬人是不少,但都是為肚子臨時投的軍,山賊已近,又沒時間訓練,當真比烏合之眾還要烏合之眾,要靠他們出戰鬥力,實在是有點勉為其難,沒戰鬥力還好,最怕是一上戰場,突然轉頭就跑,那就要了命了,一卦准無花全都不懂軍事,只看著人多熱鬧,哪知其中的厲害關係?   憂心之中,雪槐卻突地心生一計,抱了一棵大樹去橫放在東城門洞裡,然後對無花道:「王子,請你出一通告示,有誰能把這棵大樹搬到西城門洞裡的,賞一千錢。」   一卦准眼珠子亂轉,叫道:「你小子肚臍眼裡冒煙,這又是出的什麼妖氣?搬這一根爛木頭到西城門就給一千錢,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千錢可做什麼?可買兩頭大水牛呢,若是吊豬啊,你這個兒的,少也可以吊五六條呢。」   「我這不是吊豬呢。」雪槐哭笑不得,這時也無暇解釋,只請無花寫了告示,貼在城門口。無花也不明白他鬧的什麼玄虛,但素來信他,便也不問。   不只他兩個奇怪,所有看見告示的百姓守軍都覺奇怪,圍著那樹議論紛紛,就是沒一個動手。莫怪,那一棵樹不過四五十斤,到西城門也不是太遠,莫說壯年漢子,便是十幾歲的少年,高興了隨便也可搬兩個來回,若是給人打短工,這麼搬二十回,最多兩個錢,而這告示上卻說搬一棵樹就一千錢,誰信啊。   雪槐幾個在一邊看著,整一個上午,看的人無數,就是沒個動手的,一卦准在一邊冷笑:「搬一根爛木頭就得一千錢,誰信啊,世上沒這種傻子呢。」   雪槐微微一笑,對無花道:「請王子加到兩千錢。」無花果然去改了告示,這下更是滿城轟動,知道的全都來看,眼見人潮如蟻,雪槐心中微笑,他要的就是人多。   人山人海中,終有一條大漢站了出來,叫道:「我來搬,不管給不給錢,不就是一棵樹嗎。」他倒有力,也不要肩扛,伸手一夾,摟了就走,雪槐幾個在後跟著,後面更跟了無數的百姓,哄笑聲議論聲如潮響不絕。到西城門,那大漢放下那樹,叫道:「行了,搬來了,大傢伙也不要圍著看了,該幹嘛幹嘛去。」拍拍手,扭頭要走,雪槐一步攔住,叫道:「怎麼,不想拿錢嗎?」   「真給錢?」那大漢有些犯傻了。   「當然是真給錢。」雪槐微笑:「那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難道你以為王子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那大漢看向無花,無花微微一笑,一揮手,立有士兵端了兩千錢過來,給了那大漢。這會兒那大漢真的傻了。   傻了不止他一個,所有看的人全傻了。   傻的還有一卦准,可就捶胸頓足:「真給錢啊?真的是兩千錢啊?皇天啊皇天啊,臭小子啊,你為什麼不早說啊,早說我便十根也搬過來了啊。」   捶胸頓足的,不止一卦准一個。這件事以閃電般的速度傳遍全城,先前經過城門口看過告示的人,無不後悔到要死,甚至直到半夜裡,還到處傳來辟辟啪啪的聲音,怎麼回事?後悔的人在扇自己耳光呢。   無花還是不明白,問,雪槐微微一笑,道:「我估計最多明日響午,山賊就會渡夷水而來,因此明日一早,我們就要誓師出戰,誓師時,請王子明示,斬一個山賊之頭,得一百錢,五頭以上者加倍,斬一名山賊頭目者,立升為副將。」   無花雖不懂軍事,卻不傻,馬上就明白了,叫道:「原來木兄是要借這件事讓軍民信我。」   「是。」雪槐微笑點頭:「新編的這五萬大軍,人雖多,卻都是奔飯碗而來,想要他們真個拚命,難,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他們並不知王子為人,臨陣重賞,只怕沒人相信,但經過今天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王子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你說有賞就一定有賞,到時他們才會為你拚命,這五萬大軍才真的可以一用。」   無花概然歎服,一揖到地道:「木兄真絕世之將材。」   一卦准也扯著鬍子點頭:「這還真是個法兒,小子還真有一手。」卻又叫道:「但你也太大方了點兒,其實一百錢就好了,最多兩百錢,兩千錢啊,那可真是錢呢。」   雪槐呵呵笑:「師父啊,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呢。」   「但你這狼肉也太貴了點兒。」一卦准一臉肉痛,倒把無花巖刀全惹笑了。巖刀拍他肩道:「一卦准師父啊,你沒聽說世上有金尾巴狼嗎?這就是了。」   一卦准一把推開他手:「金尾巴狼沒聽說過,但我看你小子卻是條大尾巴狼,去。」惹得眾人更笑。   無花也等不及次日,當日下午便貼出告示,依雪槐的話頒下賞格,頓時全城沸騰,雪槐偷看軍中情勢,個個踴躍,暗暗點頭,想:「這還有個樣子了,打過這一仗,將餘下的經過戰火錘練的士兵嚴格訓練兩三個月,那便是一支鐵軍,將是無花王位最大的支柱。」又從軍中挑出五百名最壯實的漢子做為先鋒隊,便由莫猛領隊。   第二日一早,三軍飽餐戰飯,誓師出發,出城五里紮營。   雪槐早用天眼將山賊虛實看了個通透。山賊頭子外號出山虎,頗有幾分勇力,使丈八狼牙棒,狂言棒下無三合之將,他也沒吹牛,宣州一帶山賊中,還真沒有人是他三合之將,由此而推了他做總頭子,聚眾造反,但他也就是一勇之夫,此次來攻宣州,早兩日便在夷水上搭了數條浮橋,卻沒派人來偵察宣州動靜,自認為只要大軍到,宣州必定手到擒來,狂妄盲目到極點。當然,他有理由狂妄也有信心盲目,誰想得到宣州城會在一夜間變出五萬大軍呢,這世間象雪槐這樣的人,沒有幾個的,碰上了只能算他倒霉,但反過來說,一個真正有軍事頭腦的人,絕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啊。   雪槐看得明白,便也想得明白,對付出山虎這樣的人,用不著什麼軍事計謀,硬碰硬,待出山虎大軍渡過大半,全師出擊,他突入陣中,一劍斬下出山虎腦袋,這場仗就贏了,山賊雖有十五六萬,純是烏合之眾,仗的只是人多勢眾而已,突然面對五萬大軍,出其不意之下再加上出山虎一死,再不會有半點戰鬥力。   戰事與雪槐預料的完全相同。   夷水到雪槐駐軍處,是一個坡地,雪槐軍離著坡頂又預留了百丈距離,因此出山虎大軍直到翻上坡頂才發現靜靜列陣的五萬大軍,但那已經太遲了,前面的驚慌中往後退,後面的什麼也不知道還在往前衝,自己先就亂了,亂糟糟中,雪槐一聲狂吼:「殺。」當先衝出,莫猛率五百先鋒軍緊隨在後,閃電般劈入山賊隊裡,隨後是被一個腦袋可換一百錢激勵著的五萬大軍,也是,一個腦袋一百錢,這錢也太好掙了啊,誰不拚命向前,或者說,向錢。   如果說先鋒軍是一枝利箭,雪槐就是這枝箭的箭頭,此時也沒什麼客氣可講,萬屠玄功全力運轉,胸中殺氣瀰漫,長劍之下,撞著者不是身首分離就是一劈兩半,殺的人越多,胸中殺氣便越濃,同時體內轟隆滾轉的萬屠玄功也似乎更強盛,真如萬屠玄女說的,一滴血,一分功。   雪槐劍眼一直死死的盯著出山虎,直殺過去。出山虎正在亂吼亂叫收拾隊伍呢,不想雪槐就到了,一劍劈下,出山虎聽風聲不對,挺棒急架,劍棒相交,他兩臂發麻,差點從馬上栽下來,一時間魂飛魄散,他雖有幾斤蠻力,如何抵得過雪槐來自萬屠玄功和神劍的靈力?   雪槐更不容情,一聲狂吼:「看你能接得我幾劍。」復一劍劈下,這一劍出山虎雙臂便有些發軟,情知敵不過雪槐,正要逃時,雪槐第三劍可又來了,連人帶馬劈做兩片。   雪槐胸中殺氣狂脹,猛地裡縱聲長嘯,大叫道:「斬了出山虎了。」這一聲喝,竟蓋過了數十萬人的喊殺聲,當真如雷轟大地。山賊本就亂,聽到他喝聲,更亂作一團,惶惶然只要逃命,已方士兵卻更是振奮,拚命追殺,砍一個腦袋就往腰帶上一系,那等於就是一百錢呢。   雪槐領五百先鋒軍直殺到橋前,復又殺回,反覆衝殺,那不是個戰場,倒是個屠場。   山賊渡過夷水的約有十一二萬,橋上退回去的有一萬多人,兩岸逃散的有兩三萬,其餘七八萬人不是掉在夷水中淹死,就是死在了雪槐大軍刀下,戰後腦袋兌錢,竟要六百餘萬錢,宣州雖收著一府的錢糧,可也沒這麼多錢,不到三百萬,差得一大半,不過這早在雪槐算中,他劍眼先前就看得明白,出山虎劫掠五城所得財寶全收在他老巢中,一路殺入他老巢,取了財寶,兌了腦袋錢。   雪槐大軍折損不過數千人,總數仍在五萬以上,隨即分為五軍,按功論賞,從什長偏將副將到一軍的總兵,連升了數百人,再以莫猛為大將,構鑄起全軍的指揮體系,然後一面派人回朝報捷,雪槐一面便開始訓練這五萬大軍。   雪槐心裡想得明白,這五萬大軍,所有的將官都是無花一手提撥並跟著無花由打山賊起步的,可以說是無花真正的親兵,乃是無花爭王位最有力的保證,更是以後東海的立國之本,以前的東海軍太過疲弱,而雪槐確信,由他親手訓練出的這五萬大軍,不說天下無敵,至少絕對不畏強敵,敢打必勝,他不可能永遠伴著無花,無花的路終得由他自己去走,到時一支強悍的軍隊將讓無花的步子更堅實也更有力。   東海朝庭,或者說,林國舅兄妹的震驚,雪槐便用腳後跟也猜得到,他也懶得運劍眼去看,再說運劍眼尤其是往遠處看,還是比較費神的,多幾次看下來,不亞於一場大戰,為林國舅兄妹,他還真不費這力,只耐心等著,他甚至懶得猜林國舅兄妹會怎麼面對無花的五萬大軍,因為無論如何,林國舅兄妹是絕不敢說要無花解散這五萬人的,而不解散,這五萬人就是無花的親兵,將是無花登上王位最大的保證。   直到近一個月後,朝中才有使來,到是大加獎賞,對無花遞上的軍官名單也一體照準,但同時卻命令無花再次出征,說是南夷十三國常侵凌周圍諸侯國,各諸侯國向新盟主巨犀王求告,巨犀王號令各國共同征討,東海王主動請纓,願出兵征討。   到這時雪槐才知道,巨犀會盟,仍只得一個盟主之名,心中暗歎:「霸業不成,大王心中也是著急,但怎麼說也不要和矮子盜結盟啊。」想到自己屢屢給巨犀的霸業以打擊,心中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這時卻見無花眼光瞟過來,一臉猶豫,明白無花心思,卻是想也不想,道:「出征,我一定可以掃平南夷。」   南夷十三國全在山區,山窮水惡,地廣人稀,加之民風強悍又狡猾之極,藉著地利時來時去,極不好打,天朝盛時也多次征討,卻總不能徹底平服,再加之時令已經入冬,天寒地凍,更不利用兵,是以無花畏難猶豫。雪槐不是不知這些,他衝口而出,卻是想到這樣可以替巨犀的霸業增加一點聲威。   只有稍稍能回報巨犀回報義父,他都將豪不猶豫去做。   無花這時已是徹底信他服他,他即開了口,無花還有什麼說的,即日起兵。宣州存糧已被難民吃光,但這時林國舅到想得周到,隨使押來了大批糧草,更告訴無花已在全國徵調糧草,隨後糧草將源源而來,保證不會餓著遠征大軍。   大軍沿夷水上行,借道夜白國,夜白雖稱為國,其實老早也是蠻夷部落,同樣是山窮水惡地廣人稀,雪槐大軍穿國而過,就沒見著一座像樣些的城池。過夜白國,情形更慘,夜白國好歹還有三四座小城,南夷十三國卻純是部落聚眾而居,除了據說是供著夷族始祖的石頭城有一座城池外,其餘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子。   對雪槐大軍來征討,南夷十三國似乎並沒有心理準備,完全沒有組織像樣的抵抗,大軍走了二十天,深入數百里,就沒正式打過一仗,所經寨子夷人自是哄風而散,便偶有千兒八百夷兵,見了雪槐軍勢,也只敢放兩枝冷箭,大軍一趕,沒命飛逃,這些傢伙四散往大山裡一鑽,雪槐還真只有望山發呆的份。   這時天越發冷下去,又下起雪來,山路本來艱難,再加雨雪,更不好走,莫猛稟報,軍中已生怨言,再這麼下去,只恐有變。其實不要他稟報,雪槐自也知道,一咬牙,下令三軍,直奔石頭城,對沿途村寨不必理睬。石頭城是南夷十三國最神聖的地方,打下石頭城,當可大增巨犀聲勢。   又行十日,再翻一座大山,便可直逼石頭城,這時南夷十三國也終於有了反應,雪槐劍眼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夷兵湧向石頭城,當面山上,也有五六千夷兵鎮守。   雪槐一切洞察於胸,下令當日早早紮營,明日一早一口氣衝破夷兵阻截,直逼石頭城。   已是黃昏,雪槐一個人走出營外,背手遙望遠山,似乎看到了巨犀熟悉的山山水水,心中一時有些激動,想:「但盼我這一戰,大長巨犀威風,萬國臣服,從此天下罷兵就好。」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一種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略一閉眼,強抑心神,便在這時,腦中忽地閃過一幅幻象:山路打滑,一頭運糧的騾子失足摔進了山澗裡,駝的糧袋跌落下來,有一個破了口子,但奇怪的是,灑出來的不是糧食,而是沙子。   雪槐心中奇怪,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幻象,難道又是神劍示警?但不可能啊,糧袋裡裝的怎麼會是沙子呢?這次遠征,林國舅很合作,專派了五千兵馬分兩隊運糧,雪槐五萬大軍,糧草一直未缺過,便在五六天前還剛運了一批糧草來呢,一直也沒出什麼漏子。   但雪槐知道天眼神劍靈異非凡,不敢大意,到後營,命打開新運來的那批糧草,糧袋子一開,頓時大吃一驚,袋子裡裝的,竟真的是沙子,再開其它袋子也是一樣,新運來的這批糧草,裝的全部是沙子。   雪槐驚怒到極點,急令糧曹封了袋子,嚴令不許走漏任何風聲,自己到無花帳中,告訴無花,無花一聽,驚得一屁股坐到地下,旁邊的巖刀卻是怒跳起來,大叫道:「我說那大奸臣這回怎麼這麼好心呢,原來刀子藏在這裡。」一卦準則不絕頓足道:「這回慘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你槐小子再能打,填不飽五萬大軍的肚子也是白搭,完了,不要那些蠻夷打,自己就要餓死了。」   他們的聲音在雪槐耳中嗡嗡作響,更攪得他驚怒交集,知道是自己一心要為巨犀出力,以致沒有細察林國舅使無花出征背後可能藏著的陰謀,林國舅這一招極為歹毒,他這時陷在這群山之中,往前,短時間內未必打得下石頭城,從劍眼看到的夷兵紛紛湧向石頭城的情形看,夷兵將死守他們的聖地。後退,千里山路,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才能出山,而雪槐剛才問過糧曹,軍中糧草只能支撐五日,根本走不出去,想在沿途搜集糧草也沒有可能,五萬人的嚼用不是個小數目,這大山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這麼多糧食,便是有萬千的黃金都沒用。   怎麼辦?根本沒有辦法。雪槐心中一時亂作一團。   「都是我的錯,林國舅只是要害我,卻連累了大家。」無花竟哭了起來。   一聽他哭聲,雪槐心中一凜,腦子霍地清醒,暗叫:「雪槐,你此時若還只知自怨自責,五萬大軍當真會死無葬身之地。」腦中急轉,已有主意,猛地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好啊,好極了。」   這種時候他竟打起哈哈來,太也古怪,所有人一齊看向他,一卦准咬牙道:「這人敢莫瘋了,阿黃,去放個屁臭醒他。」   聽了他的話,阿黃真個拱起脊背,擺出放屁的架勢,雪槐天不怕地不怕,對阿黃放屁卻還真有些怕,不敢再弄玄虛,叫道:「知道我為什麼叫好嗎?在今天以前,對林國舅兄妹,我們一直不敢下狠手,只能聽任他們借大王的名義,將我們撥弄來撥弄去,但今天以後,我不會再有任何顧忌,他們害得王子,我便殺得他們。」說著看向無花,叫道:「王子,我們明日便回師,去大王面前質問林國舅兄妹置我五萬大軍於死地之罪。」   「只是,我們還回得去嗎?」無花大是遲疑。   「這個不要你擔心。」雪槐當即召來糧曹,下令從次日起,軍糧減半供給,五日之糧,無論如何要支撐十日。   一卦准在一邊嘀咕:「十天又怎麼樣,也只多撐得五天,這就解決問題了?」   雪槐不理他,交待無花不要著急,明早只管下令回軍便是,自己出營來,抓一把土,借土遁急往東海來,現在惟一的辦法,只有急調橫海四十八盜船隻沿夷水送糧進來,但十天時間趕不趕得到,他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小半夜時間,到了龍頭島,這時也來不及召集各幫幫主,只傳下令去,調兩百條中型戰船,各裝半船糧食,進騰龍江後沿夷水急進。四十八盜不知什麼事,但心服雪槐,這是總舵主第一次下令,個個雀躍,不到天明便一切準備停當,兩百艘船隻組成的浩大船隊,排成一條長龍,急駛向騰龍江。   糧船動身,雪槐一顆心稍稍落了下來,復借遁術回軍中來,卻已是午後,但聽軍中吵吵嚷嚷,更有不少軍士將糧曹圍在中間,大聲叫罵,細一聽,原來是罵糧曹剋扣軍糧,無花一臉愧疚無奈的站在自己帳前,很顯然,他這老實人不知怎麼解釋軍糧為什麼減半,直說大軍肯定會亂,撒謊卻又不會,束手無策,只有聽任軍士亂罵了。   雪槐勃然大怒,收術落在一棵大樹前,猛地怒喝一聲:「都給我住嘴。」他這一聲喝聲震山野,五萬大軍人人皆聞,都是心中一凜,齊向他看過來,剎時間鴉雀無聲。   雪槐電眼去全軍一掃,喝道:「軍糧減半,主帥自有道理,事涉軍機,誰也不得多問,再有多問者,便如此樹。」霍地撥出長劍,照著身邊大樹一劍劈下。   那樹粗有合圍,高達十數丈,一般壯漢便用利斧便也要砍小半日,這時卻給雪槐一劍劈為兩斷,連枝帶葉轟然栽倒,在山谷間激起巨大的回聲,目睹如此威勢,所有人無不膽戰心驚,再無一人張口。   無花拉了雪槐手進帳中,又羞又愧的道:「你再不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吵聲剛起時,你就該把那領頭的殺一兩個示眾,那就沒事了。」   「讓他們吃不飽,還要殺他們頭,這個——我——我——?」無花一臉為難。   看了他那樣子,雪槐微微搖頭,道:「你會是個仁德的國王,但卻永遠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統帥,所謂慈不掌兵,一個合格的統帥,固然要愛兵如子,但也一定要有殺心,該出刀時,就要毫不猶豫的出刀,這樣士兵才會服你。」   無花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我確實帶不了兵,不過有你為我帶兵,也就夠了,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明智有力的統帥。」   他眼中充滿熱切,顯然是把未來東海的軍權理所當然的托付給了雪槐,雪槐卻只暗裡搖頭。   雪槐催動全軍,沿夷水往下急趕,他必須要盡量多趕一點路,這樣才有可能在軍糧吃盡之前,與四十八盜的送糧船隊會師。在他急催下,雖然肚中半飽,大軍仍是以極快的速度前進,十天時間裡趕了進山時二十天走的路程,然而到這天傍黑時分紮營時,送糧船隊還遠在數百里之外。   沒有辦法,駕船的雖都是水上好手,但逆水行舟,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尤其是進夷水後,水勢更陡,水流更急,上行更裝了半船糧,當真比爬還慢。   雪槐劍眼看得明白,以這種速度,最少最少,船隊也還要五天才能趕到。   這十天裡,他能催著大軍以超常速度急行軍,一是他的威勢,二也因為雖然是半飽,終究還是有東西進肚子。這以後呢,從明天起,再沒有任何東西進肚子,他還能催得動大軍趕路嗎?或許強壓得一天兩天,壓得五天嗎?   不可能的。   舉首望天,已真的山窮水盡。   第十四章   天邊,有兩個黑點飛來,到近前化為人身,卻是雷電雙鴉,雙鴉是來回報這些日子的巡查結果的,情勢大為不妙,七殺教在各地瘋狂擴張,不絕的有邪魔加入,聲勢囂喧塵上。   雙鴉報了半天,卻見雪槐懶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雙鴉對視一眼,電鴉道:「主人,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邪魔勢大,有——有退隱之心?」   「不是。」雪槐知道因為對雙鴉的稟報不熱切惹起了雙鴉的疑心,忙搖頭,道:「是眼下有一個大難關過不去,顧不得那些。」   「什麼大難關,連主人也解決不了。」雙鴉齊問。   在雙鴉追問下,雪槐便說了緣由,歎一口氣,看著夷水道:「糧船就在水上,但就是沒辦法趕過來,這真是天亡我啊。」   「主人是說糧船走得太慢,趕不過來是吧?」雙鴉對視一眼,齊問。   「是啊。」雪槐點頭,察覺他兩個語氣有異,道:「你兩個有什麼辦法嗎?」   「要船快行,那還不易如反掌。」雷電雙鴉齊聲大笑,對雪槐道:「主人莫要心焦,一夜時間,包你船到。」言畢雙鴉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發出刺耳的鴉叫聲,一面叫,一面沿著夷水向飛,隨著他們的叫聲,樹林中不絕的有烏鴉飛出來,跟在他們身後,烏鴉越聚越多,眨眼間就不知有了幾千幾萬隻,而且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加。   雪槐又驚又喜,借遁術跟在後面,到糧船上,早已是漫天的烏鴉,這夜有月,瑩白的月光本來徹照大地,但這會兒卻給烏鴉完全罩住了,再見不到半點月光。   這時船上水手早已慌做一團,押船的是黑鯊七,見了雪槐,慌張急叫道:「總舵主,這——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通天下的烏鴉都到這兒趕集來了啊。」   雪槐已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心中高興,笑道:「沒事,可能是烏鴉選總舵主吧。」   「烏鴉也選總舵主啊。」黑鯊七摸著腦袋,完全傻了。   這時半空中雷電雙鴉大叫:「主人,讓他們揚起了帆。」   烏鴉群中竟有人聲,可把黑鯊七又嚇一哆嗦,若不是見有雪槐在,真要一跟斗鑽進水底去藏身呢,雪槐一揚手,喝令揚帆,兩百艘船一齊扯起風帆。   雷電雙鴉在空中厲叫:「都站穩了,走了啊。」兩聲沖天鴉叫,驀地裡所有烏鴉一齊向下扇動翅膀,立時揚起一陣狂風,那風之烈,真有摧屋倒樹之威,眾水手立身不穩,若不是先得了招呼,只怕十個有九個要給刮進水裡,船上的帆吃飽了風,帶得那船箭一向上游射去,雪槐心中狂喜,暗叫:「想不到救星出在他兩個身上,以這種速度,有大半夜便可趕到軍前。」   他喜,黑鯊七等一干水手卻是驚喜中更帶了十二分敬畏佩服,黑鯊七對雪槐道:「我一直擔心怕誤了總舵主的事,但逆水行舟,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想不到竟有神鴉助力,總舵主真是神人啊。」旁邊水手一齊點頭,看著雪槐的眼光,就像在看著一個天神。雪槐心中感概,暗叫:「你們哪裡知道,不久之前,我差點要仰天痛哭呢,這也真是天助我了,否則雷電雙鴉如何來得這麼巧?」   雷電雙鴉指揮群鴉分為兩撥,一撥來,一撥去,便如兩把巨大的扇子,不停的對著船隊猛扇,船隊便瘋了一樣向上射,堪堪在天明時分,到了軍前。   巨風呼嘯,早把眾軍驚醒,齊出帳來看,眼見漫天烏鴉以翅扇風,送了無數糧食來,一時個個驚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以為是在做夢呢。   雪槐笑對雷電雙鴉道:「這次兩位可真立下大功了,雪槐記著,你們也不必現身,以免驚嚇軍士,可帶鴉群自去,多多注意七殺教動靜,隨時回報。」   雙鴉應了,剛要帶鴉群離去,雪槐突地想一事,叫住雙鴉道:「對了,這次是你們來得巧,但下次萬一有事,只怕就沒那麼巧了,得有個什麼法兒,很快就能找得著你們才好。」   「這個容易。」雷鴉抱拳道:「主人只須念動雷電訣,不論多遠,我兩個立刻知之。」當下說了雷電訣,雪槐記了,雙鴉自去。   鴉群散盡,地下驚呆的眾人才慢慢清醒,無花拉了雪槐的手,又哭又笑道:「木兄,你不知道,軍中再無顆糧,我又一夜找你不到,眼看天亮,我真的想自殺了呢,再想不到你竟能命神鴉驅風,送了這大批糧食來,你兄,你真是天降神人來助我啊。」   一卦准也是不絕點頭,看了雪槐道:「你這小子,我一直說你有兩手,但現在看來,你小子還不止兩手,簡直有三手。」   「什麼呀師父。」雪槐大好笑:「三隻手那不是小偷嗎?」   這時黑鯊七已在指揮水手陷糧,雪槐猛地躍上一塊山石,大喝道:「全軍將士聽了,前十天軍糧減半,乃是因為林國舅兄妹要害無花王子,送到軍前的軍糧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讓大家挨餓,但天不絕王子,神鴉助風,借了糧來,大家從此可以吃飽飯了。」話未落音,三軍已是歡呼一片。   雪槐霍地裡目發電光,叫道:「我們頂風冒雪遠征南夷,林國舅兄妹卻在後面使刀子,想要餓死我們,大家說說,我們該怎麼辦?」   一番話激起三軍怒火,眾軍齊叫:「殺回京師去。」「殺了他們。」   「好。」雪槐一握拳頭:「大家吃飽飯,隨王子殺回京師去,問一問林國舅兄妹,我們哪點做錯了,要餓死我們。」眾軍轟然應諾。   無花又是激動又有些不安,看著雪槐道:「我——他們。」卻不知說什麼。   雪槐握了他手道:「王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要擔心,你素有仁德之名,而林國舅兄妹弄權也是盡人皆知,且那押糧官現在還未到宣州,我自會擒了他讓他老實招供,如此事實俱在,沒人能說你什麼,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自此以後,東海將不會再有林國舅兄妹說話的地方。」   無花確是擔心別人說他這麼做是為了爭王位,雪槐即這麼說了,還有什麼說的,不再吱聲。   吃飽了飯,大軍趁勢急趕,這時也差不多到宣州了,不多會就趕上了那押糧官,捉了一審,那押糧官雖是林國舅死黨,但如何抗得住雪槐神威,老實招供,三軍聽了,更是憤怒,齊吼著誓要殺了林國舅兄妹。   到宣州,雪槐一面遣黑鯊七自行回去,一面打出「清君側,除林氏」的旗號,大張旗鼓向東海進發。   宣州到東海,中間有三道城池,都有守軍,但雪槐以不可思議的手段剿滅山賊,一戰成名,竟無一將敢攔雪槐大軍去路,大軍一路暢行無阻,這日穿過最後一城,再有兩日,便可到東海城。   這時夜間,雪槐正於睡前修練萬屠玄功,忽有所覺,急運劍眼看向東海王宮。他在無花面前大包大攬,不當回事,其實暗裡十分謹慎,生怕有錯,一點靈光,始終留意東海王宮中事,所以略有異動,他便能發覺。   王宮中這時正上演一幕慘劇,只見東海王從床上滾到了地下,還在打滾,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隻杯子打得稀碎。旁邊,林國舅兄妹一臉冷笑站著,不用說,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東海王,好全力與無花對抗。   其實這也在雪槐預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還擔心無花仁善東海王護短,這下不要擔心了。」   當下收了劍眼,倒頭大睡,餘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無非是龍果即位,然後調集所有兵馬與無花大軍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樣。   第二天探子回報,東海王突然暴斃,傳言說是給無花氣死的,林妃之子龍果即位,尊林妃為太后,加封大將軍龜行波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督師守城,同時號令各地兵馬勤王。   聽到東海王死,無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氣死了父王,我該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來,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憑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別說氣死他,便要氣得他打一個飽嗝也要費身力,你父王是給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話說得尖刻,但還真管用,無花一下子收了淚,叫道:「父王是給毒死的?木兄,你說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釋,只道:「不信,打進王宮,你看你父王的屍體便知道。」   無花當即下令全軍戴孝,更打出為父王報仇的旗號,加速行軍,第三日午後便到了東海城下。   林國舅早在城頭,無花見了,一面哭一面便叫道:「你這奸臣,竟這麼狠心毒死了父王,我和你拼了。」   林國舅嘿嘿冷笑,叫道:「無花,先王是你氣死的,你才是大罪人,現在龍果即了王位,看在往日情份上,只要你自己認罪受縛,可免你死罪。」   他旁邊站著龜行波,這時向無花一指,喝道:「無花,你打敗山賊,無非僥倖,你那五萬大軍我也知道,純是饑民嘯聚而來的烏合之眾,根本不是官軍對手,我勸你早早投降罷。」   這邊惱了莫猛,向無花抱拳道:「王子,休要和他廢話,看我打上城去,斬下他的狗頭。」   無花扭頭看向雪槐,雪槐先前一直隱在旗影下,冷眼看著龜行波這老熟人,這時微微一笑,打馬而出,看向城頭道:「龜將軍,還認得我嗎?」   龜行波一看,差點跌下城頭,大叫道:「雪槐雪將軍,你怎麼會在王子軍中?」話一出口,猛地明白了,叫道:「原來你就是王子身邊那個木鬼是不是?難怪說那木鬼神通廣大,即在巫靈大顯身手,又單人匹馬助王子以饑民大敗山賊,我先不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原來是雪將軍,那便毫不稀奇。」   「他就是那個在大隅原大敗矮子盜的雪槐?」林國舅大驚失色,看向龜行波,下面的無花巖刀等也是臉色齊變,卻是驚喜交集,又實在不敢相信。雪槐在大隅原一戰,對東海的震動,可說從未曾有過,要知自有東海始,只深受矮子盜之害,哪有一次全殲數萬矮子盜的事,雪槐之名在東海,真正的是如雷貫耳,這樣的一個人,竟化名木鬼和自己混了這麼久,叫無花等如何能信?   「沒錯,他便是全殲矮子盜的雪槐雪將軍。」龜行波眼中放光,叫道:「如果說這世上我龜行波還怕了一個人,那就是怕他,如果說還服了一個人,那也就是服他。」說到這裡,他把手中帥字旗往城下一扔,看向林國舅道:「這大元帥我當不了了,這仗我更不能打,自上次在雪將軍率領下全殲矮子盜後,我手下五萬兒郎敢挑戰天下任何強師勁旅,但如果說是和雪將軍放對,那我還不如自己從城頭上跳下去,那樣死得更痛快些。」   「龜將軍。」林國舅面如土色,哀叫。   「你不要求我,便是我想打,我手下兒朗也不會有一個人想打。」龜行波說著扭頭看向城頭士兵,叫道:「你們誰願與雪槐雪將軍對陣沙場?」   「我們不願與雪將軍廝殺,也不敢與雪將軍廝殺。」眾軍齊叫。   「如此與我開門,迎接雪將軍。」龜行波當先走下城頭。   林國舅一張臉白得再無半絲血色,猛地裡大叫一聲,從城頭上倒栽下來,將一個頭撞得稀爛。   「你竟是雪槐雪將軍,瞞得我好苦。」無花下馬拉住雪槐的手,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巖刀則在一邊不停的跳,一邊跳,還一邊傻笑,一卦準則是不絕冷笑:「我說這小子不止兩手有三手呢,原來來頭這麼大。」   龜行波迎了雪槐無花進城,當下會集文武百官一齊到王宮中,林妃早聽得消息,在宮中自縊死了,只留龍果一個人在王位上發抖。   無花和眾官到東海王靈前,看了屍體,果然是毒死的,不由大哭,當下由文易領頭,請無花節哀,就在東海王靈前廢了龍果,奉無花即了王位,隨即詔告天下,卻是合城歡呼,鞭炮聲響個不絕,雪槐暗暗點頭,想:「無花即位,雖是借了我的勢,他自己也實在是得人心,民心安穩,這樣最好。」   次日無花升朝,商議東海王的喪事,群臣議了一陣,雜七雜八,真要出殯已是年後的事了,隨後議到國事,無花道:「其它的暫時不說,現在第一要緊的,是遣使向盟主報喪,同時通報盟主,我們不再借兵打狐女族了,從此我們再不向矮子盜屈服,矮子盜來,就和他拼,哪怕國破家亡,也絕不做那割地之事。」   「大王英明。」龜行波大聲叫好,看向雪槐道:「不過大王盡可放心,有雪將軍在,我可以肯定的說,無論矮子盜來多少人,都是個死。」   無花看向雪槐,雪槐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必為矮子盜憂心,年後我將對矮子盜用兵,徹底消除此患。」   「雪將軍要征討矮子盜?」無花兩眼放光,卻又有些擔憂道:「但我東海兵力只怕不夠,尤其水軍——?」   「我不用東海一兵一卒。」雪槐搖頭,隨即抱拳道:「大王,東海有你,必定國泰民安,雪槐這就告辭了。」   「你要走?」無花大驚站起,但跨出一步,卻又停住,點頭道:「是,雪將軍乃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我小小的東海,是不能也不應該留著雪將軍。」看向雪槐,激動的道:「雪大哥,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過多少年,你永遠是無花的大哥,以後不論是打矮子盜還是其它事,只要東海助得上力的,無花將頃全國之力,竭力相助。」   雪槐感他的真誠,心中也自激情翻湧,也不知說什麼,點點頭,轉眼看向龜行波,龜行波叫道:「雪將軍。」眼眶竟也有些濕潤。   「有機會再一起大醉一回。」雪槐一笑,復一抱拳,轉身出殿,到宮門口,借土遁而去。他本不想在這裡用遁術,但他怕無花龜行波一路追出來,難免傷感。   無花龜行波追到門口,早不見雪槐身影。   「雪大哥,你賜矛無花的,無花這一生都不敢忘啊。」無花拜倒在地,熱淚湧出。   雪槐出城,卻聽背後風聲倏然,回頭,卻是一卦准,正左一拐右一拐的大步追來,忙收了遁術,回頭叫道:「師父。」   「臭小子。」一卦准追上來,一把揪住雪槐衣襟,一臉暴怒的樣子,叫道:「竟敢一個人開溜。」   「不是,我是覺得師父留在東海最好了。」雪槐忙解釋。   「好什麼好?」一卦准怒叫:「我早說過了,惟有我兩個在一起才最走運,告訴你,這是師父平生算得最準的一卦呢,當然,我沒算到你小子竟是雪槐,可雪槐怎麼著,還不是喝酒吃飯放屁?」   雪槐大笑,叫道:「是,放屁之外,還有腳氣呢。」   「這不就得了。」一卦准也笑了,道:「你小子這是去哪裡?」   「我去狐女族,喝他們的十里香。」   當日殲滅豬尾紅蠅五萬大軍,繳獲矮子盜的大小戰艦都在狐女族,尤其是那數十艘大艦,征矮子盜很用得著,所以雪槐要提前離開東海,以整軍備戰,他是下定決心,要以巨犀大將的身份,徹底掃平矮子盜,一為天朝絕此千年一患,二也助巨犀威勢。不過這時說到十里香,早已是滿口生津。   聽得一個喝字,一卦准肩頭的阿黃立即吱吱連聲,對雪槐擠眉弄眼,大獻蔭勤,一卦准去它頭上一敲,喝道:「遲早醉死你這老酒鬼。」   雪槐大笑:「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阿黃正是我的好兄弟,走啊,喝十里香去啊。」借遁術急起,一卦准一拐,並肩齊進。   到狐女城,石敢當正從大門裡出來,一眼看見雪槐,眼睛立時大了一倍,衝口叫道:「雪兄弟?」卻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手急揉,再看,頓時就叫了起來:「真的是雪兄弟。」猛衝過來,一把抱住雪槐,不絕狂叫:「雪兄弟回來了,雪兄弟回來了。」   狐女等人聞聲急跑出來。第一個掠出來的是狐女,她還是那麼清麗,但明顯瘦了好些,一雙眼睛卻更清亮了,與雪槐眼光一對,那雙眼睛裡爆射出無比熾熱的光芒,那是無盡的思念,和無比的喜悅,不過隨即就克制住了,急掠的身子也停了下來,緩步走近,臉上也換上了僅僅只是親切喜悅的笑。   她收斂得很快,但如何瞞得過雪槐的眼睛,心中一痛,卻是無可奈何。他真的不能給她什麼,那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   強抑心神,雪槐走近兩步,叫道:「族長。」   「雪大哥。」狐女強自克制,但聲音還是有一絲發顫,不過她自己馬上就察覺了,急道:「你走也不打聲招呼,妙姑她爹當天剛好釀了十里香送來,可就怪著我不留客呢。」   「是啊。」石敢當在一邊應道:「我岳丈釀了好多的十里香呢。」   說到十里香,雪槐頓時滿嘴生津,叫道:「我就是來討十里香喝的。」   石敢當一把抓住他手,叫道:「太好了,這次不喝個夠,絕不放你走。」一面拉了雪槐向裡走,一面叫:「妙姑,擺酒啊。」   一卦准在一邊晾了半天,眼見眾人擁了雪槐往裡走,沒人理他,可就惱了,大大的哼一聲道:「臭小子,當我是死人呢。」   雪槐自然聽見,大笑,忙回頭拉了一卦准給狐女石敢當介紹,道:「這是我師父一卦准。」   聽說是雪槐師父,狐女石敢當忙一齊行禮,石敢當叫道:「師父來了有好酒,石敢當先敬師父三十大杯。」   一卦准嚇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頭的阿黃卻吱吱連聲,一卦准一偏頭:「啊,忘了你。」看了石敢當道:「你和阿黃喝吧,它不怕。」   石敢當就奇了,指了阿黃道:「這畜生能喝酒?」   聽他叫阿黃畜生,一卦准不樂意了,叫道:「這叫什麼個話,跟你說,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黃,它可是和現今的東海王一桌喝過酒呢,而且你還別吹你那酒量,喝得過我的阿黃再誇好漢吧。」   石敢當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點頭,那意思自然是證明一卦准的話了,石敢當又驚又喜又奇,大叫一聲,一把揪了阿黃頂瓜皮,對了眼道:「世上還有這樣的黃鼠狼,真是奇哉怪也,來來來,咱哥倆先喝三大碗做見面禮。」   妙姑剛好出來,她沒聽見先前的話不是,可就嗔道:「看這人都樂傻了,怎麼趕著一黃鼠狼叫哥哥呢?」   眾人大笑,擺上酒來,石敢當拍開一個酒罈子要倒,阿黃卻茲溜一下上了罈子,小腦袋往下一栽,整個兒栽進了罈子裡,只在酒面上露一個尾巴尖兒,石敢當嚇一大跳,大叫道:「怎麼還沒喝就醉了,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撈,尾巴卻忽地變成了阿黃腦袋,一張口,衝他噴一股酒花兒,吱的一聲,又鑽進了酒裡,那酒面子卻眼見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盡皆驚歎,妙姑忍不住點頭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還真是你兄弟。」   石敢當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別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黃鼠狼來。」   「喝你的酒吧。」妙姑紅了臉,牽了他耳朵,將一碗酒直灌進他嘴裡,眾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暢快,那十里香也實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覺,竟又醉了。   第二天響午醒來,早又擺上了酒,正喝著,一條漢子飛跑進來,向狐女拱手道:「報族長,天大之喜,雪槐雪將軍在東海現身了,而且助無花王子奪得王位,新大王已頒下詔令,從此全力對抗矮子盜,並已遣使向巨犀通報,不再向巨犀借兵來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東海城裡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傳回來,倒比雪槐還來得慢,那漢子喜滋滋報著,卻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頓時就瞪大了眼睛,他剛才報得利索,這時卻結巴了,叫道:「雪——雪將軍,你——你怎麼在這裡,那——那——東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當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淚道:「雪大哥對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闊,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謝。」   石敢當也激動的道:「我早說雪兄弟絕不會就這麼丟下我們,一定是給我們想辦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東海的王都給換了。」   雪槐忙扶他兩個起來,點頭道:「無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內裡卻有一股血氣,他是絕不會再拿大隅原來和誰做交易了。」   「是。」狐女點頭:「我們打探過無花的為人,心裡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為王,不想大哥就為我們做到了,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膽,今夜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心中激動,猛揮手道:「傳令下去,殺豬斬羊,合族歡慶。」   消息傳出,整個狐女族歡聲雷動,石敢當猛灌三杯道:「從此以後,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盜這個敵人了,但只要他們敢來,我一定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不是他們來不來。」雪槐眼發電光:「而是我們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當狐女一齊看著他。   「征討矮子盜。」雪槐猛一揮手:「千年有事帝國東,小小矮子盜,竟禍我天朝千年,豈有此理,我這次要徹底根除此患,掃平矮子國。」說著看向狐女兩個,道:「上次不是繳獲了矮子盜不少戰艦嗎?我這次來,就是整頓艦隊,春後與矮子盜大戰。」   「太好了。」石敢當狂笑:「遠征矮子盜,我一定要裝一船酒,大勝後狂飲慶功。」   雪槐微笑:「是個好主意,不過我有點擔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國,一船酒就要給你我還有阿黃三個老酒鬼喝個底朝天了。」   「這個倒還真是個問題。」石敢當搔搔頭,卻又仰天大笑。   他兩個笑,狐女卻想到一個問題,看向雪槐道:「雪大哥,聽說那矮子國雖小,也有數十萬匪兵,我們狐女族不過兩萬多戰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戰士。」雪槐微笑搖頭:「咱們還有一個幫手,橫海四十八盜。」   「橫海四十八盜?」狐女石敢當一齊驚呼。   雪槐知道他們會吃驚,事實上,對於狐女族來說,橫海四十八盜和矮子盜也相去不遠,一直以來都是個威脅。   「我這次在海上,認識了橫海四十八盜的四十八位幫主。」雪槐還不想說自己便是橫海四十八的總舵主,道:「他們答應和我共征矮子盜。」   「兄弟果然是好人緣。」石敢當大喜道:「實話實說,在海上,橫海四十八盜還真是橫呢,有他們聯手出征矮子盜,矮子國要亡國滅種了。」   狐女也點頭道:「橫海四十八盜確是矮子盜的剋星,天朝若沒有橫海四十八盜,沿海許多地方只怕早給矮子盜佔去了。」   「我這就去整頓艦隻。」石敢當興奮至極,轉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麼急。」雪槐笑:「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過了年再說吧。」   說過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時候,飄飄灑灑就下起雪來,那雪直有鵝毛大,一夜功夫,天地盡白。   雪槐一個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兩個雪人。以前下雪的時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樣最多,會堆很多人出來,安很多的名字,編很多故事。有時候又頑皮,會偷偷的把雪團塞到雪槐脖子裡,然後咯咯笑著跑開。   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蕩蕩的山谷。   遙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漸漸迷糊。   盼過年,年過了,眨眼又過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當督促狐女族戰士修整戰艦,加緊訓練,一片昂揚的氣象。雪槐看了心中高興,思忖:「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上龍頭島一趟,與四十八幫幫主商議一番。」   這日正要動身,龜行波卻突然來了。雪槐名頭太響,他來狐女族雖然未告訴無花龜行波,但消息自然會傳出去,因此龜行波找來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龜行波的模樣,他似乎是趕長途急奔而來,跑得盔歪甲亂,尤其臉上的神情,一臉急怒,仿似發生了什麼大事。   一見雪槐,龜行波雙膝往下一跪,卻整個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來,道:「龜將軍,什麼事,你別急,慢慢說。」   龜行波坐倒在地,一張嘴,未說話,卻先哭了起來,叫道:「雪將軍,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驚,叫道:「無花怎麼了?你別急,慢慢說。」   龜行波喘了兩口氣,說了原委。   原來五天前,巨犀突發大軍,陸軍二十萬水軍五萬水陸共二十五萬大軍,以敬擎天為帥,到了東海邊境傍龍城,說是應先王之請出兵助東海打狐女族而來,無花吃了一驚,他明明已遣使通報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麼還會出兵,便親赴傍龍城,說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卻要他親去大營解釋,無花想來的是盟主兵馬,不會有什麼事,不聽龜行波幾個的勸,果然親去敬擎天大營,誰知一去,敬擎天就變了臉色,說無花是害死父王得來的王位,謀逆大罪,巨犀做為盟主不能不管,同時說無花出爾反爾,即答應了矮子國特使割讓大隅原,現在又不讓了,因此惹得矮子國遣使來見大皇帝,威脅要與西洋七國聯手,合兵兩百萬來打天朝,為天朝招禍,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給無花兩條路走,一是與巨犀大軍聯手,合力滅了狐女族,將大隅原依舊割讓給矮子盜,再上表大皇帝請罪,則敬擎天可代為上書,免無花死罪,仍讓他做東海之王,反之則將無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處置,敬擎天同時揮兵攻滅東海國,再滅狐女族,照樣割大隅原與矮子國。   聽龜行波說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顫抖。他原以為無花通報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本來啊,借兵是兩廂情願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還要強借不成,再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什麼問謀逆之罪,純是個借口,矮子國遣使說什麼要與西洋七國聯手來打更是鬼話,剛立春,矮子盜大軍還未動身,盟約還未開始,如何又會遣使來嚇昊天大皇帝,說白了,所有一切無非就一個原因,無花不再借兵,便打亂了巨犀與矮子盜的盟約,也就阻礙了巨犀的霸業,所以找借口來胡賴。   「義父不是這樣胡賴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驚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為了霸業,竟變得這麼厲害,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大王不肯答應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說可以讓他想幾天,所以我急奔兩天兩夜到了這裡。」龜行波說著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將軍,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舊將,有難處,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沒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頓,一握拳頭道:「龜將軍,你莫急,我一定會救出你家大王。」扭頭對狐女石敢當道:「你們先準備著,等我回來。」抓一把土,借遁術急奔傍龍城。   傍龍城是東海面對中原的第一道關卡,左面便是騰龍江,水陸兩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龍城,見莫猛和文易還有東海文武百官都在城頭,個個一臉憂急,城下,軍帳連綿,擺著巨犀的二十萬大軍,左面騰龍江中,巨犀戰艦也是殺氣騰騰。   再見巨犀大軍,尤其想到要再見到義父的面,雪槐一顆心狂跳不止,強抑心神,收術落在城頭。   「雪將軍。」莫猛文易見了雪槐,一齊喜叫出聲。   「雪將軍,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淚橫淚,拜倒雪槐腳下。眼見他白鬚白髮,眼淚在鬍子上不絕滴落,雪槐心中感動,忙扶他起來,道:「文大人不必著急,我會想辦法救出大王的。」略問了問情勢,敬擎天扣住無花後,無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沒得到無花命令,也不肯開城投降,就這麼僵著。雪槐點頭,看向敬擎天大營,深吸一口氣,對莫猛道:「開門。」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說,他們純粹是欺負人,就以為我們好欺負,打掉他們的威風,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來了。」   「我一個人出去。」雪槐搖頭。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違逆雪槐的話,只把一雙拳頭捏頭啪啪作響。   開門出城,到敬擎天大營前,雪槐請軍士通報,不多會營中馳出數騎,雪槐心中狂跳,抬眼看時,卻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卻又暗暗吁了口氣,他極想見到敬擎天,但心裡卻又不自覺的害怕,尤其在這種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馬,與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這時卻扳起了臉,看了雪槐道:「雪將軍,咱們又見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擔了好一陣子心呢。」   「多謝大人牽掛。」雪槐抱拳。   「都是巨犀舊人嘛,應該的。」上林青說到這裡,冷哼一聲,道:「但我發現雪將軍其實是個最不戀舊的人呢。」   雪槐心中一顫,叫道:「不是,雪槐雖身在異鄉,一顆心卻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巨犀故土。」   「是嗎?」上林青冷笑:「這樣最好了,聽說你是無花即位的大功臣,在東海很有點影響力,現在無花身犯重罪,卻還違逆大王旨意,若不是國公念及傷民太故,早已斬了他頭,揮兵滅國,你即有心為巨犀出力,可叫城中軍民開城投降。」   「我想求見國公。」雪槐抱拳。   「不肯張口是不是?」上林青冷笑:「國公果然神算,國公說了,除了在戰場上,他再不會見你。」   便似有一把刀猛戳進雪槐心裡,痛得他幾乎吸不進空氣去。   上林青又哼了一聲,道:「即開不得金口,你便回去,國公已給無花下了三天的最後期限,三天後再強,揮兵滅國,你若有本事,帶著東海那幾個兵死扛到底吧。」說完復翻身上馬,馳回營中。   雪槐僵立半天,腦中只回想著敬擎天只在戰場上相見的話,莫猛見情勢不對,開城出來,叫道:「雪將軍,怎麼了?他們不肯放大王嗎?豈有此理,我們回城出兵,打落他們的威風再說。」   雪槐搖了搖頭,道:「沒事,回城再說。」   到城裡,雪槐說了敬擎天讓無花考慮三天的話,東海群臣都是又驚又怒,文易猛地撲通一聲在雪槐面前跪倒,泣聲道:「請雪將軍救救大王。」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快快請起,我一定會盡力的。」   文易卻不肯起來,只是叩頭,莫猛在一邊急了,叫道:「文大人,雪大人說了會盡力了,你這麼逼他也沒用啊。」   雪槐一想卻明白了,道:「文大人,你是想我借道術去巨犀營中救大王出來,是不是?」   「是。」文易點頭,道:「雪將軍道術高明,屢顯神通,如果偷入敬擎天大營,救出大王當不會太費力。」   「這倒是個好主意。」莫猛喜叫,東海群臣一齊看著雪槐,雪槐的其他神通他們沒見著,至少那日在大殿門口倏忽不見的遁術他們都是親眼見過的,這時所有人眼裡便都充滿了盼望。   雪槐心裡為難之極。   敬擎天一生不信任何道術神通,甚至可以說是極度鄙視道術神通,雪槐難道要去他面前施展道術,讓他更加痛心嗎?   不,絕不。   他甚至不敢運劍眼去敬擎天大營中看,雖然他運劍眼敬擎天絕不可能知道,但他還是不敢。   「我會想辦法的。」雪槐轉身下城。他知道背後是怎樣失望的眼光,但他真的不能答應他們,無論如何不能。   但能有什麼辦法呢?雪槐不知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如果面對的是夕舞,他也許還能想出辦法來,但對著的是敬擎天。   三天轉眼即過,這日忽聞敬擎天大營中炮響,雪槐和東海群臣急上城頭,只見巨犀大營開處,敬擎天領軍而出,旁邊有上林青,後面旗影裡,還有夕舞。軍列中一輛囚車,囚著無花。   再見義父之面,雪槐激動得全身顫抖,而文易等人見了無花,卻是齊齊悲叫出聲:「大王。」   雪槐下令開城,領文易等群臣迎了出去,到百步外,文易等一齊拜倒,哭叫道:「大王,大王。」   無花雖在囚車中,精神卻並無萎頓之象,而是一臉憤怒,一眼見著雪槐,眼光大亮,喜叫道:「雪將軍,你來了,太好了。」轉頭看向敬擎天道:「讓我上前,我有話說。」   敬擎天點頭示意,軍士推了囚車,上前二十步,文易等群臣更是大聲悲叫,無花也自垂淚,叫道:「讓各們擔憂了,是無花太過輕信於人,否則當不致於此。」傷感一陣,猛地抬眼看向雪槐,叫道:「雪將軍,我沒錯,是不是?」   雪槐難過的點頭:「是,只是。」只是什麼他卻無法說下去。   「你也說我沒錯,那我就沒錯。」無花頭一昂,看向文易等東海群臣,大聲道:「不要哭了,都站起來。」   文易等不知他何意,不敢違他之命,一齊站起。   無花去群臣臉上一望,猛地眼光大亮,大喝道:「東海群臣聽著,我以東海王的身份下最後一道命令,將東海王位傳與雪槐雪將軍,從此他就是東海之王,你們須全力輔佐他,力抗外辱,東海的土地,是先祖傳下來的,絕不能割讓給外人,尤其是矮子盜,絕對不能。」   誰也想不到無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雪槐也想不到,雖然他知道無花仁厚的外表下,實有著一腔熱血,但這樣的決定也太讓人意外了。   「大王。」文易等齊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不向新大王下拜。」無花嗔目怒叫:「這是我最後一道旨意,你們要我死不閉眼嗎?」   「大王。」東海群臣哭叫聲中,在文易帶領下,一齊向雪槐拜倒,但雪槐一跨步,身子急閃開去。   「雪大哥?」無花叫。   雪槐心中激動,叫道:「無花,你是永遠的東海之王,沒有人可以取代你,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沒有任何人可以割讓東海的土地給矮子盜,以前不能,現在不能,以後也永遠不能。」   話未落音,敬擎天的怒哼聲響起,軍士推了無花囚車急轉回去,敬擎天冷眼看向東海群臣,喝道:「我軍中三通鼓響,就要攻城,你們一是自己受縛,一是與城俱亡,擂鼓。」   雪槐身子一顫,抬眼看向敬擎天。敬擎天卻不看他,雪槐只看到了敬擎天背後夕舞的眼光。   夕舞的眼光不像在巫靈那麼冷,而是充滿了憐憫。   所有人裡面,只有她最瞭解雪槐此時的心境和處境。   「槐哥,你是沒有辦法和爹爹做對的,可所有的事卻偏要逼得你和爹爹做對,現在你要怎麼辦,你能和爹爹對陣嗎,你舉得起你的劍嗎?」   莫猛眼見雪槐呆立,急了,拉了雪槐就走,東海群臣一齊跟著回城,上城頭,敬擎天軍中已是第三通鼓響,敬擎天還是以前的風格,言出必行,鼓聲一響,他令旗一指,巨犀大軍齊聲發喊,齊殺過來。   東海群臣大驚下齊看向雪槐,雪槐卻是呆立不動,莫猛急了,大聲傳令:「拚力守城,血戰到死。」   巨犀軍眨眼攻到城下,城上箭如雨下,立時射倒一片,看著巨犀軍成片栽倒,雪槐心如刀絞,這些都是他巨犀的兄弟,難道他真要和他們廝殺嗎?   便在這時,猛聽得殺聲如雷,乃是風神八族和狐女族戰士,從右面山腳殺出,至少有十餘萬人,前面一字排開四員大將,正是風無際、射天雕、海冬青、霜千里,後面是狐女和石敢當龜行波,風無際四人一眼見著城頭的雪槐,均是喜悅無限,齊聲大叫:「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殺呀。」   風神族戰士自也看到了雪槐,一齊高呼,一時間殺聲震天動地,他們都是跟隨雪槐苦戰紅毛鬼的戰士,經過戰火考驗的殺氣在雪槐的眼光下更是如虹暴脹,氣遏激雲。   敬擎天久經戰陣,只一眼就看出風神八族戰士戰意之強,十分罕見,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卻知道不可輕敵,急令收軍,強弓射住陣腳,同時兩翼張開,布下陣勢。眼見他陣勢轉動,風無際幾個卻無半點懼意,仍是狂呼急衝。敬擎天一生人裡,從未見過如此氣勢如虹的軍隊,臉沉如水,急傳將令,後軍向江邊靠攏,他手中雖有二十萬大軍且是他一手訓練,但他可以肯定,擋不住風神八族戰士的猛衝,惟有靠到江邊與水軍互為倚角,才可徐圖後著。邊上的上林青早已臉色大變,夕舞眼中卻是充滿驚異,顯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手中還有這樣一支大軍,他兩個不懂軍事,但也看得出衝來的這支大軍戰力非常可怕。   看到風神族戰士,雪槐又驚又喜,眼見大軍向敬擎天軍中衝去,急叫道:「不要衝陣,回來。」   聽得他聲音,當先的風無際四個一齊住馬,大軍如水而止。敬擎天雖在後退之中,仍冷眼而視,眼見風神族大軍狂衝之中說停就停且陣形不亂,暗暗點頭,扭頭看向夕舞,道:「天海之王,什麼意思?」夕舞搖頭:「孩兒不知。」上林青叫道:「好像是一幫野蠻人,可怕得很。」敬擎天哼了一聲,道:「是風神八族,但以前沒有這樣的戰士,非常奇怪。」   風無際幾個勒馬回轉,雪槐急迎出來,風無際幾個當先拜倒,身後十餘萬人一齊下拜,齊叫:「拜見天海之王。」雪槐忙伸手相扶,喜道:「你們怎麼來了。」   海冬青嘴快,叫道:「自上次將軍不辭而別,我們一直在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打聽得將軍在狐女族大練水軍,說要遠征矮子盜,這如何少得了我們,八族共起十萬精銳,都是跟你打過紅毛鬼的,要跟你遠征,誰知進大隅原,卻一頭撞見狐女族戰士,說你來東海了,有仗要打,所以我們就一起來了。」   「雪將軍方才為什麼阻止我們衝陣。」一邊的射天雕忍不住叫道:「東海王的事我們聽石大哥說了,太欺負人了,該好好給他們個教訓,一下就衝垮他們,否則等他們上船開溜,再要趕上去就有些麻煩。」   說到一個船字,江面上突又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不知又是哪裡來的軍隊,扭頭看去,石敢當猛地大叫出聲:「是橫海四十八盜的旗子。」看向雪槐,喜叫道:「兄弟,又有朋友幫你打架來了,這回咱們跟著撿死魚可以吧。」   來的正是橫海四十八盜,但見旌旗如雲,長帆敝日,也不知有多少海盜船,殺聲如雷,直向巨犀艦隊衝去。   風無際驚喜的叫道:「橫海四十八盜聽說十分了得,他們竟也是雪將軍朋友,好極,我們兩下夾攻,必可叫敬擎天寸甲無回。」   雪槐心中急跳,揚聲大叫道:「我是雪槐,不可進攻,都退回來。」喝聲從江面上滾滾掠過,竟將十餘萬人的喊殺一齊壓了下去。   橫海四十八盜聞令而退,就在船頭拜倒,齊叫道:「拜見總舵主。」   這話可把所有人都聽傻了,石敢當張大了嘴道:「兄弟啊,我沒聽錯吧?你不是說橫海四十八隻是你朋友嗎?怎麼叫起總舵主來了。」另一邊一卦準則是猛扯鬍子,喃喃叫道:「臭小子,當日我說河裡撈起來的只是個窮光蛋加倒霉蛋呢,竟又是什麼天海之王又是大海盜頭子,嘿嘿,濕棉花落水,還真是打稱呢。」   同樣吃驚的還有敬擎天幾個,上林青猛地大叫:「我知道了,怪道上次我去見矮子盜的桃子太郎,回來遇上海盜,見了他竟然下拜,我都說他怎麼這麼威風呢,原來乾脆就是海盜的大頭子,國公,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以前在巨犀這小子也不過就是好酒頑皮,怎麼一出巨犀就如此了得了?」   敬擎天哼了一聲,喝令:「後撤二十里紮營。」   夕舞掉轉馬頭,卻又轉頭看向雪槐,眼中一片迷惘。   見巨犀艦隊後撤,橫海四十八盜將船靠岸,箭飛大黑鯊等上岸來,相見了,雪槐驚喜問起,大黑鯊道:「我們在東海自有探子,先聽得總舵主大顯神威換了東海王,隨後又失了蹤,不過年後又給我們打聽到原來是在大隅原練水軍,大夥兒都樂壞了,很顯然是要征矮子盜了嘛,一商議,都忍不住,整了艦隊來會總舵主,誰知還沒到大隅原呢,東海這邊的壞消息又傳回來了,我們料定,以總舵主的義氣,一定會回來救東海王,所以我們就幫著打架來了。」   箭飛怒哼一聲,道:「這些傢伙,豈有此理,若非總舵主攔著,我們一仗就要將他們那幾艘破船全部打沉。」他氣勢如虹,但絕不是盲目自信,他們是縱橫大海的大海盜,而且在與天朝和矮子盜的對抗中屢經大戰,巨犀這種只在內江稱雄的水軍與他們相較,就好比水蛇比蛟,真不可同日而語。   雪槐暗暗點頭,心中也不知是驚是喜,想:「原來他們和風神八族一樣,都是打聽到我在大隅原打來的,卻就這麼巧,剛好破了義父兵勢,若無他們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   當下進城,四十八盜聲名赫赫,而大黑鯊等見了風神八族戰士的氣勢,也自佩服,又都是雪槐下屬,彼此間便十分親熱,石敢當也跟著鬧,只雪槐心中默默,思慮對策。敬擎天見了他兵勢,自不可再來強攻,但雪槐熟知義父性子,遇強愈強,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至少絕不會主動放了無花。那怎麼辦?揮軍進攻,強搶無花,雪槐不願意,用道術偷營,他又不敢。   左思右想,到半夜,雪槐終於下定決心,想:「最好的辦法,只有使道術偷回無花,才可避免更大的損失,我悄悄進去,不使義父知道便是。」當下便運劍眼往敬擎天大營中看來,但搜遍敬擎天大營,卻不見無花,心中一動,往後看去,果見數十里外一隊軍士押了無花疾走,雪槐又驚又喜,不在敬擎天眼皮子底使用道術,那是最好,略略一想,當下召了黑鯊七來,問有沒有辦法偷過巨犀艦隊,到巨犀營後去劫人,黑鯊七一拍胸膛:「太容易了,江面這麼寬,幾條小船摸過去,巨犀軍絕不可能發覺。」   雪槐大喜,命他就在金龍艦的護衛隊裡挑二十名壯悍海盜,分乘兩艘小船,沿江而上,巨犀水軍果然沒有發覺,過大營,雪槐催動小船急劃,看看趕上押無花的馬隊,便要上岸動手,押送無花的軍士約有五百來人,那沒有用,阻不住他一支劍。   便在這時,他劍眼中突看到一股黑霧向馬隊中一撲,隨即就不見了無花身影,那押送的軍士半夜趕路,迷迷糊糊的竟沒以覺,還在埋頭急走。   雪槐又驚又怒,劍眼急搜,卻見那黑霧裹了無花,已在十餘里外,去勢極快,雪槐大怒,急對黑鯊七道:「用不著你們了,回去稟報,讓他們好生守城,等我回來。」當下借遁術急趕。   在不遠處一座山尖上,敬擎天背手而立,夕舞站在他側後,看到雪槐借遁術趕那黑霧,敬擎天眼中露出殺意,道:「兔崽子,屢壞我大事,饒你不得,傳令魔門四劍不必留手,屠了這兔崽子便是。」   「爹。」夕舞叫。   「怎麼?」敬擎天掃向她,眼光如電。   夕舞略一遲疑,道:「他手中有風神八族和橫海四十八盜數十萬大軍,若能收服,實乃爹爹莫大助力。」   敬擎天轉回目光,看著雪槐在遁術中飛掠的身影,道:「我太熟悉這小子了,無藥可救。」   「爹。」夕舞叫:「讓我試試看。」略停一停,道:「也許,女兒是他惟一的剋星。」   「哼。」敬擎天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雪槐趕那黑霧,到一片大山中,黑霧忽地散去,無花亦隱身不見,雪槐大是驚異,收術落在一個山頭,運劍眼急搜,他就不信,什麼邪魔鬼怪的隱身術能瞞得過天眼神劍的劍眼,果然,一搜之下,見左手山谷中大有古怪,但谷中有一股極強的力量,劍眼望不進去。   雪槐冷哼一聲,縱身下山,到谷口,但見兩面石壁陡立如門,有直插青天之勢,左面石壁上懸著一柄式樣奇古的寶劍,右面石壁上則是一行大字,寫道:魔劍誅魂,不歸之谷。其字鮮紅,字體更是劍撥戟張,八個字便如八頭惡獸,直要擇人而食。   但雪槐可不是嚇大的,邁步便要進谷,腦中卻忽地現出骷碌鬼王幻像,但見骷碌鬼王一臉驚慌,叫道:「主人切切不可進谷。」   看他嚇得厲害,雪槐心中驚異,道:「這谷中有什麼古怪?」   「原來主人不知。」骷碌鬼王叫:「此谷名為不歸谷,中有魔門四劍,號為魔屠南魔屠北魔屠東魔屠西,乃魔劍得道,殺氣最重,因而名中均有一個屠字,何為不歸,入仙屠仙,入神屠神,人畜入內,更是滴血無回,是為不歸,主人雖然了得,入此谷也是九死一生。」   「是嗎?我倒不信他們強過我的萬屠玄功了。」雪槐冷哼一聲,萬屠玄功發動,胸中殺氣狂湧,大踏步便向谷中走去。   他並不是莽撞之人,但他懷疑無花就在谷中,如何能不去救?   夕舞立在谷中一株異花之下,面前站著四個青衣老者,均是面像古拙,身背古劍,正是魔門四劍,見雪槐入谷來,夕舞道:「以劍網困住他便是,不必殺他,到他筋疲力盡,便下手擒拿。」魔門四劍躬身應了,四散分開。夕舞從另一面出谷。   雪槐踏進谷中,但見怪石林立,凶霧叢生,雖說不懼,卻也不敢有半分大意,先以玄功護體,復運劍眼察看無花藏身處,卻就觸動魔門四劍魔覺,但見當面一老者從怪石後閃出,手執長劍,正是魔屠南,大喝道:「誰敢看我劍谷?吃我一劍。」手中劍一指,劍上忽地有小劍射出來,直射向雪槐,雪槐長劍一格,魔屠南那劍上小劍卻似無窮無盡,不絕射來,其形狀便如當日獨角海怪以手凝冰不絕激射一般,只是力道略弱,但速度可又快得多了。   雪槐長劍急舞,雖將射來的小劍盡數擋開,卻也休想進得一步,眼見不是路,往左一跨,閃到一堆怪石後,卻猛聞身後暴喝一聲:「看這裡。」急回頭時,但見一柄巨劍,約有七八丈長,丈許寬,帶著一股颶風,大山壓頂一般劈將下來,雪槐先以為是幻象,急運劍眼,卻不是幻象,真是實打實一柄巨劍,心中一驚,急往旁邊一閃,那劍轟然劈下,竟將他身後怪石一劍劈為兩半,劍落雪槐才看到執劍之人,也是一個老者,雙手執著劍柄,卻似抱著一棵大樹,人與劍比,更是完全不成比例,形象滑幾之至,而劍上發出的巨力卻是十分驚人,正是魔屠北。   魔屠北一劍無功,復大吼一聲,一劍橫掃。他身子乾瘦,這一聲吼卻似平地裡打個炸雷,膽小的聞他這一聲吼只怕就要手腳發軟。雪槐暗暗稱奇,眼見那劍來得猛惡,雪槐不想硬擋,將身一跳,跳到了一處怪石上,忽地左右生風,見兩個老者,連人帶劍,舞成一股旋風,一個左旋,一個右旋,便如兩個劍輪般直絞過來,風聲嗚嗚,直讓人心血下沉,這要是給絞上了,別說是人,便是石頭,也要絞成粉未。乃是魔屠東魔屠西聯手夾攻。   雪槐急將身一矮,躍下地來,魔門四劍四下合圍。四劍四雙怪眼齊落在雪槐身上,雪槐也冷眼看向魔門四劍,並無所懼。   魔屠南冷哼一聲,叫道:「小子,為什麼不還手,想逃麼?你逃不了的。」   雪槐一抱拳,道:「四位請了,雪槐入谷,並不是有意衝撞,只為找一個人,人即不在谷中,雪槐便不想與四位前輩動手。」他先前在怪石上,一面閃避魔屠東魔屠西的劍輪,一面以劍眼將山谷四下看過,劍眼如電,無花若在谷中,絕瞞不過他,但奇怪的是無花並不在谷中,所以雪槐不想纏鬥。   「哈哈哈。」四劍仰天狂笑,魔屠南道:「小子,你知這是什麼地方嗎?」   「不歸谷。」   「那就是了。」魔屠北暴喝一聲:「何謂不歸,有來無回便是不歸,你小子就死了出去的心吧。」   雪槐冷眼斜視:「四位不要以為我是怕了,只是我現在要去找人,沒空打架。」   「不怕就好。」魔屠北大喝一聲:「先接老夫一劍吧。」巨劍一劍劈下。   雪槐心中思忖:「不拿點手段出來,這四個老鬼還真以為我是怕了,要越發得意呢。」不閃不避,看看劍到頭頂,也是一聲喝,一劍便劈在巨劍劍面上,頓時將巨劍遠遠盪開。   似魔屠北這等巨劍,天生便佔優勢,雪槐若是橫劍去格,吃虧就大了,但轉格為劈,橫力打直力,反為取巧。因此小劍劈大劍,倒把大劍遠遠劈開了,不明其理的人看上去,便好似雪槐劍力比魔屠北巨劍反要強得多一般,其實雪槐自己明白,魔屠北劍上力道確是驚人,非可小視,不過雪槐這一劍也並未用全力,尤其未召喚神劍靈力。   魔屠北一劍給雪槐盪開,老臉一紅,暴喝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三劍。」雙手往上一舉,骨格啪啪作響,生似炸了一掛鞭炮,一劍劈下來。   雪槐可沒什麼心思再接他三劍,看看劍到,身子一閃一縱,忽地躍身站在了劍刃上。   夕舞隱在谷外一處高嶺上,突見雪槐躍上魔屠北劍刃,不由張嘴低叫:「槐哥。」身子更是輕輕一顫。   她為什麼如此激動呢?原來雪槐這一手名為喜鵲登梅,乃是夕舞的得意功夫,當年的夕舞十分頑皮,常在雪槐舞劍時,跳到雪槐劍尖上,雪槐舞劍,她也舞劍,一個俏巧的身子就像一片棉絮一般,牢牢沾在雪槐劍尖上,再不會掉下來。玩得久了,雪槐竟也會了,這時便施了出來,夕舞觸景生情,因此格外激動。   魔屠南見雪槐竟站在了自己劍刃上,又驚又怒,雙手一輪,將巨劍如風車般急舞,奈何雪槐一個身子就像是沾在劍刃上,他舞得驚天動地,雪槐卻是背手從容,反而微笑起來。   「小子無禮,看劍。」魔屠南看魔屠北甩不下雪槐,急了,一抬劍,劍上又有小劍射出,雪槐卻仍不肯下來,急舞巨劍的魔屠北也幫了他的忙,等於是帶著他身子躲劍,實在沒有躲開的,便舉劍格開。   「豈有此理。」左右兩面魔屠東魔屠西齊聲怒喝,一左一右急旋而來。   「真當我怕你們不成。」雪槐這會兒也起了真火,猛地裡暴喝一聲,將身一縱,迎著左面的魔屠東便衝上去,一劍狂劈在魔屠東劍輪上,他這一劍召來了神劍靈力,加上萬屠玄功催動了己身靈力,兩力相加,試想是何等力道,但聞轟的一聲巨震,山鳴谷應,強烈的勁氣激得谷中衰草盡伏。魔屠東劍輪消散,一個身子給雪槐劈得滾地葫蘆般向後直滾出十數丈外。   他這一劍如此力道,可驚住了魔屠南三個,三人張大嘴巴,一時都看呆了,而魔屠東好不容易收住勢子,想站起來,雙膝卻又一軟,一跤坐倒,老臉一時間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白是內腑受了震盪,紅嘛,老傢伙不好意思呢。   雪槐執劍斜眼看向魔屠南三個,冷哼一聲,閃身出谷。魔屠東跌倒爬不起來,合圍之勢已破,再攔不住他。   「不要走。」魔屠南三個又驚又怒,急要追出,卻早不見了雪槐身影。   夕舞飛掠而至,俏臉上又驚又怒,叱道:「四個人圍一個竟也叫他走了,還真是本事啊。」   「公主恕罪。」魔屠南四個腑身認罪,魔屠北有些不甘心,道:「我們雖是合圍,但不能使戳魂陣,所以。」   「還要強辨?」夕舞怒叱:「你們四個合力,無論如何也要比他強得多,一定要使戳魂陣做什麼,哼。」   她一聲怒哼,魔屠南四個嚇得皆是身子一抖,再不敢做聲。   夕舞卻突地又笑了,道:「不過你們攔不住他也在我意料之中,這人從小善打爛仗,情勢越險惡,越能激發他的潛能,越能創造奇跡,花樣百出,再強勢的人碰上他也是頭疼之極。」   魔屠南抬頭,道:「原來公主認識這叫雪槐的小子。」   夕舞不答他話,眼睛望向雪槐掠去的方向,臉上泛起一個笑意,低叫道:「槐哥啊槐哥,我發現你是越來越了得了,也越來越好玩了,好,我們就再來玩玩。」眼珠一轉,已有主意,飛身出谷。   雪槐出谷,骷碌鬼王幻形出來,一臉喜色道:「恭喜主人生出不歸谷。」   雪槐哼了一聲,道:「什麼恭喜不恭喜,那什麼魔門四劍不過如此而已,你太誇張了吧。」   「絕不是我誇張。」骷碌鬼王搖頭:「不歸谷確實恐怖之極,但奇怪的是,他們對主人似乎沒什麼殺意,沒用戳魂陣,為什麼呢?」他鬼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雪槐可沒心思理他,躍上一個高嶺,運劍眼搜索無花,心中忽地狂跳,他沒看到無花,卻看到了夕舞,正被兩個鬼面人追殺,邊打邊逃。   雪槐腦中熱血上衝,再不顧一切,急掠過去。夕舞被追殺甚急,猛地向一個山洞裡射去,雪槐劍眼忽地發覺,那山洞竟是一頭魔獸的巨嘴所化,夕舞這一進去,豈不正送到魔獸肚子裡,一時間魂飛魄散,狂叫道:「夕舞小心。」萬屠玄功猛地暴長,閃電般射到夕舞身後,拉著夕舞的手向後一甩,將夕舞甩出。那魔獸巨嘴中卻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他身子恰又是往前衝,頓時就給那吸力扯得直向嘴中射去,魔獸巨嘴同時合攏。   這時猛聞一聲驚呼:「槐哥。」   夕舞已到魔獸嘴外,聞聲扭頭,卻見是碧青蓮飛掠而來,看那勢子,竟是要直衝到魔獸巨嘴中去拉雪槐,夕舞心中一時不知如何生出一股醋意,也叫一聲:「槐哥。」搶先一步掠向魔獸嘴中,伸手便去拉雪槐。   雪槐這時正在魔獸肚中發出的吸力中掙扎,沒想到夕舞竟會返回來拉他,豈不兩個都要送在魔獸嘴中,大驚之下神力陡生,猛地掠回數丈,雙手托著夕舞的腰便向外急拋出去,那魔獸巨嘴離著合攏還有一段距離,雪槐這一拋又盡了全力,夕舞完全有可能在魔獸巨嘴合攏前射出去,然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先前幻化為鐘乳石的魔獸滿嘴的牙齒突地激射出來,夕舞猝不及防,兩枚牙齒一上一下,正擊在她胸背間,剎時間鮮血狂噴。   雪槐心膽齊裂,狂叫:「夕舞。」不知何處生出一股巨力,竟掙脫魔獸吸力,急射出來,這時碧青蓮也到了,手指一彈,一粒青蓮子飛出,到魔獸嘴邊化成一朵巨大青蓮花,靈光閃爍,竟將魔獸合攏的巨嘴擋住。伸手一把抱住夕舞退了出來,雪槐也跟著射出。   那魔獸不知死活,竟仍要來咬,雪槐怒吼一聲,當頂一劍,此一劍之力,可想而知,竟將魔獸一個巨頭一劈兩半。   此獸名為吞天雲獬,乃是夕舞召來,本是想誘雪槐入它口中,悶暈後擒之,本來雪槐全不知機,眼見成功,偏偏這時候碧青蓮剛好趕來,那時候夕舞心裡就只想到不要讓碧青蓮衝進去後和雪槐在一起,所以自己搶先一步進去,本來問題也不大,她自有命吞天雲獬張口之術,悶不壞她,再想不到雪槐卻會突然間把她往外甩,那吞天雲獬雖有靈異,但夕舞在它嘴裡,如何看得見,竟就弄巧成拙,身受重傷,雪槐一劍劈了吞天雲獬,夕舞也同時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夕舞,夕舞。」眼見夕舞噴血昏迷,雪槐驚得手腳冰涼,但知道此時驚慌不得,從碧青蓮懷中接過夕舞,隨即呼喚神劍靈力,他知道神劍靈力療傷極為神異,夕舞雖受雖重,但只要神劍靈力入體,自當大為好轉,然而不知怎麼回事,連試幾次,卻怎麼也接觸不到神劍靈力,沒辦法,只好將已身靈力緩緩注入夕舞體內,他靈力的本源來自神劍,想來該當有療傷之效。   過了好一會兒,夕舞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雪槐,她嘴邊露出一個衰弱的笑,道:「槐哥,我要死了嗎?」   「別說傻話。」雪槐強裝出一個笑臉,道:「你只是受了一點點小傷,很快就會好的。」但他心裡知道,夕舞的傷實在是沉重之極,心脈中的生機極為微弱,就像風中一點點的燭光,隨實都可能熄滅。   「我知道我要死了。」夕舞又笑了一下,定睛看著雪槐,想舉起手摸摸雪槐的臉,卻是抬不起來,道:「槐哥,我發現一個秘密,我以前並沒有很喜歡你,但最近,突然之間就很喜歡你了,能死在你懷裡,我很開心。」   「你不會死的,夕舞,我告訴你,我不會允許你死的。」雪槐竭力強忍著才把自己的聲音放低,他實在驚慌害怕到了極點,還有憤怒,老天爺沒有道理在他眼前奪走他的夕舞的,但他就是呼喚不到神劍的靈力,而夕舞的生機卻是越來越弱。   「你很壞,詭計多端,從來也沒打輸過,但這次你打不贏了。」夕舞笑,眉頭慢慢凝起來,道:「槐哥,你不要怪爹爹,他。」說到這裡,她又咯出一口鮮血,眼睛再無力睜開。   「怎麼辦?怎麼辦?」雪槐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來,看向碧青蓮:「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她。」   「她受傷實在太重,我也救不了她。」碧青蓮略一沉凝,道:「現今之計,惟有以我的千年青蓮露護住她心脈,然後上王母雪山,求西王母賜一滴玉露瓶中的金風玉露,或可救她性命。」說著,她口一張,嘴中吐出一朵青蓮花,蓮芯上一滴露珠,青翠欲滴,雪槐大喜,輕捏開夕舞的嘴,碧青蓮執了青蓮花,將露珠滴入夕舞嘴中。   這一滴青蓮露,是碧青蓮靈體精元所凝,她感覺得出夕舞背後的重重陰影,本不想救她,尤其吐出青蓮露將損傷她的道元,這一滴青蓮露,至少要她三年的修練,但她愛雪槐之心,絲毫不比雪槐愛夕舞少,知道若任憑夕舞死去,雪槐從此也將永無生趣,是以不得不救。   青蓮露入肚,夕舞心脈中生機立即由弱轉強,眼皮抬了抬,卻因太過衰弱,無力睜開,睡了過去,但至少不是昏迷,這中間的區別雪槐自然看得出來,喜極而泣,看向碧青蓮道:「青蓮,謝謝你。」   看他如此激動,碧青蓮心中也不知是酸是澀,道:「小事一樁,不過要想徹底治好她,還得向西王母去求金風玉露。」   「我現在就去。」雪槐抱著夕舞站起,卻猛地想到無花,一時為難,有心請碧青蓮代為出手,又不好冒然開口,只得問道:「對了青蓮,你怎麼突然到了這裡,有事嗎?」   碧青蓮幽幽的看向他:「沒事就不能來看你嗎?」眼見雪槐尷尬,又有些不忍,輕歎口氣,道:「最近七殺教猖狂之極,到處拉人,或逼或誘,瘋狂擴張,前不久又盯上了百花山莊,那莊中有七十二花木之靈,俱有神通,但素來潛心清修,不問世事,若給逼入邪教,實我正教一大損失,所以我奉師命去相助,知道你在這裡,順便就來看看你啊,你好像話只說了一半,是有什麼事嗎?」   「沒事。」雪槐忙搖頭,碧青蓮要做的事重要得多,可不能拿無花的事來麻煩她,另外他也想到,巨犀無非是要逼無花讓步,不會輕易害他性命,等救了夕舞再去救他也不為遲,想到這裡,對碧青蓮道:「即如此,那你去百花山莊,我上王母雪山去。」   「就這麼急著趕我走?」碧青蓮輕嗔,卻又一笑,道:「槐哥,跟你說,就你這麼去,救不了夕舞的,西王母為西方四聖之一,乃神道中性子最怪僻的一位神道,除非是她想見的人,否則誰也進不了她的瑤池宮,連大門都進不了,你怎麼能求得到金風玉露?」   「那怎麼辦?」雪槐大急。   「所以我說你別趕我走啊。」碧青蓮笑:「但西王母卻和我師父投緣,曾請我師父去她宮中賞過兩回蓮花,如果我求我師父修書一封給你送去,西王母或許會賣我師父一個面子,賜你一滴玉露。」   「太好了。」雪槐大喜,叫道:「青蓮,請你一定跟尊師求求情,請他修書一封。」   「我真恨不得那個受傷的人是我啊。」碧青蓮輕歎一聲,看了雪槐道:「槐哥,是你的事,我不會不盡心的,你帶了她去王母雪山吧,我自會請師父修書替你送上山去。」   她的深情,雪槐如何不知,這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道一聲多謝,轉身奔向王母雪山。   王母雪山遠在萬里之遙,雪槐遁術雖快,也用了近三天時間才到雪山之下,中間夕舞醒來了兩次,卻只是略略睜一睜眼,便又昏睡過去,途中雪槐始終以靈力緩緩注入她體內,卻也只是穩住夕舞傷勢,並不見有半點好轉,而雪槐一直感應不到神劍靈力,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雪槐這時也不知荷葉道人的信送上山了沒有,心中焦急,只管闖上山去,西王母瑤池宮在王母雪山最高的王母峰上,便以遁術也要爬小半個時辰,雪槐爬到一半,山上忽有冰雹打下,雪槐立知是守山神道不許他上山,心中焦急,暗想:「難道荷葉道人的書信還未送到?」不甘就此退回,猛地跪下,對著山上抱拳道:「小子雪槐,冒昧上山,只因舍妹身受重傷,懇請西王母娘娘賜一滴金風玉露,救命之恩,小子感激不盡。」說著連連叩頭。   他說話之時,山上冰雹不再打下,但他叩過頭爬起來再往上走,冰雹卻又打將下來,看來叩頭全然無用,雪槐沒有辦法,想:「青蓮說得不錯,看來只有等荷葉道人的書信到了,該不要多久了吧。」這麼想著,便後退一段,找一個避風處坐下,將夕舞抱在懷裡。   這三天來,直到這會兒,他才有空好好的看夕舞,眼見她小小的臉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心中愛憐無盡,低叫道:「夕舞,夕舞,你一定要好轉來,只要你能好轉來,不論要我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先前的冰雹卻震醒了夕舞,睡了三天,也多少有了點精神,這時聽了雪槐的話,卻就睜開眼來,看了雪槐道:「槐哥,你真的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夕舞,你醒了,好點了沒有?」見夕舞醒來,雪槐大喜。   夕舞卻只是看著他,道:「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是。」雪槐用力點頭,一臉莊嚴道:「只要你能好轉來,不論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   「啊呀,不要扳著個臉,難看死了。」夕舞皺了皺眉頭,眼光去雪槐臉上一轉,忽地頑皮的一笑,道:「那我現在就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重睹她那種俏皮的帶點惡作劇的笑,雪槐心中充滿溫馨,從小到大,每當夕舞想到了捉弄他的主意的時候,總會有這樣的笑,這笑容,正是他睡裡夢裡,千百次的陪伴啊,他曾以為永遠不會回來了,但今天又看到了。一時激情翻湧,道:「好,你要我做什麼?」   夕舞一時間卻不開口,只在他臉上看著,眼中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槐哥,你先老實答我,你親過碧青蓮沒有。」   雪槐沒想到她竟會在這會兒問起這個問題,一時間又是尷尬又是為難,他知道夕舞小性兒,若老實答她,只怕她要生氣,但騙她,卻又不願,左思右想,終於點了點頭,低聲道:「是,但是。」但是什麼卻又說不下去,他總不能說是碧青蓮硬要吻他吧,雖然是事實,但碧青蓮真情一片,他可不忍說這樣的話。   夕舞只是幽幽的看著雪槐。那天碧青蓮撲到雪槐懷裡親他,她是親眼看到的,這時只是試試雪槐,這時眼見雪槐一臉為難,心中暗暗搖頭:「唉,傻傻的槐哥,為什麼你永遠是這樣,有時是極度的聰明,有時卻又是莫名的傻蛋呢。」低低哼了一聲,道:「我要一個雪球。」   雪槐不知她要雪球做什麼,也不知她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只得抓一個雪球,夕舞接了,卻突地去他唇上擦起來,雪槐莫名其妙,要躲,夕舞卻喝道:「不許動。」   雪槐只有不動。夕舞永遠有那麼多他不明白的花樣,但不明白不要緊,只要她高興就好。   夕舞用雪球將他的嘴唇細細的擦了兩遍,展顏一笑,道:「好了,乾淨了。」說著閉上眼睛,沒有什麼血色的小小的唇輕輕噘起,道:「吻我。」   雪槐全身劇震,如受雷擊,一直以來,夕舞就像一隻蝴蝶,雖然總在他身邊飛舞,雖然常常象蝶兒戲花似的還要作弄作弄他,但卻又是驕傲而又高貴的,有一根無形的線,牢牢的擋在那兒,雪槐無論如何也不敢愈越,因此雖以生命愛著,卻即不敢開口,更不敢去碰她。卻再想不到,她會在這會兒主動索吻。要知這是一根線,跨過這根線,他和她的關係就完全不同了。過於驚喜,竟就那麼呆住了。   「傻樣。」夕舞從眼睫毛裡偷看著雪槐發呆的樣子,忍不住輕笑:「我數一二三,再不吻我,就永遠都不許你吻我了。」   她的笑把雪槐從極度的驚喜中喚醒過來,慢慢腑下唇,吻在了夕舞的嘴唇上。   兩唇相接,雪槐腦子裡突然像有一個什麼東西轟的一下炸了開來,腦中一片空白。他在吻著夕舞的唇,但卻好像沒有感覺,他能覺察到夕舞小小的舌頭在他的嘴裡像小蛇一樣的鑽來鑽去,卻完全不知道回應,甚至,他都忘了吮吸,只是將唇貼在了夕舞嘴唇上。   不過雪槐心裡始終記得一點,夕舞身上有傷,不能太激動,雖然他想就這麼吻著夕舞的唇,一生一世,但還是強自克制,分了開來。   正如他擔心的,由於激動,夕舞臉頰發紅,有些喘,對他虛弱的一笑,似乎想撒撒嬌,卻終是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雪槐全身似有火燒,他猛地站起來,對著山頂跪下,大聲道:「王母娘娘,小子雪槐頓首百拜,請你救救舍妹。」叩了三個頭,復向山頂掠去,剛上得一段,山頂上又有冰雹打下,看來不是荷葉道人的信還沒到,就是西王母完全不近人情,不願相救。   雪槐下定決心一定要上山求得玉露,冒著冰雹往上衝,那冰雹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先還只有拳頭大,到後來已比大南瓜還大,且急如密雨,讓人完全沒地方躲。雪槐只得急舞寶劍,雖將冰雹擊碎,但飛揚的冰霧飄灑開來,夕舞頭髮上已沾了一層水珠,平時或許不要緊,但傷後體弱,如何受得風寒?雪槐驚怒交集,運劍眼看上去,卻沒看到西王母,而是兩隻雪猿,身高過丈,金睛白毛,一左一右抓了雪團打下來,打出的是雪團,到下面就成了大冰雹,與獨角海鬼凝水成冰十分相似,只是沒有獨角海打出的冰塊那麼大,顯然功力不如獨角海鬼。   這兩隻雪猿必是西王母用來守山的,雪槐心中怒火上衝:「原來是這兩隻畜生攔著。」心中思忖,先不說西王母肯不肯施捨玉露,過不了雪猿這一關,上不了山,一切白搭,眼光一掃,見左側不遠處一塊巨岩,可擋冰雹,當即縱身過去,先脫了自己外衣輔在雪上,在夕舞耳邊低聲道:「夕舞,你躲一下,是兩隻雪猿做怪,我打服它們,就可上山了,只一下就好。」輕輕放下夕舞,眼發電光,暴喝道:「那兩個畜生,再不讓路,我不客氣了。」   兩隻雪猿如何肯聽他嚇,仍是將冰雹不絕打下,雪槐大怒,厲叱一聲,萬屠玄功運到極致,劍一指,穿透冰雨,猛往山上射去。   那兩隻雪猿沒想到雪槐有如此道術,竟能穿透冰雹網衝上來,相對吱吱一陣亂叫,也不知是驚是怒,卻是不肯退去,反而一左一右猛撲上來。   雪槐更怒,長劍高舉,迎著左面那頭雪猿一劍劈下,劍氣呼嘯,直有開天劈地之威,那雪猿大驚,不敢直攖劍鋒,縮身後退,它卻不知,雪槐這一劍看似威猛,其實只是虛招,因為雪槐知道,這兩隻雪猿必是西王母的守山神怪,若斬了兩猿,先不說西王母問不問罪,至少玉露是絕對求不到了,因此殺是殺不得的,只能制服它們,讓一條路上山,眼見雪猿後退,雪槐跟蹤急進,閃電般一拳打在那猿心窩上,雖是拳頭,但想他這一拳是何等力道,雪猿雖有厚厚一身長毛護體,仍是經受不起,慘嗥一聲,抱著心窩軟倒在雪地上。   另一猿驚怒萬分,急撲過來,雪槐長劍挑起一蓬雪往那猿臉上一撲,趁它兩眼被迷,一步急進,也是一拳打在心窩上,那猿也同樣軟倒在地,縮成一團。   雪槐用劍指了兩猿,厲聲道:「老老實實躺著再莫要動,否則我就真不客氣了。」兩猿疼得吱不了聲,只是將頭亂點。   打服兩猿,雪槐剛要回頭抱了夕舞上山,卻猛聽得山頂上一聲厲叱:「何方邪物,敢來窺我山門,不要走。」   雪槐急抬頭,但見山頂上半雲半霧中,立著一位娘娘,鳳目高額,滿身珠飾,兩眼如電,讓人不敢逼視,但真正讓人心生凜冽的,是她下半身竟是一條蠍尾,在身後高高翹起,尾尖上藍光幽幽,發射著讓人心底生涼的寒光。這時那尾尖上正有一道寒光射出,射向山下遠處。   不要說,這必是西王母了,雪槐只聽說過西王母為西方四聖之一,神通了得,再不想生得如此凶怪,卻不知她為何發威,先以為是對著自己,但馬上看出蠍尾寒光指向不對,急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復回轉頭來,剛要向西王母下拜,陳情求藥,卻見西王母看了他喝道:「兀那小子,你那小情人給邪物掠走了,還不快追。」   雪槐大驚,急到巨岩下,果已不見了夕舞身影,這一下直驚得毛髮陡立,急運劍眼搜索,但見遠遠的一團黑霧,正以極快的速度往前飛掠,這黑霧自是掠走夕舞的邪物了,雪槐狂叫一聲,死命追去,那黑霧卻比他的遁術快得多,追出數百里,竟是不見了。   夕舞本已重傷垂死,再給邪物掠去,哪裡還有活路?失去黑霧蹤跡的剎那,雪槐一顆心幾乎是不跳了,此後上天下地,也不知跑了幾千里路,更將劍眼運到極限,卻再也看不到夕舞身影。   直到筋疲力盡,再也駕不起遁術,雪槐才在一個山嶺上落下來,跪倒在地,悲聲叫道:「夕舞,夕舞。」   這時骷碌鬼王忽地現身出來,躬身道:「主人不必過於悲傷,夕舞小姐可能沒什麼事?」   「什麼?」雪槐抬眼急叫:「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看清是誰掠走了夕舞嗎?」   骷碌鬼王眼中露出一股恐懼之色,道:「那黑霧裡面,有一股極強極凶的力量,我看不進去,但我當時注意到了夕舞小姐,黑霧到時,她睜開了眼睛,還叫了一聲,似乎認識那黑霧裡的人,不過夕舞小姐叫聲太低,我沒聽清她叫的是什麼?但有一點老奴絕對可以肯定,夕舞小姐被掠走時,臉上沒有驚慌的神情,所以我猜她可能不會有事。」   雪槐呆住了。腦中閃過在巫靈時的一切,夕舞為什麼突然會道術了?那麼多邪怪為什麼都隱隱約約的似乎和夕舞有關係?雖然雪槐後來因想到天眼神劍見夕舞不叫而找到了替夕舞開脫的理由,例如夕舞突然會道術可能是和他一樣有了奇遇,那些邪怪更只可能是冬陽王為了霸業請來的,但還是有許多疑點,先前和夕舞在一起,這些疑點他全忘了,但這時卻一個個冒了出來。   對這些疑點,雪槐不敢往深裡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夕舞絕不是以前在巨犀時的那個單純的夕舞。   那麼,骷碌鬼王說夕舞認識掠走她的人,便很有可能。   雪槐心中又驚又疑,但心中的驚怕終於稍稍平復,不管夕舞背後有什麼人什麼事,也不管那帶走夕舞的是什麼樣的驚天邪怪,只要對夕舞無害,便一切好說。   不過只過了一會他又擔心起來,夕舞重傷垂死,那帶走夕舞的人能救夕舞嗎?左思右想,只能往好裡想,想:「看那人駕黑霧時的功力,遠在我之上,而且明知西王母處有金風玉露還要帶走夕舞,證明他應該另有辦法救夕舞。」   這麼想著,心中暫安,這時才覺得精力透支得厲害,要知他方才驚慌之下死命狂奔,尤其一刻不停的運劍眼四下搜索,都是極耗精力的,如何能不累,當下盤膝坐下,將萬屠玄功運了兩遍,精力才緩緩恢復。   睜眼站起,一時卻不知到了何處,運劍眼一看,卻突地看到一人,竟是紅娘子,在向一處莊院張望,雪槐劍眼看過去,她似乎有了感應,一閃而逝。   雪槐心中疑惑,也看那莊院,但見莊中隱隱有靈力潛移,顯然不是普通的莊院,而是隱得有身具靈力的高人。   「這莊院是什麼所在,紅娘子這邪怪又張它做什麼?」雪槐心中思忖,忽地想起碧青蓮所說最近七殺教瘋狂擴張,用威逼利誘的手法到處拉人入教的話,暗叫:「紅娘子這邪怪莫非是在打這莊中主人的主意?」   想到這裡,當即下嶺來,奔向那莊院,雖然此時實在不得閒,一是到底不放心夕舞,還得要找,即便找不著夕舞,還有無花呢,也得要救,但無論如何,不能眼看著紅娘子生出害人之心而袖手不管,至少提醒一句莊院主人小心戒備也是好的。但到莊院外,卻又遲疑,他不知莊院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又只是看到紅娘子在往莊院裡張望,沒有證據說紅娘子一定會來侵犯莊院,怎好就這麼闖進去讓那主人小心?那主人說不定還以為他是神經病呢。   躊躇間,卻見一輛牛車向莊中而來,車中裝得滿滿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十分吃重,那路上恰有個泥坑,車輪一滾進去,便就陷住了,車伕是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叱喝著將那牛抽了一陣,拉不出來,自己便又在後面推,但那一車裝得實在太重,如何推得動,雪槐心中一動,過去道:「我來幫你。」到大車另一面輕輕一提,大車便出了泥坑,那車伕大喜,對雪槐道:「這位兄弟好力氣,多謝你了呢。」   雪槐忙說不用,裝做有意無意的道:「你是這莊裡的,這莊子好氣派啊,卻不知莊主是哪位老爺?」   見他問,那車伕大拇指一翹,道:「這是孫大官人的莊子,說起孫大官人,這方圓百十里都是有名的呢,不但是有錢有勢,而且最是神通了得,會唸咒作法,又會放飛劍除怪,那可是真本事呢,不像一般的和尚道士,一把桃木劍舞啊舞的騙人。」   「紅娘子張這莊子不是無因,果然是個有來歷的。」雪槐暗暗點頭。   那車伕這時卻向他望過來,道:「兄弟你打聽這個做什麼?莫不是想來莊子裡做事?那你還真來得巧,明後天莊子裡要來貴客,所有人都忙得要死,正缺人手呢。」   雪槐不喜歡打扮,身上從來就一件青布衫子,加上這幾天先是為無花憂急,沒心思換衣服,後更帶了夕舞趕了幾天路,更弄得灰頭土臉,那有眼光的,自能從他眼光中看出昂然之氣,不敢小看了他,但在這馬伕眼裡看來,不過是個和他一樣的討生活的年青人,所以有這一想,倒正中雪槐下懷,抱拳道:「正是,如果得蒙大哥推薦,感激不盡。」   「包在我身上。」那車伕一拍胸膛,道:「平日我也不敢說,這次絕對錯不了,孫管家本就放話要招人,尤其我那馬房裡,你想貴客來會有多少馬啊,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你就跟著我做了。」   「又是馬伕?」雪槐暗笑,當下裝作大喜點頭,幫著趕車進莊,通了名字,那車伕叫孫平,扯起來也還是莊主本家,管家叫孫錢,莊主叫孫進。   進莊,孫平帶雪槐見了管家孫錢,乃是個四十來歲的小眼睛中年人,一口答應雪槐來莊中做事,說好一年一弔錢,先在馬房裡幫孫平。   馬房裡無非是和馬打交道,雪槐倒也拿手,而且這時莊主貴客沒來,還輕閒,雪槐零碎忙著,心中思忖:「紅娘子不是今晚便是明晚一定會來,對付了她再去救無花不遲。」只是擔心夕舞,但擔心也沒用,沒地方找去,且骷碌鬼王的話也多少叫他放心。   下午孫錢去附近城裡買了酒來,雪槐孫平幫著往廚房裡搬酒,搬著酒罈子不得到嘴,可把雪槐饞得口水直流,卻也沒辦法,正搬著,忽聽到一聲女子尖叫,卻是內院出來個滿身珠飾的紅衣女子,走得急,在拐角處撞了人,叫呢。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一張瓜子臉倒也還有兩分姿色,只是眉含凶氣,本是她撞了人,她卻眉頭一豎,叱道:「我打死你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她手中拿著根馬鞭子,似乎是要出去,這時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給她撞著的也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一件淡綠衫子,衣著平樸,可能是莊裡的下人,但五官卻十分秀氣,遠在那紅衣女子之上,她本來端著一盆衣服,撞翻了,忙去地下撿,伸出的兩隻手有些紅腫,顯然是凍的,雖然開春了,水還是涼呢,而那紅衣女子那一鞭,卻恰好就抽在她左手通紅的手背上,立即鼓起一道高高的血印子,綠衫女孩子痛叫一聲,抱住了手。雪槐眼尖,能看到她的指尖在發抖,被凍傷了的手再抽上一鞭,想得到有多痛。   「你還敢叫?」紅衣女子聽到綠衫女孩子的叫聲,厲叱一聲,竟又是一鞭抽下去,這一鞭打在那綠衫女孩子抓著左手的右手上,頓時又起了一道血印子,綠衫女孩子痛得雙手發抖,卻咬著牙關,不敢叫出聲來,眼眶裡已是珠淚直滾。   聽她不叫,紅衣女子滿足了,哼了一聲,叫道:「今天就打你這個樣子,下次仔細了。」走了出去。那綠衫女孩子抱著雙手默默哭了一會兒,收起衣服進了內院。   「大小姐真可憐。」孫平看著綠衫女孩子的背影,歎了口氣,搖頭。   雪槐吃了一驚,道:「你說她是大小姐?」   「是啊。」孫平點頭:「只不過她娘親過世得早,沒了依靠,從小到大,便就是二小姐碗中的下飯菜,倒比一個丫頭還不如呢,一般的丫頭,二小姐也不會老欺負她不是。」   「難道老爺不管?」   「老爺重男輕女,他眼裡只有三少爺才是個寶,那是和二小姐一個娘的,夫人又厲害,你想,這個樣子,大小姐有見天的地方沒有?」孫平說著搖頭,又說起日常見到的一些事,雪槐大致瞭解了,孫進兩女一子,大女兒名孫熒,二女兒孫芳,最小的兒子孫劍這時跟著孫進的師父九葉道人在學藝,不在莊裡,也到這時候雪槐才知道,孫進竟是出身佛道五觀三寺中的鐵劍觀。   五觀三寺中的五觀是三清觀、青蓮觀、老君觀、飛龍觀、鐵劍觀,三寺是天竺寺、水月寺、真如寺,五觀三寺為天下道觀僧寺之首,屢出高僧高道,五百年前滅魔,就是五觀三寺聯手發起,滅魔的主力也主要是五觀三寺中的得道高人,但損傷最慘重的也是五觀三寺中人。   「孫進出身了得,紅娘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可見七殺教是越來越猖狂了。」雪槐暗暗擔憂。   天近黃昏,也忙得差不多了,只等著吃飯,雪槐酒癮卻發作了,運劍眼去廚房附近瞄,思謀著趁沒人偷罈酒出來,卻一眼看到了孫熒。   孫熒跪在一處牆角,面前擺著一盆花,她細細的看著花兒,口中喃喃念叨:「花兒花兒,加把勁兒,明天就是娘的忌辰了,你們都要開哦。」說著閉了眼睛,雙手合在胸前,手背上兩道血印子高高隆起,不過她好像忘了痛,喃喃道:「娘,娘啊,明天就是你十週年的忌辰了呢,熒兒什麼也沒有,就栽著一盆花,明兒花開祭娘,他們說,花開就是花在笑,花笑了,娘在天上也要天天笑啊。」   她細聲的自語著,不知如何,聽在雪槐耳裡,眼眶卻突地有些發潮,可憐的女孩子,什麼也沒有,栽一盆花來祭娘,她並沒有隻言片語說到自己的苦處委屈,卻只想到花開了,娘會笑。   便在這時,腳步聲忽起,卻是孫芳回來了,孫熒急忙站起來,低首縮身,孫芳瞟她一眼,哼了一聲,剛要過去,卻一眼看到了旁邊的那盆花,住腳叫道:「這花到開得早。」這時剛立春不久,許多花都沒開,孫熒這盆花可能是她照料得精心,已開了四五朵,還有幾個花蕾兒,估計到明天也就全開了。   聽她說到花。孫熒身子一顫,不自禁的跨一步擋在了那盆花前面,其實她若不去擋,孫芳說不定看一眼也就走了,她這麼一擋,孫芳立時眉毛一豎,叱道:「咦,你膽子倒大了,滾開。」   孫熒身子又是一抖,卻是不動,大起膽子抬頭看向孫芳道:「二——二妹,你不要碰這花吧,你院裡那麼多花,就要開了的,這花又不貴氣。」   「我叫你滾開。」孫芳根本不聽她的哀求,手一伸,將孫熒撥出去老遠。   孫熒一跤跌倒,忙爬起來,眼見孫芳走到花面前,急得眼淚直噴出來,叫道:「二妹,我求你了,那是我明天祭娘的,求你不要摘好不好?」   孫芳一愣,臉上閃過一抹冷笑道:「哦,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孝心,好,不摘就不摘。」   「謝謝二妹。」孫熒破啼為笑,話未落音,卻見孫芳突地伸手,猛地一把將那開了的幾朵花全抓在了手裡。   「啊。」孫熒失聲尖叫,孫芳卻是仰天狂笑,邊笑手邊揉動,揉得稀碎的花瓣紛紛落下。   「這女子還真是惡毒。」雪槐咬牙暗罵。   孫芳把手裡的花揉碎,見還有幾個花蕾,又要伸手,孫熒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勇氣,猛衝過去,一把把花盆抱在了懷裡。   孫芳大怒,叱道:「好膽,敢跟我做對了,放下。」   孫熒卻不肯放下,反抱得更緊了,很顯然,她要護住那幾個花蕾,孫芳更怒,猛地揚起鞭子,叫道:「竟敢不聽我的話,我打死你。」一鞭就抽了下去。孫熒急轉過身子,聽任鞭子落在身上,卻將花盆牢牢護著。   孫芳連打兩鞭,見孫熒仍不肯放下花盆,越怒,咬牙叫道:「好,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我就不信打不服你。」   「你打死我好了。」孫熒猛地抬頭看她,眼中有一種不惜一切的勇氣。雪槐可以肯定,她就算死了,今天也絕不會放下花盆。   有一種人,你可以打死他,卻就是不能讓他屈服。   「那你就死吧。」孫芳厲叫一聲,鞭子帶風,再次猛抽下去。   「欺人太甚。」雪槐身子一晃,霍地到了孫熒前面,一把抓住了孫芳打下來的鞭子,一扯,鞭子到了他手裡。以雪槐的身份,本來無論如何也不適宜管孫家的家務事,但他實在忍不住了。   鞭子脫手,孫芳猛吃一驚,捧著手退後一步,一時間沒看清雪槐,先自發怒:「好大的膽子,想死了不成。」但與雪槐目光一對,可就嚇得連退兩步,同時也看清了,雪槐是個她沒見過的陌生人,頓時就尖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有刺客。」   這一叫,頓時四處腳步聲亂響,孫平孫錢都來了,孫芳指著雪槐叫:「有刺客,快抓住他,快取我的劍來。」   「二小姐,他不是刺客,是今天新招的馬伕呢。」孫錢忙上前解釋,同時狠瞪雪槐,怒叱道:「你是作死了,這等沒眼色,竟敢衝撞二小姐,快給二小姐跪下叩頭認錯。」   「什麼事這麼吵。」一個沉渾的男聲響起,隨著聲音,左面月洞門裡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目儒雅,但兩眼開合間卻是精光逼人。   雪槐只一眼便看出這人必是莊子主人孫進,急收斂靈力,只裝出一副粗莽的樣子。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讓孫進對他起疑心,因為他沒辦法說清楚。   孫錢忙上前道:「老爺,沒什麼事,是今天新招的馬伕因為不認得人,衝撞了二小姐。」   孫進在雪槐身上掃了一眼,也沒在意,看了孫芳道:「好了,你娘等著你吃飯呢。」眼光在孫熒身上一溜,皺了一下眉頭,卻沒吭聲。   聽說雪槐只是新招的馬伕,孫芳也就不當回事了,卻一眼看到了孫進溜到孫熒身上的目光,眼珠子一轉,忽地湊到孫進面前挽住了他胳膊道:「爹,我想到了,姐姐這麼大了,也該嫁人了呢。」   孫進又去孫熒身上一溜,嗯了一聲,沒吱聲,看了孫芳道:「好了,先去吃飯。」   孫芳卻拉著他,指向雪槐道:「爹,你看這人,粗目大眼的,也還壯實,而且剛才我和大姐爭吵,他著實幫著大姐呢,可見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大姐如果嫁給他,真正不錯呢。」   「胡扯。」孫進哼了一聲:「他只是一個馬伕,怎麼和你大姐般配?」   「馬伕有什麼不好。」孫芳叫:「現在雖然低賤了些,但我們可以遍請鄉鄰親戚,幫他張張面子啊,到時大家都知道是大姐丈夫,自然高看一眼不是。」她邊說邊笑,眼光在雪槐孫熒身上溜來溜去,大是得意。   雪槐一直冷眼看著她,對她的心思自然明白,她定要孫熒嫁給雪槐,即不是關心孫熒年紀大了,也不是真看雪槐順眼,而是安著個作踐孫熒的心,無論如何說,孫熒也是個小姐身份,嫁一個馬伕,還不給人笑死,她就是要看孫熒的笑話。   「行了,這事過後再說吧。」孫進自然不會明白孫芳的心思,但有一點,他女兒嫁給馬伕他還是不願意的,但孫芳即生出此心,不達目地如何肯放手,看了雪槐道:「你叫什麼名字。」   孫錢忙代答道:「他叫雪槐。」   「爹,你聽這名字也不錯嘛。」孫芳叫,對孫錢道:「他在馬房裡做事,你們不要欺負他,等我和娘去說,讓娘許婚,他就是我未來的大姐夫了呢。」這才拉著孫進去了,一路上還在咯咯的笑。   孫平自也拉著雪槐出來,到外面,猛拍他肩道:「你小子好福氣啊,大小姐可美得像花一樣呢,雖然命苦了點,但這一地的人都說,誰要是娶了她,那是前世積德呢。」   雪槐搖頭不答,運劍眼看孫熒,卻見她正一點點的將被孫芳揉碎的花瓣撿起來放到花盆裡,邊撿邊暗暗的落淚,全撿起來後,連花盆一起搬著向後院走去,雪槐估計她是要把花盆搬到自己房裡去,不好看女孩子的閨房,收了劍眼,心中暗暗感概。   雪槐估計晚上紅娘子可能會來,便不睡,盤膝練功。他從神劍身上得到靈力後,得來的靈力一直沒有長進,直到學了萬屠玄功,靈力才有長進,多練一遍,靈力便多長一分,不過雪槐發現,練功時長的功並不多,多練兩遍和少練兩遍,區別不是很大,若是不細細去感覺,幾乎可以說沒什麼區別,然而在碰到逆境或特別憤怒的事,胸中殺氣特別烈時,功力卻反而有明顯的增長。   「玄女娘娘說,一滴血,一分功,看來真是要多殺人才行。」雪槐心中苦笑,將萬屠玄功練了兩遍,又試著召喚神劍靈力,竟是動意就來,一時間也不知是該怒還是該喜,同時又發現一點,神劍的靈力似乎也在往上長,難道神劍也每天在練功?不過稍稍一想雪槐就明白了,不是神劍的靈力在長,是他的靈力長後,對神劍的潛力掌握得更多了,事實上他也知道,神劍有許多潛能他都未能掌握,最簡單的一點,神劍能看到未來,他就不行,其它的潛力肯定還有,只是他不知道,領悟到這一點,心中又驚又喜,想:「萬屠玄功和神劍都是潛力無窮,我現在擁有的,可能連它們十分之一的潛力都不到,我得加油練,現在七殺邪教猖狂,正有用處呢。」   心思翻湧間,突有所覺,急運劍眼向外看去,只是將劍氣盡量收斂,他估計是紅娘子來了,邪魔魔覺靈異,劍氣太強,只怕會驚了邪魔。   不出他所料,十餘里外,紅娘子正飛掠而來,眨眼便到了莊外,隨即仰天狂笑。她身後還跟著桃谷四鬼中剩餘的兩鬼,這時也是鬼笑不絕。   「這麼狂,看來是要來硬的。」雪槐心中思忖,先不動作,運劍眼冷眼看著,但見莊中聞警而起,數十家丁,各執槍棒,孫進自己也到了廳中,手執長劍,孫芳在他邊上,也拿了把劍,孫熒也出來了,眼眶有些紅腫,顯然到自己房裡後還哭了半夜,這時立在了人堆後。雪槐便也出去,到孫熒身後,孫熒覺得身後有人,一扭頭看到了雪槐,頓時臉一紅,急轉過頭去,但又轉回來,看一眼雪槐,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似乎還想說聲謝謝,只是不敢開口。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微一點頭,眼中含笑,孫熒臉卻又紅了,這回真個轉過頭去,再不肯回頭。   這時紅娘子和兩鬼已經進莊,孫進執劍出廳,紅娘子到了院外牆上,一眼瞟下來,卻又仰天狂笑。   「何方邪魔,敢如此發狂?」孫進勃然大怒,橫劍大叫。   紅娘子仍是大笑不絕,口中卻忽地飛出一朵紅花,斜斜的飛下來,先飛得慢,飛到一半,忽地加速,斜削進院中一個莊丁身上。那莊丁慘叫一聲,整個身子,忽地化作一蓬血花,血花在空中炸開,一滴血便化成一朵紅花,剎時間漫天紅花飛舞,十分艷麗,但廳中所有人卻都是頭皮一麻。   「見血生花。」孫進一聲驚呼,後退一步,臉上現出懼意,看了紅娘子道:「你是紅娘子。」   「還有點眼光。」紅娘子又是一陣狂笑,忽地臉一冷,看向孫進道:「孫進,你一門老小,要死要活。」   孫進執劍的手一緊,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   「想死,容易。」紅娘子一吸氣,滿院飛舞的紅花霍地排成一線,盡數飛進了她嘴裡,咂了咂嘴道:「你一門老小,夠我吃一頓的。」   「她要吃人。」孫芳一聲低叫,往孫進身後一縮,她折磨孫熒時惡形惡色,這時卻是滿臉懼意。紅娘子聽到她的叫聲,眼光去她身上一轉,嘿嘿一笑,叫道:「這麼嫩的丫頭兒,老娘最喜歡了。」   「啊。」孫芳一聲驚叫,將身子整個兒躲到了孫進身後,一張臉嚇得完全變了形狀。   雪槐冷眼看著,心中冷哼,暗想:「這世上就有這麼一種人,欺負人時,只她最惡,但真碰上了惡人,馬上就會變成一堆軟骨頭。」   紅娘子得意大笑,伸出一隻手,手掌中赫然一粒小小的紅丸子,看了孫進道,道:「這叫忠心丹,若捨不得一家老小性命,那就吞了他,發誓向教主效忠,此丹最為靈異,你發的什麼誓,他日若背叛教主,那就會應什麼誓。」   孫進背後的孫芳忽地叫道:「你這忠心丹是不是只有一粒,是不是我家誰吃都可以。」說著眼光向孫熒瞟了一眼,言下之意,自是想要孫熒來吞這忠心丹。   雪槐勃然大怒:「這女子,真是無藥可治了。」   「芳兒閉嘴。」孫進猛然厲喝,看向紅娘子,凜然道:「我正教中人,豈會向你邪教投降。」   雪槐暗暗點頭,他看得出來孫進雖出身鐵劍觀,但修為遠不能與紅娘子這等著名凶魔相比,身後就是全家老小性命,這種情況下仍敢凜然拒絕,確實需要點勇氣,想:「好,這還像個名門弟子的樣子,若和你那寶貝女兒一個鼻孔出氣,那可休怪我見死不救。」他聽了先前孫芳的話,心中已有想法,若孫進也和孫芳一樣,想犧牲孫熒來苛且偷生,他便要任由紅娘子斬了這對父女,然後出手殺紅娘子救孫熒。   紅娘子冷眼看著孫進,道:「你可想好了,你那點區區道術,可絕不是老娘對手,等一家老小全進了老娘肚子,後悔可就遲了。」   「芳兒,護了你娘從後面走,向西,師祖該在路上了。」孫進反手將孫芳一推,已身反向前撲,身劍合一,猛刺向紅娘子,去勢若電,竟是盡了全力,顯然是想拚死纏住紅娘子,掩護一家老小逃命。   「在老娘手底,誰也逃不了。」紅娘子哈哈狂笑,口一張,一串紅花沖天而起,隨即漫天飛撒下來,將整個莊子都罩住了,孫芳自然無法從後門逃走。   紅娘子同時去後腰上一摸,日月輪在手,迎著孫進劍招猛擊上去,竟是以硬碰硬,但聞「錚」的一聲,孫進的身子給震得向後一翻,功力明顯不如紅娘子,卻聽他一聲怒喝,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復又撲上,竟是十分悍勇,雪槐暗暗點頭,紅娘子卻是勃然大怒,厲叱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雙輪一分,一輪架住孫進長劍,另一輪反攻孫進下腹,孫進回劍一格,紅娘子雙輪便如狂風驟雨般攻來,再不給孫進喘氣的機會。   孫進連擋十餘輪,驀地一聲大叫,倏地退開,肩頭血光飛濺,給紅娘子月輪劃出老長一道血口子,情知不敵,猛地大叫一聲,飛天衝起,半空中去懷裡一掏,掏出一把符來,向著紅娘子一甩,那些符中途化作無數寶劍,齊射向紅娘子,同時間手中寶劍突地變大,長及丈餘,激起凌厲的劍氣,跟在那些符劍後頭,連人帶劍撲向紅娘子。   雪槐一見他沖天而起,便知他情急拚命,要以駛劍術拚死一搏,但看了孫進的駛劍術,卻不由暗暗搖頭,想:「怪道青蓮說正教後一輩中沒什麼人材,果然如此,鐵劍觀聲名赫赫,但後輩弟子駛劍之先,竟還要先放符劍迷人眼目,可也太差勁了。」   道家駛劍之術練到極處,心劍合一,可不借遁術,直接御劍而行,千里飛劍殺人,無堅不摧,神威非凡。雪槐沒學過駛劍術,一直不動手,就是想看看孫進的駛劍術,再沒想到竟是這個樣子。   紅娘子眼見劍到,冷笑一聲,口一張,竟將孫進放出的所有符劍全吸進了肚子裡,同時雙輪暴長,猛迎上孫進的寶劍,轟然巨震中,孫進一聲大叫,身子向後急翻,便如一個給人猛抽了一鞭的陀螺,直落到廳中,跌翻在地,口中鮮血狂噴,而手中劍早給震得寸寸碎裂,再無半點在手上。   「爹。」孫芳急叫,伸手扶他,孫進卻是站不起來。孫府上下人等,一齊變色。   紅娘子冷笑,看了孫進道:「現在是要死還是要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孫進又噴出一口鮮血,臉上卻是一臉凜然。   「爹,我不要死。」孫芳哭叫。   「芳兒。」孫進厲喝,但眼光隨即柔和,道:「芳兒,爹也不想你受傷害,但我鐵劍觀門下,豈可向邪教投降,不要哭,師祖自會替我們報仇。」說到這裡,轉眼看向孫熒,道:「熒兒,這麼些年,爹沒疼過你。現在要死了,你過來,和爹死作一塊兒吧。」   「爹。」孫熒眼淚噴湧而出,這麼些年,這是她聽到的惟一一句暖心窩子的話,奔到孫進身邊,卻突地扭頭看向紅娘子道:「我吃你的忠心丹,好不好?」   「熒兒。」孫進怒叫:「是我女兒,便不可貪生怕死向邪教屈膝。」   「爹。」孫熒哭叫一聲,卻仍是固執的看向紅娘子。雪槐卻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想犧牲自己拖延時間,救孫進性命。   「忠心丹可不是任何人都吃得到的。」紅娘子哼了一聲,向孫進掃一眼,對兩鬼道:「都給我拿了。」   兩鬼鬼嘯一聲,當先撲向孫進,孫熒急了,挺身一攔,哭叫道:「不要傷我爹爹。」   「小妞兒蠻漂亮的嘛。」兩鬼中的一鬼嘿嘿怪笑,鬼爪一伸,便抓向孫熒豐挺的胸部,但他沒能摸著孫熒胸乳,卻抓著了一隻手,這隻手硬如鋼爪,帶著如山巨力,只一扭,清脆的骨折聲裡,鬼爪已是斷作兩截,這隻手,自然是雪槐的。   那鬼長聲慘叫,叫聲中雪槐飛起一腳,正中他心窩,將他踢得直飛出十數丈外,撞到院牆上,污血急噴,眼見是不活了,要知雪槐雖只是一腳,那一腳是多大力量,絕不是這區區小鬼受得起的。雪槐腳往下將落未落,手中劍卻早飛起,腳挨地,劍也落在了另一鬼的勃子上,將一個鬼頭斬得直飛起來。   這過程說來囉嗦,其實從雪槐閃步上前到兩鬼喪命,不過是一眨眼間事。   事出突然,包括紅娘子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紅娘子呆看雪槐,孫進孫芳孫熒更是發呆,紅娘子發呆是再沒想到這院裡竟隱得有高手且能瞞過她的魔覺,而孫進幾個發呆,則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新招來的這個馬伕竟有如此身手。   紅娘子最先清醒過來,她已看清了雪槐,叫道:「又是你?」   雪槐微微一笑:「沒錯,老熟人了呢。」   「你上次壞我大事,害老娘給教主責罰,今天又來搗亂。」紅娘子咬牙切齒。   「啊?你家教主責罰你了啊。」雪槐裝出不忍心的樣子:「我可憐見兒的,打疼了吧。」   他這樣子,更激起紅娘子無邊怒火,啊的狂叫一聲,狠盯著雪槐道:「老娘拼著受責,今天一定要給你個教訓。」夕舞命群魔不得傷害雪槐的訓令並未取消,所以紅娘子才有這話,但雪槐可沒聽出來,微微笑道:「好啊,且看七大狂魔之一的紅娘子到底有些什麼真本事?」緩步出廳,到院中立定,心中思忖:「紅娘子魔功了得,看來是七殺教主手下一個重要幫兇,斬了她將可殺一殺七殺教的狂氣,不過老魔魔功了得,要殺她,得動動腦子才行。」   雪槐學得萬屠玄功後功力大進,但自己估摸著可能還是趕不上紅娘子,不過若再召來神劍靈力,兩力合一,趁紅娘子大意之下斬了她,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當下心中定計,便伸出兩個指頭,橫在眼面前對著紅娘子量了幾下。他這舉動十分古怪,紅娘子奇了起來,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雪槐哈哈一笑,道:「你剛才胡吹大氣說要教訓我,所以我就幫你量一下,看你到底扛得我幾劍?」   紅娘子上次雖在雪槐手底負傷,但那是在全力對抗碧青蓮劍陣再加上雪槐是偷襲,算不得數,她不知雪槐另有奇遇,只以為他胡吹大氣,怒極反笑,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你到說說,老娘我扛得住你幾劍?」   「好像是兩劍,又好像是三劍。」雪槐裝作沒弄明白的樣子,道:「我再量量。」又伸出兩個指頭,道:「我橫指就是一劍,不騙你,我量得最準了呢。」   他橫著兩個指頭在眼前左量右量,模樣滑幾搞笑,紅娘子不絕冷笑,任他量去,當然,她這麼好耐性,和夕舞的命令有很大的關係,說實話,紅娘子現在拿著雪槐還真有些撓頭。   「我明白了。」雪槐猛地大叫起來,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叫道:「怪道我說即不是兩劍也不是三劍呢,原來是兩指半,你紅娘子不愧為天下七大狂魔之一,足可扛得起我兩劍半呢。」   「好個狂得沒了邊的小子。」紅娘子七竅生煙,怒叫道:「來來來,老娘站在這裡不動,任你砍三百劍看看,看你能不能挨得著老娘半根頭髮。」   「站著不動任我砍,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啊。」雪槐裝出不信的樣子:「你紅娘子沒這麼大方吧?」   紅娘子更氣:「我紅娘子縱橫一世,從來說話算數,臭小子,儘管把你吃奶的力氣全部拿出來吧。」   「好。」雪槐大叫一聲:「就是這樣,紅娘子,你不是老說我壞你的事嗎?如果這次你挨得起我兩劍半,從此我看見你紅娘子就繞著走。」   「一言為定。」紅娘子大喜,說實話她看見雪槐頭疼,能這樣把雪槐打發走也實在是件好事情。   「來了啊。」雪槐猛吸氣,狂喝一聲:「看劍。」飛身而起,半空中一劍劈下。這一劍,他除了沒召喚神劍靈力,已將萬屠玄功運到極致,同時咒起了金剛咒的神力,較之那夜劈紅娘子那一劍,甚至還有一點點加強,殺氣也差不多,因為萬屠玄功本就是天下殺氣最烈的玄功,雖不若天眼神劍的鋒銳,卻更加酷烈,因此這一劍在紅娘子眼中看來,和那夜沒什麼兩樣,全不知雪槐屁股後面還藏著一條大尾巴沒露出來,眼看雪槐劍到,冷笑一聲,雙輪一舉,以八成功力硬架,轟然巨震中,將雪槐一個身子震得風車般倒飛回去。   雪槐身子落地,叫道:「好紅娘子,看來還真有兩手呢。」   紅娘子冷笑:「臭小子,你若就這點斤兩,還是別費力氣了,趁早滾蛋吧,別真惹起老娘真火,生剝了你。」   「說她一聲胖,她還喘上了。」雪槐大笑,喝道:「紅娘子,你看好了,我可是一劍比一劍厲害呢。」厲喝聲中,復一劍劈出,他要迷惑紅娘子,這一劍自然仍未召喚神劍靈力,威力自也與先一劍相當,紅娘子仍是以八成勁將他硬擋了回來,冷笑道:「臭小子,還有一劍,把吃奶的勁全拿出來啊。」   「你別得意。」雪槐哼了一聲,道:「就是這一劍,我要生劈了你,待我先運運氣,請起師父。」站一個馬步,口中呤道:「請起師父在面前,借我神力用一天,一拳打破老君鼻,三腳踢翻大羅仙。」這是他小時看一些巫婆神漢唱的,這時便依樣葫蘆,藉以迷惑紅娘子。   紅娘子看他裝神弄鬼,果然就笑得花枝亂顫,喝道:「臭小子,你痛快點出劍好不好,想要笑死老娘不成?」   不只紅娘子以為他是裝神弄鬼,背後孫府所有人都是這麼想,孫芳低聲道:「爹,我們快走,這傢伙裝神弄鬼,就這點本事了。」   一邊孫熒叫道:「二妹,怎麼可以這樣,雪公子替我們擋災,我們怎可棄他先逃呢。」   「住嘴。」孫芳怒喝:「還輪不到你來喝斥我呢。」   她兩個的話自然都落在雪槐耳中,實在是惱了孫芳,心中一動,忽地回身,一揚掌,啪的一下就扇了孫芳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得響,孫芳一個踉蹌,半邊臉頓時就紅腫起來。   孫芳又驚又痛又怒,尖叫道:「你敢打我?」   雪槐卻裝出一臉糊塗,叫道:「是啊,我怎麼敢打你呢。」看向自己的手:「手啊手,你怎麼不經我同意,自作主張就去打人呢?」這麼一問,隨即又啞起嗓子,學一個蒼老些的聲音道:「不是你的手自作主張,是我命他打的。」隨又恢復自己的嗓音,捧著手誠惶誠恐的道:「原來是師父到了啊,但是師父啊,你怎麼要打她呢,而且打那麼重,你看她的臉都腫得像個包子了呢。」又學那蒼老的聲音:「為什麼打她,因為她老欺負她姐姐,跟你說,還打輕了呢,師父從此留了神,以後只要她對她姐姐有半點不恭敬,我就要把她打成一個豬頭。」   他這麼裝神弄鬼唱雙簧,孫芳如何肯信,尖叫道:「是你弄鬼,你打我。」   雪槐裝委屈:「真的不是我。」隨又臉一扳,用那蒼老聲音道:「還想討打是不是?」   「啊。」孫芳尖叫一聲,躲到了孫進背後。   雪槐心中暗笑:「臭丫頭,打不死你。」眼光瞟向孫熒,卻見孫熒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知道孫熒心裡明白他是在為她出氣,微微一笑,孫熒臉一紅,低下了頭。   「臭小子,你一會兒裝神弄鬼,一會兒打情罵俏,到底想幹什麼?」紅娘子不耐煩了。   雪槐轉過頭,卻用那蒼老的聲音道:「徒弟啊,這大嘴女人是誰呢?」   紅娘子的嘴確實有些大,平常有事沒事抿著,這時沒太留意,卻就給雪槐看了出來,紅娘子大怒,叱道:「放肆。」   雪槐就是要激怒她,哈哈一笑,道:「師父啊,這女人是紅娘子呢,有名的七大狂魔之一,師父你怕不怕啊?」又轉成蒼老的聲音,打個哈哈道:「我會怕她,什麼七大狂魔,不過七個跳樑小丑而已,徒弟,你上去給她半劍,一劍若用全了你都不是我徒弟。」隨又把聲音轉回來,應一聲:「是。」劍一揚,看向紅娘子:「注意,我要出劍了,師父借力,可不像前兩劍和你鬧著玩呢。」   紅娘子早就不耐煩了,叫道:「臭小子,來吧,好多廢話。」   「我來了啊。」雪槐一揚劍,作勢欲沖,卻又猛地停下,紅娘子本來運好了氣,這時也只得放開,她本是個急性子,這會兒五臟六腑裡直覺有幾千隻螞蟻在爬,在牆頭頓足道:「又怎麼了?」   雪槐愁眉苦臉,看了她道:「我師父叫我半劍殺了你,但你終是七大狂魔之一,給我半劍殺了,豈非太不給你留面子,所以我猶豫,怎麼辦呢,一面是師命難違,一面可又太不近人情了,我兩個總是老熟人不是?」   「呸。」紅娘子哭笑不得,怒呸一聲,大叫道:「放手來吧死小子。」   「差不多了。」雪槐心中暗暗點頭,猛地大喝一聲:「殺。」雙腳一頓,身劍合一,猛射向紅娘子,這一劍卻是改劈為刺,直指紅娘子胸口。這時他雖使盡手段激得紅娘子心浮氣燥,卻仍留了心眼,起手時仍未召喚神劍靈力,直待身到中途,才猛地召喚神劍靈力,兩力合一,以直摧天地之勢猛刺過去。   紅娘子確實是給雪槐氣壞了,這時眼見雪槐劍到,雙輪一併,暗下決心,鎖住雪槐長劍的同時,要狠狠給雪槐一個教訓,再沒想到雪槐另伏得有神劍靈力,突然加力,她魔覺靈異之極,神劍靈力的殺氣雖隱在萬屠玄功的殺意中,一上雪槐之身,還是給她感覺到了,然而這時已經太遲了,雪槐劍鋒已到,從她雙輪間破輪直進,穿胸而過。   紅娘子臉上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就那麼呆住,半天才叫道:「臭小子,你——你使奸。」身子往後一仰,跌落牆下,化為一灘污血,其臭無比,污血流經處,草木紛紛枯死。她為邪靈之血,自是奇毒無比。   雪槐得萬屠玄功後,加上神劍靈力,功力確已在紅娘子之上,但強得不是太多,若真個平手相鬥,打敗紅娘子可能,想一劍殺了紅娘子,卻是絕沒有這麼容易,這一劍得手,如其說是功力大進之故,不如說是紅娘子上了他詭計多端的當,還有就是夕舞在這中間也有功勞,若不是心存忌憚,紅娘子恐怕不會和他打這個賭,老老實實的容他砍上三劍。   紅娘子難以置信,孫府所有的人也同樣懷疑自己的眼睛,呆了好半天,這才歡呼出聲,孫進在孫熒攙扶下強自站起,對雪槐抱拳道:「多謝雪公子,卻不知雪公子是哪位名門高師派來援手的。」他這時自然知道雪槐那所謂的馬伕不過是遊戲而已,卻以為是哪個門派的高人聞風派來援手的。   他這話倒叫雪槐一愣,自己給義父趕了出來,雖學得七咒和萬屠玄功,也都沒正式拜過師,想了一想,道:「我無師無派,也不是誰派來的,白天恰撞著紅娘子在張這莊裡,估計她要對莊主不利,所以借個障眼法進莊來幫手。」   「雪公子雲天高義,孫進感激不盡。」孫進連連稱謝,說著卻又是一口血噴出來,受傷著實不輕。   「莊主放鬆。」雪槐伸手扶他坐下,將神劍靈力輸入他體內,半盞茶時分,孫進傷勢便好了大半,霍然站起,抓了雪槐的手道:「雪公子真神人也,你救我全家,又助我療傷,可叫孫進怎生謝你?」   雪槐剛要說不用謝,腦中忽地一動,看向孫進道:「莊主真要謝我?」   孫進連連點頭,道:「當然,雪公子與我一家可是有存亡絕續的大恩呢,若沒有雪公子,我現在哪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謝雪公子。」   「其他的我也不要,只想替我一個朋友向莊主討一個人。」說著向孫熒一指:「莊主若真捨得,我走時,便讓大小姐跟我走,有一點莊主放心,我那朋友出身名門,而且說白了就是你們五觀三寺中人,她也絕不會虧待大小姐。」   孫進全不猶豫,轉頭看向孫熒道:「熒兒,從此你就是雪公子的人了,快拜謝雪公子。」   孫熒忙跪下叩頭,眼光裡又羞又喜,一張臉更是脹得通紅,另一面,孫芳卻是滿臉妒意。她三個全誤會了雪槐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卻也不想說破,這一日一夜間他看得清楚,孫熒命苦而心善,實是個極好的女孩子,但他一走,只怕又會落在孫芳手裡,所以才毫不客氣的向孫進要了過來,心中早謀劃好,離了這裡後,便帶孫熒去找碧青蓮,他心中其實另有更好的主意,只不過現在還不敢肯定,只能讓她先托身碧青蓮處。   孫進又叫擺酒相謝,他剛負過傷,不宜喝酒,雪槐當下也謝了,只坐著敘話,雪槐本是想當夜就走,卻又擔心紅娘子另還有後援,記起先前孫進說他師父已到中途的話,問起,這才知道,原來因七殺教這段時間猖狂得厲害,以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起了剪除之心,相約在真言寺聚會共商大計,孫進的師父九葉道人這時掌著鐵劍觀,自在受邀之列,已有信說就在這兩天要來。   聽他這麼說,雪槐心中十分高興,想:「原來正教終是要動手了,好,我快些救出無花,然後好來幫手。」卻猛然想到夕舞,心中卻又一黯,且不說夕舞此時不知身在何處,便找到了,夕舞在巫靈時和那些邪怪卻似乎很有些聯繫,雖然那些邪怪也有可能是受冬陽王之命相助夕舞,但無論如何總是不好處置。   即知九葉道人一兩天便會來,雪槐等一兩天還是不妨事的,免得他一走又叫邪怪趁了空子,說了一會話,當下休息,孫進自然另安排了上房給他。   每二日吃了早飯,孫進陪著雪槐說了一會話,他傷勢未癒,雪槐說再給他療傷,孫進急忙推辭,說不必再浪費雪槐功力,他以為雪槐是以本身功力為他療傷呢,只說自己多坐息幾次便好了,雪槐不好解釋,也不勉強,便請孫進多休息,自回房來,不多會,忽有丫頭來請,說是小姐有請。   雪槐不知有什麼事,便跟著丫頭往孫熒處來,進一個獨院,到房裡,桌上擺了酒菜,內間走出一人,卻不是孫熒,而是孫芳,穿了淡黃的春衫兒,滿頭珠翠,打扮得十分艷麗。   雪槐一愣,這才想起那丫頭並沒說是二小姐請還是大小姐請,當下扭頭便要出來,孫芳卻一步上前,抓住了他手,叫道:「雪公子,先留一步。」   雪槐皺眉,叫道:「放手。」   孫芳卻不放手,反抓得更緊了些,道:「雪公子,我知道我有眼無珠,先前沒看出雪公子身懷奇技,得罪了雪公子,但我會改,我昨夜後悔死,差不多都哭了半夜呢,我也有許多好處,而且爹娘疼我遠過於那個窮丫頭,如果雪公子要了我,比那窮丫頭不知要強多少倍呢,所有這莊裡。」   這裡面她有兩個字沒說錯,後悔,在她想來,雪槐之所以要孫熒,就是因她昨日下午說要讓孫熒嫁給雪槐,叫雪槐動了心,否則雪槐如何會看上孫熒,後悔一夜,這一早便不顧臉面,請雪槐來,思謀著放出溫柔手段,要把雪槐的心從孫熒手裡搶過來。   她自以為說得很動聽,卻不知雪槐差點要嘔出來,猛一下打斷她的話,喝道:「鬆手。」一振抖開她手,向外走去。   孫芳一下沒拉住,哀叫:「雪公子。」   雪槐哪裡理她,只向外走,看看到門口,卻聽孫芳一聲尖叫:「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雪槐,看這裡。」   她叫得有些不同,雪槐一扭頭,卻見孫芳伸手去胸前猛扯,竟一下將衣服扯了開來,露出兩個奶子,口中便就大叫起來:「強姦啊,強姦啊。」   雪槐再沒想到她如此無賴惡毒,又驚又怒,便在這時,背後風聲急起,一個聲音怒叫:「無恥狂徒,看劍。」   劍嘯聲急起,來勢如電。   第十六章   這一劍來勢凌厲之極,劍未到,激起的勁風已是觸肌生疼,功力之強,絕不在紅娘子之下,劍風之厲更猶有過之。雪槐來不及多想,反身回劍,橫劍一格,但覺虎口微微發麻,身子也是一晃。看那人,乃是一個老道,身材高瘦,雙目如電。   雪槐一看他打扮劍勢,心中一動:「莫非是九葉道人來了。」   這老道正是鐵劍觀這一代掌教九葉道人,在莊外聽得孫芳叫聲,飛掠進莊,看到孫芳光著胸脯,還有什麼客氣,若非雪槐了得,他這一劍就能要了雪槐的命。   雪槐功力之強也在九葉道人意料之外,但他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厲叱一聲,猱身復上,一柄劍便如暴風驟雨,遮天蔽日般向雪槐壓了過來,雪槐雖猜出他身份,但這時無暇解釋,只有見招折招,見式折式,將九葉道人劍招盡竭擋了回去。   九葉道人數十劍無功,打出真火,猛退一步,長吸氣,兩眼電光霍地暴長,劍尖上同時生出微微青氣,一看這架勢,雪槐立時知道他要用駛劍術全力一搏,心中一動,想:「鐵劍觀自追風真人死在血魔血魔解之下後,這九葉道人便是第一高手了,我倒要看看,他窮竟有多少真功夫。」   先前雪槐力擋九葉道人數十招,雖用了神劍靈力,卻未出全力,這時知道九葉道人這一劍非比等閒,吸一口氣,將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兩眼如電,盯著九葉道人劍尖。他要試試九葉道人的真功夫,同時也想試試自己的真實功力,看自己的萬屠玄功到底練得怎麼樣了,他有自信,萬屠玄功加上神劍靈力,必可擋九葉道人全力一擊。   「師父停手,他是徒兒的大恩人。」九葉道人將動未動,孫進卻趕來了。   九葉道人勢子微收,道:「什麼?」   孫進叫道:「稟師父,他叫雪槐,是徒兒一家數十口的大恩人,昨夜若非他仗義援手,斬了紅娘子,徒兒一門老小已盡喪在紅娘子口中。」   「什麼?他斬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看向雪槐,大是不信。   「千真萬確。」孫進連連點頭,道:「紅娘子一灘污血,現在還在牆外呢,腥臭之極,徒兒想叫人沖洗,卻是靠近不得,聞著風就要作嘔,再慢一刻就要暈倒了。」   「紅娘子為邪靈之血,便死了,三五個月一般人也是近身不得的,但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猶是不信,向雪槐上下看著,卻忽一眼看到了用破衣服掩著胸脯的孫芳,叫道:「那芳兒是怎麼回事?」   孫進看向孫芳,叫道:「芳兒,怎麼回事。」   「女兒感他相救之德,擺酒相謝,誰知他卻突然撕扯女兒衣服,想要強姦女兒。」孫芳邊說邊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以手捂眼,卻從眼逢裡偷看出來。   「豈有此理。」九葉道人大怒,寶劍一挺,又要衝上,孫進忙攔住道:「師父請慢,這中間一定有誤會,即便是真的,雪公子救我滿門,要了芳兒,也是理所當然。」說著看向雪槐,道:「雪公子,你若看得上芳兒,便。」   雪槐不等他話說完,急罷手,道:「衣服是她自己扯破的,我並沒有欺負她。」   「我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天哪。」孫芳大叫,看向九葉道人:「師祖,你要為芳兒做主啊。」   「世上哪有自己扯破自己衣服的道理。」九葉道人勃然大怒,長劍指向雪槐,叫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今天若沒個交待,休想生出此門。」   「師兄不必這麼大火氣。」遠遠的忽有聲音傳來,卻是碧青蓮的聲音。   雪槐又驚又喜,喜的是碧青蓮會突然出現,驚的是只怕碧青蓮也難以相信他的話,因為擺在眼前的事實對他實在是過於不利,說一個女孩子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那真的是沒幾個人會相信的。   「是青蓮師妹嗎?」九葉道人轉頭向外。   「還有我師父也來了。」碧青蓮來得極快,聲未落,身子已出現在院外,旁邊一個高年道人,銀鬚白髮,飄逸若仙,正是碧青蓮師父荷葉道人。   「弟子九葉拜見荷葉師伯。」九葉道人急上前叩頭,另一面,九葉道人帶來的鐵劍觀弟子也都現身了,和孫進一道跟在九葉道人身後叩頭。碧青蓮年紀雖輕,但她是荷葉道人親傳,因此和九葉道人是平輩,孫進比碧青蓮反矮著一輩了「不必多禮。」荷葉道人伸手虛扶,看向九葉道人,道:「九葉啊,你已是鐵劍觀掌教了,怎麼還是這等霹靂火脾氣。」   九葉道人臉上微微一紅,指著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這人欺人太甚,他。」   不等他說完,碧青蓮卻擺手道:「師兄且慢。」眼光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這位雪公子這麼光天化日扯破女孩兒家的衣服,可說是急色了。」   「是啊。」九葉道人怒叫:「貧道還沒見這樣的色鬼呢。」   「色鬼?」碧青蓮看向雪槐,微微一笑,眼光中大有調皮之意,邁步走到孫芳面前,並排一站,看向九葉道人,道:「師兄,你說,青蓮和令徒孫誰漂亮一些?」   所謂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要說孫芳也算是有兩分姿色,但和碧青蓮比,卻就像瑩火與月亮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九葉道人道:「師妹這是什麼話,芳兒怎麼能和你相比。」   碧青蓮眼光又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那我請問師兄,以這位雪公子之急色,假使是我和令徒孫在一起,他會先扯誰的衣服。」   「他敢。」九葉道人怒叫。   碧青蓮搖頭:「師兄別發威,青蓮是做個假設,就是假設我和令徒孫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落在了他手裡,他會先強姦誰?」   聽到這裡,雪槐基本是明白碧青蓮的意思了,九葉道人卻還沒明白,呆了一下,道:「那自然是先欺負師妹了,但他不可能有這種。」   碧青蓮不等他說完,搖手止住他,道:「師兄肯定他會先欺負我。」   「肯定。」九葉道人點頭:「但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他有這個機會。」碧青蓮卻是微微搖頭,眼光再轉向雪槐,已是深情無限,緩步走到雪槐面前,雙臂伸出,環住了雪槐的脖子,輕聲道:「只要他肯要青蓮,青蓮的身子隨時隨地都可以給他,但他就是不要。」說到這裡,碧青蓮轉頭先看一眼荷葉道人,再看向九葉道人,秀美絕倫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裡有傷感,但更多的是驕傲,道:「我的槐哥,他是這世上最重情義的人,他有一位用整個生命愛著的心上人,除了他的心上人,天下任何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便比青蓮再美上十倍,自動投懷送抱,他也絕對不會要。」   說到最後,她的眼光轉到孫芳身上。她的眼裡滿佈不屑,這番話更是全不客氣,九葉道人孫進也疑惑起來,一齊看向孫芳,是啊,絕美如碧青蓮,主動投懷送抱雪槐尚且不要,怎麼可能這麼急色的去扯遠不如碧青蓮的孫芳的衣服。   孫芳又羞又怒,叫道:「你是他的情人,自然幫著他,什麼不要,只怕跟他上床都有幾百次了。」   碧青蓮眼中現出怒意,不想和她再辨,只是捋起左臂衣袖,玉藕一般的胳膊上,一點守宮砂,艷紅如珠。這處女的守宮砂,破身即消逝不見,再也假不了,孫進臉一沉,瞪著孫芳,厲聲喝道:「芳兒,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了。」荷葉道人拂塵一揚,看向九葉道人道:「多少大事要做,和小兒女計較什麼,這就動身吧。」說著轉身出院,轉身時,眼光在雪槐臉上掃過,雪槐與他眼光一對,心中一震,雪槐從碧青蓮口中知道荷葉道人道基受損,但眼光相對,他卻覺得荷葉道人雙眼中深沉若海,而又隱含笑意,讓他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一時心中大是感激。但雪槐最感激的還是碧青蓮,若不是她不顧一切回護和絕對的信任,他今日真是有三千張口也要說不清了。   九葉道人躬身應了一聲是,轉頭看向孫進,怒道:「你教的好女兒。」當先跟上荷葉道人。   孫進又羞又愧,瞪一眼孫芳,叱道:「給我在家好好面壁思過。」又對雪槐連說對不起,雪槐搖手說不必,碧青蓮拉了雪槐要跟上荷葉道人,雪槐卻看了孫進道:「莊主,我昨夜問莊主要大小姐的,不知。」   孫進急點頭道:「我說過從此熒兒就是雪公子的人了。」看向一邊的孫熒道:「熒兒,你要好生服待雪公子。」   「不是。」雪槐急搖手,道:「我當時就說過是代一個人要大小姐,現在正主兒來了。」看向碧青蓮,道:「青蓮,我希望你把她帶在身邊,不要委屈了她。」   碧青蓮向孫熒臉上一溜,眼光一亮,走到孫熒面前拉了她手,道:「我們以後姐妹相稱,你就是我的親妹子。」她雖不明白原委,但蓮心最靈,一句話便能大致猜出雪槐的意思,她輩份比孫進還大著一輩,以後不論如何,孫芳都不敢再在孫熒面前放肆。   她能猜出來,孫進幾個自然更加明白,孫熒淚水急噴而出,哽聲道:「多謝雪公子。」孫進則是一臉愧色,道:「孫進慚愧。」另一面的孫芳則是一臉惱怒忌妒。   這時碧青蓮猛地想起一件事,看了雪槐道:「對了槐哥,夕舞呢,她全好了嗎?師父給西王母去了信,她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的,夕舞服了嗎?」   「夕舞不見了,也沒有服金風玉露。」她一說,雪槐心急上臉,道:「我還得找她去,這就告辭。」說著向碧青蓮孫進一抱拳,飛身出莊。   碧青蓮急叫:「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剿除七殺教事大,夕舞我自己會找,她不會有事的。」雪槐半途應聲,聲落人已在莊外。   「雪大哥真是個好人。」看著雪槐掠去的方向,孫熒淋然淚下。   「他是這世上最多情的人。」碧青蓮低聲輕歎。   雪槐心急火燎,其實卻不知到哪裡去找夕舞,想了一想,還是先回去救了無花再說,當即辨明方向,往回急掠,奔出百里,心中忽有所感,急運劍眼一掃,卻一眼看到了夕舞,坐在不遠處河邊的一條小船上,正在那兒發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雪槐狂喜,飛掠過去,夕舞聽得風聲抬頭,一眼看到雪槐,喜叫一聲:「槐哥。」直撲進雪槐懷裡來。   重摟著夕舞溫軟的身子,雪槐猶似在夢中,好半天才能放開手,端了夕舞臉龐道:「夕舞,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掠了去,你的傷全好了嗎?」   夕舞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迷迷糊糊中醒來,就坐在這條小船上了,睜眼不見你,還以為你下河摸魚去了呢,所以就在船頭等著,你說那天我是被誰掠了去嗎?」   她這麼一說雪槐可就呆住了,道:「你說你剛剛才醒過來?」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夕舞看著他。   「啊,沒什麼不對。」雪槐急忙改口,心中轉念,想:「夕舞即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說,免得她無謂的擔心害怕。」伸手搭向夕舞的脈門,道:「我看看你的傷。」   「好像好些了,但好不多。」夕舞皺眉。雪槐搭著她脈門,果覺心脈跳動仍是微弱之極,大急,蹲下身道:「快伏到我背上,我背你去王母雪山。」   「我不要去。」夕舞卻不動,噘著小嘴兒。   「怎麼了。」雪槐叫:「碧青蓮說,她師父荷葉道人已給西王母去了信,西王母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了。」   「但那鬼雪山太冷了,我就是不要去。」夕舞還是不動。   雪槐急了,卻拿夕舞毫無辦法,從小夕舞就是這樣,她若不願意的事,誰也無法說服她。急得團團亂轉之際,忽地想到一事,大叫道:「對了,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這幾天正齊集真如寺商議清剿七殺教的事,西王母應該會去,我們去寺中,應該可以找到她。」說到七殺教,一個陰影掠過雪槐心底,不過面上只是一掠而過,但夕舞冰雪聰靈,立馬就察覺了,嘟了嘴兒道:「怎麼,真以為我是七殺教的妖女?」   「不,不是。」雪槐急叫:「我根本沒去想。」   夕舞斜起眼睛看著他,要笑不笑的道:「哼哼,你那點鬼心思,如何瞞得過我,你一定是這麼想的。」   「沒有,我真的。」雪槐大急,他心底確實有陰影,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說,至少也要先治好了夕舞的傷。   見他發急,夕舞撲哧一笑,道:「好吧,信你一回。」隨即扳起臉道,道:「但以後不准再做那種臉色給我看,我跟你說,我只是遵從大王的旨意,至於大王和什麼人合作請了些什麼妖魔鬼怪,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問。」   她這話出口,雪槐心中立時便如撥雲見日,頓時狂跳起來,叫道:「是了,我一直是這麼想,那些老邪怪一定是大王召來的,你和義父都只是不得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心中的喜悅,當真無可形容,在小船上不停的跳。   看到他如此狂喜,夕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假作頓足,嬌嗔道:「你到底是要帶我去療傷,還是要把船搖翻讓人家喝冷水。」   「當然是帶我的好夕舞去療傷。」雪槐心花怒放,怎麼也抑制不住笑,反身蹲下,夕舞趴到他背上,雪槐叫道:「到寺中找到西王母討一滴金風玉露,你的傷立即就好了,不過我真希望永遠這麼背著你呢。」   「不安好心。」夕舞嬌嗔:「永遠這麼背著我,難道要我變殘廢嗎?打你。」說著伸指在雪槐耳朵上輕輕一彈,雪槐呵呵大笑,心中暢快到極點。   聽著他的笑聲,夕舞卻是暗暗搖頭。   那天帶走夕舞的,其實是敬擎天,夕舞的傷也早好了,故意在這裡現身,只是探聽得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齊集真如寺,好讓雪槐以療傷為名帶她去打探。   真如寺在佛香山下,寺極大,香火鼎盛,有佛傳東來第一教庭之說,寺中好手如雲,上代住持紅衣大師更傳說已修到了羅漢果位,只可惜仍死於五百年前圍剿血魔之役,這一代住持是法一大師,與九葉道人等是同輩,其實五觀三寺中上一輩的好手,除了荷葉道人便只剩一個天竺寺的撞天僧,而且和荷葉道人一樣,當年受了重傷,功力剩不到三成。   雪槐背著夕舞,以遁術行了半日,早看到佛香山,但見山下一座大寺,碧瓦紅牆,香煙繚繞,知道是真如寺了,收了遁術,到山門口,請小僧報進去,不一會碧青蓮如飛而來,她本來臉紅心跳,卻一眼看到夕舞,忙強抑心情,叫道:「原來夕舞小姐也來了,你的傷全好了嗎?」   雪槐道:「還沒好,我帶夕舞來,就是盼著王母娘娘會來,請她賜一滴金風玉露。」   「是這樣。」碧青蓮點頭,臉色已完全恢復平靜,道:「西王母是我正教中剩餘不多的幾位高手之一,師父和撞天僧師叔已聯名具信去請,該當會來,在寺中等,那是最好了。」   「太好了。」雪槐喜叫。夕舞裝作無力的樣子,把大半個身子靠在雪槐身上,對碧青蓮道:「一切都還要多謝青蓮姐姐呢。」   「不要謝,進寺去吧。」碧青蓮微笑點頭,四目相對,她兩個都是聰明之極,彼此的心思,自然全都明白,只有雪槐一個人張著嘴傻樂。   進寺,但見到處都是人,僧道都有,也有俗家的,都是五觀三寺和其他教外弟子,碧青蓮一直引雪槐兩個進大雄殿,大雄殿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派掌門和有點名頭的大弟子。荷葉道人坐在上首,旁邊空著一張椅子,自然是為撞天僧留著的,這老和尚還沒到,法一大師在下首相陪,他也是五十來歲年紀,高大魁梧,對面是九葉道人,再往下便是三清觀的紫氣道人,老君觀的玉馨道人,飛龍觀的霞飛道人,彼此年紀都差不多,都是五十來歲年紀,當然,這只是他們表面上的年紀,真實年紀都在百歲以上,但也論不了那麼多。法一下首,則是坐著一位中年女尼,乃是水月寺的住持鏡空師太,她五官也還清秀,只是雙眉如男子般豎起,頗具凶態,有傳言說這位師太是五觀三寺這一代掌教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也是脾氣最火爆的一位,殺氣之重,幾可趕得上當年的萬屠玄女,只是功力沒法比。   碧青蓮帶了雪槐夕舞進來,進門,九葉道人就遠遠向他一指,道:「就是他了,我的看法,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殿中眾人一齊看過來。   雪槐莫名其妙,碧青蓮低聲道:「你斬紅娘子的事九葉師兄說了,因七殺教勢大,八派沒有特別傑出的好手,正商議八派合傳一位大弟子,集八派功法於一身,用以屠殺七殺教主,我和九葉師兄都認為你是最佳人選。」   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集八派功法於一身,這到是個好主意,只怕我難以勝任。」   「為什麼你難以勝任,我看是最好了。」夕舞急叫。   「先不說這個,你拜見我師父和各位掌教吧。」碧青蓮引雪槐到殿中,夕舞站到一邊,雪槐先拜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點頭:「年青人,不錯,起來吧。」   雪槐叩一個頭,站起身來,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也在看他,雙眸中慧光閃爍,雪槐已是第二次見著這位前輩高人,荷葉道人一直沒什麼話,但雪槐有個感覺,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荷葉道人慧眼之中,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更生敬仰。   碧青蓮再給雪槐介紹各派掌教,雪槐一一參見,到九葉道人面前,九葉道人呵呵笑:「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了。」   這時側後的鏡空師太猛地叫道:「我們卻還沒打過。」忽地一劍便向雪槐背後劈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鏡空師太竟會在這裡動手,而且她這一劍勢勁力急,竟是用上了真力。   碧青蓮驚呼一聲:「師太?」   雪槐也是一驚,但卻立即明白了鏡空師太的用意,鏡空師太一是不信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二則是因為碧青蓮九葉推薦他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要一試他身手,明白這一點,竟不回身,反手撥劍,格開了鏡空師太寶劍。他這一劍,雖未用神劍靈力,卻將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因此雖是百忙中反劍相格,身子竟是晃也不晃,同時對碧青蓮微微一笑,道:「青蓮,請再為我介紹各位掌教。」   碧青蓮一驚之下,這時也明白了,臉含微笑,再為雪槐介紹其他人。   鏡空師太沒想到雪槐竟敢身也不回,又驚又怒,厲叱道:「好,再接貧道幾劍。」惱怒雪槐狂傲,再不留手,劍招狂風驟雨般灑下,長劍帶起的勁風激得殿中眾人衣帶倒飛,功力確實還在九葉道人之上。   雪槐卻始終不肯回身,甚至一面格擋鏡空師太劍招,一面還微笑著在碧青蓮引薦下參見各派掌教,其好整似暇之態,恍似背後鏡空師太的劍招不是劍招,只是清風拂體,全不必在意。大殿中早就驚呼聲四起,最驚異的則是碧青蓮夕舞兩女,但兩女的驚異又有不同,碧青蓮是喜多於驚,夕舞則是驚多於喜,心中暗叫:「槐哥槐哥,你真是越來越出人意料了。」   其實雪槐貌似輕鬆,卻已拿出了全掛子的本事,先一劍他未用神劍靈力,第二劍鏡空一全力出招,聞風辨形,他就知道接不住,急召神劍靈力,同時運起了劍眼,他臉面上微笑著參見各掌教,似乎對鏡空師太劍招看也不看,其實背後是用劍眼在盯著,等於後腦上還生著一隻眼睛,便是如此,反背出劍,還是接得比較吃力,要知鏡空師太雖遠比不上荷葉道人這等前一代高手,終是一派掌門,豈比等閒。   只不過雪槐內裡吃力別人看不到,隨著鏡空師太劍招越出越急,殿中驚呼叫好聲也是越來越大。   「小子,再吃我一劍。」鏡空師太劍招霍地由快轉慢,也再無花式,只是平平一劍劈落。   雪槐知道,就劍招來說,鏡空師太已盡全力,加上神劍靈力後,他的功力確比鏡空師太要強一點點,這一劍接是接得住的,但知道自己表現得也差不多了,當即裝作力有不逮,兩劍相交,身子往前一栽,寶劍脫手飛出,隨即回身拜倒,叫道:「掌教師太劍法如神,小子領教了。」   鏡空師太那一劍劈落,碧青蓮已在擔心,她不是擔心雪槐,是擔心鏡空師太下不來台,眼見雪槐脫手飛劍,心中頓時吁了口氣,暗暗點頭:「槐哥有進有退,真是好樣的。」另一面夕舞自也猜得出雪槐是故意脫手飛劍,也是心中暗叫:「槐哥呀槐哥,你對付別人,永遠都不落下風,只是爹爹卻是你生命中的剋星。」   鏡空師太一劍劈飛雪槐寶劍,心中得意,呵呵笑道:「你這樣子已經不錯了,後輩弟子中,功力以你第一。」看向荷葉道人,道:「我也覺得他是最佳的人選。」   「但貧道卻想問問,這小子到底是何來歷。」說話的是飛龍觀的霞飛道人,老道兩眼如電,盯著雪槐眼睛,旁邊紫氣道人玉馨道人眼中也俱有疑色。   聽了他這話,鏡空師太也是面色一凝,看向雪槐道:「對了小子,你剛才所用劍招真力,眼生得很,你到底出自何人門下。」   紫氣道人哼了一聲,道:「來歷不明的人,不能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   紫氣道人這話是公理,但更多的是私心,要知能同時窺得八派秘技,實在是非比等閒的事情,一有這個提議,紫氣道人就在打推薦自己弟子的主意,其實何止他如此,玉馨道人霞飛道人哪個不是人同此心,因此一齊點頭。   雪槐一愣,一時不知該怎麼說,荷葉道人卻忽地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必存疑,萬屠玄女親認的傳人,不會錯的。」   紫氣道人一怔,叫道:「師叔說他是萬屠玄女師叔的傳人?」   「怪不得我總覺得他劍招中有一股怪異的殺氣呢,原來是萬屠玄功,很好,很好,我相信萬屠玄女師叔親自挑出的傳人絕不會錯的。」鏡空師太連連點頭。   話出自荷葉道人之口,沒人會懷疑,而萬屠玄女當日發下的靈咒,各派掌教也都是知道的,雪槐即是萬屠玄女親挑的傳人,也確傳得八派功法。紫氣道人的臉沉了下去,卻不再出聲反對。   眼見成為定局,碧青蓮夕舞兩女都樂壞了,碧青蓮心中喜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一旦斬了七殺教主,便是天下第一人。」夕舞則在心中低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可比其他人要好對付得多,首先我這一關,傻傻的槐哥就絕對繞不過去。」   荷葉道人忽地眼望殿外,道:「撞天僧那狗肉和尚來了,只要他點頭,八派即可閉關授徒,七殺教指日可滅。」   話未落音,殿外已傳來爽朗的大笑聲,雪槐轉頭,卻是一愣,落在耳中的笑聲洪亮之極,然而跨進殿中的撞天僧身量卻十分瘦小,一襲灰布僧裝,上面沾了不少油污,左手一把破莆扇,右手拿著一根光骨頭,這時似乎啃完了,隨手往肩後一扔,油沾沾的手就在胸前一頓亂抹,胸前衣襟自然也就更加的油光發亮了。他這樣子,若不是親眼見到,實難有人相信他會是名動天下的撞天僧。   撞天僧身後跟著四名中年和尚,還有一隻怪模怪樣的動物,體形象狗頭象羊,卻只有一隻獨角,撞天僧骨頭往後一丟,這怪獸一口就叼在了嘴裡。   撞天僧老眼向荷葉道人一瞟,呵呵笑道:「老道精神不錯,不是也天天在觀裡偷吃狗肉吧,你說誰是萬屠玄女的傳人呢。」   「老道可不吃狗肉。」荷葉道人呵呵笑,向雪槐一指,道:「就是這小子,大名雪槐,剛斬了紅娘子,可以吧?」   撞天僧眼光轉到雪槐身上,怪目亂掃,雪槐忙趴下叩頭,叫道:「小子雪槐拜見大師。」   撞天僧哼了一聲,忽地去身側那怪獸頭上一拍,叫道:「寶貝兒,去,撞他一角看。」   那怪獸頭一甩,將骨頭遠遠甩在了殿角,一邊的法一大皺眉頭,卻是不好吱聲,只得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撞天僧卻就聽見了,哼了一聲,看了他道:「狗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和尚若不知此理,休想成佛。」   法一合掌道:「多謝師叔教誨,不過法一這輩子想來是成不了佛了。」   撞天僧一瞪眼:「那就是因為沒吃過狗肉。」   碧青蓮再忍不住,撲哧一笑,忙又掩住嘴。   這時那怪獸奔到雪槐面前,圍著他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口中不絕低吼,似乎拿不定主意,見它這副樣子,碧青蓮頓時瞪圓了眼,一臉擔心。   雪槐不識這怪獸,碧青蓮卻是識得的,撞天僧這怪獸,名字就叫撞天,乃是天地間一個異物,其心最靈,任何人只要給它看上一眼,忠奸立辨,當真靈驗若神。見那奸惡小人,妖邪鬼怪,當即就是一頭撞上去,任何奸邪,隱藏得再好,一頭之下也立即顯形。   碧青蓮本不擔心雪槐,但撞天樣子奇怪,不免就有些擔心,撞天僧卻就叫了起來:「肉骨頭啃多了是不是,亂吼吼什麼,是妖孽就給他一頭,否則還叼你的骨頭去。」   撞天聽了他話,住腳不再轉圈子,卻也不回來,而是歪著頭對著雪槐瞅,似乎大大的拿不準主意,大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紫氣道人幾個更是一臉緊張,因為只要撞天一頭撞上去,雪槐就等於除名了呢,別說他只是傳了萬屠玄女的功法,便是萬屠玄女親身在此,也休想替他說得上話。   雪槐不識撞天,但聽了撞天僧的話,自也知道這撞天乃是一個異獸,眼見撞天瞅著自己,他心中無鬼,便也坦然而視,四目對視,撞天霍地大吼一聲,猛地一回頭,竟對著一邊的夕舞一頭撞了上去。   雪槐大吃一驚,猛一跨步擋在了夕舞前面,怒吼一聲:「孽畜找死。」一伸手,一把揪住了撞天撞過來的角。   撞天這一撞之力,竟是頗為凌厲,不過還是鬥不過雪槐神力,往後一退,卻猶不甘心,吼一聲,四肢著力,又一頭撞過來。   雪槐驚怒交集,再一把揪著撞天獨角,心中惱怒,猛一發力一甩,提著撞天的角便向殿中大柱上甩了過去。那撞天卻甚是靈活,雖收不住勢子,卻在半空中一翻身,四腳在大柱子上一蹬,滑落地面,同時間撞天僧身後四僧一擁而上,將雪槐夕舞一齊圍在了中間,其中一僧瞪著夕舞道:「妖女,還不速速下跪受縛。」殿中其他各派弟子也是齊齊做勢。   夕舞瞞雪槐輕而易舉,卻再想不到世間還有撞天這等異獸,眼見情勢大為不妙,嚇得花容變色,低叫一聲,將身子藏在了雪槐背後。   雪槐知道撞天是異獸,撞別人,他不會懷疑撞天的靈性,但撞夕舞,卻就不靈了,聽得那僧人的話,頓時怒目一瞪,喝道:「就憑這畜生一撞便做得數麼,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撞天僧呵呵而笑:「我這撞天從不冤枉好人。」臉一沉:「給我拿了。」   一邊的碧青蓮大急,急叫:「師叔且慢。」轉頭看向荷葉道人,叫:「師父。」   荷葉道人低哼一聲:「住嘴。」   喝聲中,圍著雪槐夕舞的四僧已齊撲上來,雪槐大吼一聲,長劍出手,橫劍一掃,將四僧一齊盪開,旁邊鏡空師太眉頭一豎,喝道:「年輕人,莫要自誤。」先前一場鬥劍,她竟是對雪槐大生出了好感,這話是告訴雪槐,只要不護著夕舞,仍是八派大弟子的最佳人選,前程大好呢。   她這話中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只是聽不進去,背一弓,道:「夕舞,伏在我背上,不要怕。」夕舞依言上背,雪槐虎目一瞪,喝道:「讓路。」長劍一蕩,大踏步便向外闖。四僧如何肯讓他走,兩僧當面一攔,各出拳爪,另兩僧則是左右夾擊,勁風激盪,功力頗為了得。   雪槐知道纏戰不得,猛地一聲狂喝:「擋我者死。」長劍一揚,對著當面的兩僧便是一劍劈了下去,他這一劍盡了全力,劍氣破空,發出刺耳的尖叫,便如撕開了一張大布,任何人看他劍勢都明白,他不是在鬧著玩。碧青蓮情急大叫:「槐哥不要。」她是提醒雪槐不要出此重手,絕了迴旋的餘地,但雪槐卻是充耳不聞,在雪槐心裡,涉及夕舞的安危,沒有道理可說,更不需要任何迴旋的餘地。   四僧自然識風,知道擋不住,只得往兩側躍開,雪槐身子一跨而過,已破了四僧合圍之勢,直向外闖去。   這面卻惱了紫氣道人幾個,紫氣道人一聲怒叱:「今日若叫你生出真如寺,五觀三寺從此可以除名了。」與玉馨道人一左一右,齊撲上來。他兩個都是一派掌教之尊,本來親自出劍已是大大看得起雪槐這種無名小子,更別說兩人合力,但先前雪槐與鏡空師太一戰表現得過於厲害,而事實上旁觀者清,他們也都看得出雪槐最後的脫手飛劍乃是有意相讓,真實潛力還不知有多少,所以再顧不得身份,而法一也同時大喝:「殿外弟子,布五百羅漢大陣,莫要走了妖人。」   雪槐知道今日情勢凶險已極,碧青蓮說荷葉道人撞天僧都因受傷道基受損,但到底還剩多少功力雪槐並不摸底,便兩人真不能出手,光其他六大掌教,便是實力驚人,單打獨鬥,雪槐試過了,借神劍靈力,他不輸於任何一人,甚至還要強個一分半分,但六人合力,他沒有半分僥倖可言,這還只是僅論功力,五觀三寺,各有玄功異法,更是深不可測,還有無數弟子,實力之雄厚,相對於雪槐的單人獨劍,真如大海之於水珠之比。   然而雪槐心中卻無半點畏怯之心,若有,便只有憤怒,他的夕舞,無論如何,不是妖邪。感受著夕舞伏在背上的柔柔的身子,他胸中有無窮血氣,直衝九霄。   沒有人可以傷害夕舞,誰也不能。   這時的關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寺院,即不能給紫氣道人兩個纏住,更絕不能被殿外的五百羅漢圍住。   要做到這一點,必要以非常的手段。   雪槐腦中閃念,只一瞬間便已把握住情勢,猛地裡狂吼一聲,口中竟噴出一口鮮血,同時反劍一掃,掃上紫氣道人玉罄道人寶劍,兩道但覺雪槐劍上一股巨力洶湧而來,其沛然之勢,竟是無可阻擋,兩道本是要纏著雪槐,但受不住雪槐劍上巨力,竟是一齊後退,兩道臉上變色,腦中同時閃念:「這人果然暗藏了大部份功力。」不止他兩個臉上變色,身後群道也是臉色齊變,鏡空師太更是騰地站起,低叫道:「好小子,原來先前藏了奸。」   一劍同時劈退紫氣道人兩個,說明功力至少遠在兩道中任一個之上,這樣的功力,鏡空師太絕對無法一劍劈落他寶劍,所以鏡空師太說他藏奸。   就中只有荷葉道人暗暗點頭,因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奧秘。   萬屠玄功屠盡天下,不但屠人,同樣屠己,當日萬屠玄女以異法劈入雪槐體內的萬屠真經中,最後一章上便載了屠己三訣,第一訣屠形,第二訣屠心,第三訣屠魂。   屠己三訣先屠己,後屠人,乃是以損害自己身體真元為代價來大規模增加功力的功法,屠形,傷的只是身體,功力可在短時間內增加一倍,受損的身體也可在事後調養恢復。屠心,傷的便是本體真元,事後沒有三年五載,難以復原,甚至有可能道基永遠受損,當然,功力同樣可以短時間內再增加一倍。屠魂,功力可陡然增長兩倍,但事後神魂俱滅,再無法恢原。   雪槐狂吼聲中鮮血狂噴同時劍上真力大增,便是運起了屠形訣,荷葉道人對萬屠玄功有所瞭解,知道雪槐是用了這一訣,所以才暗暗點頭。   雪槐一劍逼退兩道,更不停步,身子閃電般掠出大殿。   殿外院中,真如寺僧四面湧來,雪槐出來得太快,眾僧還來不及擺好陣勢,但眾僧湧上,已塞住去路。   雪槐知道只要給寺僧阻得一阻,殿中六大掌教趕出來,再走不了,更不遲疑,口中狂吼:「擋我者死。」揮劍直殺出去。群僧若借陣勢,或可阻雪槐一阻,光是人多可不管用,一時間血肉橫飛,雪槐雖情知這五百寺僧都是正教中弟子,但為了夕舞,可顧不得這許多,不過劍下仍是留有分寸,雖然阻著他寶劍者無不受傷,卻未傷一人性命。   但眾僧血肉橫飛的情景落在追出的法一等人眼中,卻是個個暴怒,法一厲叱一聲:「妖人休得猖狂。」縱身而起,半空中長袖一揚,雙袖呼呼,如挾風雷,向著雪槐頭頂猛罩下來。他這雙袖,名為如來袖,乃是他平生絕技,不但神力萬鈞,袖中更暗藏無窮佛法變化,較之天風道人的天風骷碌袖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時間紫氣道人在左,玉馨道人在右,也是雙劍齊至,劍上各發異嘯,顯然給雪槐一劍逼退,面子上下不來,都動了真怒。   前有眾僧攔路,後面一僧雙道齊攻,風雷異嘯,天地變色。夕舞目睹這種情景,一顆心幾乎不跳,她經敬擎天從小調教,很有幾分異術,功力也頗為了得,這時身上也沒有傷,然而她再沒想到撥劍出手或者逃走,而只是死命的箍著雪槐脖子,將一個身子盡力貼在雪槐背上,不知如何,她就相信,雪槐能護著她。   而另一面,碧青蓮一顆心卻幾乎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猛地扭頭看向荷葉道人,叫:「師父。」   荷葉道人卻不看他,雙眼中靈光閃爍,只是盯著雪槐。   雪槐又一聲震天狂吼,催動屠心訣,這一回不但是口中鮮血狂噴,兩耳兩鼻雙眼中亦同時有血珠滲出,竟是七竅流血,而全身內外五臟六腑,更是無處不痛,就像有千萬把小刀在絞動,屠心訣之霸道,直是不可思議。   但雪槐已完全感覺不到己身的痛疼,狂吼聲中長劍一輪,將攻來的法一雙袖兩道長劍一齊盪開,更將前面阻路的群僧掃開一大片,身子閃電般便到了山門處。   屠魂訣催動的功力可支持半柱香時間,隨後會急速下降,但雪槐可以肯定,半柱香時間完全可甩開五觀三寺中人的追蹤。   眼見雪槐便要帶了夕舞逸走,撞天僧忽地口宣佛號,將手中破莆扇向空中一拋,那破莆扇在空中風輪般急旋,眨眼便到雪槐面前,對著他一扇扇下,風聲凌厲,那情形,便如半空中突然扇來的一個大巴掌。雪槐大驚,當頭一劍急劈,在他想來,以他劍力,這一把破莆扇還不一劍劈個稀爛,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破莆扇給他一劍劈得飛出去數十丈,卻並未劈爛,竟又閃電般掠回來,又是一扇扇下。   原來撞天僧這破莆扇非比等閒,還是他師祖大癲和尚傳下,歷經高僧佛法打磨,看似破,實蘊無窮靈力,一扇之下,若打得實了,山也能打塌半邊。   荷葉道人在撞天僧邊上,眼見雪槐給撞天僧破莆扇纏住,輕歎一聲:「屠己三訣已用兩訣,若不用屠魂第三訣,出不得扇陣,用屠魂訣,這年輕人也就完了,唉,美色誤人啊。」   他聲音不高,但旁邊的碧青蓮卻是字字得聞,猛地裡身子飛撲而出,半空中反彈琵琶,弦聲中一朵青蓮花激身出去。   她一動,荷葉道人便知她意,厲喝道:「蓮兒,你要做正教叛徒嗎?」   碧青蓮扭過頭來,淚如雨下,哀叫道:「師父原諒蓮兒,蓮兒便身受千刀萬剮,神魂俱滅,也絕不能眼見槐郎生生喪命。」她邊哭邊說,身子卻始終在向前激射,而飛彈出去的青蓮花更先聲到達,霍地變大,靈光閃爍,托住了撞天僧破莆扇。   雪槐眼見劈不碎撞天僧破莆扇,而後面法一幾個又轉眼即至,已確有再運屠魂訣之意,再沒想到碧青蓮會出手相助,又驚又喜中身子急掠,下了佛香山。身後碧青蓮則是急追而來。   法一等卻是又驚又怒,便要追下,撞天僧卻低宣一聲佛號,喝道:「不必追了,讓他去吧。」   紫氣道人扭頭叫道:「但若不是青蓮師妹,這妖人絕逃不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一邊的鏡空師太曼聲長呤,霍地裡眼發冷電,掃向紫氣道人道:「要處罰青蓮師妹嗎?不論千刀萬剮,我鏡空都替她挨了。」說著仰天狂笑,笑著笑著卻又放聲大哭,形若瘋癲。   紫氣道人見了她這樣子,目瞪口呆,低罵一聲:「這瘋婆子,簡直瘋了。」其他一干僧道也是個個莫名其妙,只撞天僧與荷葉道人對視一眼,相顧搖頭。   其他人不知鏡空師太的事,他兩個年長卻是知道的,原來鏡空師太並非從小出家,本是大家閨秀,一日廟會,愛上了一個戲子,棄家跟戲子私奔,她家裡知道了報官來拿,那戲子怕起來,半夜裡竟捨下她私自溜了,她心灰意冷,就此出家,此後一腔柔情轉為殺意,對男人尤其絕不留情,便是因此。而今日雪槐為情人不惜捨棄八派合傳大弟子的錦繡前程,更不惜以屠己三訣傷殘自己也硬要護著情人捨命衝出,碧青蓮又不惜背叛師門也要救護雪槐,這兩人驚天血性不世戀情,竟就喚起她死灰般的心,所以不但力護碧青蓮,情緒更大為失控,又哭又笑。   雪槐掠出十里,霍地停步放下夕舞,因為他看到了背後追來的碧青蓮。他剛轉過身,碧青蓮已飛撲而至,竟不顧夕舞在邊上,直撲進他懷裡來,雪槐也伸臂相抱,緊緊的摟住了她。以前幾次,碧青蓮都有為他捨命之心,雪槐雖感動,但卻遠沒有這次心魂撼動,因為這次碧青蓮為他,竟背叛了師門。   「青蓮,你不該這樣的,青蓮。」摟著懷中不絕顫抖的身子,雪槐禁不住情淚飛灑。   「槐哥,不要說這些,不要說話。」碧青蓮哭叫,將淚眼埋在雪槐懷中,再抬起來時,竟已是一張笑臉,細細的看著雪槐的臉,臉飛紅霞,眼中激情如火,道:「槐哥,吻我。」紅唇靠攏,兩唇相接,深深一吻,碧青蓮小舌頭直伸進雪槐嘴裡來,卻是捲著的,深入雪槐嘴中,舌尖突地一彈,一粒東西直入雪槐喉中,隨即急滑而下,而碧青蓮的唇也分了開去。   雪槐猝不及防,只覺腹中那物所掠過處,特別的舒服,他催動屠己兩訣,五臟六腑都已嚴重受創,一直絞痛不絕,而那物入肚,腹中疼痛竟好了許多。   「青蓮?」他驚叫:「你又給了我什麼寶物?」   「不是什麼寶物。」碧青蓮臉上霞光飛逸,眼中是無限的柔情愛戀,道:「那是青蓮的性靈之本,千年青蓮子。」   「什麼?」雪槐大吃一驚。他知道碧青蓮乃是青蓮子托生母體而來,千年青蓮子便是她的本元,這也是她小小年紀便有深厚靈力的原因,如紫霞道人紅娘子等輩,看似四五十歲,其實都是上百歲甚至幾百歲的人,有那身功力,實是數百年苦修而得,但碧青蓮卻真的不到二十歲,之所以功力差不多能趕上紫霞道人等人,便是本元千年青蓮子之故。雪槐吃驚就在這裡,難道碧青蓮為了給他療傷,竟將自己的根本也送到了他腹中?   碧青蓮卻是微微一笑,道:「槐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要為你療傷,而是另存私心。」說到這裡,眼中激情更盛,道:「槐哥,青蓮子入肚,從此你就是我,青蓮生不能為你之妻,一點靈性卻已與你融為一體,從此你生青蓮便生,你死青蓮便死,生生死死,永不分離。」   她說得情動,雪槐一時也是激情如火,卻猛地意識到不對,抓住碧青蓮手道:「青蓮,我知道你是因為背叛師門,所以才這樣,你不要怕,跟我去,我會以我的生命護著你。」   碧青蓮死死的抓著他手,眼中含淚,卻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槐哥,我真高興你能這麼說,但不能,師父養我育我,無論生死,青蓮都絕不能離開他。」   「但你回去會——?」   「我說過了,我的本元靈根已在你體內,肉體即便死了,我的靈體仍和你在一起,而且,師父也未必捨得將我處死。」說到這裡,碧青蓮終於鬆開死命抓著雪槐的手,道:「槐哥,他們可能還會追來,你和夕舞快走吧。」說著束身急退,但眼光裡的留戀,卻是頃盡三江五河之水也沖刷不盡。   「青蓮。」雪槐肝腸寸斷。碧青蓮雖說荷葉道人未必捨得處死她,但雪槐知道正教中人對師門叛徒處罰最重,而且五觀三寺根脈相連,彼此相互影響,即便荷葉道人顧念師徒之情,其他幾派只怕也容不得,然而他又不能強要碧青蓮留下來,他早知道碧青蓮正是那種至性至情的女孩子,對她固然捨命相愛,對師父的感情也絕不會弱於他,無論如何,即便明知荷葉道人要她死,她也一定會回去。   他的痛苦無以復加,碧青蓮臉上卻泛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叫道:「槐哥,不要為我擔心,祝你和夕舞幸福,對了,西王母娘娘還不知這裡的事,你和夕舞可一路西去,我師父有信給王母娘娘,若路上碰著,她自然會賜金風玉露,若路上碰不著,你們就去王母雪山要,娘娘看師父面子,一定會給的。」聲落,人影已消失不見。   「青蓮。」雪槐低叫一聲,回身背起夕舞,道:「我們照她的話做,往西去。」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已十分平靜,但夕舞太瞭解他了,之所以平靜,是因為他心中已決定了一些東西,正如在暴風雨之前,天地反而是平靜的。   「槐哥是真的愛上碧青蓮了,碧青蓮這次若被處死,五觀三寺從此便是槐哥的仇人,槐哥現在越來越厲害,我再給他扇扇風,槐哥報復起來,五觀三寺有得樂子了,爹爹到可以得個現成便宜,我也可以從此真正和槐哥在一起了。」夕舞心中思忖,暗暗高興。   雪槐背了夕舞一路向西,途中不時以劍眼搜索,生怕錯過西王母,正如碧青蓮所說,西王母不知真如寺裡的事,有荷葉道人的信,必會賜下金風玉露,但卻一直沒見到,估計是不願與會,雪槐便一直西行,再上王母雪山。   連施屠形屠心兩訣,雪槐受創極重,照理無法再背了夕舞趕長途,必須覓地靜養,但碧青蓮千年青蓮子靈力非凡,趕著路,反覺傷勢大為好轉,雪槐同時又借神劍靈力療傷,雙管齊下,到王母雪山時,傷勢竟是好得差不多了。雪槐上次有過借神劍自療的經驗,知道若不是碧青蓮的千年青蓮子,傷勢不會好得這麼快,他已經猜到,碧青蓮說是只為把靈根留在他體內,其實主要還是想為他療傷,念及她的癡情,雪槐心中又愛又痛,直是五內如沸,只是必得先為夕舞療傷,抽身不得,而天眼神劍一直做怪,他借靈力為自己療傷可以,一旦起念要將靈力轉入夕舞體內,靈力便立即消失不見,直讓他七竅冒煙,沒有辦法,只有寄念於西王母的金風玉露。雪槐心中下定決心,這一次不論如何,一定要求得金風玉露,治好夕舞,夕舞傷好了,他才能騰出手來顧及碧青蓮。   到王母雪山下,雪槐先跪下叩一個頭,仰頭大聲道:「雪槐第二次帶舍妹來求藥,求王母娘娘施恩。」言畢,向山上疾掠上去,再無回頭之意,但這一次那兩頭雪猿卻並沒有放冰雹,只在半山腰看著,見雪槐近前,還畏畏縮縮的拱了拱爪子,顯然是上次給雪槐打怕了,雪槐自也拱手,道一聲:「上次得罪,兩位莫怪。」直上山頂,便有兩名丫角童子迎著,道:「娘娘遣我等迎客,跟我來,路中莫要喧嘩。」   雪槐大喜,知道西王母必是看了荷葉道人的信,有賜露之意,所以讓童子來迎,當下斂顏束身,跟著那童子前行,山道拐了幾個彎,眼前一闊,但見一座極宏偉的宮殿,半隱在雲霧之中,空中鸞飛鳳舞,路邊象走麟盤,又有無數奇花異草,說不盡許多靈氣。   雪槐心中思忖:「傳聞西王母的瑤池宮為道家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夕舞突地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將來我們成了親,到可以把這裡當避暑的夏宮,每年來這裡避暑。」   她這話說到雪槐心頭一熱,忙道:「別亂說,這是王母娘娘的瑤池宮,怎麼能說來就來。」   夕舞嘴角微微上翹,暗忖:「等爹爹大業一成,天下盡為我所有,哪裡不能去。」不過這話現在可不能跟雪槐說。正想著心思,耳邊忽聞得一聲低哼,心中一凝,知道已驚動西王母,忙收斂遐思,讓心脈重恢復到若斷若續之象,這是敬擎天秘傳她的鬼火神燈之法,不知玄機,絕看不出來。   雪槐自也聽到了西王母的哼聲,輕捏夕舞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跟童子直入瑤池宮。   入宮神道長達數里,兩旁武士各執刀槍,威風凜凜,進宮,但見西王母高坐神座之上,兩旁弟子百餘,或男或女,各具異象。神道正教雖以五觀三寺為主,但瑤池宮實力也是相當了得,尤其未參與五百年前的滅魔之會,未受損傷,因此這時看上去,實力較之五觀三寺等八大教派便要強得多。像鐵劍觀,除了九葉道人,便只有孫進等四五個大弟子還有幾分本事,真如寺僧人雖眾,真上得檯面的,比鐵劍觀多不了幾個人,而西王母座下這百餘弟子,不說個個都是高手,但象孫進那等身手的,挑個二三十人出來不成問題。雪槐先前下了百折不回的決心,這時看了瑤池宮聲勢,才知自己想的有點不切實際,真要發橫,不說西王母是足可與早年間的荷葉道人等比肩的高手,便是她座下弟子,也絕不好惹,求得金風玉露的機會,只能看西王母給不給荷葉道人面子。   到西王母座前,雪槐放下夕舞,在王座前拜倒,道:「小子雪槐,拜見王母娘娘,屢次犯山,只為舍妹受傷垂死,求王母娘娘大發慈悲,賜一滴金風玉露,救舍妹一命。」   西王母冷眼看了雪槐,道:「青蓮道友有信給我,說你相當不錯,但我看你卻是有眼無珠。」   雪槐聽她語氣嚴厲,不摸她的心意,低著頭,不敢回嘴。   西王母又道:「但我奇怪的是,萬屠玄女為什麼也會這般沒眼光,竟將萬屠真經傳授於你,這不是暴殮天物嗎?」   她越說越怒,雪槐只是低著頭,夕舞卻忍不住了,猛地抬頭看了西王母道:「我槐哥怎麼了,你有什麼資格罵他?」   「好膽。」西王母大怒,夕舞側目而視,並不將她的暴怒放在眼裡,雪槐卻是大驚,急拉夕舞的手,叫道:「夕舞,別要小孩子脾氣。」又對西王母叩頭道:「舍妹年紀小不懂事,娘娘千萬不要見怪。」   西王母驀地裡仰天長笑,叫道:「我真服了萬屠玄女了,想當年她是何等脾氣何等功夫,和我大戰三場,未輸半招,但傳下的這個弟子,卻是如此不堪。」   「萬屠玄女肯傳我槐哥萬屠真經,正說明她有眼光。」夕舞冷笑一聲,斜看著西王母,道:「任何小看我槐哥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夕舞。」雪槐急叫,只恨不得捂著夕舞的嘴,夕舞替他不平他很高興,但現在真的不能得罪西王母啊。他卻不知道,夕舞其實並不需要西王母的金風玉露,而且在夕舞眼中看來,西王母遲早要給敬擎天收拾掉,不為臣屬便是死路一條,又如何肯在西王母面前輸嘴。但最主要的,是她從西王母語氣中,聽出西王母可能感覺到了什麼,不願施捨玉露,那就更不必低聲下氣了。   雪槐再次叩頭,叫道:「請娘娘千萬恕罪,舍妹真的是不懂事,無論有什麼責罰,都由小子承擔。」   西王母與夕舞對視一眼,哼了一聲,眼光猛射到雪槐身上,道:「你真要求金風玉露?」   雪槐忙點頭:「是,求娘娘大發慈悲。」   「好。」西王母點頭:「我便不給青蓮道友人情,也得看萬屠玄女臉面,但你這小子很不中我的意,所以金風玉露也不能輕易給你,我這裡有一座萬剮風輪,人過一遍,共挨一千一百一十一刀,九遍便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說是萬剮,其實還差一刀,你若要金風玉露,便去這萬剮風輪中過九遍吧,但有一點先要說清楚,若到第八遍挨不住,金風玉露也不能給你。」   「好。」雪槐毫不猶豫的點頭,夕舞卻是急叫出聲:「不要。」   「豈有此理,竟在我瑤池宮中屢屢放肆。」西王母聽得夕舞叫聲大怒,手一指,一道青光射出,夕舞身子立時僵立,再不能動。   「娘娘。」雪槐急叫:「請千萬莫與舍妹一般見識。」   「她只是中了我的凝冰大法,不能動而已。」西王母冷哼一聲,道:「你自己倒是要想清楚了,萬剮風輪,千刀萬剮,而且要連過九遍,那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雪槐知道西王母不會騙他,夕舞不會有事,這樣定著反而好,免得她看自己受罪出聲得罪西王母,抓了夕舞的手道:「夕舞,沒事的,我立即就可替你討得金風玉露。」   夕舞從小驕傲沒受過折辱,這時給西王母定住,簡直肺都氣炸了,但出聲不得,毫無辦法,兩眼中的怒火卻幾乎能融化冰雪,心中不絕發誓:「西王母,我要將你千刀萬剮,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雪槐看向西王母,道:「那萬剮風輪在何處,請娘娘遣人帶小子去。」   西王母冷眼看著他:「你真想好了?再想想?」   「我想好了。」雪槐毫不猶豫的點頭。   「不要。」夕舞在心中大叫,但嘴唇麻木,無論如何也出不了聲,急得五內如焚。   雪槐不知道西王母的萬剮風輪是什麼東西,但夕舞是知道的,刑罰中最重的就是一個剮字,過萬剮風輪,就是受剮刑,而且這萬剮風輪與人間的剮刑又不相同,更加歹毒,人間劊子手施剮刑,只要求被剮者到最後一刀才死,其實被剮者挨得幾刀後也就痛麻木了,到後來不大知道會痛,而這萬剮風輪卻會讓被剮者一直清醒著,清清楚楚的感受每一刀的痛楚,無法想像,竟有人能清清楚楚的痛過九千九百九十九刀,這也是萬剮風輪萬刀少一刀的原由,挨得過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的人,那已是人中的聖者,天地動容,神鬼同敬,誰也不敢剮滿那最後一刀。如此慘烈的刑罰,雪槐卻要替夕舞去受,這叫她如何不急,而最重要的,她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了,雪槐受這酷刑,其實只是白受。   「好。」西王母點頭,舉手示意,便有兩名力士抬了一架風車一樣的東西來,前後有口,中間圓突如鼓,可以看到裡面密佈著的雪亮的刀子。   瞟一眼那萬剮風輪,雪槐轉頭看向西王母,叫道:「娘娘,小子有一個請求。」   「怕了是不是?」西王母微笑:「現在後悔剛好來得及,等進了風輪挨了刀再後悔,那刀就白挨了。」   「我沒有後悔。」雪槐搖頭,瞟一眼夕舞,道:「舍妹年紀還小,我不想她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你是擔心她看到你受刑難受。」西王母明白了,哈哈笑,冷眼掃向夕舞:「她若還知道難過,那也是好事啊,那就更不必換地方了。」   「娘娘。」雪槐叫。   「不必多說。」西王母一擺手,她緊抿著的下巴顯示她正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   雪槐猛地跪下,叫道:「那至少請娘娘恩准讓舍妹背轉身。」   「背轉身有什麼用?」西王母睜大眼睛看著他:「她就算看不見,聽到你的慘叫聲也是一樣啊,難道你以為你能忍著不叫出來?嘿嘿,這樣的人這世間還沒生出來呢。」   雪槐叩頭:「請娘娘恩准。」   西王母拿眼看了他好一會兒,哼了一聲,道:「好,就答應你這個要求。」當下有兩個待女過來,將夕舞身子移到一邊,以背對著雪槐。   「謝娘娘。」雪槐站起身來,到萬剮風輪面前,深吸一口氣,道:「來吧。」   萬剮風輪前叉手站著的兩名力士看向西王母,西王母冷冷的看著雪槐,猛一揮手,那兩名力士跨步上前,將雪槐舉了起來,對準了萬剮風輪後面的進口。   第十七章   「要不要再想一想?」西王母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她修為深湛,雖未能看破夕舞鬼火神燈的掩身之術,但卻能感覺到夕舞心術不正,兩次三番要雪槐多想,就是覺得雪槐替夕舞入萬剮風輪不值,希望他幡然醒悟。然而她如何知道,在雪槐心裡,夕舞是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別說他現在認定夕舞是清白的,沾了點邪氣只是冬陽王帶來的與她本身無關,就算知道一切與夕舞有關,他也一定會救她。   在這之前,雪槐確實沒聽說過萬剮風輪的事,但他不是傻瓜,什麼是剮,他是知道的,但他沒得選擇,在見識了西王母的實力後,他知道除了西王母自願,他拿不到金風玉露,現在西王母肯給他這樣一個機會,他如何會猶豫?如何會後悔?別說只是一個剮字,便是刀山油鍋,也是說跳就跳。   「來吧。」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不要啊。」夕舞在心中哀叫,卻是半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有眼無珠的傢伙,你即自己找罪受,怪不得我。」西王母冷笑一聲,一揮手,兩名力士托了雪槐身子,從萬剮風輪進口直送了進去。   萬剮風輪轉動,一刀接一刀,那種無可形容的痛,清清楚楚的印在雪槐身上,數刀過後,雪槐幾乎就要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但卻強力忍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夕舞聽到我的叫聲,她一定會心痛死。」咬緊鋼牙,一刀刀挨過,竟未發出半點聲音。   他的頭慢慢的從萬剮風輪前面的出口出來,西王母眼見他大睜了雙眼,鋼牙緊咬,臉上的肌肉不絕膻動,卻就是不叫一聲,也自驚異,低叫道:「好小子,果然有種。」她的眼光瞟向一邊的夕舞,夕舞緊盯著前面的大柱子,臉上的肌肉動不了,眼淚卻是不絕的流下來,而眼中的痛苦,更是無法形容。   雪槐以為夕舞背轉了身,然後他再強忍著不出聲,夕舞看不見聽不到,就不會太心痛,其實他上了當,夕舞前面的大柱子,光滑得就像鏡子一樣,他臉上的痛苦和全身血肉淋漓的慘樣,夕舞看得一清二楚。   西王母當然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讓夕舞看見。   夕舞這時心中的痛,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因為雪槐所有的痛,都是他給的,如果她不再瞞著雪槐,雪槐如何會去過這萬剮風輪?   「槐哥,槐哥,是我錯了,是你的夕舞害你受這樣的苦痛啊。」夕舞心中泣血,這時如果出得了聲,她一定會說出真像,但任她如何掙扎,就是出不了聲,她雖也有些靈力,但與西王母比,終究遠不是一個檔次。   第一輪終於全部過完,雪槐的身子倒在萬剮風輪前,再無力站起來,全身的皮肉,沒有一處是好的,而神志由於過度的疼痛,也處於短暫的恍惚中,眼前一片白光,就像看過太陽後發黑的情形,但身上的痛,卻仍是清清楚楚,那萬剮風輪實是一件惡物。   趴了一會兒,雪槐才抬起頭,西王母冷笑:「小子,怎麼樣,滋味不錯吧,後面的還要不要挨?想清楚了,還有八遍呢?」   「多謝娘娘關心,其實娘娘小看我了,小子從小跟著義父打仗,挨的刀多了,比這更重的也挨過,這算什麼,儘管來吧。」   說這番話的時候,雪槐竭力調勻了呼吸,盡量不讓聲音不因痛苦而顫抖,到最後,他甚至還打了個哈哈。   他這是說給夕舞聽的,更是笑給夕舞聽。   如果夕舞沒在大柱子上看到,或許真會相信,至少心裡會有些安慰,以為那萬剮風輪真的沒什麼。   但夕舞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清了他強笑時臉上肌肉的抖動。   「槐哥,槐哥,不要了啊,我是騙你的,我的傷早好了,爹,幫幫我啊,救救槐哥。」夕舞流血的心,在不絕的叫,但誰也聽不到。   在以前,夕舞其實一直是把雪槐當哥哥看,雖然她知道以後會嫁給雪槐,但心中一直有著一種逆反的心理,所以一直是矜持而驕傲的,一直未讓雪槐跨過那條妹妹到情人的紅線。巫靈那次後,由於雪槐不可思議的變化,她開始對雪槐生出新的認識和新的感覺,尤其在碧青蓮對雪槐頃心相愛後,她心中突然生出醋意,也突然就感覺到了雪槐在心中的份量,生出要從碧青蓮懷中把雪槐搶過來的心,所以才有在吞天雲倪嘴中陰差錯負傷的事,然後藉著雪槐背負她療傷求藥索吻,跨過妹妹到戀人之間的那條線。然而從那時到雪槐進萬剮風輪之前,可以說,對雪槐到底是愛還是吃碧青蓮的醋,夕舞心裡自己還是不太清楚,至少沒有明明白白的去想過,也沒有太過明顯的感覺。   但就在這一刻,在雪槐一笑中肌肉的抖動裡,夕舞心中那扇愛情之門終於轟然打開,雪槐終於深深的鉻在了她心上。   有真愛時才會有真痛。   愛得越深,痛得也就越深。   這時夕舞心中的痛,並不下於雪槐身上的痛。   尤其雪槐的痛,是因她的欺騙而來,如果不是她瞞著他,他完全可以不必受這種痛,意識到這一點,夕舞心中的悔痛更是無法形容。   「臭小子,死鴨子嘴硬,我到要看你能硬到幾時。」西王母冷笑點頭。   雪槐前面,早站了一名待女,這待女手中托了個玉瓶,玉瓶中插著一枝柳條,見西王母點頭,那待女取柳條沾了玉瓶中的水,灑在了雪槐身上,雪槐身上皮肉本來盡數給剮開,鮮血淋漓,但這水一灑上去,所有的傷口竟立時癒合,就跟一個好人一模一樣,實是神奇之極。   這待女玉瓶中之水,名為無良水,這水如此神異,為什麼名字卻這般不好聽呢,原來這無良水是專為萬剮風輪而備,給萬剮風輪剮過一遍的人,如果繼續再進風輪剮一遍,本來身上肉就是爛的,也痛到極致了,第二遍就反而沒有第一遍那麼痛,麻木了嘛,但有了這無良水,讓所有傷口即時癒合,過第二遍時,便等於和第一遍一模一樣,再以完整的皮肉完完全全的痛一遍。這水雖然神異,起心卻是歹毒之極,所以才得了無良之名。   見雪槐身上傷口癒合,那兩名力士又托起雪槐,進入之先,雪槐舉手示意略慢,撕下左手袖子,全部塞進了嘴裡。他怕自己終於忍不住,會叫出聲來,給夕舞聽見。   夕舞從對面的大柱子裡,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這個動作,明白他的意思,那淚更是如山洪決堤,心中不絕哀叫:「槐哥,槐哥,不要了啊,你會活活痛死的。」   在這一刻,夕舞對雪槐愛到了極限,對自己則是恨到了極限,還有一個恨的,便是西王母,她在心中不絕狂叫:「西王母,夕舞對天立誓,你今日加在槐哥身上的一切,我一定要百倍還給你,若違此誓,叫我死後魂魄壓在陰山之底,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遍再過,痛上加痛,雪槐幾乎將嘴中的衣袖咬爛,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連鼻腔裡的哼聲也沒有,只是點頭示意再過第三遍,他已經不敢開口說話,因為他可以肯定,聲音絕對已經完全變形。   第三遍過,第四遍過。   雪槐始終是老樣子,無聲無息的忍著。嘴角有血出來,那是因過於用力牙齒裡滲出的血,但就是不肯出聲。其實到後來他腦中已痛得近乎麻木,所有的東西都已不能再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要出聲,不要讓夕舞聽見,她會難受的。」   而夕舞的淚卻幾乎已經干了。   西王母開始是斜躺在神座上,雪槐一遍遍過,她的身子慢慢坐直,再慢慢前頃,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驚異,而兩旁她的弟子更是個個睜大了眼睛。   第九遍終於過去,灑上無良水,雪槐仍然無法動彈,他差不多已經痛昏了,西王母命人取出他口中咬著的衣袖,將一滴金風玉露滴在他口中,而那衣袖則早已咬得稀爛。   金風玉滴入肚,好半天,雪槐才慢慢恢復元氣,爬起身來,看向西王母,道:「娘娘,小子挨過去了,這萬剮風輪名字倒還響亮,其實不過如此。」   西王母明白他這話是要安慰夕舞,卻也實在佩服他的硬氣,點點頭,道:「小子,真有你的,難怪萬屠玄女會把萬屠真經傳給你,果是人所難及。」揮手一指解了夕舞身上的凝冰大法,覆命人取金風玉露給雪槐。   身子一得自由,夕舞猛地轉向撲向雪槐懷中,只叫得一聲槐哥,卻就昏了過去,雪槐急將金風玉露滴在她嘴中,西王母也不阻攔,只是冷笑。   金風玉露入肚,夕舞慢慢醒來,雪槐把著她脈,感覺到她心脈回復強勁,大喜,對西王母叩頭道:「多謝娘娘賜以仙露。」   「不要謝她。」夕舞猛地裡尖聲厲叫,看向西王母,眼光裡的怨毒,簡直不是言語可以形容。   「夕舞,不可以對娘娘失禮,娘娘賜了仙露你的傷才能好,怎能不謝。」雪槐叫。   「是要謝,但我是說不要你謝。」夕舞突地笑了起來:「我會回來謝她的,親自謝她。」她一直看著西王母,臉上在笑,眼中的寒光卻足可以讓江河結冰。   西王母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怨恨,驀地裡仰頭大笑,冷眼看了夕舞道:「好啊,我等著。」她當然不怕夕舞,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敬重雪槐的硬氣,她會毫不猶豫取夕舞性命,她傲視西方,從來說一不二,如何容得一個小女孩子在她面前發狂。   「你一定會等到的。」夕舞點頭,扯了雪槐的手,扭頭下山。   出了王母雪山,雪槐停步,拉了夕舞手道:「夕舞,你先回去,我還要去辦點事。」   夕舞知道他是要去看碧青蓮,猛地撲到他懷裡,吻住他唇,深深長吻。   上一次的吻,對夕舞來說,其實遊戲的成份要多些,只是要藉著那一吻從碧青蓮懷中將雪槐搶回來而已,如其說是情人的親吻,不如說是哄孩子的糖果。但這一次不同,這一吻裡,有無盡的愛,無盡的痛,還有無盡的自責和悔恨,是真正的放開了全部靈肉的吻。   一面吻,她的身子還一面死命的向雪槐身上擠著,似乎要將整個人擠進雪槐身體裡去。   夕舞有著極好的身材,腰極細,而雙乳極為豐滿,雪槐背著她時,自然感覺得到,但那時沒有往歪裡想的心思,所以觸而不覺,而這時就不同了,夕舞故意拚命的擠壓著,不僅是她的雙乳,還有她結實而火熱的腿,也在雪槐的雙腿間不停的磨擦,雪槐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種情形下,如何能不衝動。更何況夕舞是他以生命愛著的戀人。   夕舞猛地掙開嘴唇,火辣辣的看著雪槐,喘氣道:「槐哥,我要你,現在就要。」她抓著雪槐的手死命的絞著,指甲深深的扎進了雪槐的肉裡去。   「夕舞。」雪槐全身似乎有火在燒,剛要伸手將夕舞抱起來,眼前卻突地現出敬擎天威嚴的臉,剎時間便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略略退開一步,深看著夕舞,搖搖頭,道:「夕舞,我愛你,我也想要你,但我們不能就這樣,否則義父會責怪你,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原諒,然後我們才能。」   「你。」夕舞猛地甩開手轉過身,但腦中卻也飛快的清醒了,她剛才只想就此留下雪槐,再不要與他分開,這時才想起,中間還有很多難處,雪槐愛她,是愛他心中的她,而不是黑幕背後的她,愛的是純潔的夕舞,而不是七殺教主的女兒。   「先讓他去見碧青蓮也好,正教對叛師背教之人處罰最重,碧青蓮必死無疑,那時激起槐哥恨意,我再去中間略施手腕,不愁他不和爹爹走到一處,那時他才能真正公開的做我的丈夫,否則現在就算和他做了夫妻,也還要處處瞞著他,反為不美。」想到這裡,夕舞復又轉過身,如雪的雙臂勾了雪槐脖子,道:「還是你想得周到,而且青蓮姐對我們也有大恩惠,你確實該先去看看她。」   雪槐大喜,猛地抱住她道:「謝謝你,夕舞。」   「去吧。」夕舞輕輕推他:「帶青蓮姐回來,放心,我不會吃醋的。」   「好。」雪槐用力點頭,飛掠出去,掠出數步,復又回頭,夕舞給他一個甜甜的笑。   「我的夕舞真懂事。」雪槐心中象吃了密一樣甜,再次揮手,向真如寺掠去。   「碧青蓮的生死,是槐哥最終能不能和爹爹與我走到一起的關健,荷葉道人十有八九會護短,碧青蓮可能死不了,但不死我也要她死。」看著雪槐消逝的身影,夕舞暗下決心,隨即再看一眼王母雪山,低叫道:「西王母,你還是趁早自殺吧,等我回來,你將生不如死。」咬牙轉身,往回飛掠。   雪槐到佛香山外十里,不敢再靠近,運劍眼悄悄看進去,意外的是,碧青蓮竟不在真如寺裡,不但她不在,荷葉道人及撞天僧等幾大掌教都不在,似乎都離開了真如寺。   雪槐心中奇怪,當下悄悄摸進寺中,抓了一個寺僧來問,這才知道所有人都去了獅子國。獅子國在天朝西南,國王獅子王一直信奉佛教,但最近國中來了個神一道人,宣揚什麼神一教,鼓惑國王,要與佛門鬥法,布下一氣三摧四座大陣,聲言佛門中但有人破得他陣,他便率徒眾剃髮為僧,若破不得他陣,則佛法不如他的道法,便請獅子王改信他的神一教,那獅子王年老昏庸,竟真個聽信了神一道人的話,令國中僧人破陣,否則便要滅佛拆寺,獅子國中寺僧雖多,並無了得的高手,當即飛馳向五觀三寺求援,荷葉道人撞天僧等商議,近段時間七殺教四處瘋狂擴張,這突然冒出來的神一道人,十九也是七殺教下邪道高手,假神一教之名,為七殺教搶地盤,當下決定,就拿這神一道人開刀,滅一滅七殺教的氣焰再說,於是八大掌教率高手一齊去了獅子國。至於碧青蓮,本來法一紫氣道人等都提議要嚴懲,荷葉道人僵著面子,也不好護短,但鏡空師太力保,並以退出五觀三寺正教聯盟相威脅,僵持不下,最後撞天僧做中,議定碧青蓮戴罪立功,所以也跟著一起去了。本來商議的八派共傳一個弟子的事,因八派各存私心,爭執不下,也作罷了。   雪槐得知竟是鏡空師太力保,當下便朝著西南方趴下叩頭,叫道:「鏡空師太,弟子雪槐給你叩頭,我一定助青蓮戴罪立功,決不讓你失望。」   說實話,一路上雪槐的心就懸在了嗓子眼,如果五觀三寺處死了碧青蓮,他可真不知道要知麼辦了,要知道這時的碧青蓮在他心裡,已決不下於夕舞,都已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鏡空師太這麼仗義相救,叫他如何不感激萬分。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幫碧青蓮好好的立下幾場功勞,荷葉道人臉上有了光彩,自然就會原諒碧青蓮了。當下飛赴獅子國。   獅子國遠在西南數千里之外,雪槐遁術雖快,也用了數天時間才到,到國都獅子城外,運劍眼一搜,知道碧青蓮等人都在佛光寺裡,看來還未破陣,心中可就高興了,他帶夕舞去王母雪山,一來一去遲了好幾天,一路上都擔心呢,萬一五觀三寺破了陣,可就沒機會幫碧青蓮立功了,但高興之餘,卻又在城外猶豫起來,要助碧青蓮立功,自然要入城才行,但這時法一等人正把他當妖孽,必定一見面就要拿他,他又如何助力?一時苦思無計,躊躇間,綠光一閃,骷碌鬼王卻鑽了出來,趴下叩頭,雪槐心中奇怪,叫道:「你又想玩什麼鬼花樣?」   「老奴不敢。」骷碌鬼王一臉惶恐,叫道:「老奴叩頭,決不是要玩什麼鬼花樣。」   「沒有鬼花樣,好好的你叩頭幹什麼,頭皮發癢啊。」   「也不是頭皮癢。」骷碌鬼王再叩頭,道:「老奴叩頭,是實在佩服主人的硬氣,九過那萬剮風輪,竟硬能忍得不吭一聲,這份硬錚,當真世間少有,說實話,老奴先前自認為奴,乃是怕了主人的天眼神劍,但這會兒卻是心甘情願的跟隨主人,實在是服了。」   雪槐哼了一聲,道:「行了,你有話就痛痛快的說吧,不必再拍馬屁。」   「是。」骷碌鬼王站起身來,道:「主人是在為不好混進城中發愁是吧,老奴倒有一個換臉術,就是用一張人皮蒙在主人臉上,然後施法讓它貼緊,看上去便是換了一張臉。」   聽了骷碌鬼王的換臉術,雪槐猛地想到了當日明香紅狼給黑水兵換臉混進巨犀城的事,心中一時間感概萬千,略一定神,道:「你這法子只怕瞞不過五觀三寺中的高人。」   「只要主人助力便成,有主人道力相助老奴小術,只除非荷葉道人撞天僧道力復原,否則以法一紫氣幾個的本事,不是老奴小看他們,休想看得破老奴的換臉術。」骷碌鬼王昂起下巴,一臉自信。   他雖信誓旦旦,但雪槐仍有疑慮,因為碧青蓮對他太熟悉,便換了一張臉,看他身形背影也能認出來,一旦因認出他而神色有變,給法一等發覺,便會指她不但不思悔改戴罪立功反而繼續勾搭外奸,那時就弄巧成拙了,但除了骷碌鬼王這法子,卻又想不出其它的法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一計,看了骷碌鬼王道:「你這換臉術是不是隨便在身上的什麼地方都生出一張臉來?」   「可是可以。」骷碌鬼王不知他是什麼意思,臉上遲疑,道:「但生在其它地方。」   「可以就行。」雪槐不等他說完,當即把腦袋後面的頭髮反撥到前面,再把頭巾放下一些,頭巾加頭髮,將一張臉攔得嚴嚴實實,道:「你施術,在我後腦勺上變一張臉出來。」   「但變出的臉雖有眼睛卻是看不見東西的,主人這麼遮住眼睛,還怎麼看得見呢?」骷碌鬼王大是猶豫。   「這個不要你管,你只管變出來就行。」雪槐催促,骷碌鬼王只得照做,他如何知道,雪槐另有神劍的天眼可以借用,神劍天眼若長時間往遠處看十分耗神,但如果只是看近處,卻沒關係,而且四面都可看到,比人眼更靈活,雖有大材小用之嫌,卻是剛好管用。   骷碌鬼王取一張人皮蒙在雪槐後腦上,吹一口鬼氣,雪槐後腦上立時生出一張臉來,這麼身子向前臉向後,看上去當真怪異無比,骷碌鬼王看了也自發呆,叫道:「主人,你這麼一變,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沒法對你生疑了,只是你看不見。」   「不必多話。」雪槐借天眼看了自己怪異的形象,大是得意,知道骷碌鬼王的話不假,這副樣子,便是碧青蓮當面,也絕對認他不出,當下命骷碌鬼王重回戒中,自己大踏步入城來,卻不是直奔佛光寺,而是去了西城,他劍眼看到,孫熒和碧青蓮的兩名待女正從西城買了東西趕回佛光寺,他雖換了臉,五觀三寺正教中人不可能認識他,但也沒個直入佛光寺的理啊,得要個人帶進去才行,孫熒就是個好引子,只是怎麼才能讓孫熒帶他進去,到是個問題,他不能直說他是雪槐啊,但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過去再說,誰知不要他想主意,機會自然就來了,原來他反生著臉,形象過於怪異,所過之處,路人無不喧嘩鼓噪,圍著看的有,更有叫妖怪的,又有一夥無賴少年,一路跟著拿石頭扔他,這時孫熒正從一個街角轉過來,雪槐心中靈機一動,猛地往地下一坐,便就哭叫起來:「打死人了,我不是妖怪啊,我只是個苦命人啊,為什麼你們都要欺負我啊。」他這麼仰天乾嚎,眼淚當然沒有,聲音卻是格外的大,眼角餘光則暗瞟著孫熒,果然,孫熒一聽他的乾嚎聲,臉上便顯出憐憫之色,急步趕過來叫道:「你們做什麼?為什麼要打他,快走快走,不許打人。」   見有人管,孫熒三個身上又都背著劍,眾少年便一哄而散,孫熒看向雪槐,她自然不可能認得出這反臉人竟是雪槐,只柔聲道「這位大哥,你是哪裡的,快回家去吧。」   雪槐也看孫熒,眼見她身上衣服光鮮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許多,暗暗點頭,想:「看來青蓮待她不錯,好,這善心的女孩兒也該過點好日子了。」轉著心思,沖孫熒一拱手,叫道:「多謝好心的小姐,但我就是一個人,沒有家可以回呢。」他時時要照顧自己是反著臉的,因此前面拱手,後面還得把脖子扭過來,特別的彆扭,自己也感覺好笑,不過孫熒心善,臉上並沒有嫌惡的表情,聽他說得可憐,反更顯憐憫之色,為難的看了他道:「那可怎麼辦,要不你趕快出城去吧。」   「沒用的,到城外他們也欺負我,到哪裡都有人欺負我。」雪槐將頭搖得像一個撥浪鼓,側眼看了孫熒,道:「好心的小姐,你要真可憐我,你就收留我吧,莫看我反臉,我什麼都能做的,又天生的神力呢,給你家種地也行,餵馬也行,晚間我還能打更,落門上栓我最細心了,若有那賊進來啊,不是吹,我一手一個,提著往牆外一扔就行了。」   他說得嘴滑,孫熒卻是一臉為難,叫道:「這個。」   雪槐知道她不太好做主,卻偏要逼這善心女孩子,四下一張道:「啊呀,他們都還圍著呢,小姐一走啊,他們就要生生把我做妖怪燒死呢,小姐行行好,千萬收留我吧。」   這時四下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的,孫熒自然看見,聽到燒死兩字,臉上可就變了神色,一咬牙道:「好吧,那你就先跟我們去這裡的佛光寺吧,不過收不收你,我不能做主的啊。」   「多謝好心的小姐,我也沒名字,都叫我反臉人,小姐以後也這麼叫好了。」雪槐跳起來給孫熒做了個揖,跟在了她三個後面。   到佛光寺,遠遠的便見寺門前圍了不少人,大都做公子哥兒的打扮,卻抬了一棵樹,打著號子在撞那山門,雪槐心中奇怪,卻見孫熒變了臉色,叫道:「這些人,怎麼這麼無賴?」   「這些人怎麼在那裡撞山門,想當和尚寺裡不收嗎?」雪槐奇怪的問。   「不是。」孫熒搖頭,道:「他們都是這城裡的公子哥兒,想見我家小姐,小姐不願見他們,他們就天天在這裡鬧。」   雪槐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碧青蓮艷名滿天下,知道她來,獅子城中王公卿少自然是想要見她一面了,奇道:「不願見就是不願見,怎能勉強人,這麼撞山門,寺里長老不管嗎?」   「他們都是城中王公家的少爺,淨智住持不敢得罪他們,說了兩次不聽,就不敢說了。」孫熒搖頭。   這時一個待女道:「這淨智住持這麼趨炙附勢的,還說是什麼有德高僧,哼。」   另一個卻道:「也不能全怪他,法一大師他們惱著小姐也是一個原因,淨智住持肯定是聽他們說了小姐不好的話,所以才不管的,我昨日就偶然聽他們寺裡幾個僧人說小姐本來就是在外面唱的,再出去唱幾曲有什麼了不起,那語氣,反是怪著小姐給他們帶來了麻煩呢。」   先那個待女道:「別說他們,就是師祖也惱著小姐呢,這些日子,師祖就一直不要小姐在邊上服待,小姐暗裡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呢。」   雪槐先前也能猜到碧青蓮的處境一定不會太好,卻再想不到竟會惡劣到這個地步,從兩個待女的議論中可以聽出,荷葉道人惱著碧青蓮不肯原諒她,法一等幾大掌教自然仍視她為叛徒,面對城中惡少要她唱曲,不但不為她出面,甚至在淨智面前也不說好話,因此淨智才放縱這些人天天來鬧,明擺著,這些惡少天天來鬧,罪魁禍首自然就是碧青蓮了,更讓她難堪。   「青蓮,青蓮,想不到你為我受著這麼大的委屈。」雪槐心中如沸,猛地裡狂吼一聲,衝到山門前,一把抓著一個公子哥兒就猛扔出去,想他是何等神力,這一扔,那公子哥兒直飛出十數丈外,半空中魂飛魄散,鬼哭狼嚎,只以為這一次鐵定要見閻王爺了,但落下來,卻是落在水塘裡,灌了幾口水,小命倒還無憂,其他人自然也跟他一樣,前腳跟後腳,全部飛落在了水塘裡。   依雪槐心中火氣,這些人便死一萬次也是理所當然,但他知道不能依著自己性子來,真傷了人,碧青蓮會更加為難,所以雖是暴怒之中,仍是看好山寺附近的水塘才往裡扔,嚇嚇這些紈褲子弟。   「反臉人大哥,不可傷人。」孫熒不想雪槐會突然出手,可就嚇了個心兒不跳,她也擔心雪槐傷了這些人啊,但不等她聲落,山門前已是乾乾淨淨,人全在水塘裡了,眼見一干紈褲子弟只是鬼哭狼嚎的往塘岸上爬,並沒有出人命,總算吁了口氣,手剛拍著胸口,卻又瞪大了眼睛,急叫:「反臉人大哥,不要。」   原來雪槐扔完了人,卻還不停手,竟將山寺旁邊的一隻石獅子舉了起來,他以為雪槐要把石獅子也扔進水塘裡呢,所以嚇壞了,急出聲阻止。   但雪槐如何會聽她的,側頭怒目,瞪著在塘岸邊鬼叫的一干紈褲子弟吼道:「今日只叫你們喝幾口水,下次若敢再來,那就想清楚了,看是你們的頭硬,還是這石獅子硬。」說話間怒吼一聲,將手中石獅子對著山門另一頭石獅子猛砸過去。   他純心立威,這一砸盡了全力,但聞一聲轟天巨響,亂石紛飛中,兩頭石獅子竟相互撞了個粉碎。這一下不但嚇得一干紈褲子弟面無人色,屁滾尿流,紛紛逃命,便是碧青蓮那兩待女也是面上變色,要知那石獅子乃是青石雕成,堅硬異常,尋常刀劍砍上去,不過砸起幾個火星兒,雪槐竟能將它們砸成兩堆碎石,這份神力,實是不可思議,那兩個待女就自忖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如何不吃驚變色。   這一聲巨震,合寺震驚,寺門開處,法一紫氣道人等六大掌教一齊現身,旁邊跟著碧青蓮,還有一個高年僧人,看裝扮,雪槐猜他必是本寺住淨智,只有荷葉道人和撞天僧沒有出來。   雪槐暗看碧青蓮臉色,數天不見,卻是憔悴了好多,一時心中大痛,暗叫:「青蓮,可苦了你了。」   法一幾個眼見兩頭石獅子碎成石塊,都是臉上變色,淨智更大叫起來:「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孫熒一臉惶恐,剛要解釋,雪槐卻搶先開口道:「是我砸碎的,我叫反臉人,要問就來問我。」   淨智幾個眼光一齊轉到他身上,碧青蓮眼光也轉了過來,雪槐變得太怪,又注意變了一下聲音,她果然沒能認出來,法一等自然更不要說了,眼見雪槐生相怪異,都睜大了眼睛。   「反臉人?你是哪裡鑽出來的,為什麼要砸碎我山門前石獅子?」淨智哼了一聲,臉上現出怒意,他顯然有點修為,兩眼一瞪,便如兩道電光射向雪槐。可惜他要嚇雪槐,那還差了點,而且雪槐那臉其實不是臉,只是一個後腦勺兒,變出的臉眼睛雖能動,卻也只是動一動而已,可看不了東西,更不會怕。   「問我哪裡鑽出來的,我自然是娘肚子裡鑽出來的,難道還是石獅子肚裡鑽出來的不成,至於為什麼要砸了石獅子,哼。」說到這裡,雪槐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因為這石獅子守護山門,但鼓著兩隻大眼珠子,眼睜睜見無賴來寺前騷擾我家主人,竟話也不說一聲,屁也不放一個,這樣的石獅子,要來何用,所以我要砸了它們。」   他話中的意思,淨智自然明白,老臉一紅,一邊的法一卻叫道:「你家主人,誰是你家主人?」   雪槐向孫熒一指,道:「我反臉人一生不幸,生反了臉,天下人都笑我罵我,但剛才這位小姐從街上過,不但不笑我嫌我,反替我趕開無賴小兒,所以我就拜了她為主人。」說到這裡,卻又向碧青蓮一指,道:「但後來才知道,碧青蓮小姐又是我主人的主人,那自然也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反臉人一生受不得人半點恩義,主人有恩於我,我反臉人便以一腔熱血相報,所以不論是任何人,也不論他有潑天的權勢還是翻天的手段,只要辱及我家主人,便是我反臉人不死不休的仇人。」   他概然而言,側目而視,凜然生威,眼見碧青蓮受委屈,他心中實是充滿了痛惜憤怒,這時便毫不猶豫的爆發出來,但他這樣子落在法一幾個眼裡,卻是十分震驚,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這古怪的反臉人就是雪槐,一個無名之輩,竟敢對五觀三寺的掌教怒目而視,那是實在需要一點勇氣的,一邊的鏡空猛地鼓掌大笑,叫道:「敢對五觀三寺六大掌教側目而視者,前幾天見識了一個雪槐小子,今天卻又看見了這反臉人,好好好,這兩個小子,都最合我的胃口了。」   她笑,法一卻是大怒,瞪一眼碧青蓮,一拂袖子,入寺去了,紫氣道人幾個自也跟了進去。眼見法一幾個都怒氣沖沖的,孫熒有些著慌,一臉歉意的看向碧青蓮道:「小姐,這個人,我。」   雪槐知道她的意思,對碧青蓮道:「都是我的錯,給小姐帶來了麻煩,小姐要怪就怪我吧,本來我是想求小姐收留,現在看來又只好到處流浪了。」   碧青蓮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不怪你,你為我出頭,我該謝你才是,你即無處可去,那就先跟著我吧。」   雪槐什麼流浪的話是故意說的,他篤定碧青蓮一定會留下他,因為碧青蓮絕不會趕走一個為她出了力的人,這時便裝作大喜作揖,叫道:「多謝小姐。」心中卻是暗叫:「青蓮,雪槐在你身邊了,你愛的人一定會讓你重新露出笑臉。」   雪槐入寺中,打聽情勢,原來神一的一氣三摧四陣剛剛布完,說好明日讓五觀三寺八大掌教觀陣,雪槐倒來得正是時候。打聽得明白,雪槐心中冷哼:「好極,明日我且看看,這什麼一氣三摧大陣到底有何奇處。」   第二日響午,五觀三寺以荷葉道人撞天僧領頭,齊出城外獅子山下看陣,雪槐自也跟去。到山下,遠遠的便見一團巨大的黑霧,裡面邪氣湧動,甚至雪槐的劍眼也看不進去,知道必然是四陣之一,暗暗點頭:「看來有點歪門邪道,怪不得敢向五觀三寺挑戰。」   到近前,但見一個白胞道者,赤髮青面,眼藏邪氣,不要說,自然便是神一了,雪槐只看他眼底邪光便知道,這神一邪功了得。   神一見五觀三寺人眾到來,仰天一陣狂笑,叫道:「荷葉牛鼻子,狗肉僧,還認得我麼?」   他聲未落,撞天僧已是訝然出聲:「白城道人,原來是你。」荷葉道人則點頭叫道:「陣中看來就是你們屍門四邪四大邪道了。」   雪槐不知屍門四邪是什麼東西,而法一幾個卻是個個變色,原來所謂屍門四邪,乃是指的白城、黑風、黃沙、紅焰四個邪人,這四大邪道所習為屍門秘功,歹毒詭秘,乃是和荷葉道人撞天僧同輩的邪道狂魔,邪功雖不如荷葉道人撞天僧的佛道玄功,但在當年也是凶名赫赫,法一等雖是晚了一輩,還是聽說過他們的凶名,知道四道的厲害,所以變色。   白城道人又是一陣狂笑,叫道:「好,兩位總算還認得故人,那我也不必廢話了,這四座大陣,就是我四兄弟所設,當年你五觀三寺仗勢欺人,趕得我四兄弟上天下地,今日你們勢暮途窮,而我們四兄弟卻是神功大成,識相的,就此散了五觀三寺,加入七殺教,七殺教主對我四兄弟十分看重,尊為四大客卿,很說得上話,看在故人面子上,我四兄弟可以替你們美言幾句,若不識相,那這四座大陣裡,便是五觀三寺葬身之所,除名之地。」   他這話狂,但卻是實情,五觀三寺真的已不是當年的五觀三寺,早年高手中,惟一剩下的荷葉道人撞天僧也是道基受損,不足與真正的好手相鬥,而法一等六大掌教,功力則還差著一個等次,根本稱不上真正的高手,不說白城道人的一氣三摧四陣如何,便是單打獨鬥,六大掌教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一時臉色更變,一邊的雪槐卻是暗暗點頭:「果然是七殺邪教網羅的邪怪,觀這白城道人,邪功可能還在天風道人之上,如果他們什麼一氣三摧都差不多,這份聲勢得也了得,但我召雷電雙鴉來,再加上骷碌鬼王,也足可對付得了,打著青蓮的名號,替她立下如此大功,到時荷葉道人該不會再怪青蓮了吧。」他心中想得通暢,只把冷眼去白城道人身上上下亂掃,卻再沒注意法一幾個的臉色。   荷葉道人冷哼一聲:「白城道人,不必廢話,你打開陣門,且讓貧道看看這幾百年你們練出了些什麼牛黃狗寶。」   「不讓你們見見真章,量你們也不死心,好,先看我二弟的摧天黑風陣。」白城道人呵呵一陣狂笑,回身一個掌心雷,霹靂一聲,黑霧散去,現出一個荒谷,約有百畝大小,內裡五百道徒分陰陽排列,各執長劍,也不見奇處,但雪槐知道四道即布下此陣,必有玄虛,當下冷眼而視。   果不其然,只頃刻間,異象突生,荒谷的左側,突地起了一股小小的龍捲風,剛起時極小,約只有拳頭粗細,丈許高下,黑糊糊地,就像哪裡農家燒濕柴起的黑煙,但只一眨眼,那黑風便粗了許多,而且越來越粗,喘口氣的功夫,竟凝成了一股粗若數人合抱的巨大黑風,高達近百丈,飛速的施轉著,雪槐凝神看著,到看這黑風會長粗到什麼樣子,那黑風卻不再變粗,豎在上面的頭突地往下一扎,就像一條活的黑蛇,隨即便在谷中以驚人的速度盤旋起來。   黑風由小變大時,谷中清清明明,一草一石都纖毫可見,但黑風這麼一盤旋,整個荒谷立刻變得漆黑一團,只見黑霧像瘋了一般的翻滾,那種情形,打個比方,就好比一條巨大的黑蛇在一塘黑水裡盤旋翻滾,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那種盤旋的巨大力道和撕開空氣發出的刺耳尖叫。   到這會兒雪槐才看明白這陣的奇處,暗叫:「原來這陣邪在這裡,妖道必是藏身黑風之中,人入陣中,張目不能見物,妖道再借黑風如此盤旋急攻,確是難擋難防,只不過這黑風只可遮得別人之眼,卻休想遮得了我神劍的天眼。」   白城道人叫道:「這是我二弟黑風道人的摧天黑風大法,諸位見識了吧。」說著哈哈大笑,笑聲中谷中黑風一收,復又凝成一根風柱,漸漸變小變矮,到一個人粗細時,霍地散去,現出一個黑胞道者來,向荷葉道人幾個一拱手,冷笑道:「青蓮牛鼻子狗肉僧,歡迎諸位入陣,故人黑風無物待客,便請諸位喝西北風。」   「西北風就狗肉,好啊好啊。」撞天僧大笑。   白城道人卻只是冷笑,道:「跟我來,且再看我三弟的摧地黃沙陣。」當先領路,翻一個山包,又是一個山谷,掌心雷震開陣門,也是五百道徒布成陣勢,與先前山谷不同,此谷中無石無草,卻儘是黃沙。那五百道徒手中也不是劍,卻各端了一盆黃沙。   「二哥請他們喝風,那我黃沙就請他們吃沙好了。」眾人正自看陣,邪笑聲起,笑聲中,谷內沙中忽地鑽出一個黃胞道者,左手中托著一個缽兒,裡面盛了半缽子黃沙,斜眼向荷葉道人幾個一瞟,邪邪一笑,伸出缽兒道:「諸位,看好了。」聲落,猛張嘴,對著缽中黃沙便吹,便聞忽的一聲怪嘯,猛地裡滿谷黃沙,漫天飛舞,先也不見奇處,但頃刻間忽現異象,那飛舞的細細黃沙中,突地生出數十塊巨大的岩石,夾在黃沙中飛舞,巨石彼此撞擊,發出驚人的巨響,但巨石撞碎後,卻有更多的巨石生出來,一時間滿谷都是巨石在不停的撞擊。   雪槐一直滿懷信心,這時卻有些色變,暗叫:「這些巨石必是那黃沙生成,黑風只能掩人耳目,但這些巨石卻本身就能傷人,人入陣中,給巨石這麼一撞,哪裡還有命在。」不止他變色,法一等也是臉色齊變,眾人都是有眼光的,黃沙道人這黃沙陣威力遠大於黑風陣,若無破黃沙道人沙變石的妙法,任他是大羅金仙,入陣有死無生。   黃沙道人演了一陣,收了黃沙,白城道人看向眾掌教:「我二弟這摧地黃沙陣如何?」   「你好多廢話,只帶路看後面的陣好了。」紫氣道人暴叫。   白城道人哈哈狂笑,道:「好,讓你們再看看我四弟的摧魂烈焰陣。」與黑風道人黃沙道人一齊引路,復過一個山包,又現一谷,谷中仍是五百道徒,卻是兩人一隊推著一輛車子,車上堆著柴草。谷中正中心處,一個紅胞道者,正是紅焰道人,見了雪槐等一路人眾,厲叫一聲,忽地伸拳在自己鼻子上猛捶一拳,鼻中應手噴出一條火柱,那火柱似是活物,出鼻便四下亂竄,眨眼間便將一座小谷燒成一座火焰山,火面子直抽出數十丈高下,炙人的熱浪滾滾湧出,雪槐等人立身處離著荒谷約有數十丈距離,卻也覺得炙面生痛。   雪槐面色更變。巨石打來,若許還可劍擋,但火卻如何擋?莫說人身只是肉做,便是鐵打,如此大火,也要燒化了。不要說,法一幾個和他也是一樣感覺,均是心中驚跳。   白城道人掃一眼荷葉道人幾個,這回卻不吱聲,只是哈哈一笑,身子忽地化一道白光飛掠過對面山嶺,荷葉道人等知道前面必是白城道人親布的陣勢了,一齊趕去,雪槐心中這時已是七上八下,暗叫:「前面三陣一陣強過一陣,不知這白城道人還有什麼歹毒邪功。」   過山嶺,也是一個山谷,卻大了十倍不止,谷中不是道徒,卻是一列列兵士,排列得整整齊齊,人也多得多,約有五六千之眾,中間一個高壇,白城道人盤膝而坐。   「普通戰陣,如何擋得住道術高人?」雪槐心中奇怪,知道必有怪異,凝目細看,猛地看出奇處,原來所有兵士都是臉皮僵硬,眼發邪光,竟不是人,而是殭屍。   白城道人見荷葉道人等趕來,哈哈一笑,揚聲叫道:「這是貧道的一氣殭屍陣,諸位看好了。」說著厲喝一聲,發動陣法,但見眾殭屍往來穿插,口發異聲,刀光劍影,與普通戰陣並無兩樣,只是鬼氣森森。   九葉道人猛地喝道:「白城妖道,不要玩小孩把戲了,把你的牛黃狗寶盡數抖出來吧。」很顯然,誰都知道,白城道人這殭屍陣絕不止這點異處,必另有歹毒法門。   白城道人一聲長笑,霍地口一張,沖天噴出一股白氣,他張口,陣中所有殭屍亦同時張口,齊往空中噴氣,整個山谷立時被白氣攏罩,同時間有奇臭傳來,那臭味無法形容,雪槐一生中從未聞過如此奇臭,入鼻便覺五內一翻,似乎要將五臟六府盡竭嘔出來才好,而只這一瞬間,眾掌教身邊跟著的弟子已是搖搖欲墮。   「是屍毒,快退。」荷葉道人大叫一聲,長袖一拂,撞天僧手中破莆扇同時急扇,兩力合一,將屍臭驅開。   眾人聞聲急退,直退上山嶺,始才不聞其臭,但各派弟子均是東倒西歪,嘔作一團,個個面色發黑,顯然都中了屍毒。   荷葉道人急命碧青蓮施術,放出蓮香,解了屍毒,眾人始才慢慢平復,卻已鬧得大是狼狽,法一等雖比座下弟子強些,也自嘔了一回,倒是雪槐只剛聞著時有點感覺,隨後便無影響,但他明白,不是他功力強於法一幾個,而是碧青蓮送在他腹中的千年青蓮子起了作用,看向碧青蓮,心中更是激情翻湧,卻更加憂心。   白城道人屍毒一至於斯,僅聞著一絲屍臭便人人中毒,若入陣中,則又如何?   白城道人收了屍氣,四道並肩站著,眼見法一等一干人眾個個臉色灰敗,不由一齊仰天狂笑。   「荷葉牛鼻子,狗肉僧,我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內若破不得我兄弟大陣,五觀三寺還是解散了吧。」白城道人說畢,又是一陣狂笑。   「七天內我們一定給你個答覆。」荷葉道人點頭,與撞天僧相視一眼,一齊轉身。   回途眾人均是默不作聲,直到快到佛光寺,法一才叫了起來:「兩位師叔,可有法子破得邪道四陣?」   荷葉道人微一凝神,道:「西王母的凝冰大法滅得了紅焰的三味邪火,但當年滅魔即請不動她,這次只怕也不會來。」說著看向撞天僧,撞天僧搖頭:「便她肯來,黑風黃沙又有誰可破,還有白城道人的屍毒呢?除非我兩個功力復原,方能進得他的屍毒陣,但那只是癡人說夢而已,古話說邪不勝正,但這回我正教只怕真的走到盡頭了。」   他這話出口,法一幾個神色都是一黯,今日之前,他們也都還信心十足,自認足可控制天下大勢,這時目睹一氣三摧陣中驚人邪功,始知自身力道是如何有限,一時個個氣沮神消。   「貧僧慚愧。」法一猛地宣了一聲佛號,一臉羞愧的道:「若師尊還在,以他在如來袖上的功力,足可克制得黑風邪道的黑風,我卻差得太遠了。」   「我師尊以一氣駛劍,可洞穿大山,更別說黃沙道人的區區黃沙。」九葉道人也是滿臉羞慚。   「想當年我五觀三寺好手如雲,那是何等興盛。」撞天僧仰天長歎:「光天竺寺我師兄弟三個,便可輕而易舉破了邪道四陣。」   荷葉道人眼望天邊,一臉神往之色,良久才歎了口氣,道:「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還是得想辦法破陣,我五觀三寺雖傷了元氣,正教中還是有不少高手的,只要請得三四個來,便可破了四道邪陣。」   撞天僧搖頭:「高手是有,但不是遁跡不知所蹤,便是不問世事,像那西王母,別人只要不打上她大雪山,再不管事,我五觀三寺說來都是出家之人,其實反倒最為多事。」   「西王母那裡,我再去封信,看能不能請她下山,但其它三陣,卻去何處請得高人來破才好。」荷葉道人說著,看向法一等六個,法一均凝眉尋思,這時淨智突地開口道:「我一個弟子曾說,獅子山東去三百餘里,有一個異人,練有一枝寶劍,能發七彩異光,發光時,便在暗夜中,十數里方圓也是亮若白晝,我沒親去看過,不知真假。」   「那是七寶奇光劍。」撞天僧猛地叫了起來,道:「是個真的,為奇光散人所有,這牛鼻子原來躲在這裡。」   荷葉道人也是面有喜色,道:「黑風邪道這什麼摧天黑風陣難對付的就是那黑風遮天蔽日,若有七寶奇光劍,立現原形,則黑風邪道區區邪功,不足為恃,其實那幾陣何嘗不是如此,四邪修練數百年,不過如此,就是陣中風沙火毒厲害,全不要什麼了得的高手,只要找著剋星,勢如破竹。」法一幾個一齊點頭,確實,僅看四道邪功,不見得就強於眾掌教,難對付的是陣中邪法,破了邪法,單打獨鬥不行,兩個對付一個總不成問題。   「把那弟子叫來。」撞天僧叫:「這事交給我,這牛鼻子當年也和貧僧有一面之緣,還要叫一聲前輩呢,只要尋著牛蹤,不信他不給貧僧面子,牽他不來。」   這時已到寺中,淨智當即叫了那弟子來,引了撞天僧立時便動身去了,寺中荷葉道人幾個仍搜腸括肚,尋思破陣之人,又當日修書,遣人急送上王母雪山。   雪槐也自尋思破陣之法,他先前信心百倍,想要獨力破了一氣三摧四陣,以碧青蓮名義立一場大功勞,但現在知道不可能,心中尋思:「我腹中有青蓮送我的千年千蓮子,不怕屍氣,再叫骷碌鬼王練五千骷碌兵來,足可破得白城道人的一氣殭屍陣,撞天僧請奇光散人破了摧天黑風陣,如果西王母肯來,則凝冰大法能破摧魂烈焰陣,那就只剩一個摧地黃沙陣,總能找一個人來破。」   但事與願違,午後不久,撞天僧便怒氣沖沖的回來了,原來他找著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竟是不賣他老臉,推說有事,一口就拒絕了。   荷葉道人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忙勸道:「也不必生氣,這奇光散人估計和西王母一樣,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這樣的人我正教中還少了,氣得過來嗎?沒七寶奇光劍也沒什麼了不起,大家再想法子好了。」但說得輕鬆,再要找這麼一個人來,談何容易,雪槐有劍眼,卻不好自薦,倒也不急,心中尋思:「且讓他們傷傷神,到沒主意時,我再替青蓮出頭,則更顯青蓮的功勞不是。」   但他再想不到,下午寺中突然來了個年青人,說叫二柱子,是奇光散人的弟子,要見荷葉道人。   當時荷葉道人和法一等正在大殿上議事,都覺奇怪,便命僧人帶進來。雪槐在殿外,看那二柱子,濃眉大眼,一副憨頭憨腦的樣子,人不出眾,但背上背著的一把劍卻是劍氣逼人,雪槐感應到劍氣,暗自思忖:「這劍如此氣勢,必是七寶奇光劍了,莫不成那奇光散人轉了心思,遣弟子挾劍來相助,那倒也是好事。」當下便在殿外看那二柱子如何說話。   二柱子入殿,行了個禮,撞天僧道:「是你師父叫你來,相助破陣的是不是?」   二柱子向他瞟了一眼,道:「你是和尚,我不和你說話,我要找道士。」   他這話沖,但殿中有都看出他有點憨,撞天僧先就笑了,道:「不愛和狗肉僧說話的,你算一個,行啊,他就是荷葉道人,是道士了,你和他說吧。」說著向荷葉道人一指。   荷葉道人微笑點頭,道:「你有什麼話和老道說?」   二柱子向荷葉道人上下看了一眼,認了個真,作一揖道:「道尊是荷葉道人了,我師父跟我說,聽說道尊有一個女弟子叫碧青蓮的,合天朝只她美貌,而我又還沒娶老婆,所以我師父遣我帶七寶奇光劍來,相助破陣,但道尊須得答應將碧青蓮許配給我做老婆。」說著話,眼光亂瞟,便看到了碧青蓮,頓時兩眼一直,急低下頭去,他臉本黑,這時脹紅了,便成了醬紫色,卻又偷眼來看碧青蓮。   所有人包括雪槐在內,沒有人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雪槐一怔之下,勃然大怒,竟有人拿他心愛的人來做交易的籌碼,簡直豈有此理。   荷葉道人本來見這二柱子憨得有趣,臉上一直微笑著,這時可就沉下臉去,哼了一聲。   二柱子雖憨,倒也不傻,聽得荷葉道人哼色,再看了他臉色,知道不對,忙道:「我師父還說了,他知道黑風道人是屍門四邪之一,黑風道人即在,其他三邪也一定在,四邪所練一氣三摧四陣十分邪惡,所以如果道尊肯應許這門親事,我師父將更請幾位道友來,將四邪一氣三摧四陣一併破了,我師父說,有這分聘禮,該當夠了。」   殿上法一幾個本來臉上都有怒意,無論碧青蓮有什麼錯,終是五觀三寺弟子,如此拿她來做交易,也等於是沒將五觀三寺放在眼裡,但再聽得二柱子這番話,眼光頓時都是一亮,彼此相視,紫氣道人哼了一聲道:「好大口氣,你師父結得什麼道友,就能將一氣三摧四陣一併破了。」   二柱子頭一昂,叫道:「不是吹牛皮,我師父乃是。」說到這裡,卻又住口,似乎有些話難於出口,略一猶豫,道:「有些事情師父告訴我絕不能說,但師父說了,只須荷葉道人答應將青蓮小姐許配於我,我師父便會邀道友來破陣,破陣以後才成親,所以你們也不吃虧不是。」   「這話有點意思了。」撞天僧看向荷葉道人。   鏡空師太怒叫:「有什麼意思,豈可拿青蓮師妹來做交易,而且青蓮師妹是有心上人的。」   她不說這話還好,這一說,撞天僧臉一沉:「什麼叫交易,婚姻本就要媒聘不是,金銀珠寶和破陣,都只是禮,沒什麼兩樣,我看就很好,碧青蓮癡迷那邪道妖人,為他不惜背叛師門,實是我正教的奇恥大辱,現在將她正正當當的嫁給正道弟子,正是她最好的歸宿。」   他這一說,法一等紛紛出言贊同,鏡空師太一言難當四嘴,況且撞天僧還是長輩,只得閉嘴不言。   撞天僧看向荷葉道人,道:「道兄,我看不錯,這少年雖然憨點,出身正派,再能借師門之力為我正教及天下蒼生破得一氣三摧四陣,立下大功,也是極有光彩的事。」他盯著荷葉道人,荷葉道人臉上沉呤,不自覺轉眼看向碧青蓮。碧青蓮早已是全身顫抖,眼見荷葉道人眼光看過來,立時淚如泉源,因為她在師父眼光中看出了痛惜之意,荷葉道人素來痛她,若在平日,早一袖子將二柱子打出去了,但今日不同,她的背叛之舉,太也傷荷葉道人之心,尤其是當著五觀三寺其他門派的面,更讓荷葉道人臉面無光,現在撞天僧等人這麼當面逼著,他沒有辦法不答應。   「師父。」碧青蓮哀叫,眼見荷葉道人轉開眼光看向二柱子,她耳中嗡的一聲,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因為她不要聽也知道荷葉道人必會答應。   第十八章   外面的雪槐一顆心幾乎要爆炸開來,卻知道猶豫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葉道人一旦開了口,以他身份,絕不能反悔,更不猶豫,猛地裡仰天狂笑,大踏步便跨進殿中,叫道:「好笑啊好笑,世上竟有這樣騙老婆的,而這滿殿的高人,竟沒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這一天雪槐都跟在碧青蓮待從背後,也就沒人再注意他,再想不到他會在這時候冒出來,法一幾個立時沉下臉去,不及喝叱,二柱子卻先轉過身來,看了雪槐道:「你說我是騙子?豈有此理。」他心直口快,說這番話時根本沒看清人,話說完也把雪槐看清了,可又叫了起來:「不對,你是什麼怪物?你的臉呢?」繞到雪槐背後一看,大叫奇怪:「怪了怪了,世上竟有你這樣的人,臉竟然是生在背後的,喂,你的臉怎麼會生在背後啊?」   這等憨人,這會兒竟問起這個來了,但雪槐卻暗暗高興,只要能岔開議婚的話頭就好,當下冷笑一聲,道:「因為世間騙子瘋子傻瓜白癡太多了,他們有臉見人,我卻沒臉見他們,所以生之前就讓我娘把我的臉生在了背後。」   「原來如此,大哥還真是個有主意的人,我娘生我的時候我還在睡覺呢,一點主意也沒出,說生就生了。」二柱子連連點頭,似乎對雪槐能在娘肚子裡拿主意十分羨慕,他這副樣子,其他人哭笑不得,鏡空師太卻哈哈大笑,叫道:「小子哎,那你今生就要記個乖,來生轉世,出娘胎之前可千萬別再睡著了,好拿主意啊。」   「這話有理。」二柱子點點頭,向鏡空師太一拱手,道:「多謝師太提醒,你是好人呢。」   這會兒便是法一等也忍不住了,紛紛搖頭,九葉笑罵道:「這傻小子,還真憨到家了。」   二柱子這時卻想起了什麼,猛瞪眼看向雪槐道:「大哥,你剛才好像說我是騙子,你說清楚,我哪裡騙人了。」   雪槐進殿時,只是要阻住荷葉道人的話頭,腦子裡其實沒想那麼多,但這會兒卻有了主意,道:「不是騙人?好,我來問你,剛才你說你師父能請人來破一氣三摧四陣是不是?」   「沒錯。」二柱子點頭。   「這就是騙子最常用的手法。」雪槐猛地擊掌:「你師父其實半點真本事沒有,更不認識什麼有真本事的道友,卻故意拿這等虛無縹渺的話頭來誘人上鉤,這在騙術裡叫做放長線吊大魚,掛羊頭賣狗肉。」   「不是的。」二柱子急得脹紅好臉,叫道:「我師父確實有破陣的真本事的,他也真的請得到破陣的人。」   「是嗎?」雪槐卻只是冷笑。   二柱子是憨人,急得差得要拿頭去撞柱子,卻猛地開竅,叫道:「對了,我有證明的,我背了師父的七寶奇光劍來,此劍一出,奇光萬道,黑風邪道的本是以黑風蒙人之眼,就中取事,但我這劍一出,不但能照徹黑風,而且奇光還能射得黑風道人睜不得眼,只能束手就縛,你不信,我現在就和你去破黑風陣,你親眼見著,可就信了。」說著便要往殿外走。   雪槐當然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七寶奇光劍必能破黑風道人的摧天黑風陣,真要一試,那就糟了,腦子急轉,猛叫道:「不必那麼麻煩,要試,就在這裡試好了。」   「這裡怎麼試?」二柱子不明白。   「怎麼不能試?」雪槐叫:「你不是說你那劍一出,別人就睜不得眼嗎,那你就撥劍出來,看我睜不睜得眼,我睜得眼,黑風道人也睜得眼,我若睜不得眼,黑風道人自也一樣,我便信你了。」   「這話對頭。」二柱子點頭,一昂頭道:「那就在這裡試一試,我必要讓你相信,我不是騙子。」說著瞟一眼碧青蓮,臉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紅,最後那句話,自是說給碧青蓮聽的。   雪槐心中冷笑,道:「來吧,不必廢話。」   二柱子反手握住劍柄,卻看向殿上眾人,道:「我師父這劍一出,有七寶奇光,此光極為凌厲,人眼絕不能睜,若睜眼直視,便會被奇光所傷,強要看時,眼睛便會被射瞎,所以請各位掌教大師注意。」   「不要空言嚇唬人了。」雪槐冷笑:「我可以肯定的說,我一定能在你的什麼七彩奇光中大睜著眼睛。」   「那你就試試。」二柱子脹紅了臉:「但瞎了眼睛莫要怪我就是。」   「等等。」法一猛地揚手,看向雪槐,道:「你說你能睜眼,得有個證據,免得完了你明明閉著眼睛卻說是睜著。」   他這明擺著是幫著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卻冷笑一聲,道:「有理,這樣好了,二柱子,你出劍後全力攻我,絕不要留手,我能睜眼,自能避開你劍招,若避不開死在你劍下,那你這七彩奇光就是個真的,我也死而無怨。」說著轉頭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請你做個見證。」他惱了法一,言語中再無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會看著。」   碧青蓮一直擔心的看著雪槐,這時法一動怒,情勢越來越僵,猛地叫道:「反臉人,不可冒險。」   「主人不必擔心。」雪槐昂頭掃一眼法一幾個,叫道:「反臉人雖反生著臉,卻最是記恩,小姐即是我主人,則反臉人活著一日,就絕不容天下任何人欺負於你,尤其是那些狗肉油蒙了心的光頭。」   他這話是直指撞天僧了,撞天僧臉一沉,法一暴叫一聲:「大膽。」鏡空師太卻猛地叫道:「血性護主,好。」   雪槐向鏡空師太一抱拳:「多謝師太。」轉頭看向二柱子,叫道:「撥劍。」   「小心了。」二柱子猛一下撥出了背後七寶奇光劍,劍一出鞘,立時迸出七道奇光,剎時間整個大殿一片雪白,雪槐兩眼雖給頭巾罩著,上面還蓋了頭髮,卻仍然無法睜開來,只有閉上,心中暗讚:「這七寶奇光果然了得。」   但七寶奇光只射得他肉眼,於天眼神劍的天眼卻毫無影響,將奇光中寶劍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二柱子卻並未依言出劍攻他,只是執了劍問他道:「怎麼樣,現在信了吧?」   「什麼信了。」雪槐大笑:「我說你這什麼七寶奇光就是謊言,我眼晴可是睜得好好的呢。」   「不對,你臉生在後面,背對著我,自然可以睜眼了。」二柱子大叫,其實他七寶奇光劍發出的奇光極其強烈,身在大殿中,便是以背相對,也休想睜開眼睛,但他卻以為雪槐只是背對著他的緣故。   「有道理。」雪槐點頭,轉過身來,變出的一雙眼睛大瞪著,直視二柱子手中七寶奇光劍,道:「怎麼樣,你看我眼睛閉不閉?」   他眼睛是變出來的,根本有眼無珠,自然對七寶奇光毫無感覺,這時加倍的瞪圓溜了,直視著二柱子,這下二柱子傻眼了,不住搔頭,喃喃叫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法一幾個雖不能開眼,但耳朵不受影響,從二柱子話中聽出雪槐眼睛竟是睜著的,又驚又疑,想來也是,他們為一派掌教之尊尚且無法睜眼,雪槐這無名之輩憑什麼有這等神通?法一一凝思便明白了,叫道:「不要上當,他眼珠已經瞎了,只是強睜著眼睛而已。」   「法一,你這禿驢也太混蛋了。」鏡空暴怒,跳起來叫道:「反臉人不惜瞎眼也要護主,如此血性你還要揭露他,你到底還是人不是?」她以一派掌教之尊,竟然出口罵人,固然和她性子有關,卻也實在是氣憤到了極點。   法一臉一沉,張了張嘴,卻沒有有出聲,他眼不能睜,但感應到鏡空師太氣勢,凌厲之極,只要他一反駁,只怕馬上就會打起來,所以想一想終是忍住了。幾大掌教中,以法一性子最為古板,所以對碧青蓮的叛師之舉也最為反感,倒不是他純心要和碧青蓮作對。   碧青蓮身後,孫熒低叫一聲:「反臉人大哥。」眼淚滾滾而下,碧青蓮也是眼中含淚。   這時殿中所有人都是一個想法,雪槐眼睛已經被劍光射瞎了,只是為護主強撐,二柱子點頭叫道:「原來是這樣,我說誰能在七寶奇光下睜眼呢。」   「還在吹。」雪槐卻是哈哈大笑:「你看我像瞎了眼的樣子嗎?實在看不出,你出劍啊,先前不是說好了嗎?」   二柱子果然去他臉上細看,卻看不出來,緊了緊手中劍,卻又搖頭,道:「不好,你是青蓮小姐的人,我若出劍傷了你,青蓮小姐要怪我的。」   他倒是個情種了,雪槐苦笑不得,道:「不出劍,那你就做個手勢,或者舉幾根指頭,我看見不看見不就全明白了。」   「這主意好。」二柱子點頭,伸出左手三個指頭,道:「我這是幾個指頭。」   「三個。」   二柱子一愣,不死心,再屈起一個指頭,雪槐叫:「兩個。」   這下二柱子有些呆,憨人卻也會使心眼,猛地握一個拳頭,口中卻叫道:「你那都是蒙的,我這次指頭多,看你還能蒙出來。」   雪槐哈哈笑:「騙子的狐狸尾巴出來了不是,明明捏個拳頭,卻還來騙人說張開了多少指頭,只可惜你騙得了別人,卻如何騙得了我。」   二柱子臉一紅,叫道:「不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雪槐眼睛,終是不死心,叫道:「你再看這個,還能看清我就服了。」手到懷裡一伸,張開卻是一把瓜子,叫道:「這是什麼?有多少。」   雪槐又打個哈哈,叫道:「原來你這麼大一個大老爺們還像小姑娘一樣饞嘴買瓜子吃,多少粒嘛,我數數,十一粒,是不是?」   二柱子攤開的手掌心,多少粒瓜子他自己自然是數清楚了的,眼見雪槐說得一粒不差,一對眼珠子立時就瞪大了,呆瞪著雪槐眼睛,喃喃自語道:「師父說過,除了以師門秘法練過的日眼,任何人也休想在七寶奇光下睜開眼睛,可他為什麼還能看清,不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叫著,猛一下跳起來,大叫一聲:「師父,出怪事了。」一個旋子出了大殿,眨眼跑了個無影無蹤。   大殿上一時好半天鴉雀無聲,這樣的結果實在太讓所有人意外了,先前在眾人眼裡,雪槐不過是個反生著臉的古怪的怪人,雖砸碎了石獅子,也不過是幾斤蠻力,道術之士對蠻力是不放在眼裡的,所以也沒當回事,再沒想到,雪槐竟有一雙不怕七寶奇光的眼睛,這可是包括荷葉道人撞天僧在內全做不到的啊,因此所有人都震呆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鏡空師太,驀地裡仰天狂笑,連叫三聲:「好,好,好。」   法一幾個則是陰沉了臉,荷葉道人看一眼撞天僧,搖頭道:「上天竟然生出這樣一個怪人,看來真是天意了。」撞天僧哼了一聲,無話可說。   眨眼天黑,雪槐呆在自己房裡,卻是擔心碧青蓮,二柱子說他師父能請人破四邪大陣的話,已打動撞天僧法一幾個,卻給雪槐硬生生堵了回去,撞天僧法一幾個自然將帳算到碧青蓮頭上,便口中不說,碧青蓮也一定能感受到壓力,想到碧青蓮柔弱的肩頭上壓著如此沉重的壓力,雪槐五內如沸,忍不住運劍眼向碧青蓮房中看去。若是其她女孩子,他不好偷看人家的閨房,但碧青蓮現在在他心裡,就像妻子一樣,無論做什麼,都很自然。   碧青蓮並沒有睡,在焚香禱天,孫熒也跪在一邊,只聽碧青蓮低聲禱道:「蒼天在上,青蓮誠心祈禱,一祝師父道基復原,與天地同壽,七天後破陣之期,恰是他老人家千歲大壽,青蓮不孝,已不敢給他老人家祝壽,只祈求蒼天開眼,那日能有高人相助破陣,師父高高興興。二祝天祐我正教,得道多助,最終滅了七殺教。三祝我的槐哥一切平安,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但他的心中卻很苦,蒼天垂顧,讓一切苦難都遠離他吧。」禱畢,叩下頭去。   聽著她誠心的祈禱,雪槐熱淚再忍不住,迸出眼眶,低叫道:「青蓮,你想到了師父,想到了正教,想到了我,卻為什麼就沒想到自己呢。」   碧青蓮起身,孫熒過來收拾香案,碧青蓮將她的手抓在手裡,看了她道:「小熒,姐姐求你件事,好不好?」   孫熒忙道:「小姐千萬別這麼說,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孫熒一定竭盡全力去做。」   「你為什麼一定要叫我小姐呢。」碧青蓮看著她:「叫我姐姐吧,你是槐哥托付給我的人,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你確實是個好女孩子。」   「姐姐。」孫熒猛地撲到碧青蓮懷裡,哭了出來,叫道:「你和雪大哥,才真的是好人。」   碧青蓮撫著她背,停了一會兒,道:「小熒,即然知道我的槐哥是好人,姐姐就把他托付給你,你答應姐姐,終你一生,一定要好好的陪著他,照顧他。」   「姐姐。」孫熒聽出她語氣不對,猛地抬起頭來,叫道:「你為什麼這麼說?那你呢,你不陪著他,不照顧他嗎?」   碧青蓮眼望遠天,微微搖頭:「我真的想一生一世陪著他,親手照料他所有的一切,睡前為他洗腳,晨起為他梳頭,但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為什麼?姐姐,為什麼?」   「因為我背叛師門,給師門帶來了恥辱,讓師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師父痛了我這麼多年,我怎能如此傷他的心?」說到這裡,碧青蓮淚如雨下。   「那不能怪你的啊,是他們冤枉了雪大哥。」孫熒叫。   「我的槐哥當然是冤枉的,但不論怎樣,我的做為都是對師門的背叛。」碧青蓮搖了搖頭。   雪槐捏緊拳頭。碧青蓮說的沒錯,無論怎麼樣,碧青蓮那日公然幫雪槐,就是對師門的背叛,這是沒什麼道理可說的。   「但我會洗刷我帶給師父的恥辱。」碧青蓮微抬下巴,道:「師父這麼疼我,我絕不能讓別人因我而指責他,所以七天後破陣,我將第一個請戰,我會用我的蓮心在黑風中找到黑風邪道,與他拚個同歸於盡,我死了,但我的鮮血將洗刷師父身上的恥辱,師父將可以為我而驕傲。」   「姐姐。」孫熒大叫:「你不能這樣。」   「只有這樣。」碧青蓮的聲音異常的堅定,看向孫熒:「這是不能更改的,師父和槐哥,是青蓮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為了他們,青蓮可以做任何事情。」   「姐姐。」孫熒從碧青蓮的眼光中看到了百折不回的決心,知道勸不轉碧青蓮,再一次撲到她懷裡痛哭起來,而外面的雪槐一顆心更幾乎是要痛碎。他兩次見識了碧青蓮為他赴死之心,知道這個看似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的心裡,其實極其堅韌,只要是她認準了的事,決不會回頭,她說要用自己的鮮血洗刷師父臉上的恥辱,就一定會做到。   「所以我要把我的槐哥托付給你,請你照顧他。」碧青蓮輕撫著孫熒的背,道:「小熒,好妹妹,答應姐姐,求你了。」   「嗯。」孫熒終於含淚點頭,卻已是咽不成聲。   「青蓮。」雪槐在心底低叫出聲,再忍不住,飛掠出寺,如果再呆在寺裡,他真的不能控制,要衝過去將碧青蓮抱在懷裡了。   出寺一路狂奔。他沒有用遁術,他就是要借雙腿的狂奔來發洩心中的激湧的情緒。   也不知跑了多遠,他的情緒終於慢慢平靜下來,而一個念頭已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腦中,無論如何,一定要破了一氣三摧四陣。   決心即定,雪槐定下腳步,想:「我一個人主意有限,可召雷電雙鴉來,他們得道多年,見多識廣,或許會有更多的主意。」想到這裡,雙手捏訣,便要念動雷電訣召喚雷電雙鴉,就在這時,耳邊忽地聞得一聲異嘯,一股極大的力道遮住了他身子,將他猛地一吸,竟凌空吸了起來,眼前隨即一黑,那情形,就像那日給吸進雷電爐中一樣。   雪槐大吃一驚,急運劍眼,看到的卻是二柱子,先前的七寶奇光劍不見了,卻拿著一個皮袋子,而雪槐就裝在他的皮袋子裡。看得清楚,雪槐更是百疑從生,不說二柱子怎麼突然到了這裡,又一聲不吭的這麼拿皮袋子裝他,最不可思議的,是拿在二柱子手裡的那皮袋子並不大,如果正常用來裝東西,最多也就裝個十來斤的西瓜,怎麼就能裝下雪槐這昂藏七尺大漢呢,便算裝得下吧,那袋子怎麼又不見變大呢,難道雪槐身子平空變小了?可雪槐自己並沒有感覺啊,這不是出妖怪了?   雪槐不知道,二柱子手中拿的這袋子,名為一氣乾坤袋,這一氣乾坤袋十分玄異,能以小裝大,看上去只是一隻尺許長的袋子,卻能裝千斤的大水牛,用來裝人,七八尺長的大漢,輕輕鬆鬆就裝了進去。佛言納須彌於芥子,廣言佛法之妙,而奇光散人這一氣乾坤袋正是源於佛法,雖然他非佛非道。至於二柱子為什麼突然在這裡出現並偷襲雪槐,二柱子一開口,雪槐便明白了,只聽二柱子從袋口看了他道:「你先不要怕,我今天回去和師父說了你的奇異後,師父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所以命我連夜用一氣乾坤袋裝你回去,師父要親自驗證,若你沒有使詐弄鬼,乃是真本事,師父自然不會難為你。」說完也不由雪槐分說,裝袋口一合,繩子一扎,繫在了腰上,隨即轉身回奔,而他這一轉身雪槐又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他奔的方向正是二柱子來的方向,敢情他正是送上門給二柱子拿呢,一時哭笑不得,想和二柱子說,天眼穿得出去,他的聲音卻穿不透一氣乾坤袋的玄機,大喊大叫二柱子也是充耳不聞,想戳破袋子,身子卻是倦著的,給袋子緊緊裹著,舒展不開手腳,有力沒法使,無可奈何,想:「看來只有等到見了那奇光散人後才能脫身了,不過破陣還有六天,也不太急。」   奇光散人住的七寶莊並不太遠,三四百里路,二柱子借遁術,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剛到莊口,卻見出來一個道人,背上背著二柱子白天背的那七寶奇光劍,勿勿出莊,從這道人的氣勢和身背七寶奇光劍看,雪槐猜他理應就是奇光散人,果然二柱子一見那道人便躬身叫道:「師父,那反臉人徒兒捉來了。」   奇光散人並不停步,叫道:「先不管他,你跟我來。」看他模樣,似乎是有急事,二柱子自然沒有二話,跟了就走,這可把雪槐急壞了,還有六天就是破陣之期,萬一這六天奇光散人都給來個不聞不問,豈不害死人?但他給蒙在袋子裡,抗議也沒有用,怒不得惱不得,惟一的辦法,只有祈求奇光散人盡快辦完事。   奇光散人帶了二柱子以遁術急趕,去得卻遠,直趕了大半夜,也不知有幾千里,前面卻見一座高山,奇光散人勢頭略收。   「看來快到地頭了。」雪槐心中嘀咕,也幸虧神劍天眼能看出去,否則這麼蒙在袋子裡,非把他急死不可,這時雖然出不去,至少眼睛還可以看,往山中一掃,卻突地見著一樁怪事,但見前面半山窪泥地裡,突地鑽出一個腦袋,那腦袋向這邊一張,立時又縮進了土裡,那情形,就像兔子伸頭,但與兔子不同的是,兔子腦袋縮回去,地面上會有一個洞,而這人的腦袋縮回去,地面仍是完好無損。   雪槐先前只以為自己眼花了,怎麼可能呢,就算有人藏在地底下,這麼鑽來鑽去的,無論如何得有個洞口啊,但幸虧他是在借天眼看,若是自己的眼睛,只怕真要想破腦袋了,天眼卻是可以看進地底的,往下一看,但見是一條身材瘦小的灰衣漢子,卻是在地底下掠行,那種情形,和雪槐以遁術掠行一模一樣,以遁術在空中掠行,空氣中不會留有洞口,而這漢子的也一樣,在泥土裡掠行,也同樣沒有洞口,也就是說,他不是和兔子一樣靠打洞在地底下走,而是另有玄功可以鑽地。   這實在是太神奇了,雪槐不但沒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說過,心中讚歎,看那灰衣漢子潛行一段,出來張一下,顯然是在張奇光散人的來向,到一處巨岩後便停住了,他手中是一對長鉤,這時雙鉤一分,弓身做勢,而雪槐看奇光散人去勢,必從那巨岩旁邊過。   「這蚯蚓要偷襲奇光散人。」雪槐心中一凝,但隨即啞然失笑,他緊張什麼?便想提醒奇光散人,做得到嗎?只安心看戲好了。   然而出乎雪槐意料,奇光散人從巨岩邊過,那灰衣漢子卻並沒有撲出偷襲,雪槐正自奇怪,猛聽得大笑聲起,前面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閃出來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這時是夜裡,沒太陽也沒下雨,這儒生手中卻撐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   一見那儒生,奇光散人師徒即收術停步,雪槐立即便明白了,那灰衣漢子和這儒生是一路,先前不出手偷襲,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在與儒生形成合圍之勢後,再打奇光散人一個出奇不意。   「看這兩人精神氣勢,功力都不在奇光散人之下,前後夾攻,奇光散人絕對架不住,不過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此劍一出人眼難睜,卻又佔優。」雪槐心中暗暗思忖,凝神看著。   奇光散人顯然屬於那種脾氣不怎麼好的人,一見那儒生便喝道:「陳子平,好好的你攔著我路,想做什麼?」   陳子平嘻嘻一笑,道:「奇光兄這話問得怪了,你不記得我的外號了嗎?」   「無事打傘,誰不記得。」奇光散人一聲冷笑:「無聊。」   「這人外號竟叫無事打傘,有趣。」雪槐聽了好笑,想:「這外號倒也形象,這種時候也撐著傘,不遮雨也不擋太陽,不就是無事打傘嗎?」   「著啊。」陳子平全不介意,仍是嘻嘻一笑,道:「無事打傘,無事攔路,不就是無聊嗎?」   「少給我打花腔。」奇光散人臉一沉,喝道:「有事就說,有屁就放,不放屁就給我滾到一邊去。」   陳子平仍是嘻嘻笑,道:「事呢沒有,屁呢昨夜裡放過了,奇光兄要想聞呢還得臨時煉一個,要不你等等,我這就在肚子裡駕開煉屁爐,臨時給老哥你煉一個?這樣好呢,你老哥可以訂貨,要圓就圓,要方就方,隨心就意,只是醜話說在前頭,這訂做的呢,那就不退貨。」   他嘻皮笑臉說著,雪槐卻差點笑倒,想:「這人有趣,不過他這麼嘻皮笑臉,必然另有居心。」   奇光散人可沒笑,銳眼劍一般盯著陳子平,驀地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也想打火靈丹的主意。」   聽了他話,陳子平仍是嘻嘻笑,不承認,但也不否認,顯然便是默認了,雪槐心中嘀咕:「火靈丹是什麼東西,奇光散人這麼急急趕來看來就是為了火靈丹了。」   「憑你無事打傘,擋不住我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盯著陳子平笑臉,似要看到他心裡去,叫道:「你必然還有死黨,是了,必是鐵流兒那混蛋。」說到這裡,他猛地大叫一聲:「柱子小心腳下。」同時間撥出了七寶奇光劍。   劍一出,立時天地皆白,但與白天在寺裡不同,只要不直視劍光,背轉身還是可以睜眼,因為這曠野之地,光都散開了去,不像寺裡的牆壁會反光,然而雪槐看向陳子平,卻發現與自己想的不同,陳子平並不是靠背轉身來避七寶奇光劍的劍光,而是將傘往下一罩,擋住了劍光。   「原來他傘有這般妙用。」雪槐大是驚歎。   陳子平躲到傘後,呵呵大笑,道:「不必不必,鐵流兒外號鬼扯媳婦腳,從來只扯小媳婦的腳,對你那傻徒兒的大腳,絕不可能有興趣。」   「陳大哥正是我的知音。」那伙衣漢子猛地在地下張口出聲,顯然他就是鐵流兒,眼見給奇光散人看破行蹤,便不再隱身,卻也不從土裡出來,而他這麼藏身土裡,七寶奇光劍的奇光卻對他不起半點作用,雪槐先前想著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便是以一敵二也不至落於下風,這時卻轉了心思,想:「這兩人外號都古怪得很,尤其那鐵流兒更叫做什麼鬼扯媳婦腳,從古至今也沒聽說有人取這般外號的,但這兩人各懷奇技,卻正是奇光散人七寶奇光劍的剋星,奇光散人看來要糟。」   鐵流兒一應聲,奇光散人嘿嘿點頭,叫道:「我就知道你的死黨必也來了,但你兩個齊上我也不怕。」對二柱子喝道:「注意腳下。」身子一縱,便向陳子平撲去,喝道:「你這麼天天無事打傘,且讓我看看你傘上功夫有點長進沒有。」   陳子平呵呵一笑:「正要奇光兄指點。」傘一旋,縱身相迎。   看看接近,奇光散人一聲大喝,一劍對著陳子平傘頂劈下,雪槐的天眼看不透陳子平的傘,便知他這傘絕非等閒,心中猜測:「他這傘看來也是件寶物,卻不知架不架得住奇光散人的寶劍。」   但與他猜的不同,陳子平並不以傘面硬架,而是斜裡一旋,斜斜削向奇光散人左脅,乃是以攻為守,雖是一把傘,但傘骨如刀,這麼旋轉急削,一旦削上了,可絕不是鬧著玩的,而他一張臉卻始終躲在傘後。   奇光散人眼見陳子平傘骨斜削,一劍便不敢劈實,斜劍下指,削向陳子平雙腳,陳子平傘往下一壓,將自己整個身子盡竭遮住,卻同時將傘向前一送,他傘上有個尖頂,若是戳上了,可就是一個透明窟窿,但他傘一送,奇光散人早斜身繞步,到了另一面,七寶奇光劍展動,唰唰唰連刺三劍,陳子平傘一旋,以傘骨連擋三下,清脆的叩擊聲在靜夜裡傳出老遠。   三下硬擊,平分秋色,奇光散人嘿的一聲:「有長進,看來這傘不是白打的。」   陳子平嘻嘻一笑:「有奇光兄這一聲誇獎,以後小弟打傘就更有精神了。」   「不要得意,再接我幾劍看。」奇光散人一聲大喝,劍光一緊,攻勢更形凌厲,腳踩八卦,一個身子忽前忽後,忽高忽低,速度之快,恍眼看去竟好似有三四個人在同時進攻一般。   他攻得急,陳子平也守得緊,一把傘同樣是忽前忽後,旋轉翻飛,牢牢實實罩住自己身子。   雪槐與很多人動過手,更看過太多的人相鬥,但若說鬥得精彩好看,卻都不如這兩人的相鬥,心中暗讚:「天下奇材異能之士,果然所在多有,僅以劍術論,我便遠不如這奇光散人。」他劍術出於敬擎天,這段時間雖多異遇,劍術卻仍是老路子,與奇光散人如此奇變百出的劍術相比,確是多有不如,但他看得出來,奇光散人兩個功力都不是太高,最多能與法一等五觀三寺掌教持平,雪槐若召喚神劍靈力,則還要高出一分半分。到這時候雪槐才終於注意到一件事,就是無論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還是天風道人屍門四邪等邪教中人,功力都會在一個地方停住,彼此間雖也有高低,但相去極微,然而若說道基魔功都有局限,到一定地步便不再成長,可雪槐還見過西王母和誓咒中的萬屠玄女,功力卻遠在眾人之上,可以說足足要高出一個檔次。   意識到這一點,雪槐心頭有略微的迷惘,不過隨即就想到了:「道術魔功的修練,和普通人習武其實沒有區別,所謂人力有時而窮,習練到一流的境界容易,而要想百尺桿頭再進一步,躍升到足可開宗立派的超一流境界,卻絕非那麼簡單,甚至僅有苦練都不行,還要有不世的機緣悟性。」   他凝神思索,奇光散人和陳子平卻仍是苦鬥不休,另一面,二柱子卻是雙眼盯著地面,不停的跳來跳去,口中還不絕喝叱:「出來,出來,我可看見你了哈,別說我憨,眼珠子可是亮堂呢。」鐵流兒其實壓根兒就不在他腳下,而是緊跟著奇光散人,顯然是要抓住奇光散人的破綻,好來個突然襲擊,鐵流兒只能用這個法子,因為他一離土,眼睛就無法睜開,只能一擊即走。   對鐵流兒的行蹤,雪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著二柱子虛張聲勢,不自楚好笑,暗暗搖頭:「這憨柱兒,說他憨,他倒也會使詐,但人在暗處你在明處,這詐又如何使得出,不徒自惹人笑嗎?」   奇光散人始終不見鐵流兒現身,自然知道鐵流兒是隱在暗中打他的主意,因此雖在與陳子平惡鬥中,卻始終分神留心腳下,不予鐵流兒可趁之機。   陳子平當然也知道鐵流兒只有一擊的機會,不現身,是找不到這個機會,安心助力,驀地裡長笑一聲:「奇光兄,小弟還有點見不得人的把式,也請你老兄多多指教啊。」笑聲中一個觔斗,身子倒翻出去,半空中一聲長喝:「幻影流星傘。」傘一旋,身子上突地又分出一個身子來,連人帶傘,猛射向奇光散人,他這分身之術且是接連不斷,一個才出,另一個緊跟著又來了,瞬時間連分出十七八個身影,前後左右,向著奇光散人不絕猛撲。他這裡面,當然只有一個真身,但奇光散人可沒有雪槐的天眼,又如何分得出哪個是真身哪個是虛影,只有將七寶奇光劍舞成一座劍山,將整個身子盡竭罩住,雖暫保不失,已大落下風,而腳下鐵流兒更是瞪圓了眼盯著他,只要他稍露破綻,立時便要出手。   「若捨不得那什麼火靈丹趕緊逃命,十招之內,必要落敗。」雪槐冷眼旁觀,暗中思忖,便在這時,忽聽到風聲急響,又來一人,老遠便叫:「奇光兄莫慌,我臭銅錢來助你。」   雪槐抬頭看去,但見來者是個商賈模樣,最有趣是全身掛滿了銅錢,有大有小,各式各樣,一路奔來,便聞銅錢叮鐺,響個不絕。雪槐見了他模樣,不覺暗中失笑:「臭銅錢,這名號還真是形象呢。」   臭銅錢老遠便喝一聲打,手一揚,一串銅錢飛出,分頭射向陳子平化身。陳子平傘一旋,將臭銅錢銅錢擋了開去,幻影復一,持傘立定,怒視臭銅錢道:「臭銅錢,你也要來插一腳嗎?」   臭銅錢哈哈大笑,向地下一指道:「你那死黨鐵流兒在下面吧,許你有幫手,就不許我幫奇光兄?世上沒有這麼霸道的買賣吧。」   「你硬要插手,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幻影流星傘下,多你一個也不為多。」陳子平一點頭,傘一旋,喝一聲:「幻影流星傘。」執傘化身份為兩路,同時攻向奇光散人和臭銅錢,下面鐵流兒不要說,自是緊盯兩人,只要見誰露出破綻,立時出手。   卻聽臭銅錢呵呵一笑,叫道:「陳子平,不要以為這些年別人都在閒著,且看我的。」口一張,嘴裡竟又吐出一個銅錢來,大喝一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生世間,誰不愛錢,疾。」   一聲喝畢,那錢飛旋而出,在空中忽地變大,飛速旋轉,發出奇異的嘯聲,但最奇異的,是錢眼中竟生出一雙手來,不停的招手,說來也怪,隨著那雙手不停的往裡招,十七八個飛旋著的陳子平爭先恐後便向錢眼裡鑽去,本來滿天傘影,眨眼間卻就只剩下了一個,其他的全部進了臭銅錢錢眼,隨即落下地來,卻是一把把油紙傘。   陳子平一呆之下,又驚又怒,喝道:「臭銅錢,你敢破我大法?我跟你拼了。」傘一旋,急攻過去。   臭銅錢哈哈一笑,叫道:「不是我要破你大法,我這法,名叫誰不愛錢,只要是愛錢的,就非進我的錢眼不可,你的傘進了我的錢眼,就說明你的法還是太俗了,還是愛錢啊。」長笑聲中,手一晃,雙手各執一個銅錢,大小有如一對月牙輪,劈手相還,與陳子平纏鬥在了一起。臭銅錢功力也差不多,這一場鬥,與先前又自不同,奇光散人是劍招層出不窮,臭銅錢卻是銅錢無窮無盡,不停的撒手飛錢,上手錢飛出,下手立馬又出來一個,實不知他身上有多少銅錢,他與陳子平鬥,有一樁吃虧處,不像陳子平有傘能遮擋七寶奇光劍的劍光,總要側身避開劍光才能出手,但有了這飛錢,卻又抵得過要避光的劣勢。只不過陳子平的傘又恰是飛錢剋星,隨便一攔,便將飛錢攔了出去,也不吃虧,只不過要時時提防,鬥了半天,只是平手。   這一面奇光散人卻來對付鐵流兒,但他空自提著一把明晃晃的七寶奇光劍,照不透地面也是白搭,口中只叫:「出來,鐵流兒你這只會扯小媳婦腳的傢伙,是個男爺兒們你就出來。」鐵流兒全不受激,不理不睬,但想跳出來算計臭銅錢卻也不可能,奇光散人盯著呢,便就這麼僵持著。   正鬥得緊,風聲起,卻又來了一人,雪槐暗思:「卻不知又是哪一邊幫手。」抬眼看那來者,卻是個戲子,一身戲服不算,臉上還上了妝,生似剛從戲檯子上下來,來到近前,雪槐才發現他生相另有怪異,竟是個瞎子,雙眼被人生生挖了去,只剩兩個窟窿,黑洞洞的,深不見底,本來一張臉有多少肉,那眼洞兒再深也不可能深不見底啊,但這戲子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然而怪的還不是這裡,最怪的是這戲子又不是瞎子,在他雙耳朵裡,竟伸出來一雙小手,小手張開,手心裡竟各生著一隻眼睛,不時轉動著,雪槐可以肯定,這耳中手生出的眼睛絕不是擺設,而是真的能看見東西。   「耳中生手,手上生眼,耳眼合一,這可真比我的反臉還要怪了。」雪槐暗自駭異,冷眼看那戲子幫哪一邊,卻聽那戲子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戲子這麼叫著的時候,一臉焦急,然而那不要打了四個字,他卻是用唱腔說的,雪槐若閉了眼睛,還只以為在聽戲呢,一時又是駭異又是好笑,思忖:「莫非這人說話用的都是唱腔?」   還真給他猜著了,這戲子說話,果然都是在唱,奇光散人顯然聽不慣他的腔板,皺眉喝道:「李伶兒,你要哭喪,給老子滾遠些去哭,別在這裡扯得煩人。」   「這人名字竟叫李伶兒,哈,倒真是名符其實了。」雪槐大好笑,不過笑自笑,他看得出來,這李伶兒靈力了得,而且唱腔中隱含異力,似乎另有一功,一時心中感概,想:「這些人每一個的道元功力都不在法一幾個之下,且各懷異術,真想不到,在二柱子這袋子裡坐這一會牢,竟能見著這麼多的奇人異士。」   李伶兒唱道:「啊哎奇光兄此言差矣,諸位此來,無非都是想取火靈丹救梅娘,但這麼鬥個兩敗俱傷,卻又怎取得火靈丹,救得梅娘。」   他此言一出,奇光散人四人都是一愣,陳子平忽地虛晃一招,向後一退,叫道:「這話也對,奇光兄,你收了劍,便要打,大家也先說清楚了再打。」奇光散人依言收了寶劍,李伶兒雖是耳中眼,也不敢直視劍光,面對著眾人,耳中小手卻是向後反著,他的小手可前後翻轉,手中眼因此而比生在眼眶裡又要靈動得多,同時鐵流兒也鑽了出來,卻去與陳子平並肩站在一起。這麼出來一站,才顯得出他真實的身材,還只到陳子平肩膀高,一邊大,生象十歲不到一個小孩。   李伶兒喜笑顏開,唱道:「這就對了,大家齊心合力,才能取得火靈丹,有了火靈丹解得了玉真子的毒,才能救得了梅娘啊。」   「錯錯錯。」臭銅錢卻猛地搖頭,斜眼看了陳子平兩個道:「齊心合力,我可信他們不過。」   鐵流兒大怒,手中鉤向臭銅錢一指,叫道:「我才信你不過呢,看你滿身銅臭,見錢眼開,我才不信你會好心去救梅娘。」   「我臭銅錢雖滿身銅臭,但救梅娘絕對是真心,你竟敢污蔑我,豈有此理。」臭銅錢暴跳起來,指了鐵流兒道:「來來來,今天就衝著這句話,我便要和你分出生死。」   鐵流兒雙鉤一振,冷笑道:「誰怕你不成,只要奇光散人不撥他那把鬼劍,我就和你分個高低。」   「奇光兄,你不要撥劍。」臭銅錢扭頭向奇光散人叫一聲,便要撲出,這時李伶兒猛地揚聲長笑,唱道:「打吧,打吧,打個你死我活,那就親者痛而仇者快了。」   「李伶兒說的沒錯。」陳子平挺身一攔,道:「我們雲山六友,當年好歹也做過兄弟,今天爭執,原因也都是為了梅娘,真要打個生死出來,誰去取火靈丹,誰去救梅娘?」   臭銅錢兩個本來都氣虎虎的,聽他這一說,都止住了勢子,只是相互瞪眼,鐵流兒叫道:「無論怎麼說,我絕對信他不過。」臭銅錢也是針鋒相對,叫道:「我也絕對不相信你。」   「這個容易。」李伶兒霍地一舉手,掌中托了五粒小小的紅丸子,叫道:「咱們誰也用不著相信誰,就信這應咒神蟲好了。」   「應咒神蟲?」臭銅錢幾個同時失聲叫了起來,齊看向李伶兒掌心,臉上都有疑懼之色。   幾人臉色落到雪槐眼中,雪槐不由一怔,低叫:「看他幾個臉色,這應咒神蟲大非等閒,卻是個什麼東西?若只是一條小蟲子,這些人該不至於這般驚懼啊。」   這時骷碌鬼王聽到他話聲,卻在他腦中現出幻影,叫道:「主人原來不知,這應咒神蟲還真就是一條小蟲子,但此蟲極為靈異,但凡有人對它發過了誓,事後卻昧心背誓,則此蟲立即發動,鑽入立咒人骨髓之中,咬食骨髓,那種痛,較之主人所受萬剮風輪之苦還要苦痛得多,因為萬剮風輪雖痛,終究只有萬剮,而應咒神蟲入髓,那種痛卻是經年累月,無始無終,一直要跟到人死,無藥可治,無法可除,便你大羅真仙金身羅漢,此蟲一旦發動,便再也無法擺脫。所以立咒之人一聽說應咒神蟲,無不驚懼。」   「原來如此。」雪槐明白了,這時他也大致聽得明白,陳子平幾個本來是什麼雲山六友,後來才生出矛盾,這時齊來這裡,都是為取火靈丹,都是為了要救一個叫梅娘的女子,卻又彼此不信任。   「我倒看他們敢不敢吞這應咒神蟲。」雪槐冷眼而視。   臭銅錢幾個面面相窺,一時無人伸手,臭銅錢扭頭看向李伶兒道:「李伶兒,這應咒神蟲只神蟲婆才養得有,你是怎麼弄來的?」   「這個容易。」李伶兒微微一笑,叫道:「神蟲婆喜歡聽戲,這幾十年裡,我天天唱給她聽,才換得這應咒神蟲。」   此話一出,臭銅錢幾個一齊動容,原來神蟲婆乃是介於正邪之間的大神,法力高深,但脾氣怪僻,動不動就加怒於人,尤其喜歡以蟲制人,世間一般的刑罰,無非皮肉之苦,而神蟲婆卻是將蟲放入人體,在裡面咬人,那種痛,百倍於皮肉之苦,李伶兒以戲換蟲,以神蟲婆的脾氣,他必定受了不少罰,他說得輕鬆,但這幾十年裡所受的苦,絕非常人可以想像,所以臭銅錢幾個動容。   「李伶兒,這可苦了你了。」陳子平叫。   「沒什麼。」李伶兒搖頭:「我五兄弟若不能齊心合力,便殺不得火靈怪,取不到火靈丹,沒有火靈丹,解不了玉真子的毒,也就救不了梅娘,所以我一定要想一個讓大夥兒齊心的法子,至於苦,嘿嘿,李伶兒天生命苦,若不是哭得多了,眼珠子又何至於跑到耳朵裡去,它就是嫌哭得太累啊。」   他唱得滑幾,雪槐不由好笑,陳子平幾個卻沒笑,相視一眼,陳子平霍地伸手取個一枚紅丸,叫道:「李伶兒如此苦心,還有什麼說的,我陳子平對應咒神蟲立誓,若不是真心救梅娘,立即遭報。」說著一口將紅丸吞了下去。   他一帶頭,臭銅錢幾個也取紅丸吞了,個個立誓,李伶兒最後吞了紅丸。   陳子平叫道:「好了,大家現在誰也不用懷疑誰了,後日子時,便是火靈怪出洞之期,大家好生商量商量,怎麼才能一舉斬了這怪物。」   臭銅錢點頭道:「是啊,若斬不了火靈怪給它縮回去,再要六十年等它出洞,不說梅娘在玉棺中是否受得了,便是玉真子只怕也要撐不住了,這些年來,也全靠他一口純陰真氣凍住玉棺,梅娘在玉棺裡才呆得住呢,玉真子對梅娘,那也真是沒說的,當年若不是他捨命相助,梅娘只怕當場就給歡喜佛害了。」   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議論紛紛,雪槐雜七雜八聽下來,大致也就明白了,梅娘是他們雲山六友之一,玉真子則是梅娘的追求者,其實陳子平五個都和玉真子一樣心思,都想娶梅娘,只是梅娘對誰都不點頭。三十年前,一日梅娘出遊,碰上了邪魔歡喜佛,歡喜佛想要強行凌辱她,梅娘不從,卻敵不過歡喜佛,危急之際玉真子趕到,讓梅娘躲到一具通靈的玉棺裡面,自己和歡喜佛死拼,重傷之際陳子平五個趕到,歡喜佛一見不妙跑了,但玉真子道基嚴重受損,而玉棺惟有他的純玉功才能開啟,他的純玉功無法復原,玉棺中的梅娘便也出不來,僵臥棺中,這麼些年來全憑玉真子純玉功的一口純陰真氣維持生命。而陳子平幾個要取的那火靈丹,乃是火靈怪內丹,為陰火之精,剛好可治得玉真子內傷,讓他的純玉功復原,火靈怪每六十年出洞一次,後日正好是出洞之期,所以陳子平幾個得信便全趕了來,但彼此間當年為了梅娘爭風吃醋,很有些舊怨,雖都是為梅娘而來,見面卻先打了個一塌糊塗,若非李伶兒,還真不知知麼收場。   幾人議了一陣,定下計策,當下一齊趕到火靈怪巢穴前守候,眼見五人聯手,必能斬得火靈怪救得梅娘,陳子平五個都是心情暢快,惟有二柱子腰上的雪槐卻是心中著急,再等兩日,離破陣之期便只有四日了,若奇光散人一取得火靈丹救出梅娘便放他出來那也來得及,最怕奇光散人見梅娘後敘起舊來,根本不理他這個碴了,一袋十日八日的,那就要了命了,但急也沒有,只有聽天由命了。   火靈怪巢穴在一座高嶺之下,洞極大,內裡不知有多深,洞口前面卻是一塊極大的平地,遍生草木,不知情的人看上去,會認為是一片上好的草場,再想不到草場後的洞子裡會藏著一個洪荒怪物。   陳子平五個便在洞子上面的山尖上棲身,靜待火靈怪出來,過了兩日,到第三日夜間,子時將近,忽聞異嘯聲起,其聲低沉,山鳴谷動,陳子平叫聲來了,眾人一齊向洞口看去,但見一陣風過,洞子裡突然噴出一條巨大的火柱,洞前草木立時著火燃燒起來,火面子直抽上半山腰,沖天大火中,一個怪物從洞中緩緩爬出,正是火靈怪。   雪槐以天眼看這怪物,但見它獅頭人面,眼如燈籠,綠光幽幽,舌如紅布,上面遍生倒鉤,不住卷伸,上下兩副燎牙,長及數尺,牙鋒上的幽光讓人心血發涼。   大腦袋後,是一個蜈蚣樣的身子,粗若大水桶,長及數十丈,通體赤紅,背上遍生紅鱗,每一片紅鱗都有尺許方圓,便如一片片燒紅的鐵甲,腹下則生著無數雙腳,說實話,雪槐雖有天眼,也數不清那些腳到底有多少雙,他只發現一點,那些腳每一隻腳趾上都生著鋒利的兩隻指甲,彎曲若鋼鉤,所過處,碎石紛飛,不要說,那要是踏上人身,必定是開膛破腹之禍。   「這麼大一個惡物,又已通靈成丹,確實是難以對付,難怪以陳子平幾個之能,也要聯手對付。」雪槐看清火靈怪模樣,暗暗感概。   陳子平幾個早已凝神作勢,眼見火靈怪全身出洞,臭銅錢雙手捧一個銅錢,叫道:「這怪物只要吸得人間之氣,便會愛錢,便脫不得我錢眼。」左手捏訣,叫一聲:「誰不愛錢。」將那銅錢往下一拋,那銅錢飛到火靈怪面前一立,霍地變大,高達數丈,錢眼中伸出一雙手來,對著火靈怪不停的招。   銅錢是人類獨有之物,照理說火靈怪這等畜類不會感興趣,但正如臭銅錢猜的,火靈怪通靈之後,吸天地之氣,也便吸了人氣,而只要是人,就一定會受錢財的誘惑,眼見銅錢中招手,那火靈怪叫了一聲,竟就向錢眼中爬去。   雪槐天眼看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暗暗搖頭:「連這畜生也鑽錢眼,何況是人了。」   臭銅錢待火靈怪整個腦袋鑽進錢眼,猛地喝一聲疾,那銅錢霍地收緊,便如一道銅箍,牢牢的箍住了火靈怪脖子,那火靈怪猝不及防,昂頭一聲叫,將一個腦袋亂甩,又去山邊岩石上猛撞,撞得岩石紛飛,但卻撞不掉勃子上的銅錢。   臭銅錢哈哈大笑:「這世上不論是人還是怪,只要跌進了錢眼,休想脫身出來得,只除非是死了,那才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笑聲中,火靈怪猛地一聲大吼,脖子上赤鱗驀地張開,臭銅錢身子一抖,急雙手捏訣,腳踩八卦,顯然火靈怪這一掙之力大不簡單。   「動手。」陳子平傘一旋,急躍而下,半空中一聲長喝:「幻影流星傘。」飛撲而下的身子化出一長串幻影,急射向火靈怪掙動的身子,第一個幻影連人帶傘去火靈怪身上一旋,霍地消失,第二個幻影立即又削了上去,一眨眼間連削十八下,最後只剩一個真身彈開。   以陳子平功力,再這麼從高處旋轉飛下,這一削之力,當真能削平岩石,然而削在火靈怪身上,卻只撞得火靈怪身子一斜,連鱗甲也未能斬破,更別說斬進火靈怪身子了。   不說陳子平的驚駭,便是雪槐也暗暗昨舌,暗叫:「好個硬皮憨物,這等皮實,只怕奇光散人的奇光劍也傷不了它。」   雪槐早就發現,奇光散人的七寶奇光劍厲害處便在於那刺眼的七寶奇光,劍氣卻並不很銳利,果然,緊跟著陳子平,奇光散人也是連人帶劍撲下,一劍橫劈在火靈怪頭頂上,可憐,那劍在火靈怪頭頂護甲上彈起老高,除了一條白印子,竟連粗皮也未能劃破半分,卻就惹得火靈怪惱了,頭一擺,一條火柱便向奇光散人捲來。   在奇光散人想像中,他那一劍,不說將火靈怪腦袋一劈兩半,至少也要劈得火靈怪重傷,根本就沒想過傷不了火靈怪反要挨燒,因此火靈怪這一股火可說燒了他個措手不及,百忙中急往外一翻,卻早給火苗子捲著,頭髮鬍子燒去大半。   他這裡忙著撲火,鐵流兒李伶兒也分頭撲下,鐵流兒卻是從地底下鑽出,雙鉤一分,鉤住了火靈怪腰身,他也想得天真,便要以雙鉤之力就這麼將火靈怪鉤住,不想火靈怪感覺不便,腰身一拱,反把他一個身子從土裡撥了出來,那情形,生似撥出個大蘿蔔。至於李伶兒,他兵器便是雙手雲袖,雙袖翻飛,在火靈怪頭頂舞來舞去,舞是舞得好看,打在火靈怪身上,卻只當是在給火靈怪打灰。   雪槐看了陳子平五個情形,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想:「他幾個枉自身懷異術,今天只怕切不開火靈怪這一身硬皮。」卻又想:「火靈怪這身鱗甲固是天生,但經得起奇光散人的奇光劍,主要還是因為練成了內丹,陳子平幾個破不得它內丹,絕對斬不了它。」   不過火靈怪顯然也吃了苦頭,外表護甲雖未破,內裡卻大受震盪,這時狂吼一聲,身子霍地盤成一個圓圈,不絕的游動,怪頭昂在中間,口一張,一股火柱便向陳子平幾個噴過來。   奇光散人這次有了防備,火靈怪口一張,他立刻湧身急退,鐵流兒便往地下一鑽,陳子平則把傘往下一罩,將整個身子護住,只李伶兒退得慢了些,立時被包在了火中,身陷火中,他仍是死性不改,拖長了腔板唱道:「啊哎,火燒眉毛也。」叫聲中,臉上那兩個眼窟窿裡,突地流出淚來,那淚給火氣一逼,竟散成兩蓬水霧,他同時間雙袖急旋,帶動水霧也是旋轉不停,那火竟是穿不過水霧,燒不到他身子。   「竟能以眼淚滅火。」雪槐又驚又奇,暗暗點頭:「這人言行滑幾,但身上確實有真功夫。」   奇光散人身法如電,火靈怪火柱一收,他倏地又射了回來,在火靈怪身上連劈兩劍,陳子平鐵流兒幾個也是一樣,鉤傘齊下,砸在火靈怪護甲上,叮叮鐺鐺,便如敲一塊頑鐵,卻敲得火靈怪好生惱怒,口一張,又是一股火噴出來,陳子平幾個急又退開,待火靈怪閉嘴,便又撲上,如此反覆數次,火靈怪噴出的火柱漸弱,顯然有點撐不住了,低吼一聲,將頭一擺,便向洞中爬去。   「孽畜要回洞。」陳子平大叫,飛身急撲,奇光散人幾個也急了,傘鉤齊下,在火靈怪身上一陣亂砸,雖砸得火靈怪痛叫不絕,卻就是切不開火靈怪的護甲,眼睜睜的看著火靈怪要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回去,陳子平急了,霍地行險,身子一翻,擋在了火靈怪前面,火靈怪見去路受阻,口一張,一股火柱噴出來,陳子平不但不退,反將傘罩了自己身子,迎著火柱便衝了上去,撲的一下,連人帶傘塞在了火靈怪嘴裡,傘張開,剛好將火靈怪的嘴塞得滿滿的,火靈怪又驚又怒,巨嘴往下一合,傘骨受不住壓力,往下合攏,陳子平急以手死命撐著。   先前鐵流兒幾個見陳子平竟往火靈怪嘴裡塞,都看得呆了,這時反應過來,李伶兒急叫:「我來幫你。」飛身過去,腳在火靈怪獠牙上一蹬,雙手撐著傘的撐骨,兩人合力,復又將傘全部撐開。鐵流兒兩個也飛撲過來,陳子平急叫道:「沿嘴縫下手,那裡是軟肉。」   他這話提醒了鐵流兒兩個,鐵流兒在左,奇光散人在右,一劍雙鉤,照著火靈怪左右嘴縫便是一陣猛砍。這回算是挑對了地方,正如陳子平說的,火靈怪通身上下,還就這嘴縫處是軟肉,一切就進,污血飛濺中,火靈怪一張嘴給越切越大,先前陳子平李伶兒要合力才能撐住傘骨,到後來火靈怪嘴筋被切斷,再不能合攏,兩人便拋了傘,一個揪了上唇一個揪了下唇,兩面猛扯,而鐵流兒兩個砍發了性,自是再不停手,破竹子般一路破將下去,上面臭銅錢眼見得手,收了銅錢,長笑躍下。二柱子功力太低,先前一直插不上手,這時便也來幫忙,可憐一個洪荒巨怪,眨眼功夫,便給剖成了兩片,腹中一顆內丹,粗若大海碗,色做赤紅,灼熱逼人,火靈怪噴出的火柱,顯然便是此丹發出。   陳子平早有準備,以一個玉匣子收了火靈丹,眾人一齊躍開,相視大笑。陳子平雖有傘擋著火靈怪噴出的火,但側面繞過來的火仍燒到了他身子,李伶兒和他一起,自也一樣,因此兩個人這時都是發焦毛亂,衣服破爛,奇光散人起手就燒了一下,鐵流兒中間鑽得太慢,也把頭髮燒去了一半,因此都是一身狼狽。   臭銅錢叫道:「這次倒還真是多虧了陳兄,否則那孽畜便溜回去了。」   奇光散人幾個一齊點頭,陳子平笑道:「哪裡,若無大家幫手,靠我一個人,休想斬得了這孽畜,所以我說啊,真要論功,當以李伶兒功勞最大。」   李伶兒急忙雙手抱拳,叫道:「啊呀不敢。」他拖著唱腔,十分滑幾,眾人心中愉快,一齊大笑。   臭銅錢叫道:「即有了火靈丹,咱們這就去玉真子那裡吧,這麼多年未見梅娘,我可真是等不及了呢。」   「慢著。」鐵流兒忽地一揚手,兩眼去陳子平幾個臉上掃來掃去,叫道:「有一件事不知你們想過沒有,這一次梅娘得保清白,玉真子立功最偉,如果她醒來,就此宣佈要嫁給玉真子,則又如何?」   陳子平幾個頓時都呆住了。他五個都喜歡梅娘,這麼些年不惜一切要救梅娘,為的也是心中一份愛慕之情,但如果說千辛萬苦救出梅娘,卻是為別人做嫁衣裳,誰的心中都不甘願。   但難道就此不救梅娘?   幾人面面相窺,陳子平猛一頓足,道:「不論如何,總之一定要把梅娘救醒,至於她要嫁給誰,由她自己決定。」   「就是這話。」臭銅錢向鐵流兒幾個臉上一掃,叫道:「走。」   幾人縱身而起。雪槐在二柱子袋中暗暗點頭:「這幾人雖各有怪僻,卻都是真性真情之人。」   約半個時辰,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座巨大的墳墓處收術落下,雪槐心中嘀咕:「難道這玉真子竟是住在墳裡?」正自疑惑,那墳墓卻格格向兩邊分開,陳子平幾個急步進去。竟真的是玉真子居所。   玉真子住的這墳墓外表平平無奇,內裡卻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光墳頂上裝飾的奇珍異寶便是數不勝數。雪槐也算是見過場面的了,但看了玉真子如此之富,也自點頭暗歎。   墳中一個玉台,上面一座玉棺,玉棺旁邊一個男子盤膝閉目而坐,這男子高冠古服,面如古玉,可說得上是美男子,雪槐一見這男子之面,便暗暗點頭,想:「這男子必是玉真子了,怪不得鐵流兒幾個擔心,若論相貌,玉真子確是遠在他幾個之上。」   玉真子見陳子平幾個進來,微微睜眼,卻不站起來,兩眼無神,一臉真氣衰弱之相。陳子平急道:「玉真兄,我們已取得火靈丹,卻不知如何用法。」說著取出玉匣子打開。   玉真子一見火靈丹,眼光一亮,急伸手道:「給我。」接過火靈丹,一張嘴,竟將火靈丹吞了下去。那火靈丹粗如大海碗,照理說人嘴是無論如何吞不下,但玉真子這一張嘴,竟是出奇的大,真可以用血盆大口來形容,雪槐看得暗暗凝眉:「這傢伙不是人,卻不知是什麼東西得道後借人身成形。」   玉真子吞了火靈丹,盤坐一會,驀地裡長身而起,縱聲大笑,狀極歡快。   陳子平幾個看了他這樣子,也自高興,陳子平道:「玉真兄看來傷勢全愈了。」   玉真子點頭,道:「是,多謝諸位費力找來火靈丹。」說著向陳子平幾個臉上一掃,又是一陣大笑。   臭銅錢急道:「玉真兄即全愈了,那便請開啟玉棺,要不要我們助力?」   「不必。」玉真大笑搖頭,轉身向著玉棺,雙手抱腹,口一張,一股青氣射出,如線一般圍著玉棺連繞幾圈,猛地裡大喝一聲,那玉棺竟寸寸碎裂,化為粉未,玉真子同時間長袖一拂,玉粉飛揚,整個墳墓裡剎時間玉濛濛一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閉眼。   不需要閉眼的只有雪槐,他天眼看得清楚,但見玉粉中現出一個麗人,躺在玉台上,肌如玉,衣如雪,確是一個絕色的美人,自然便是陳子平幾個日思夜想的梅娘。   玉棺一碎,梅娘立時睜開眼來,急叫:「五位哥哥小心。」而就在她的叫聲中,玉真子雙手齊揚,六點青光飛出,此時陳子平幾個眼不能開,且心中全無防備,如何躲得開青光,一齊中招,身子立時僵立。   第十九章   對玉真子突然出手偷襲,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意外之極,陳子平幾個更是又驚又怒,齊聲怒叫,這時玉粉散開,幾人睜眼,陳子平瞪眼看了玉真子道:「玉真子,你這是做什麼?」   玉真子仰天一陣狂笑,叫道:「沒什麼,各位辛苦了,先送各位每人一枚純玉針,然後再送各位一台大戲,告訴各位,這台戲非比一般,乃是春宮戲,精彩絕倫呢。」說著又是仰天狂笑。   梅娘雖已睜開眼睛,卻是身子無力,坐不起來,玉臉上羞怒交集,瞪著玉真子道:「玉真子,你真是無恥之尤。」   「無恥之尤?哈哈哈。」玉真子笑得更是得意,向梅娘上下一掃,叫道:「我的好梅娘,你的話說得太早了,呆會兒你才會真的知道什麼叫有恥什麼叫無恥呢。」   陳子平幾個這時都已知道不對,陳子平看了梅娘道:「梅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說是他救了你,幫你躲起來的嗎?」   「讓我來告訴諸位實情吧。」玉真子略收笑意,看了陳子平幾個道:「沒什麼歡喜佛,歡喜佛就是我,想強姦她的也是我,但她雖中了我的純玉針,卻也打傷了我,最要命的,是她鑽進了這該死的玉棺,玉棺只有我的純玉功才能打開,但我受傷後道基受損,於是眼睜睜看著一塊美肉躺在眼前卻就是進不了嘴,所以只有編番謊話騙你們一騙,再想不到,你們竟這麼好騙,真的千辛萬苦替我找來了火靈丹,讓我恢復道基,打開玉棺,梅娘啊梅娘,我守了你這麼多年,藉著你幾位義兄助力,我終於要嘗嘗你的滋味了。」   「竟然是這樣。」陳子平痛心疾首:「我們都給他騙了。」   「王八蛋,我要斬碎你餵狗。」鐵流兒怒罵,臭銅錢幾個也是紛紛怒罵,越罵,玉真子卻越是笑得厲害。   「不要罵了。」玉真子終於收住笑,道:「我說過了,為感謝諸位,我會請諸位看一場活春宮,我也知道諸位都喜歡梅娘,夢裡一定都抱過很多回吧,我今天就滿足諸位的願望,把她剝光了,痛痛快快的玩給諸位看,讓你們知道,你們的夢中情人,到底是個什麼浪勁兒。」   「你休想如願。」梅娘怒叫一聲,便要咬舌自盡,但她中了純玉針後,全身麻軟無力,口舌雖能動,也慢了許多,不等咬上,玉真子手一指,一股真氣發出,梅娘下巴立即僵硬,再不能動。   「你死不了的。」玉真子淫笑著走近,眼光如毒蛇,將梅娘全身上下掃了一遍,口中咂咂連聲:「美,真是美,我雖等了這麼多年,守了這麼多年,但能玩著你,也都值了。」說著手一伸,抓向梅娘高聳的豐乳,卻又停下,嘿嘿笑道:「這樣太直接了不過癮,慢慢來,慢,才能嘗出你的真味兒。」轉而托起梅娘的一隻手,連聲讚道:「漂亮,白如玉,軟玉綿,真是漂亮。」伸嘴含住梅娘一個指頭,吮得咂咂有聲。   梅娘動彈不得,無法反抗,只有閉了眼睛,任他凌辱,珠淚如雨,從眼角滾滾落下。   臭銅錢幾個急怒欲狂,奈何半點辦法也沒有,只一個個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一進墳墓,雪槐就覺得玉真子有些不對,但再想不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眼見梅娘受辱,他也是氣炸了肺,尤其是同情陳子平五個,短短幾天相處,他已發現陳子平五個都是真情真性之人,但眼見他們千辛萬苦,最後卻是眼睜睜坐守心上人受辱,這樣的結局,無論是誰都要氣憤難平。   「怎生救得梅娘才好。」雪槐腦中猛轉念頭,但奇光散人這一氣乾坤袋練得實在太巧,將他身子包得嚴嚴實實的,他雖一身玄功神力,卻連手腳也伸不得,再無半點辦法,腦子急轉間,忽地靈光一閃,急召骷碌鬼王出來道:「我初次見你時,你身子可一下長到幾十丈,現在有沒有辦法再把身子長大,撐破這袋子。」   骷碌鬼王點頭:「當然可以,不過老奴察這袋子靈力深厚,以老奴之力,只怕力有未逮。」   「這個容易。」雪槐狂喜大叫:「我用血給你助力。」   「萬萬不可。」骷碌鬼王一臉惶恐,連叫道:「老奴絕不是藉機要挾主人,絕不敢吸主人的血。」說著長身而起,叫道:「老奴勉力一試。」身子霍地變長,手足急撐,那袋子立即給撐得鼓起,但想撐破,卻是為難。   雪槐見識過骷碌鬼王的功力,較之奇光散人,還略有不如,這袋子即是奇光散人所練,以骷碌鬼王之力,自然是難以撐破,這時再顧不得許多,咬破指頭,滴一滴血在戒指上。   「老奴萬死叩謝。」骷碌鬼王感激莫名,一聲暴叫,身子霍地狂長,一氣乾坤袋立時給撐得圓鼓鼓地,再啪的一聲,炸了。   除了二柱子,沒有人知道二柱子腰裡還袋著個雪槐,但就是二柱子,也無論如何想不到雪槐竟能破袋而出,因此這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炸蒙了,陳子平幾個是腦袋不能動,玉真子能動,卻就是愕然的轉過頭來,嘴裡甚至還含著梅娘的一根指頭兒。   他發蒙,雪槐可不客氣,手一伸便撥出了奇光散人的七寶奇光劍,腳一抬,則就踏住了玉真子的脖子,將他踩在了玉檯子上,七寶奇光劍再一劃,斬斷了玉真子雙腿,對如此卑鄙小人,再無半分客氣可講,而若不是要玉真子拿純玉針的解藥,他一劍已削下了玉真子腦袋。   這中間說來囉嗦,其實從雪槐出袋撥劍斷腳,一氣呵成,只是一眨眼間事,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呢,玉真子已是在鬼哭狼嚎。   雪槐可不耐聽他鬼叫,厲叱道:「解藥。」   玉真子已給他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況且眼睛給劍光射住,看不到雪槐的樣子,更增恐懼,不敢違抗,老老實實去懷裡掏出一個玉瓶子,顫聲道:「這是純玉針的解藥,放到鼻子前聞一下即可,高人饒命啊。」   雪槐諒他也不敢搗鬼,看梅娘離得最近,當即撥了瓶塞,放到梅娘鼻子前,梅娘深吸一口氣,翻身坐起,叫道:「多謝,請問恩公是哪位高人?」她眼睛同樣被劍光射住,看不到雪槐。   雪槐知道解藥對路,手一振,割了玉真子腦袋,隨即仍將劍插回奇光散人背上,取解藥解了奇光散人幾個身上藥性。   陳子平幾個睜眼,他們不認識雪槐,但二柱子可就太認識了,他剛才還給炸開的袋子震一跟斗呢,可就叫了起來:「反臉人,師父,他就是你叫我捉的反臉人,啊呀師父,他把袋子弄破了呢,這可是個寶袋啊。」   「住嘴。」奇光散人厲叫一聲,與梅娘陳子平幾個對視一眼,六人一齊拜倒,叫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諸位快快請起,小事一樁,不必介意。」   「這絕不是小事。」臭銅錢大大搖頭:「生與死,確實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眼見梅娘在我們面前給人凌辱,那我臭銅錢當真是死也不能閉眼,這份恩德,山高海深,臭銅錢但盼終此一生,能報答恩公於萬一。」   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梅娘更是深深叩頭。   雪槐理解他們幾個的心情,眼見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凌辱,那當真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百倍的事,而雪槐能在這種關健時候出手相救,他們心中的感激,如何是言語可以形容?然而雪槐敬他幾個真情真性,並不想讓他們有太重的心理負擔,知道空口說是沒用的,腦子一轉,呵呵笑道:「即這樣,那我們就一報還一報,你們也幫我做件事,便算是報了我的恩了,好不好?」   六人眼光齊齊一亮,陳子平叫道:「恩公但有所命,儘管開口,水裡火裡,雲山六友皺一皺眉頭的,報應神蟲有耳聽著,那就立即遭報。」   「報應神蟲?」梅娘神情一愕,她不知道啊,臭銅錢忙道:「隨後告訴你,現在先聽恩公說。」幾雙眼睛一齊眼巴巴的看著雪槐。   雪槐瞭解他們急於報恩的心情,心中尋思:「他們都是性情中人,即要他們相幫,那就該坦坦蕩蕩,誠心以待。」道:「諸位先請了,坐下說話,也別再叫我恩公了,我叫雪槐,叫我名字就好。」說著伸手掀起頭巾,露出真面目。   「你不是反臉人。」二柱子叫。   「住嘴,放肆。」奇光散人喝叱。   「我反臉人是裝的。」雪槐微微一笑,道:「這正是我要求諸位的事。」當下請六人起來一同坐了,將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全部說了出來。   陳子平幾人聽完,俱個大怒,陳子平叫道:「撞天僧這禿驢,好生不講道理,如何可憑畜生一撞,便定人好歹。」   「五觀三寺一直就是這樣。」奇光散人怒哼:「他們自認正教,一直以來,別人在他們眼裡,都只是旁門左道,他們說對就是對,說錯就是錯,再沒有別人說話的餘地,但天可憐見他們也有落勢的時候,現在看誰會幫他們,那撞天僧卻還盲不自知,跑到我那裡賣老臉,讓我幫他,呸,我一句話就把他頂了回去,你五觀三寺不是很了不起嗎,求我幹什麼?自個兒玩去吧。」說到這裡才想到有些離題,忙對雪槐拱手道:「對不起,我只顧發牢騷了,上次的事也對不住,我不知道青蓮小姐原來是恩公的心上人,致有得罪。」   雪槐連忙搖手,笑道:「其實還要感謝柱子,若不是他一袋子袋了我來,如何能結識得各位。」   說到這裡眾人都笑了,鐵流兒捶二柱子一下,叫道:「說真的我們要感謝這憨柱兒,若不是他,我們如何能得恩公相救。」臭銅錢幾個一齊笑著點頭,倒弄得二柱子大是不好意思。   這時梅娘看了雪槐道:「恩公的心思,讓我來猜一猜,青蓮小姐因為相助恩公,以致背上叛師之名,荷葉道人自己其實可能不太在意,但其他門派嘰嘰喳喳卻讓他下不來台,他沒面子,青蓮小姐也就格外的傷心,否則若就是法一幾個禿驢的冷眼,我估計青蓮小姐不會在意,是不是這樣。」   雪槐點頭,道:「是,青蓮傷心的就是給師父臉上抹了黑,所以她才想要用自己的鮮血洗去師父臉上的恥辱,讓荷葉道人重新驕傲的見人。」   「即是這樣,那我們就專門針對這一點來做。」梅娘輕輕擊掌,道:「我們就借青蓮小姐之名,給荷葉道人做臉,讓荷葉道人重新把青蓮小姐當做他的驕傲。」   「就是這樣。」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   奇光散人叫道:「那什麼摧天黑風陣交給我,在我的七寶奇光劍面前,我到看他如何個黑法。」   鐵流兒叫道:「我來助你,你射住他眼睛,我從地下鑽過去,一鉤就鉤出他腸子,到看看他腸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摧地黃沙陣交給我。」陳子平輕拍油紙傘,微笑道:「且看黃沙道人的黃沙打不打得破我的紙傘。」   「我藏在傘骨下。」臭銅錢叫:「黃沙道人見黃沙打不了你,必仗劍來取,那時我就給他玩個黑的,不信玩不死他。」   「那摧魂烈焰陣自然就交給我和伶兒了。」梅娘微笑。   李伶兒大喜,拖長了腔調道:「能與梅娘並肩作戰,伶兒死也閉眼了。」   「瞧他美得那樣。」臭銅錢一撇嘴,卻又相視大笑。   雪槐卻有些擔心道:「那紅焰邪道的摧魂烈焰陣確實極為了得,那可比火靈怪口中噴出的火又要厲害多了。」   「這個不必恩公擔心。」梅娘微笑搖頭,道:「伶兒的多情淚,銷魂水,最是天下邪火的剋星,而我有個外號恩公不知道,叫做雙絲天女,我可用雙絲織一張錦,兜住伶兒銷魂水再罩上去,絕對可撲滅紅焰邪道人邪火。」   「這主意好啊。」李伶兒大喜拍手:「我正擔心,萬一紅焰邪道的邪火太厲害,我的多情淚擋不住怎麼辦呢,燒了我不要緊,烤焦了梅娘的秀髮,那我就罪該萬死了。」   雪槐也自心喜萬分,他是見識過李伶兒眼淚護身的本身的,暗暗尋思:「原來他的眼淚叫什麼多情淚銷魂水,滅火卻還真有神效,梅娘若能多接一些罩到紅焰道人烈焰陣上,只怕真能一舉罩滅。」卻又想:「只不知他眼淚夠不夠?」   這時梅娘秀眉微凝道:「但白城邪道那一氣殭屍陣卻有些辣手,陣中毒氣奇毒無比,咱們誰也抗不住。」   「這個倒不要諸位擔心。」雪槐叫道:「他這陣我能破,我不怕他屍毒。」   「恩公有此神通,那就一切好辦了。」梅娘與陳子平幾個相顧大喜,當下再商議一番,雪槐隨即告辭,先行回佛光寺來,這時早已天亮,算來離破陣之期已不過三天。   回到寺中,孫熒見了他大喜,連問他去哪兒了,有沒有給人欺負,掛念之情,溢於言表,雪槐虛言搪塞過,心中卻是暗暗感動,想:「她真是個善心的好女孩兒,青蓮有她在身邊,也多個貼心說話的人。」   問起破陣之事,法一幾個卻沒能找到半個幫手,西王母也沒有來,無法可想之下,只有用蠻辦法,以多取勝,議定兩人闖一陣,鏡空師太九葉道人闖摧天黑風陣,法一玉馨道人闖摧地黃沙陣,紫氣道人霞飛道人闖摧魂烈焰陣,最後的一氣殭屍陣則交給荷葉道人和撞天僧。   各掌教都沒有專破白城道人四個邪法的道法,這麼強闖,只是盼能藉著已身道力修為,強行破陣。   道術和武功,從某些方面來說是相通的,兩個武士,如果內力相當,則招數越精妙就越能佔上風,但如果內力相差太遠,那麼招數再精妙也沒有太大的作用。道術也一樣,靈力相當,法術越玄妙越佔上風,若靈力相差太多,則法術並不能管太大的用。   荷葉道人和撞天僧若道基不受損,進一氣三摧陣,不說一定能破陣,但自保絕對不成問題,風沙火毒雖烈,休想傷得了他們,若兩人聯手,破四陣勢如破竹,所以撞天僧才有兩人功力復原再不必求人的感概。   法一幾個修為自然遠不到當年荷葉道人兩個的檔次,但與四邪相較,彼此差不多,兩人聯手,等於力量加強一倍,雖無克制風沙火毒之法,但大力打小力,便不勝至少也要打個平手,所以法一幾個想出這兩人聯手的法兒,也不完全是瞎貓撞死耗子的僥倖心理,還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雪槐這時已知道五觀三寺之所以找不到幫手,與當年勢盛時過於盛氣凌人有很大關係,心中更生成見,得知眾掌教想出的破陣之法,心中冷哼:「若兩個人的靈力迭在一個人身上,破陣或有可能,只是兩人聯手,一加一可不等於二。」也不聲張,只靜待破陣之日,誓要替碧青蓮大大掙個臉兒,出一口胸中惡氣。到夜裡,便叫出骷碌鬼王,命他收集城外屍骨,練五千骷碌兵備用,骷碌鬼王狂喜去了。   到第七日,荷葉道人撞天僧領頭,眾掌教各率弟子,齊到獅子山下,白城道人當面接著,眼見還是幾個現人,並無一個幫手,忍不住仰天狂笑,叫道:「荷葉道人撞天僧,你正教該還有幾把好手吧,怎生就沒一個來助陣,說實話,就你們這架勢,貧道好生失望呢。」   荷葉道人冷哼一聲,道:「修道之人,休要賣弄嘴舌,你只進陣去,等著陣破受死吧。」   白城道人冷笑:「好,那就進陣來,看是誰死誰活。」當即回頭,引眾掌教到摧天黑風陣前,黑風道人仗劍立在陣中,作歌道:「黑風起兮摧天干,昏昏沉沉兮睜眼難。」歌罷狂笑三聲,叫道:「誰敢入我陣來一試。」   眾掌教商定乃是九葉道人和鏡空師太破此一陣,荷葉道人看了兩人道:「你兩個入陣,可背靠背互為倚角,也不必睜眼,只以一點靈覺感應,只守不攻,待黑風道人力竭,黑風減弱,便可破之。」   「多謝師叔提點。」九葉道人兩個揖身作謝,便要入陣,碧青蓮猛地閃身出來,叫道:「師兄師姐且慢。」說著在荷葉道人面前跪倒,道:「弟子想先去此陣中一試,請師父恩准。」   她語出突然,眾掌教都是一愕,只背後的雪槐心血激沸。   荷葉道人慧眼看著碧青蓮眼睛,道:「你認為你的修為比九葉他兩個合起來還要強嗎?」   「不是。」碧青蓮搖頭:「弟子知道修為遠不如師兄師姐,但弟子有一樣長處,弟子乃千年青蓮子種於女體而生,天生的蓮心,靈覺極為靈異,任他黑風再強,弟子也一定可感應到邪道所在,邪道必不想弟子有此蓮心,猝不及防下,弟子或可建功,請師尊師叔千萬恩准。」說著便又叩頭。   荷葉道人與撞天僧相視一眼,道:「她確有蓮心,靈覺異於常人,或可建功。」撞天僧嘴角微動,卻終是沒有開口。   荷葉道人看向碧青蓮道:「那便如你所願,你自己小心了。」   「是。」碧青蓮應了一聲,卻不起身,復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道:「今日是師父千壽大喜,青蓮不孝,不敢準備什麼禮物,就此給師父叩三個頭,一謝師父養育之恩,二謝師父教誨之德,三祝師父千秋萬歲,福壽綿長。」   她這一說,眾掌教一齊叫了起來,撞天僧擊掌道:「對了,今天正是你千歲壽誕啊,怎麼就忘了呢,恭喜恭喜。」眾掌教也一齊道喜。   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多謝各位,說實話老道自己也忘了,倒難為她還記得。」看了碧青蓮道:「你這三個頭師父受了,好生入陣去,莫要叫師父失望。」   「謝師父。」碧青蓮起身,向荷葉道人再看一眼,轉過身去,珠淚滾滾而下,心中低叫:「師父,青蓮絕不會叫你失望。」眼望遠天,暗叫道:「槐哥,槐哥,青蓮今日與你永別,你要好生珍重自己,青蓮雖死,蓮心永在你身邊,永為你祝福。」拭了淚,縱身便要入陣。   十九章便在這時,天空中忽地炸開焰火,那焰火做得極巧,雖是在白天,仍是好看煞人,尤其在空中組成一個大大的壽字,更讓人眼睛一亮,同時間山角林中湧出無數漢子來,手中各捧了東西,瓜盤果品,各種吃食,又有人手中提了桌椅,還有一隊戲子,先在荷葉道人面前列隊下拜,齊聲叫道:「奉恩公之命,替青蓮小姐備辦壽禮,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永福無韁。」拜畢在荷葉道人面前列下桌椅,請荷葉道人坐了,奉上果品,那隊戲子則咿咿呀呀唱起戲來。   這些大漢突如其來,所有人都蒙了,荷葉道人看向碧青蓮,眼含詢問,他以為是碧青蓮玩的小把戲,但碧青蓮卻也是一臉茫然,正要問那些大漢,林中又閃出兩人,卻正是奇光散人和鐵流兒。   撞天僧一見大喜,叫道:「我說呢,這張老臉總還值幾個子兒,果然還是來了不是?」   他自顧自高興,奇光散人卻是臉掛寒霜,冷眼往這邊一瞟,哼了一聲道:「老臉糊牆,還嫌太皺,卻還在這裡臭美。」雲山六友對五觀三寺本來就沒什麼好感,這時因雪槐的事,更是憤憤不平,所以說話再無半分客氣。   撞天僧一張老臉頓時脹得通紅,他雖生性通達,這樣的話也終是受不了,但確是自己臭美,也不好發怒,只把臉一黑。   奇光散人更不看他,與鐵流兒在荷葉道人面前拜倒,齊聲道:「奇光散人鐵流兒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福壽無韁。」   荷葉道人即見奇光散人出言頂撞天僧,卻又給自己叩頭,兩個極端,一時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拱手作謝道:「兩位請起,多謝多謝。」   奇光散人兩個起來,卻又恭恭敬敬的對碧青蓮行禮,道:「奉恩公之命,我兩個替青蓮小姐備辦第一份壽禮,請小姐笑納。」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這些大漢和奇光散人兩個且口口聲聲說是替自己辦壽禮而來,說實話碧青蓮心裡是沒有半點準備,一時間又驚又喜又疑,忙回禮道:「多謝各位,青蓮不敢當的,卻不知那位恩公是誰?」   奇光散人兩個相視一笑,道:「小姐容後自知。」說著直起身來,掃一眼眾掌教,朗聲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天黑風陣,做為青蓮小姐獻給師尊的第一份壽禮。」   包括碧青蓮在內,先前都以為他兩個說的第一份壽禮不過就是那些大漢手中的果品和焰火呢,再沒想到竟是破陣,一時個個又驚又喜,碧青蓮更是連聲道:「這份禮太重了,青蓮不敢接的。」但奇光散人兩個不容她推辭,早轉身向陣中而去。   黑風道人不識奇光散人兩個,眼見兩人入陣,厲聲叱道:「你兩個是哪裡野人,不知高低,就敢入陣。」   奇光散人冷笑一聲,也不報名,哼一聲道:「若是害怕,便早早收陣自去,也算你有識見,否則一旦動起手來,身首分離,那時可就悔之晚矣。」   黑風道人勃然大怒,叫道:「好無禮,即不聽勸,便拿你兩個祭我大陣,也叫五觀三寺知我厲害。」說著捏一個訣,身子一旋,化一陣黑風沖天捲起,到極處,風頭突地往下一栽,剎時間滿谷黑風怒嘯,伸手不見五指。   奇光散人兩個早凝神戒備,這時奇光散人一聲長嘯,突地撥出背上七寶奇光劍,剎時間滿谷通亮,人眼難睜,在七寶奇光劍出鞘的同時,鐵流兒倏地往下一鑽,這是他兩個商量好的,乃是要叫黑風道人看不到鐵流兒有鑽地奇功,難以防備。   黑風道人這摧天黑風陣本就是以黑風迷人之眼,人眼難睜他才可就中取事,再想不到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沒迷著別人的眼,他自己反是雙眼難睜了,大驚之下急要收術開溜,他雖雙眼難睜,但耳聽八方,沒聽到奇光散人兩個有掠風衝近的聲音,只以為安全,再想不到鐵流兒會鑽在地下,看準他逃路,先一步等著,一近身,雙鉤突地從土裡鑽出,一前一後,正鉤著他前胸後背,可憐就鉤了個大開膛,肝腸流了一地,一命嗚呼。   碧青蓮本抱了一死破陣之心,再想不到奇光散人兩個來,輕輕鬆鬆破了黑風陣,驚喜交集,道謝之餘,只是追問奇光散人口中恩公的名姓,奇光散人兩個始終微笑不答,碧青蓮一時驚疑不定,雪槐在後看了,也是微微而笑,心中暗叫道:「青蓮青蓮,看你的蓮心能不能猜得到是我?」   白城道人見破了摧天黑風陣,黑風道人也死於非命,又驚又怒,叫道:「何處野人,就敢害了我二弟,白城誓與你不共戴天。」怒沖衝回身,發掌心雷震開摧地黃沙陣陣門,黃沙道人執劍立於陣中,也知道黑風陣已破,大叫道:「誰敢入我摧地黃沙陣來。」   五觀三寺本來議定是法一和玉馨道人破此陣,兩人見黑風陣破得容易,這時倒有了幾分輕視之心,法一叫道:「區區黃沙,有何可持。」與玉馨道人大步入陣。   見兩人入陣,黃沙道人叫一聲好,取沙缽一吹,剎時間黃沙漫天,怪風呼嘯,黃沙化成巨石,四面打下,法一雙袖一展,如來袖展開,袖展風雷,起始倒也能將打來的巨石盡數擋開,但巨石四面打至,漸漸的便有些擋不勝擋,一時惱將起來,大吼一聲:「和尚倒要看看,你這小小沙兒化成的石頭到底有多硬。」將身一掙,一個腦袋突地變得有平日五六個那麼大,頂作鐵青之色,便在滾滾黃沙之中,也是青光錚亮,迎著打來的巨石便撞上去。他這乃是佛門秘法鐵頭功,運起功來,一個頭當真比鋼鐵還硬,但見好頭,那些巨石打上去,竟是撞得粉碎,他頭上卻包也不起一個,然而黃沙道人這黃沙並不是每一塊都一樣大,有大有小,卻是急如密雨,就中有塊小的,約莫西瓜大小,突地從大石後鑽出,一下打在了法一鼻子上,頓時將一個和尚鼻子打成一個醬肉輔,紅肉四陳,血光飛濺。法一大叫一聲,急收了腦袋,雙袖掩了鼻子,衝將出來,便就蹲在了地下,鼻血急噴不說,那眼淚也流個不住,一邊的鐵流兒可就冷哼一聲,道:「這和尚,也有年紀了,受這麼點小傷,竟還要哭鼻子,真是。」   法一又羞又怒,叫道:「誰哭鼻子了,是打酸了鼻子,他自己流下來的。」打破了鼻子,說話便有些嗡嗡,惹得鐵流兒兩個更是拊掌大笑。   另一面玉馨道人卻是展開寶劍硬劈巨石,但見他劍一晃,一柄劍突地化成百十把,就如一座劍山一般,將他身子護在中間,打過來的巨石,撞著劍山,立即給絞成石粉。他這一手劍法,乃是老君觀絕學之一的分光劍,號稱天下防守第一,劍法展開,當真潑水難進,然而這麼只守不攻,卻也破不得陣,玉馨道人撐了一陣,眼見黃沙道人的黃沙無始無絕,更見法一給打破鼻樑敗出陣去,知道破不得陣,只得慢慢退出來,倒未受傷。   他兩個如此收場,別人再入陣,也強不過他兩個去,眾掌教一時面面相窺,作不得聲,白城道人揚聲大笑:「青蓮牛鼻子,撞天僧,破不得陣,那就乖乖認輸吧。」   要五觀三寺就此認輸當然不可能,但一時卻也真無法可想,便在這時,山背後一人打傘而來,正是無事打傘陳子平,大笑道:「區區黃沙,有什麼了不起,可就敢拿來與人打賭鬥,真真好笑啊好笑。」   白城道人大怒:「你是哪裡野人,敢來笑我三弟的摧地黃沙陣。」   陳子平嘻嘻一笑,不答他,到荷葉道人面前叩頭,叫道:「祝真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荷葉道人也不識他,稱謝請起,陳子平復對碧青蓮躬身道:「奉恩公之命,特來破此摧地黃沙陣,作為青蓮小姐答謝師恩的第二件壽禮。」   聽說他又是來破陣的,眾掌教一時都是眼光一亮,碧青蓮更是驚喜交集,忙還禮道:「青蓮無功受祿,愧不敢當,卻不知那恩公在哪裡,讓青蓮拜謝。」   陳子平向她臉上一張,連聲讚道:「果然無雙絕色。」卻又嘻嘻一笑,道:「小姐說要拜謝,難道見了我家恩公要下跪嗎?」   「當然。」碧青蓮點頭:「先破了黑風陣,現在又來破黃沙陣,如此大恩,青蓮如何能不誠心拜謝。」   「錯錯錯。」陳子平大力搖頭,眼光向後面的雪槐一瞟,轉過身去,卻是長聲呤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生來專門跪老婆,只不過也不要跪太多了哈。」說著哈哈大笑,走向陣中,他話中之意,別人不知,雪槐自然是知道的,不由心中一熱,偷眼看碧青蓮,但見她臉上驚喜之中透著疑惑,顯然仍未猜到他身上來。   黃沙道人見陳子平入陣,斜眼叫道:「你是哪裡野人,敢入我陣。」   陳子平將傘一旋,臉上卻仍是笑嘻嘻地,呤道:「無事打傘兮我稀奇,銅錢奪命兮你可知機,黃沙道人,收陣去吧,否則和黑風道人人一樣身首分離,可就悔之遲矣。」   黃沙道人大怒,叫道:「看你有何本事,敢吹如此大氣。」將沙缽一揚,一時間又是黃沙漫天,看他沙到,陳子平卻是不慌不忙,身子往下一蹲,油紙傘將整個身子盡竭罩住,陣中雖是黃沙漫天,卻再也打不到他。   雪槐在陣外看了,暗暗點頭,想:「所謂一物克一物,他這傘倒真是邪道黃沙的剋星,臭銅錢想來是預先躲在他傘骨下了,黃沙邪道若不知機,只怕真會銅錢奪命。」旁邊眾掌教也都是又驚又喜,尤其碧青蓮喜笑顏開,她先前還有些擔心,法一兩個聯手尚敗退出來,陳子平就比他兩個聯手還要厲害了?就破得這陣,這時眼見陳子平以傘擋沙,暗暗點頭,想:「原來他這傘上有如此神通,那就難怪了,黃沙道人黃沙便是刮上一天一夜,他有傘遮著還是打不著他,倒可養精蓄銳,黃沙道人一旦力竭,便是破陣之時。」   黃沙道人眼見黃沙打不破陳子平紙傘,又驚又怒,仗劍要來劈破陳子平紙傘,他一劍下來,陳子平傘往上一抬,將他劍架住,同時間傘下飛出一個黑影,正是臭銅錢,原來臭銅錢鑽慣錢眼,縮骨術極為奇異,先就縮小了身子藏在了陳子平傘骨下,這時突然撲出,他功力本不下於黃沙道人,黃沙道人又全然無備,如何避得開,銅錢穿喉,立時斃命。   白城道人眼見又喪了黃沙道人,惱得哇哇大叫,伏劍便要來取陳子平兩個,紅焰道人遠遠看見,叫道:「大哥莫氣,且叫他們來我陣中,我一把火,必要替二哥三哥報仇。」聽他如此說,白城道人強壓怒火回身,眾掌教復往摧魂烈焰陣來。   一氣三摧四陣,前兩陣都是雪槐遣人破了,送給碧青蓮做給師父拜壽的禮物,眾掌教是寸功未立,面子上未免有點下不來,而那臭銅錢更是個不饒人的,還要火上澆油,冷眼瞟了眾掌教道:「四陣破了兩陣了,都是青蓮小姐拜壽的壽禮,荷葉道人受徒弟的,那是理所應當,不相干的人竟也這麼坦然受之,而且臉都不紅一下,古話說佛法無邊道法通天,別的不說,那厚臉皮功我今日算是見識了,卻只不知是道家還是佛家。」鐵流兒在一邊應道:「只怕是佛道雙修吧。」他兩個一搭一擋,可就把眾掌教躁得老臉通紅。   雪槐知道臭銅錢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愛一個人可以為他死,恨一個人則是水火不容,惱著眾掌教委屈了碧青蓮,這時便借話頭給她出氣,雖然這麼嘲諷眾掌教到時揭破真面目對碧青蓮不利,但他聽著解氣,也不暗示阻止,反在心中哼了一聲,想:「青蓮一切都是為了我,我若不替她出氣,如何對得住她一腔真愛,即便以後對青蓮有成見,那又如何,我是她丈夫,自然一切替她擔著。」這時他已完全接受了碧青蓮,在他心裡,碧青蓮就和妻子無異。   照事前議定的,這陣是由紫氣道人和霞飛道人來破,因此別人也還罷了,他兩個尤其聽不得臭銅錢幾個的冷嘲熱諷,紫氣道人暴叫一聲,縱身便向陣中撲去,霞飛道人自然緊隨其後。見他兩個入陣,紅焰道人伸拳去鼻子上猛捶一捶,哼的一聲,兩道火柱噴出,剎時間將一座山谷燒成一座火焰山。   見到火起,兩道各捏訣作法,紫氣道人將身一晃,一個身子霍地化作一道紫色的氣柱,粗若合抱,毫光閃閃,此功名「紫氣東來」,乃是紫氣道人平生的真功夫,但見那火燒到紫氣面前丈許,便再不能近身,只是呼呼呼的枉自發威。霞飛道人卻又與他不同,見火至,他身上道袍突地平空放大,紅光閃閃,就像一個大鐘一般,將霞飛道人整個身子罩住。霞飛道人此功,名為「紅霞萬朵百重衣」,那火也給他道袍逼住,再莫想燒得到他身子。   雪槐在陣外看了,暗暗點頭,想:「他兩個身為一派掌教,還是有點真功夫的,但他們這法雖也了得,克制不了紅焰的三昧邪火,破不得陣,也只是白費力氣。」   正如雪槐所想,紫氣道人兩個雖各以神功逼住紅焰道人火勢,但也已竭盡全力,要知兩人的功力與紅焰道人也不過在伯仲之間,全力抗衡紅焰道人邪火之際,哪還有餘力再去破陣?撐得一柱香時間,兩人知道再撐下去也是無義,因為紅焰道人邪火借了陣勢,較之他們純以真氣運功必然要持久得多,當下齊喝一聲,一齊躍出陣來。   見他兩個躍身出來,臭銅錢便就鼓掌道:「不錯,不錯,果然好功夫,便跟我侄兒上他外婆家一樣,乾淨溜溜的去,乾淨溜溜的回來,身上灰都不沾半點,但我說兩位大掌教啊,是要你們去破陣呢還是要你們去外婆家走親器呢?」   紫氣道人兩個各展神功,入烈火而毫髮無傷,本來頗有得色,聽了臭銅錢這話,卻就一齊變色,但事實俱在,卻又反駁不得,兩張臉一時都黑了下去,眾掌教面面相窺,大家功力差不多,紫氣道人兩個破不得陣,其他人自也破不得,一聲都不吱聲。   白城道人見再無人入陣,揚聲大笑,叫道:「還是那句話,破不得陣,那便早早敲鐘散伙,不必再和尚戴帽裝正經了。」   便在他話聲中,一個唱腔驀地高高揚起,李伶兒隨即一路碎步出來,兀自邊走邊唱,但聽他唱道:「悲莫悲兮生別離,肝腸齊摧兮魂魄虧。」在他身後,梅娘一身白衣如雪,施施而來。   臭銅錢叫道:「我一世就聽不得他唱,但今天細聽來,倒覺得也不是那麼難聽。」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其實梅娘一出來,他幾個的眼光便全落在了梅娘身上,根本就沒聽李伶兒在唱些什麼。   梅娘兩個到荷葉道人面前叩了頭,起身,梅娘到碧青蓮面前,拉了她手叫道:「妹子果然是無雙絕色,初次見面,沒帶什麼禮物,這朵珠花,便算姐姐的一點小小心意吧。」說著撥出自己頭上戴的一朵珠花,插在碧青蓮頭上。   她情真意切,碧青蓮也不好拒絕,叫道:「初次見面,就收姐姐的禮物,叫青蓮怎麼過意得去。」   李伶兒在一邊唱道:「還有一件禮物,要請青蓮小姐笑納。」說著昂首看一眼眾掌教,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魂烈焰陣,以為碧青蓮小姐給師尊拜壽的第三件壽禮。」   碧青蓮早猜到梅娘兩個必是來破陣,所以才不好拒絕梅娘的珠花,但這時聽李伶兒說出,仍是驚喜交集,叫道:「諸位連送如此重禮,叫青蓮如何敢當。」   梅娘微笑道:「妹子不必介意,這都是你該得的。」說著放開碧青蓮手,到紅焰道人陣前,突地將上半身衣服一摟,露出肚臍眼來,但聞滋的一聲,肚臍眼裡射出兩根亮錚錚的白絲來,白絲交叉,織在一起,她臍眼裡白絲不絕射出,絲頭便不停的織,眨眼間織成一張手掌大的絲帕,梅娘托在掌中,看了李伶兒道:「借你三滴多情淚,銷魂水。」   「啊呀。」李伶兒打一個哭腔,唱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我好苦啊。」說著那空眼眶雙淚齊飛,都落在梅娘掌中絲帕上,他淚還真多,眨眼便落了滿滿一絲帕。   雪槐看李伶兒那淚汪在梅娘絲帕中,靈光閃閃,知道那絕非尋常之淚,卻仍是心中疑惑,想:「這小小一絲帕淚,又如何滅得邪道那沖天毒火。」其實不僅他這麼想,週遭眾掌教也是一般心思,都是眼含疑惑。   卻見梅娘右手捏訣,左手將汪著淚的絲帕往紅焰道人摧魂烈焰陣上空一拋,那絲帕在烈焰上空不絕旋轉,越旋越大,眨眼間變得巨大無比,幾與山谷一般大小,奇的是,她絲帕變大,絲帕中汪著的淚也同時變大,這時看上去,一頃碧波,生似懸在空中的一面小湖。   眾人盡皆驚歎之際,只聽梅娘一聲厲喝:「翻雲覆雨,有情無情。」本來一直虛托著的手霍地往下一翻,隨著她手一翻,懸在空中的那絲帕同時翻轉,帶著一絲帕淚往下一罩,但聞滋的聲響,紅焰道人陣中沖天烈焰立時被澆熄,紅焰道人亦被絲帕裹住,全身精濕,死命掙扎,卻是掙不出來。白城道人大驚之下,急要來救時,鐵流兒腳快,一鑽過去,雙鉤一錯,早將紅焰道人一個腦袋勾了下來。   摧天摧地摧魂三陣,眾掌教使盡全身之力無可奈何,卻給雲山六友當作送給碧青蓮的禮物,輕輕鬆鬆破了,法一幾個面面相窺,一時間氣沮神消,作聲不得,他們自然看得出來,雲山六友功力並不比他們強,只是所練道法剛好是邪道陣法剋星,所謂一物克一物,那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那一面白城道人捶胸痛哭:「天啊天啊,本擬要借這一氣三摧四陣狠狠教訓一下五觀三寺,出一口胸中惡氣,不想竟連喪我三位義弟,罷罷罷,天即無眼,那便連我一併收了去罷。」揚聲狂叫道:「誰有種,便再把我一氣殭屍陣也破了。」說著化陣白光入陣,霹靂一聲,陣法發動,五千殭屍來回穿插,驀地裡齊聲長嚎,一時間天愁地慘。   眾掌教那日已領教過陣中屍臭,這日便著意站得遠些,但眼見陣法發動,仍情不自禁的退開一步。   撞天僧看向荷葉道人道:「該到我兩個了,沒法子,這陣破是破不了的,但總得走一遭不是。」他和荷葉道人傷後道基無法復原,但護身的功力還是有的,不破陣,去陣中撐上一陣,也好有個借口說話不是,當日議定他和荷葉道人入陣,也就是這個打算。   荷葉道人聽了他話,卻搖了搖頭,道:「貧道改了主意,不想走這一遭了。」   撞天僧急了,叫道:「這是什麼話,便破不了陣,去陣中呆上一陣那也是個緩兵的借口,就這麼退回去怕是不好聽吧。」   「誰說不破陣了。」荷葉道人微微一笑,猛地揚聲叫道:「雪槐,還不出來,要躲到什麼時候?」   他這一聲叫得雪槐一呆,暗叫:「原來他早就看破我的掩身法了。」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隨即明白,荷葉道人不是看破了他,只是猜出是他,事實上除了是他,誰會替碧青蓮去辦如此重的壽禮。當下將頭巾連頭髮重披到後面,露出臉來。   「槐哥。」碧青蓮一聲低叫,珠淚滾滾而下,而心中更是情潮洶湧,不可抑制,只恨不得即時抱著雪槐,再死命擠進他懷裡去,與他融為一體。事實上在陳子平以下跪調笑時,她便猜雲山六友十九是雪槐請來的,雖然她不知道雪槐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確信只有雪槐才會為她做這些,然而猜測終究只是猜測,在親眼見到了雪槐後,她才敢完全確信。   「槐哥,有你今日對青蓮做的這些,青蓮便即時死了,也是再無遺憾。」她這話是在心裡說的,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雪槐,珠淚如頃。   雪槐微笑著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在荷葉道人面前跪下叩頭,叫道:「雪槐給荷葉道人叩頭,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福壽無雙。」   荷葉道人未吱聲,鏡空師太卻呵呵笑道:「小子行啊,算我沒看錯你,若就此逃走而讓青蓮師妹獨擋罪名,那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終難逃鏡空一劍。」   雪槐復對她叩下頭去,叫道:「多謝師太維護青蓮,雪槐感激不盡。」說著看向荷葉道人,道:「雪槐今日做這些,只是想向真人和各位掌教證明,青蓮捨命維護的雪槐不是什麼奸人。」   這時碧青蓮也過來跪下,含淚道:「師父明察,槐哥他真的不是什麼奸人,弟子當日所為也不是要背師叛教,只是情勢過於緊急,逼得沒有辦法,所以才。」   「好了。」荷葉道人微笑擺手,道:「不必多話,雪槐,我只問你,你有把握破得白城道人這一氣殭屍陣嗎?」   雪槐抱拳道:「弟子勉力一試。」   「好。」荷葉道人一擺手:「我也看得出你不是什麼奸佞之徒,否則天眼神劍不會入你之手,萬屠玄女更不會授你萬屠玄功,至於青蓮那日雖然糊塗,但你今日以她名義破了這一氣三摧四陣,為我正教立下大功,那也抵得過了,都給我起來吧。」   「多謝師父。」碧青蓮淚如雨下,心中激動當真難以言喻,雪槐心中也是激情澎湃,道:「雪槐這就去破了白城邪道的殭屍陣,算做獻給真人千壽的一點小小心意。」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向白城道人陣中,碧青蓮跟上一步道:「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雪槐搖了搖頭,道:「你還是留在陣外吧,這些殭屍殺起來嘔心得很,我可不喜歡我的青蓮一身臭哄哄的。」   碧青蓮感受到他的濃濃關懷之情,乖乖的點頭,立住身子,她腮邊還有一滴淚珠未干,但笑容已如鮮花般綻放。   雪槐到陣前,白城道人見是個陌生少年,又驚又怒,看向荷葉道人揚聲叫道:「青蓮牛鼻子你好不知高低,自己不入陣,卻叫一個無名小子來送死,簡直豈有此理。」   荷葉道人這時心中暢快,呵呵笑道:「白城道人,不要小看這小子,他叫雪槐,手段高得很,竟把我徒兒的心都勾走了,你那區區一氣殭屍陣又算得什麼?」   他高興之下開起了玩笑,可把碧青蓮鬧了個大紅臉,頓足不依道:「啊呀師父,你取笑蓮兒。」說是不依,臉上卻是歡喜無限。   「原來逞強是要討心上人喜歡。」白城道人盯著雪槐冷笑一聲,叫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別一眨眼變成一具殭屍,可就抱不了你那姣滴滴的心上人了。」   「好多廢話。」雪槐冷哼一聲,叫道:「準備好沒有,我要破陣了。」心中殺氣狂湧,直衝九霄,驀地裡長嘯一聲,撥出背上長劍,大踏步入陣,當面殭屍刀劍齊至,他看也不看,怒喝聲中一劍斜揮,挨著他劍者固然刀劍齊折肢體亂飛,略遠些未挨著他長劍的,給他劍氣所激,也是齊齊跌飛開去。對這種邪魔殭屍,他再無半分留手,萬屠玄功全力催動再加上神劍靈力,力道之強,可想而知。   一劍劈出,雪槐再不停手,一路狂殺進去,那些殭屍看似恐怖,卻是擋不住他半步。   白城道人先前未把雪當一回事,這時才知他不可小窺,冷哼一聲:「小子還有幾分蠻力,但你照舊來得去不得。」仰天一聲鬼嘯,口中白氣噴出,陣中殭屍也一齊噴出屍氣,剎時間屍氣籠罩了整個山谷。   在白城道人想來,屍氣一出,雪槐必定即時倒斃,再想不到雪槐只撕下一塊衣襟蒙住口鼻,竟又揮劍狂殺,絕毒無比的屍氣於他竟彷彿只是幾個臭屁而已。一時又驚又怒,起身叫道:「好小子,貧道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兩。」仗劍便要衝下,卻猛聽得一聲狂笑:「好啊好啊,這味道可是好久未聞了啊,真是香啊。」   竟有人說屍氣香,白城道人自出娘胎還沒聽說過呢,大驚之下扭頭急看,卻見一團綠光凝成一個骷碌之形,在屍陣中飄來飄去,大口大口的吸著屍氣,而在兩面山上,無數骷碌兵正手執骨劍,潮水般湧下來,立時與陣中殭屍殺在了一起。   那團綠光自然是骷碌鬼王,他本身就是萬鬼怨氣凝聚成形,怨氣是什麼?內裡是怨鬼的一點戾性,而形之於外的,不就是屍氣嗎?所以普天之下,也只有骷碌鬼王才會說屍氣香,也只有他才是白城道人一氣殭屍陣最絕的剋星。   白城道人看清骷碌鬼王形狀,立時明白他根底,驚怒交集,大叫道:「何方野鬼,敢來盜我屍氣。」仗劍飛身來取,骷碌鬼王如何會怕他,縱身急迎,雙爪飄忽,狂呼酣鬥。   陣外眾掌教高立山尖之上,眼見雪槐不怕屍毒已是一奇,再見他更召來骷碌鬼王和骷碌兵,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紫氣真人哼了一聲,叫道:「竟召來骷碌鬼相助,我正教中人豈可如此不擇手段?」   「器為人用,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我倒覺得,骷碌鬼正是白城邪道殭屍陣最好的剋星。」   撞天僧看著陣中的雪槐,道:「這小子確有非常之能,但貧僧總覺得他身上有幾分邪氣。」   他這話叫邊上的碧青蓮心中一緊,看向荷葉道人,荷葉道人卻笑道:「所謂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事,這小子我是越來越喜歡了。」說著斜瞟一眼碧青蓮,要笑不笑的道:「而且老道不喜歡也不行啊,所謂女生外向,我徒兒已經給他勾了魂去,老道若再沒眼色,將來只怕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找不到。」   「師父又取笑蓮兒。」碧青蓮賴到荷葉道人身撒嬌不依,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她就怕荷葉道人見雪槐召骷碌鬼王相助,再在眾掌教的偏見下對雪槐又生出成見,眼見荷葉道人如此公然回護雪槐,叫她如何不高興,看著陣中縱橫來去的雪槐,心中不自禁的湧起驕傲之情,想:「我的槐哥真了不起,本來就算師父疼我,僵著其他門派的面子,也不得不處罰我,但槐哥竟以不可思議的神通,解開了這道難題,終叫師父對他另眼相看。」   這時陣中鬥得正緊。殭屍給白城道人練過後,軀幹若鐵,力大無窮,再合以陣法,戰力確是極為了得,然而骷碌鬼王的骷碌兵不是普通的骷碌兵,乃是骷碌鬼王以一點陰靈驅動,狠辣之氣半點也不輸給白城道人的殭屍,鬥了個旗鼓相當。骷碌鬼王斗白城道人也差不多是半斤八兩,雖然就功力來說骷碌鬼王略遜,但他長在身法飄忽,白城道人想要贏他,沒那麼容易。就中只雪槐大發虎威,縱橫來去,更無對手,而胸中殺氣更是越湧越烈,到後來竟情不自禁的仰天長嘯,嘯到極處,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一股氣來,嘯聲忽又撥高,再到盡處,卻又生出一股氣來,再又撥高,連環三匝,嘯若驚雷,一時陣內陣外,聞者俱驚。   陣外眾掌教相顧失色,玉馨道人叫道:「這小子好重的殺氣,將來只怕終要走上邪途。」   碧青蓮心中又是一緊,但這回卻是撞天僧搖了搖頭,道:「這是萬屠玄功應有之象。」   「還是差得很遠啊。」荷葉道人眉毛微凝,微微搖頭道:「據貧道所知,萬屠玄功的殺氣共有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天怒之境氣繞三匝,聲若雷鳴;人怨之境怨氣沖天,六月飛雪;鬼哭之境氣達九幽,其氣由粗轉細,遠處聽來摧肝裂膽,近處反不可聞;神嚎之境殺氣才真正大成,天神行法,隨心所欲。這小子這一嘯,氣繞三匝,萬屠玄功不過剛剛入門而已,但話說回來,當年萬屠玄女曾和我說,她那萬屠玄功入門便要三十年,還要看修習之人的悟性,而這小子習此功才幾天,有這樣子,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說著看向撞天僧,道:「我五觀三寺後輩弟子中,便無人及得上這小子,先前我們關起門來自高自大,此一役後,該請醒了,滅七殺教再不能像當年一樣全憑五觀三寺之力,得廣集天下正道異士奇人,合力剿之。」撞天僧微微點頭,輕歎了一聲,他這一聲歎息雖輕,眾掌教都在邊上,自然得聞,也明白他歎息中的意思,面上不覺都澀澀的。   雪槐一聲嘯畢,覺得氣上重樓,胸間殺氣更烈,也知道萬屠玄功有了小成,氣滿則溢,所以才會情不自禁的作嘯,也自心中高興,卻覺斬殺殭屍已不過癮,猛地縱身而起,身劍合一,射向正與骷碌鬼王惡鬥的白城道人,不想他一嘯之威,已讓白城道人心中驚怵,見他劍到,竟不敢應招,鬼嚎一聲,化陣白光而去,骷碌鬼王要追,雪槐喝令不必,當下將亂了陣腳的殭屍斬殺淨盡,覆命骷碌兵抱了枯柴,就在谷中放起火來,盡數燒化了。骷碌鬼王自是仍回雪槐戒中,他一回戒中,所有骷碌兵立即散開,倒在火中,自己抱柴燒自己,詭異絕倫。   一切處置停當,雪槐躍上山來,碧青蓮牽了他手,到荷葉道人面前,剛要開口,荷葉道人卻一舉手止住了她,看向雪槐道:「雪槐,我知道你和蓮兒癡心苦戀,但你身上怨孽牽扯,還遠不到可以娶我蓮兒的時候,這一點你須明白。」   「師父。」碧青蓮叫,眼眶中已滿是淚水,她剛才確有借此良機讓師父許婚之意,再想不到竟給荷葉道人一眼看破,搶先封了話頭。   雪槐跪下叩頭,道:「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荷葉道人點頭:「因緣天定,你只須稟心正直,自還你一個因果,否則事到臨頭,棒打鴛鴦,怨天尤人也是無益。」   雪槐知道荷葉道人道基雖然受損,但慧眼深湛,這麼說自非無因,腦中閃過長眉道人讓他放一放手的話,以前認為不可能,但一步步走下來,功力越來越高,部屬也越來越多,真若發了狂性,實不知會是個什麼樣子,想到這裡,心中冷汗涔涔,復叩頭道:「多謝真人教誨,雪槐謹記了。」   陣即破,雲山六友便與雪槐作別,梅娘道:「雖與恩公分手,但恩公救命全節之德,雲山六友永世不忘。」說著六人一齊拜倒,雪槐忙也拜倒相回,道:「不是說過以破陣相抵的嗎?怎麼還提那點子小事。」   「抵不過的,抵不過的。」陳子平大大搖頭,道:「在那種情況下救了梅娘,隨便什麼東西都抵不過的。」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梅娘更是眼含熱淚,別人也只是一死而已,而她卻要在臭銅錢幾個面前生生被強姦,那真是比死還要難受一百倍的事,雪槐在那種時候救了她,那份恩德,確不是破區區一個小陣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他幾個心感重恩,但雪槐心裡卻真不希望他們這樣,腦子一轉,突地想到一個主意,叫道:「這樣好了,如果諸位不嫌棄,不如咱們結拜了,雲山六友改雲山七友好了。」   「這主意好。」臭銅錢幾個相視一眼,一齊點頭,當即便結拜了,不要說,雪槐是絕對的老七,雲山六友彼此間有一套特異的聯繫方法,當下教了雪槐,揮手作別。   眾掌教則先回佛光寺,商議隨後的行止,此一役後,眾掌教心中都是大受震撼,終於深切的感受到,五觀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觀三寺,想討滅七殺教,必須要另想法子,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爭執。   雪槐不得不和碧青蓮分手,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去救無花,傍龍城下更對峙著他和義父的數十萬大軍,不能不管。他捨不得分開,碧青蓮更捨不得,但此役後對付七殺教,五觀三寺的對策將要有很大的轉變,她作為荷葉道人親傳的弟子,不能不在場,最重要的,是荷葉道人先就說明白了,現在還不是她和雪槐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敢再做讓師父傷心的事。   碧青蓮送出很遠,到無人處,撲到雪槐懷裡,死命纏綿,只恨不得將身子化在雪槐身上,雪槐也是情熱如火,好不容易才分開來,灑淚而別。   夕舞傷已全愈,碧青蓮也重獲荷葉道人諒解,現在掛在雪槐心上的,只有無花和傍龍城下與義父對峙的大軍,歸心似箭,日夜急趕,這日正趕著路,忽聞得一陣酒香,原來路邊有一家酒店,酒旗高揚,一路急趕也有些累了,更給勾起酒蟲,雪槐當即收術,去店中叫了一罈酒一盤熟牛肉,正吃著,卻聽那店東一聲長歎道:「如此三天就要吃一個人,不要一年,這一地的人都要叫他吃光了。」   「難道這地方有邪物吃人?」雪槐看那店東自言自語,心中起疑,便叫那店東過來,問道:「這地方有什麼怪物吃人嗎?」   那店東聽他問,卻就垂淚道:「想來客官是外地人,不知端詳,正是有怪物吃人呢。」當下說給雪槐聽,原來就在大路往東十里有一個山谷,名喚斷魂谷,谷中不久前來了一個邪怪,性喜吃人,每過三天就出來一次,每次總要擄個人回去,那店東因心中害怕,所以歎息落淚。   雪槐聽了大怒,想:「如此三天便要吃一個人,那還了得。」當下問了那斷魂谷方位,抱了酒罈子便出店,邊喝邊直奔斷魂谷,心中雖掛著無花,但無論如何不能聽任邪怪吃人不是,在他想來,這種吃人的邪怪,不會有多大道行,趕去一劍了帳,也費不了多少時間,他卻沒注意,那店東看著他背影奔向斷魂谷,只是嘿嘿冷笑。   十來里地,眨眼即到,但見兩山夾一谷,倒也險峻,雪槐知道這必是斷魂谷了,這時酒罈子也空了,往地下一摔,大踏步入谷,他甚至懶得用劍眼先搜一下,想好了,進谷碰著那邪怪,當頭一劍就完事了,不必耗太多精神。   不遠處一道山尖上,兩個人正看著雪槐,這兩個人一個是敬擎天,另一個則是夕舞,眼看雪槐入谷,夕舞猛地跪下,哭叫道:「爹,求你饒槐哥一命。」   「不行。」敬擎天一張臉黑得像鍋底,叫道:「這小子壞了我多少大事,尤其這一次,若不是他,屍門四邪就可將五觀三寺一網打盡,其實早在上一次,我就該讓魔谷四劍收拾了他。」   「爹爹。」夕舞哀叫。   「不必廢話。」敬擎天袖子一拂,語氣中充滿了斬釘截鐵之意。夕舞瞭解他性子,知道再不可挽回,伏在地下,淚流不絕,心中低叫:「槐哥,槐哥,你為什麼就這麼喜歡管閒事,若不是你這性子,也不會輕易的給人誘入谷中啊。」   原來敬擎天在知道屍門四邪的一氣三摧陣給雪槐一手破去後,暴跳如雷,下決心要除掉雪槐,他對雪槐性子瞭若指掌,看準雪槐來路,先用酒香勾雪槐進店喝酒,再用言語誘雪槐入斷魂谷除怪,其實谷中不是什麼吃人的邪怪,而是魔谷四劍,雖然上次在不歸谷雪槐已和魔谷四劍對過一次,但那次魔谷四劍因夕舞囑咐未用劍陣,算不得數,對魔谷四劍劍陣的威力夕舞是很清楚的,她知道雪槐無論如何抵擋不了,經過萬剮風輪那一次,她已真的愛上雪槐,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但敬擎天這一次卻也是動了真怒。   雪槐入谷,怒喝一聲:「什麼邪怪在此吃人,快快出來受死。」山谷回音,卻並不見有什麼邪怪出來,心中奇怪,仗劍深入谷中,卻見劈面一塊巨石擋路,方要繞過,心中忽起感應,急運劍眼看時,哪裡是什麼巨石,竟是魔屠北手持巨劍擋在路中,一時吃了一驚,叫道:「怎麼是你在這裡?」   「小子納命罷。」見給雪槐看破幻術,魔屠北暴喝一聲,將巨劍向空中一拋,身子化一道黑光,竟鑽進了劍身裡,巨劍同時發出異嘯,對著雪槐當頂劈將下來,他這劍本來巨大無比,再這麼凌空劈落,真有開天劈地之威。在魔屠北拋劍的同時,東西南三方,魔屠東魔屠西魔南亦同時現身,都是將劍往空中一拋,魔屠東化紅光,魔屠西化青光,魔屠南化白光,分頭鑽入劍中,同時射向雪槐。原來四魔本就是劍中精魄得道,人即是劍,劍即是人,上次留手,人劍分離,這次人劍合一,再不留手。雪槐怎麼也想不到這斷魂谷裡不是什麼吃人的邪怪,竟是魔谷四劍,且一言不發就合圍猛攻,又驚又怒,此時無暇多言,急閃身避過魔屠北巨劍,同時舉劍格擋另三魔劍招,但魔谷四劍攻勢綿綿不絕,剎時間滿谷都是劍影。   雪槐見過黃沙道人的摧地黃沙陣,陣中巨石之威已自驚人,但魔谷四劍這劍陣的威力卻比摧地黃沙陣更驚人,魔屠北巨劍凌空之威,已遠過於黃沙陣中的巨石相撞,而魔屠南小劍的靈幻多變,魔屠東魔屠西劍輪旋轉的飄忽詭奇,更遠不是黃沙陣中的巨石所能比擬。   當日初闖不歸谷,骷碌鬼王說魔谷四劍如何了得,雪槐尚不相信,此時面對無窮無盡的劍山,始才知道魔谷四劍確非浪得虛名,但這時知警已是晚了,任他拿出全身本事,左衝右突,始終無法突出劍陣的圍困,到後來劍陣威力越盛,他眼睛已看不清楚,知道此時無論是怕是怒都沒有用,運起無唸咒,將一點靈光與天眼神劍的劍眼融為一體,借天眼神劍清明無礙的劍眼明察劍陣的詭奇變化,格擋四魔攻勢,但也只是死守,無法破陣而出,對魔谷四劍來說,雪槐能撐這麼久,已是非常了得,但雪槐有苦自己知,這麼死撐是撐不了多久的,稍一失手,便是萬劍穿身之禍。   敬擎天遠遠看著,冷笑一聲:「我說你小子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呢,不過如此。」話音未落,一直伏地暗暗落淚的夕舞突地縱身而起,飛掠向谷中。   敬擎天大驚,急叫道:「夕舞,你做什麼,你就衝進去也救不了他。」   夕舞不答他話,飛掠之勢反而更快,到斷魂谷上頭,大叫一聲:「槐哥,我來跟你死在一起。」頭上腳下,直撲下去。   雪槐再沒想到夕舞會突然出現更會直撲進劍陣中來,魂飛魄散,猛地大吼一聲,沖天而起,同時念動屠形屠心兩訣,七竅噴血中,劍光暴長,將包括魔屠北巨劍在內所有劍枝盡竭盪開,當頭迎上夕舞,叫一聲:「走。」一把摟住夕舞的腰,如電飛掠。   萬屠玄功中這屠己三訣,霸道絕倫,萬屠玄女在萬屠真經說得清楚,世上決沒有不付出代價而能憑空增加功力的好事,即便事後能療好傷,對道基也終是大有影響,尤其不能頻繁使用,若只運屠形訣,則三年後可再用,若同時催動屠形屠心兩訣,則三十年內不可再用第二次,否則道基大損,五內俱空,再無法復原,這也就是雪槐寧可在陣中苦撐以待四魔力竭而不肯以屠己三訣破陣而出的原因,但夕舞這麼一撲,他怕傷著夕舞,不得已只有用屠己三訣,又怕一訣功力不夠,同時催動兩訣,受傷更重,雖然破陣而出,卻已是五內如焚,他怕魔谷四劍追來,拼著餘力,拉著夕舞一去數百里,先前去勢若電,但慢慢的便再撐不下去,只覺五臟六腑中慢慢的空了下去,身形也越來越慢,終於在一個山谷中落下地來。   夕舞先前認定雪槐必然無倖,再想不到雪槐竟突然間大發神威,竟能破陣而出,當真喜出望外,但這時察覺出了不對,因為雪槐身子搖搖欲墮,竟像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急扶了他道:「槐哥,怎麼了,你剛才是不是用了自殘以增加功力的法子?」上次雪槐背著他從真言寺衝出,口噴鮮血卻突然間功力大增,這次又是一樣,雪槐雖然未說,她還是猜了出來。   這時的雪槐,虛弱得非常厲害,眼冒金星,耳朵裡嗡嗡直叫,全身更好像沒有半塊骨頭,只想躺到地下再不要起來,夕舞雖然就在他耳邊說話,聽在耳裡,卻就像千里之外說一般,知道這次真的有些糟,卻仍怕夕舞擔心,勉力一笑道:「沒事。」   他這麼說等於是承認了,夕舞眼中的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叫道:「這種借自殘增加功力的法子最傷身體的,短短十多天間連用兩次,怎麼會沒事,你這次又是為了我,怕我傷在他們劍下是不是?我的傻槐哥,他們不敢真的傷我的。」情急之中,她不覺吐露真言,但她的話在雪槐耳裡越來越遠,那最後幾句則根本沒聽到,身子慢慢軟倒,昏了過去。   「槐哥,槐哥。」夕舞大急,忙按著雪槐丹田,將靈力輸入,她靈力不是很強,但也不弱,然而雪槐的身子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她那區區靈力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她這時將雪槐摟在懷裡,感著雪槐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慢,就像與她分手離別的親人,一步一步去得更遠,一顆心頓時直沉下去,她平時千靈百竅,這時卻半點辦法也沒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槐哥,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自萬念俱灰,驀地,夕舞深入雪槐體內的靈力感覺到一股新的力量從雪槐丹田中生出,這股力量不很雄渾,但卻十分堅韌,從丹田中一點點生出來,那種感覺,就像春天的種子,雖給埋在厚土下,那種勃勃的生機卻是不可抑止。而幾乎在這股力量生出的同時,雪槐的左臂上生出一股力量,這股這股力量就大得多了,而且非常怪異,其勢如旋,其形若淵,帶著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夕舞的靈力飛快的往裡吸,夕舞一時間又驚又疑,如果任憑這麼吸下去,不要多久,她的靈力就會給吸個乾乾淨淨,但她又不敢撒開手,因為她不知道雪槐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雪槐現在正需要她的靈力呢?正在猶豫之中,雪槐頂心竟又生出一股力道,直灌下來,這股力道力量同樣大,卻更為霸道,竟猛地一下將夕舞按在雪槐丹田的手彈了開去,等她再按上去,再想輸入靈力,卻怎麼也輸不進了,她感覺到,雪槐體內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道,在不停的湧動,同時間,她感覺雪槐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強勁起來,那種強勁,甚至有些不正常。   很顯然,有一些極特異的變化正在雪槐體內發生,夕舞不知道那是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他,感受著他一下比一下更強壯的心跳。   雪槐體內的變化,別說夕舞,便是雪槐自己,先前也完全想不到。起於雪槐丹田的那股勃勃生氣,是碧青蓮送在雪槐體內的千年青蓮子,千年青蓮子靈異非凡,內蘊生機,一粒種可生萬朵花,碧青蓮便因它而生,而當它感受到雪槐的生命即將逝去,立即借雪槐僅餘的一點生機生芽開花。先前千年青蓮子在雪槐體內,只是為他療傷,直到此刻施放出生機,才是真正的與雪槐融為了一體。   發於雪槐左臂的那股力量,便是封印於雪槐左臂中的那股神秘力量,難得糊塗曾告訴雪槐那股力量帶有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但到底是什麼,卻誰也不知道。而無疑地,這股力量極其強悍,當它感覺到雪槐的生命即將消逝,立即出手相救。   至於最後從雪槐頂門上灌下的那股力道,則是天眼神劍的靈力,夕舞瞞得過深愛她的雪槐,卻如何瞞得過神劍天眼,所以一下就把她的手彈了開去。   這時雪槐體內湧動著的,正是這三股力量的融合交會。在這之前,封印於雪槐左臂的神秘力量雖一直存在,雪槐卻只偶有感覺,無法驅使召喚,更無法利用,至於天眼神劍的靈力,融入雪槐體內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份,其餘的必要雪槐召喚才會出現,而且用完即走,不肯留在雪槐體內。但這一次卻不同了,生長著的千年青蓮子的勃勃生機一感受到另兩股力量,立即便如貪食的嬰兒般,拚命的吸收轉化,變為己有,雖然它並不能將被封印著的那股力量全部吸收,卻已載留了一部份,神劍靈力也一樣,再不像第一次給雪槐靈力時,想賜多少就賜多少,這次它碰上了一個強盜,狠狠的搶了它一把。   所以雪槐的心跳才強壯得不正常,因為他體內的力量正空前強大,只不過在千年青蓮子將那兩股力量徹底吸收並與他完全融為一體之前,他不會醒過來。   「我說這小子怎麼突然之間功力大增,竟能突破魔谷四劍的劍陣,原來是用了自殘增加功力的法子。」敬擎天的聲音突然響起。   夕舞急抬頭,敬擎天竟就站在面前,雪槐借屠形屠心兩訣功力大增下的猛跑,雖然擺脫了魔谷四劍,但敬擎天魔功非凡,竟仍然追了上來。   「爹。」夕舞驚叫,雙手下意識的摟緊了雪槐,哀叫道:「你放過槐哥吧。」所謂知女莫若父,但也只有夕舞,才最瞭解敬擎天,在此之前,敬擎天一直不肯以真面目面對雪槐,沒把雪槐放在心裡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他並不想雪槐看穿他,所以便是對雪槐起了殺心,也只是叫屬下出面,自己隱在暗中,下意識地,他總想維護他在雪槐心中的形象。但這一次他卻直接面對雪槐,因為雪槐剛才大顯神威時的身手引發了他的戒心,已讓他生出了不擇手段一定要殺掉雪槐的決心,是否暴露面目已再不在他考慮之中。   敬擎天一擺手:「他已經這個樣子了,我殺不殺都不重要了。」說著微微一笑,但當眼光再次掠過雪槐眉間,眉頭卻又突地一凝,猛地叫道:「不對,這小子眉間生機勃勃,竟又活過來了,啊,我知道了,是天眼神劍在作怪,原來天眼神劍雖不在他身上,靈力卻一直跟著他,我說呢,這小子怎麼能屢創奇跡,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就留他不得。」說著跨前一步,舉起了手掌。   第二十章   「爹。」夕舞猛地伸手從腰間撥出一把短匕,指在了自己喉頭上。   敬擎天吃了一驚,兩眼中射出電光,怒視著夕舞道:「夕舞,你在威脅爹嗎?」   夕舞不吱聲,她看著敬擎天的眼光裡充滿倔強,手上微微用力,匕尖立即刺破皮肉,血珠迸出。   敬擎天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當她露出這種倔強的眼神時,她是不會回頭的,打死她也不會回頭。敬擎天高舉的手開始變得不穩定,銳利的眼神也慢慢軟化下去,眼中透出傷心失望的神色,叫道:「夕舞,你真的不要爹了嗎?」   「爹,不是的。」夕舞眼淚噴湧而出,叫道:「但你不知道,槐哥為我做了什麼,上次你讓我假作傷勢未癒,結果槐哥帶我上王母雪山,為求得西王母的金風玉露,他在萬剮風輪裡過了九遍,而且他為了怕我聽到聲音傷心,竟強忍著不吭一聲,試問世間有誰能做得到,更有誰會為我去做?還有這次,他為什麼突然以自殘的功法破陣而出,就是因為見我衝了下去,他怕我受傷,所以才不惜捨命,他一切都是為了我。」說到這裡,她有些泣不成聲,略一凝神,看了敬擎天,眼光中已恢復堅決,道:「在這世上,除了爹,只有槐哥待我最好,我已真的愛上他,不是我捨得爹,爹若硬要殺他,我不敢阻攔爹,但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敬擎天點點頭,看一眼雪槐,道:「我一手養大他,太瞭解他了,這小子就是這樣,有血性,為他所愛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說到這裡,他緩緩背轉身,略停一停,道:「但你從此就要和爹決裂嗎?爹是回不了頭了,爹也不想回頭,而這小子,有血性卻也有原則,即便是爹,也無法勉強叫他做他不願做的,他是不可能和爹走同一條路的。」   「是,他是這樣的人,他確實不會和我們走到一起,但我可以叫他放棄。」說到這裡,夕舞看向敬擎天的背影,道:「爹,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大的期望,但沒有辦法了,你就當沒生我吧,我只能做他平凡的妻子,陪著他放棄。」   「你能讓他放棄嗎?」敬擎天搖了搖頭:「只怕你做不到。」   夕舞沉默了好一會兒,胸膛慢慢的挺起,道:「我會告訴他,如果他離開我一步,將永遠失去我,那時我將堅決的和爹爹站在一起。」   敬擎天猛地轉身,兩眼如電,直視夕舞,叫道:「說話算數?」夕舞回視著他,不答話,但眼光中的神情明明白白,她是說真的。   「爹和你賭一把。」敬擎天轉眼去雪槐臉上掃了一眼,嘿嘿一笑,轉身化陣黑風而去。   雪槐的劍眼突地看到了三幅恐怖的圖像,第一幅是無花被劊子手砍頭,無花飛起老高的頭顱上充滿憤怒;第二幅是一個大戰場,戰場上堆滿了死屍,狐女石敢當一卦准風神四傑橫海四十八盜,他所有的朋友,全都死了;第三幅是碧青蓮被一把劍穿心而過,臨死高呼著他的名字。   「啊。」雪槐一聲大叫,猛地坐了起來,卻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夢,他好好的躺在床上,錦被香軟,帳子是那種淡粉的紅紗帳,而且還繡了一對鴛鴦。   「這是哪裡?」雪槐腦子有一瞬間的迷糊,這似乎是哪個女孩子的香閨,可他怎麼會睡在女孩子的香閨裡呢?   外面突地有響聲傳來,聲音清脆,似乎是罈子一類的東西落在了地上,隨即是一個女孩子的喝叱聲:「小心點,咱們姑爺別的也罷了,就一個愛酒,你灑了他的酒,小心骨頭。」這聲音好熟,雪槐微一凝思便想起,是夕舞的貼身丫頭小芹的聲音。   一想到夕舞,所有的記憶流水般猛然灌進腦中,他急叫:「夕舞。」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簾子打起,夕舞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他,臉上立即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道:「醒了?」   但雪槐看著夕舞,眼光卻有些發呆,往日的夕舞,喜歡打扮,也會打扮,但無論出多少花樣,給人的印象,總是一個少女的形象,清純,高貴,韶華燦爛,但絕不輕浪。而今日的夕舞卻完全不同,她下身是一條大紅的裙子,胸間是同色的抹胸,這並不出格,出格的是,再往上,竟只有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粉的衫子,穿那樣的衫子,和沒穿並沒有兩樣,她胸以上整個雪白的肩臂,就那麼明明白白的暴露在雪槐眼前。   夕舞一直走了過來,斜身坐在床上,雪白的雙臂伸出來,勾住了雪槐脖子,剪水雙瞳去雪槐臉上細細的看著,道:「傷勢全好了嗎?你不知道,你可睡了三天了呢,可把我嚇壞了。」   「我睡了三天了。」雪槐低呼一聲,記起當時五內俱空的感覺,試一運氣,卻發現真氣蓬勃,直若破體而出,靈力之強,遠勝於受傷之前,一時間又驚又疑,短時間連施兩次屠己三訣,能保得性命已是奇跡,沒道理功力反勝從前啊,先想到莫非夕舞給他服了什麼靈藥,但世間哪有這樣的靈藥?不可能,再一凝神細察體內靈力的運行,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青蓮送在我體內的千年青蓮子和天眼神劍的靈力起了作用。」他上次受傷,對千年青蓮子靈力的性狀已有瞭解,天眼神劍的靈力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這時一感覺就知道,但再往細裡感覺,卻又似有不對的地方,因為此時的靈力內,似乎還多了一點東西,是什麼卻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   「謝天謝地,你全好了那就好。」夕舞雙手合掌於胸。   感受到她心中真誠的愛和擔心,雪槐心中暖暖的,將她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掌中,四下一看,道:「對了,這是什麼地方啊?我剛才好像聽見小芹的聲音了呢。」   「這是我們的家。」夕舞直視著他,眼睛裡似乎有火在燃燒,她再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種夢一般的聲調道:「槐哥,你願不願意娶我,和我相守終生。」   雪槐的身子立時變得火熱,他看著夕舞的眼睛,用力點頭,道:「願意。」   「那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我們將在這裡廝守終生,生兒育女。」夕舞的嘴越來越近,噴出的氣息裡彷彿含著火,眼神更帶著醉人的迷離。   「吻我。」她低叫。當紅唇貼上雪槐的唇,她整個身子也壓了上來。   夕舞整個人就像一把火,她是如此的瘋狂,她的吻是如此的熱烈,而她的手竟是無所不到。雪槐就像一把柴,立即就被夕舞點燃了,他也瘋狂的回吻她,撫摸她。夕舞的上身本就只是一個薄薄的抹胸,而抹胸的帶子又是鬆鬆的,幾乎沒費什麼力就離開了身體,她雪白豐挺的雙乳帶給雪槐的是一種近乎爆炸的激情,而她更把雪槐的手引向她最後的紅裙。   雪槐已完全忘記了一切,他的手毫不猶豫的解開紅裙的繫帶,突然間,有一道閃電直劈入雪槐的腦海,先前夢中那三幅圖像一下子又呈現在他眼前,而且更清楚。   「啊。」雪槐如遭雷擊,猛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穿窗而出,立在窗前的海棠樹下,他呆住了。   「難道那不是夢,是神劍在示警?」雪槐心中無比震撼,可卻又想通,神劍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對他示警,而且明擺著暗示的是以後的事情,因為那大戰場上的一切,絕不可能是明天或後天就要發生的事,以風神八族和橫海四十八盜如此軍力,短時間內,沒有人可以摧垮他們,可為什麼天眼神劍要在這時候向他警示遙遠未來的事情?   夕舞也跳出窗來,她這時已繫好了衣裙,但眉眼間卻有著明顯的惱怒,只是強忍著,她走到雪槐前面,雙臂勾住他勃子,一雙眼睛似乎要直看到雪槐心底去,柔聲道:「槐哥,怎麼了?」   「我。」雪槐一時間有些語塞,略停一停才道:「我們這樣——義父會生氣。」這是他第一次有意識的對夕舞撒謊,但沒有辦法,他不能跟她說實話。   「你啊。」夕舞指出一個嫩生生的指頭,嗔怪的在他額頭戳了一下,道:「好吧,這樣也好,等晚間拜了天地,在洞房裡我再把什麼都給你。」   「洞房?」雪槐吃了一驚。   「是的,洞房。」夕舞點頭,看著雪槐:「怎麼,不願娶我和我拜天地。」   「不是。」雪槐急忙搖頭,拉著夕舞的手,抱歉的道:「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   「不要說了,抱緊我,永遠不要鬆開。」夕舞搖了搖頭,將身子鑽入雪槐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夕舞說要離開一會兒,她一離開小芹就來了,很溫柔也很霸道的讓雪槐換上大紅喜服。雪槐想起夕舞先前說起的洞房的話,難道真的要拜天地成婚?可沒有義父的同意怎麼可以?當他疑惑的眼神的看向小芹,小芹卻抿嘴一笑,道:「你相信小姐就好了。」   換了喜服到大廳上,夕舞也出來了,同樣是大紅喜服紅巾蒙頭,廳上紅燭高燒,大紅的喜字映得雪槐眼花。這是雪槐夢想了無數次的情景,但這會兒他心頭卻莫名的覺得怪怪的。   「夕舞,沒有義父的同意,我們。」他為難的看向夕舞。   夕舞籠在袖中的手亮了出來,手中有一個條幅,她一抖,條幅打開,上面四個大字:天賜佳偶。那字筆劃虯勁,凝重中隱含一股傲視天下的霸氣,正是敬擎天的字跡。   「義父同意了?」雪槐一時間又驚又喜,卻又有一些疑惑,只是這些疑惑到底是什麼,一時卻理不清楚,而夕舞的一聲嬌嗔更讓他把一切拋到腦後,夕舞嬌叫道:「這麼婆婆媽媽的,你只說一句,到底和不和我拜天地吧?」   「拜,當然拜。」雪槐連聲答應,胸中喜氣沖頂,腦子裡再想不到任何東西,當即整了衣冠,與夕舞並排站好,小芹嬌呼:一拜天地。   雪槐弓身拜下,頭剛往下一低,額前突地一炸,一道閃電劈入腦中,電光中,又是那三幅圖像。   「啊。」雪槐一聲大叫,踉蹌後退。   夕舞吃了一驚,掀起蓋頭,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怎麼了?」   「我。」雪槐不敢回看她眼睛,猛一咬牙,叫道:「夕舞,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和你拜堂。」   「為什麼?」夕舞眼光一凝。   雪槐沒有答她,卻突地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天眼神劍為什麼突然接連三次向他暗示未來的事情,因為這些未來的事就和他現在的拜堂緊密相關。   他即和夕舞拜了天地,還怎麼好去救無花,那將置夕舞於何地?   無花尚不能救,就更別說回傍龍城統領大軍與義父對陣了,而沒有他的統領,風神八族橫海四十八盜雖均是精銳卻根本沒有戰鬥的意志,在義父和矮子盜的夾攻下必將一敗塗地,圖像中滿地的死屍正是那種後果的直接呈現。   至於碧青蓮,七殺教正猖厥,如果他不能時時留意去保護她,那穿心一劍完全有可能。   夕舞緊凝的眼光又恢復溫柔,她走過來,拉了雪槐的手,柔聲道:「槐哥,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愛我了嗎?」   「不,不是。」雪槐搖頭,反手握著夕舞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誠摯的道:「夕舞,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愛的人,永遠都是。」   「那為什麼不能和我拜堂?」夕舞眼光直視著他:「我相信你的話,但我更想看到事實。」   「不是不能和你拜堂,只是現在不可以,必須要等到一些事情解決。」雪槐心中充滿欠疚,他知道夕舞一定會非常傷心也一定非常生氣,這些話他幾乎無法出口,但他必須說出來,他愛夕舞,以全部的生命愛著,他願意時時刻刻陪著她,永不要分開,但是,他不能為這種愛放棄所有的朋友,不能。   他看著夕舞,手也緊緊抓著她的手,他希望藉著手上的力度表達心中的歉意,希望她能理解,更希望她能原諒。   但夕舞卻掙開了他的手,她退開兩步,眼光下垂,再不看他,卻將蓋頭重蒙在頭上,道:「我一生人裡只會拜一次天地,絕不會有第二次,拜不拜隨便你,小芹,繼續。」   小芹看一眼雪槐,叫道:一拜天地。夕舞盈盈拜了下去。   「夕舞,不要。」那一瞬間,雪槐的心似乎要給剖開來,他可以想像這時夕舞的心中會是多麼的傷心和難受,他抓住夕舞的胳膊,夕舞的胳膊冷硬如鐵。那一剎那,雪槐差點就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小芹一聲聲叫下去,夕舞一次次拜倒,雪槐的心一點點碎裂。   拜完,夕舞站起,猛地裡一把拉下蓋頭,仰天長笑,隨即冷眼看向雪槐,點頭叫道:「雪槐,你好。」一把扯碎蓋頭,扭身飛掠而去,小芹隨後跟去,這小丫頭竟也會遁術。   雪槐伸手,想拉住夕舞,卻只抓到一片扯碎的紅蓋頭,想追,兩隻腳卻像是給釘子釘住了。他太瞭解夕舞了,這一次他已真正的傷了夕舞的心,追上去也再沒有用。   「夕舞。」雪槐慢慢的跪倒在地,他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開來啊。一生的愛,親手葬送,可他真的沒有辦法。旁邊有酒,他伸手,卻又忍住,他可以靠酒來麻醉自己,夕舞呢,夕舞的痛靠什麼來撫慰?   天漸漸亮了,雪槐麻木的心開始有丁點兒的復甦,他想到了無花,神劍有靈,即示警就絕不會錯,他必須去救他。起身,發現莊子就在騰龍江附近,他這時也不知到哪裡去找無花,便順江而下,趕往傍龍城,一面以劍眼掃視去天安的官道,看有沒有可能僥倖碰得到無花,他這其實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距上次發現義父將無花押往天安,已過去了差不多一二十天,如何還可能在途中碰到無花,然而出乎意料,竟真的在中途碰到了押在囚車中的無花,一時間又驚又喜又是大感意外,他自然不知道上次是敬擎天為誘他入伏設的一個陷阱,這次才是真的要押無花去天安,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撲將下去,一劍劈開囚車,拉了無花就走,押車的軍士還來不及反應,早不見了他兩個身影。   無花突然見到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雪大哥,多謝你,我知道你是巨犀舊將,這可難為你了。」說著不免落淚。   雪槐忙撫慰他道:「這是說的什麼話,說實話我很欽佩你,你做得很對,天朝國土,絕不容有半寸落入矮子盜之手。」   「我一直就在想,換了雪大哥會怎麼做,我確信換了你你一定會這麼做,所以我才能堅持下去。」無花看著雪槐的眼裡滿是激動。雪槐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影響,拍拍他手,道:「我們先回傍龍城,文大人他們可能都急壞了。」帶了無花直回傍龍城來。   見雪槐救了無花回來,文易等東海群臣都高興壞了,倒是海冬青橫海四十八盜等沒多少反應,在他們心裡,雪槐是無所不能的,救回無花,那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點意外也沒有,自然也就用不著激動。倒是阿黃著實激動了一把,爬到他身上又叫又嗅,那情形,真就像兩個老酒鬼見面。   這段時間,敬擎天始終按兵不動,事實上這也在雪槐意料之中,放著風神八族四十八盜都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不說,便人數上,風神八族加四十八盜加東海十萬大軍,總數超過三十萬,也多於敬擎天的二十五萬人,以少打多質量上也不佔上風,敬擎天自然不會動手。但雪槐太瞭解敬擎天的性子了,他是個百折不回的人,絕不會就這麼退兵的,再等得一兩個月矮子盜渡海過來,至少數量上敬擎天一方就可佔到優勢,那時他必然動手。   「我已經深深的傷害了夕舞,難道真還要和義父在戰場上拚個高下?」深夜自問,雪槐一顆心痛得似有刀在絞,反覆思量,定下對策,傍龍城這面,到時交給風無際死守,他率橫海四十八盜狐女族及東海水軍迎擊矮子盜,誓必全殲來犯的矮子盜,敬擎天見沒了幫手,自然也就退兵了,那時他再慢慢的去請求夕舞原諒,只不過到那時敬擎天會更怪著他,夕舞又如何肯原諒他?但那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定下對策,雪槐便只盼矮子盜早日渡海過來,歸根到底,如果不是矮子盜要打大隅原的主意,所有一切都不會發生,因此雪槐心裡充滿殺氣。只不過矮子盜來沒有定時,最佳的時令是三、四月,但也許是三月,也許是四月,雪槐沒辦法催他們早來,只命四十八盜遠遠派出探子,一見到矮子盜船隊,立即回報。   過了幾天,已是二月初頭,碧青蓮突然來了,一見雪槐,她猛地裡就花容失色,急拉了雪槐手道:「槐哥,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雪槐能理解她的驚訝。這些日子,他一直陷身在深深的自責裡,心的傷痛,讓他真正的形鎖骨立,臉上早已見不到什麼肉,眼睛深窪進去,鬍子倒是瘋狂的往外長。整個傍龍城裡,沒有人可以勸他,石敢當只能陪他喝酒,狐女雖在心裡深戀著他,但除了生活上細心的照料他的一切,也不知怎麼勸他,只能陪著他一起瘦,確實狐女也瘦了許多,一雙大眼睛卻更顯得大了。   「我沒事。」雪槐搖頭,裝一個笑臉,他不笑還好,一笑,碧青蓮反哇的一聲哭了,猛撲到他懷裡,抱著他哭叫道:「槐哥,你到底怎麼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別嚇我啊。」她不像狐女,狐女只能猜,不好問,但她能問,而在雪槐心裡,她的地位也不同,夕舞的事,雪槐不想告訴任何人,但他可以和她說,略一猶豫,終於開口,道:「是為了夕舞,我對不起夕舞。」當下把那日的事從頭至尾說了出來。   知道是為了夕舞,碧青蓮明白了雪槐的心境。對夕舞,碧青蓮有自己的看法,但她知道雪槐深愛著夕舞,所以有些話她不能說,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知道了病,自然可以因方開藥,想出話語來勸,更可以想各種法子來引開雪槐的心思,她是可以走進雪槐心裡的人,也是可以癡纏著雪槐而沒有任何顧忌的人,這一天雪槐臉上便終於有了笑,也終於不再每天以酒當飯,吃一點點東西,他不能沒胃口,因為碧青蓮會餵他,甚至會坐到他懷裡嘴對嘴餵他,這是沒有辦法拒絕的,也不想拒絕。   石敢當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加之也是平日和雪槐喝成了習慣,這日端著杯子仍是一頭撞進來,卻恰見到碧青蓮坐在雪槐腿上,櫻桃小嘴裡叼著一條小魚兒,魚尾自己含著,將魚頭送到雪槐嘴裡去,那份香艷,簡直看不得。石敢當忙止步,雪槐自然聽到腳步聲,急抬頭看過來,不免鬧個大紅臉。石敢當忙叫道:「我什麼也沒看見,不信你看我眼睛,我兩眼看天呢。」說著真個翻起眼白向天。   碧青蓮撲哧一笑,叫道:「好了石大哥,看見便看見吧,想當年你和嫂子還不是一個樣兒。」她這麼說,石敢當不翻眼了,看碧青蓮,這個時候竟仍然坐在雪槐腿上,且是臉不改色,不由大是歎服,連連點頭道:「是,是,一點也沒錯,愛一個人,就是要親要抱,那種假道學我最看不得了,你們繼續,繼續。」轉身出來,卻見遠遠拐角處衣角一閃,雖沒看到臉,但他也認得出那是狐女,知道狐女是在暗中關心雪槐,更知道狐女的苦戀,心中一時又痛又憐,暗暗感歎:「族長啊族長,你這樣不行的,你應該學青蓮小姐一樣,把心裡的愛說出來。」他雖是這麼感概,但也知道狐女和碧青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要狐女象碧青蓮一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無法可想,只有大口喝酒。   雪槐兩個一頓飯也不知吃了多久,然後又纏在一起說閒話兒,問起碧青蓮為什麼突然來了這裡,原來五觀三寺這次閉門想辦法,最終還是回到八派合傳大弟子的老路上,但還是談不攏,先是彼此挑毛病,到後來互相指責動了肝火,鏡空師太竟和紫氣道人動了手,雖給勸開,鏡空師太卻就此宣佈退出五觀三寺正教聯盟,水月寺從此與五觀三寺再無任何關係,她走,紫氣道人也氣沖沖走了,剩下的玉馨道人法一九葉道人幾個也是互有怨氣,就此不拍而散,昔日中流砥柱的五觀三寺,在勢道中落之後終於四分五裂,荷葉道人撞天僧雖是長輩,但紫氣道人等都是一派掌教,壓不得勸不住,只有仰天長歎。荷葉道人心懷天下,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了局,五觀三寺散伙,正道勢力大衰,正道中雖還有不少高手,有幾個甚至是當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宗師級人物,但一個個只顧自己,攏不到一起,便無法形成對七殺教的有力威脅,最終會被瘋狂擴張的七殺教吞沒,這種危局幾乎無法改變,除非創造奇跡,而荷葉道人認為,雪槐很可能是奇跡的創造者,所以他讓碧青蓮來找雪槐,如果雪槐這邊空了,就立即去青蓮觀,青蓮觀有幾種秘法,威力奇大,碧青蓮練不了,但雪槐可以試一試,荷葉道人將親自傳授,然後他還會去找撞天僧,請撞天僧傳授雪槐佛門秘法,佛道合一,或許能將雪槐錘煉成一個足可對抗七殺教主的不世高手。   雪槐再想不到荷葉道人會如此看好他,一時有些發呆,碧青蓮摟了他的脖子,裝出吃醋的樣子道:「現在在師父眼裡,你可了不得呢,哼,我就不服氣。」   雪槐回摟著她纖腰,微笑道:「那當然,連他那目空一切的寶貝徒兒也給我勾了魂去,荷葉真人如何能不高看我一眼?」   「誰給你勾了魂去。」碧青蓮斜瞟著他,一雙明眸裡似乎要滴出水來,湊上紅唇,深深一吻,卻又大叫:「啊呀,你的鬍子好硬,把人家的臉都扎花了,不行,我要給你剃掉。」喜滋滋來給雪槐剃鬍子。雪槐任由她擺佈,心神給她塞得滿滿的,再不能想其它事情。   隨後碧青蓮問起雪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空,雪槐說了對策,碧青蓮一聽便叫了起來:「還有一兩個月啊,太好了,你先跟我去見師父,學了秘法再說,這邊叫人盯著,矮子盜一來咱們就趕回來,兩方都不耽誤。」雪槐想想也有道理,當日便去無花打招呼,又召集眾將合議,定下由風無際統一指揮,水路交由橫海四十八盜,陸路只是守城不出戰便是,想來敬擎天也不敢以劣勢兵力來打,一切等矮子盜來後雪槐回來,再謀大戰。風無際等其實看著雪槐日漸消瘦,都是心急如焚,有碧青蓮纏了他去散散心那是最後,自是滿口答應,拍胸脯保證絕不會有什麼事,叫雪槐只管放心。   風無際文武全材,水路上橫海四十八盜對巨犀水軍更不要說,雪槐確實可以放心,只是有些擔心無花,有了巫靈的經歷,他認定冬陽王和七殺教有聯繫,說不定會暗裡派天風道人等邪怪來對付無花,那可不是風無際等人能對付得了的,不當下便和碧青蓮商議,碧青蓮道:「這個容易,讓孫熒留下,我特選了十八名劍手,讓孫熒新練了一個青蓮劍陣,孫熒跟了我這段時間,功力上雖然差點,但藉著劍陣,便是天風道人來也可抵擋一陣,無花王便可躲開。」雪槐大喜,卻仍有點擔心,當下念動雷電訣,召喚雷電雙鴉,他這時也不知雷電雙鴉在什麼地方,只囑咐孫熒雙鴉來了便讓他們助她護衛無花便行了。   一切安排妥當,定好第二天動身,當天晚間,巫靈卻突然來人,帶來富安的親筆手書,說有事情和雪槐商議,因事涉機密,請雪槐一個人偷偷前往。   第二十一章   雪槐一看信,立即想到一個可能,冬陽王十九因見雪槐兵盛,有向巫靈借兵的意思,富安因和雪槐交好,所以得信後急請他去商議,碧青蓮也同意他的看法,因為富安只可能為這件事才偷偷找雪槐,否則還能有什麼事?   雪槐當即動身,碧青蓮本要跟去,但雪槐覺得富安即要他一個去,那還是一個人去好,讓碧青蓮就在傍龍城等,他快去快回,隨即借遁術直奔巫靈,他遁術雖快,到巫靈也已是半夜,逕直到富安的大司馬府,到府門前收術,卻猛地覺得不對,急運劍眼看進去,府中竟是空無一人,只大廳中亮著燈火,雪槐又驚又疑,越牆進去,到大廳中,但見桌子上一個盤子,用白布罩著,盤子壓著一幅字條,寫道:送給雪槐的禮物。   雪槐已隱隱覺得不妙,上前揭開白布,不出他所料,盤中果然是富安的腦袋,雙目圓睜,一臉憤怒。雪槐心中一痛,一股熱血直衝頂心,他與富安交往時間雖不長,但富安仁義厚重,實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好感,想不到竟就這麼身首異處。   殺氣在雪槐胸中洶湧,伸手輕撫富安眼睛,道:「大人瞑目,雪槐誓為大人復仇,不論他是誰,便是巫靈王,也終難道雪槐復仇一劍。」話落,富安眼睛果然閉上,顯然他死而有靈,聽到了朋友的話,雪槐心中更痛,便在這時,他心中忽有所感,閃身出廳,但見院中一人執巨劍而立,正是魔屠北。   雪槐又驚又疑,叫道:「你們怎麼在這裡?是你們害了富大人?為什麼?」   「好多廢話。」魔屠北嘿嘿一笑,叫道:「黃泉路上,你去問那死鬼吧。」說著將巨劍往空中一拋,身化黑光鑽入劍中,巨劍凌空,照著雪槐一劍劈下。   若是巫靈王為什麼事殺了富安,雪槐還好想一點,這魔谷四劍無緣無故害了富安,這叫雪槐如何想得通,剎時間怒氣直衝華蓋,怒吼一聲,沖天而起,半空中照著魔屠北巨劍便直劈下去,他這一劍,盡了全力,但聞釘的一聲,魔屠北巨劍竟凌空斷作兩截,魔屠北從劍中飛躍出來,七竅流血,在地下扭得兩扭,斷了氣。   魔屠北現身的同時,魔屠南三個自也同時現身,布成陣勢,卻再想不到魔屠北一劍喪命,大驚失色,三人本來鑽進了劍中,這時又一齊現身出來,六隻眼睛看看地下的魔屠北再看看雪槐,一臉的難以置信,四魔與雪槐至今已鬥了三次,知道雪槐的功力,單打獨鬥或許強於魔屠北,但絕不到可以一劍劈斷魔屠北巨劍的地步,雖然上次雪槐大發神威破陣而出,但事後知道雪槐只是用了自殘以增加功力的法子,那種法子可一不可再,算不得數,可憑什麼短短數日不見,雪槐功力就增長了這麼多呢?若說今日又用了自殘的法子大長了功力,別說那種飲鴆止渴的法子無異於自求速死,也沒見有什麼徵兆啊。當真百思不得其解。   別說他們意外,其實雪槐自己也是十分意外,他知道上次傷後藉著千年青蓮子和天眼神劍之助功力大進,其中最奇妙的是不僅本身功力大進,每次召喚神劍靈力時,召喚來的神劍靈力也是大大增長,這等於他的功力是成倍往上翻,但到底到了什麼地步,他也不知道,所以一劍竟然劈斷了魔屠北巨劍,他自己便也些發呆,不過只呆了一下,立即狂喝一聲:「你三個也納命來。」飛劍斬向三魔。   三魔劍陣雖破,但自信以三人聯手之力,仍足可對付得了雪槐,因此也是狂叫著仗劍相迎,卻再想不到雪槐劍勢之強,還遠在三魔想像之外,一柄劍便如狂風暴雨,三魔以多打少,不但未能圍住雪槐,反給雪槐圈在劍雨中,一個個手忙腳亂,氣也喘不過來。   雪槐劍勢如虹,胸中氣勢更一步步往上攀升,至極處,情不自禁又像當日在白城道人殭屍陣中一樣,仰天作嘯,這一嘯和往日不同,其氣遠遠送了出去,直到數十丈外才驀地炸開,其勢若虎嘯龍呤,聲震九天,越遠,聲音越大,越近,反而聲音越小,只是暗流洶湧,讓人無由的毛骨怵然。   「原來我竟然踏入了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中的鬼哭之境。」一聽到這奇異的嘯聲,雪槐立即明白自己到了什麼境界,一時間驚喜交集,卻又有些難以置信:「上次在殭屍陣中踏入天怒之境,其實也是傷後吸了千年青蓮子靈力,想不到這次傷後竟連跨兩步,青蓮送在我腹中的千年青蓮子如此靈異,太不可思議了。」   三魔都是識貨的,一聽雪槐這怪異的嘯聲,知道情勢不妙,三魔心意相通,虛晃一招,化為紅白青三道劍光,飛掠而去,雪槐心惱三魔害了富安,如何肯放三魔走,喝一聲:「哪裡走。」借遁術急趕,他此時功力大進,遁術也快了許多,三魔雖起步在先,卻給他飛速趕上,三魔大急,忽地化成三把劍飛掠,竟比先前又快了不少,雪槐竭盡全力也只能趕個不即不離,再不能拉近,心中發狠:「任你們逃到天盡頭,我也一定要追上你們。」正自咬牙急趕,腦中忽地電光一閃,現出一幅圖像,只見三團黑霧圍著碧青蓮急轉,其中一團黑霧忽地往碧青蓮背上一撲,碧青蓮大叫一聲跌翻在地,口中鮮血急噴。   「青蓮。」雪槐心膽齊裂,捨了三魔死命回趕,心中怦怦狂跳,神劍示警的事,一般都會在不久後就會發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趕在慘劇發生前回去。這時天差不多要亮了,他體內靈力洶湧,速度越來越快,但突然間,腦中現出幻影,碧青蓮笑盈盈的向他走來,走到他面前,卻慢慢的消逝。   「青蓮。」雪槐心中一痛,一口血狂噴出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這次的幻影不是神劍的天眼看到的,而是碧青蓮已經死了,一點靈光來見他最後一面。這時劍眼已可看到傍龍城,但見碧青蓮躺在青蓮花上,秀目緊閉,再無半絲生氣,旁邊孫熒等人圍著痛哭不絕。   「青蓮,青蓮,千萬等著我,等我啊。」雪槐一顆心直沉下去,卻仍抱著最後的希望,竭力提速,閃電般掠進城中,左手抱起碧青蓮身子,右手早運足神劍靈力,灌入碧青蓮丹田中,但碧青蓮體內死氣沉沉,再沒有半絲生機,神劍靈力進入,竟找不到可以接受靈力的地方,只枉自在碧青蓮體內鑽來鑽去。   這時孫熒才喜叫出聲:「雪大哥,你回來了,太好了,你一定要救青蓮姐啊。」圍著的碧青蓮的待從也一齊止住哭聲,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雪槐,盼望他能創造奇跡。但雪槐一顆心卻直往下沉,神劍靈力不絕輸入,在碧青蓮體內越積越多,卻沒有半點被吸納,神劍再靈,不能吸納它的靈力也是無術回天,但雪槐無論如何不肯甘心,口中不絕低喚:「青蓮,回來,青蓮,我回來了,你的槐哥回來了,你不要拋下我啊,回來,青蓮。」   忽有一朵青蓮花飄進來,綻開,跳出一個人來,卻是荷葉道人,雪槐絕望的心又燃起希望,急叫道:「荷葉真人,快救青蓮,快。」   但荷葉道人卻沒有動,老眼看著碧青蓮,輕輕搖頭,滿臉悲痛,道:「癡情的孩子,如果你不把千年青蓮子吐出來,則肉身即便毀滅,師父也能用青蓮白藕再借千年青蓮子的一點生機替你重塑一個身子,但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呢?」   「千年青蓮子在我這裡。」雪槐急叫,但用心感覺千年青蓮子卻感覺不到,急了,霍一下抽出寶劍便指向自己肚子,對荷葉道人叫道:「千年青蓮子確實在我肚子裡,我切開肚子,請真人將它取出來。」說著便要剖開自己肚皮,但荷葉道人卻一甩袖打落了他的劍,搖頭輕歎道:「莫怪青蓮如此愛你,你也是真肯為她死的人,但沒有用的,千年青蓮子已化在你體內,如何還取得出來。」   「那還有什麼辦法?」雪槐六神無主,猛地對著荷葉道人不絕叩頭,悲叫道:「荷葉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青蓮啊,求你了。」   「現在只有一個法子。」荷葉道人想了一想,道:「千年青蓮子即化在你體內,你血中便有了千年青蓮子生生不息的靈性,你咬破中指,滴一滴血到青蓮肚臍中,或許。」   不等他說完,雪槐早將左手中指塞入嘴中,一下咬破,將一滴血滴在碧青蓮肚臍眼中。人的臍眼本來是閉合的,但雪槐這一滴血滴入碧青蓮肚臍,竟非快的浸了下去,見此異象,雪槐一喜,看向荷葉道人道:「青蓮是不是可以活過來了?」   「我只說是或許。」荷葉道人微微搖頭,道:「千年青蓮子經你血中化出,不知還有多少靈力,況且我功力又剩不到三成。」說到這裡,輕歎一聲,看了雪槐道:「她的本體靈根在你體內,她生機若回,自然會先來向你報個信兒,你等她七天吧,若七天無信,那就沒有辦法了。」說著向碧青蓮躺著的那青蓮花一指,青蓮花閉合,隨即變小,飛入荷葉道人掌中,荷葉道人托了青蓮花,跳入先前送他來的那朵青蓮花中,青蓮花一旋,化道青光不見,碧青蓮的十八隨從自也一齊跟去。   「雪大哥,青蓮姐一定會活過來的是不是?」孫熒滿懷希望的看著雪槐,雪槐用力點頭,道:「一定會。」到院中跪下叩頭,暗暗禱道:「蒼天在上,只要能讓青蓮活過來,雪槐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隨即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害了碧青蓮,孫熒等卻均搖頭不知,孫熒道:「青蓮姐囑咐我們護衛無花王,我和她的十八待從就睡到了無花王的寢宮外,聽到青蓮姐叫聲趕過來,她已經倒在地下了,只說了一句讓我照顧你,然後叫著你的名字就合上了眼睛。」   其實雪槐知道問也無用,碧青蓮靈力不弱,能一下子害了她,來敵邪功必然極其了得,別說孫熒等不在碧青蓮身邊,便在她身邊,只怕也難以發覺,要知以天眼神劍的天眼,也只看到一團黑霧,又何況是其他人,鋼牙緊咬,暗暗立誓:「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有多大邪能,雪槐都要將你碎屍萬段。」   數十里外敬擎天的軍營裡,敬擎天卻正與夕舞相視大笑,笑了一陣,夕舞看了敬擎天道:「爹爹確信動手時沒給任何人看到?」   「怎麼,信你爹爹不足?」敬擎天昂起下巴:「以爹爹的功力,別說一般的人,便是槐小子天眼神劍的天眼也休想看破爹爹的血魂大法。」得意的一笑,忽地看向夕舞,道:「怎麼,受了上次的教訓,還不死心?」   「槐哥是愛我的,這一點我絕不懷疑。」說到這裡,夕舞眼光一凝,道:「其實上次我就該請爹爹出手,沒了碧青蓮,上次槐哥說不定就留下來了。」   「是嗎?」敬擎天嘿嘿冷笑:「你還是沒有認清那小子,告訴你,那小子是無藥可治的。」   「那是他還未走到絕路。」夕舞微微一笑:「他心中掛著的,一個是碧青蓮,另一個就是他那幫狐朋狗友,現在碧青蓮死了,再讓他狠狠的吃個敗仗,將那幫狐朋狗友斬盡殺絕,他沒了想頭,也就該回頭了。」   上次雪槐不肯拜堂,夕舞傷心到極點,左思右想,卻將所有的怨氣怪在了碧青蓮身上,因為她認定雪槐是愛自己的,之所以不肯留下來,主要是捨不得一個碧青蓮,於是這次便設計報復,到巫靈逼富安寫信引走雪槐,這面敬擎天便下手害了碧青蓮。魔谷四劍則是敬擎天暗中遣去,夕舞對雪槐猶有餘情,敬擎天卻認定雪槐無藥可治,除掉一了百了,但雪槐功力大進反殺了魔屠北,卻是他意料之外。   一天,兩天,三天,雪槐每日誠心祈禱,祈求老天爺讓碧青蓮復活。他甚至不再喝酒,他怕一不小心喝得迷迷糊糊的,碧青蓮來時他不知道,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始終沒有半點動靜。這天已是第七天的晚間,聽著更鼓聲聲,雪槐心中也就像打鼓一樣,後來想想這樣不行,心中思忖:「青蓮來的只是一點靈光,我這樣心神不定,她的靈光進不來也不一定。」這麼想著,便盤膝坐下,念動無唸咒,讓心進入無思無念之境。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槐耳邊突聽到一聲雞啼,他心中一跳,急跳起來,他只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沒錯,第一聲雞啼後,全城的雞便一聲接一聲不停的啼起,天真的就要亮了,碧青蓮沒有來。   雪槐僵立窗前。東天漸白,當第一縷陽光不可阻擋的射進眼中,他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仰天一跤栽倒,昏了過去。   醒來後的雪槐不聲不響不說話,他的眼中並沒有淚,也不看人,只是不停的喝酒。所有人見了他的樣子都知道,碧青蓮真的死了,卻不知怎麼勸他,事實上雪槐根本不聽人勸,他不看人,別人跟他說話,他彷彿根本就沒聽見,人飛快的瘦下去,給碧青蓮剃掉的鬍子卻瘋長出來。   眨眼過了三四天,雪槐一直是這個樣子,所有人都急壞了,這天晚間,無花把風神四傑狐女石敢當一卦准孫熒橫海四十八盜及東海國群臣全聚到一起,商量怎麼才能讓雪槐從悲痛中走出來,但商量來商量去,沒有個妥善的法子,愁雲慘霧之際,雪槐卻突然自己走了出來,短短數天時間,他已是鬍子拉碴,眼眶深陷,但讓人欣喜的是,他眼睛裡有亮光,不像先前一片茫然。   眾人一齊迎上去,雪槐環視一眼,道:「讓大家擔心了,我沒事的。」說到這裡,略停一停,道:「即然大家都在這裡,那就一起來開個軍事會議,巨犀向巫靈借了十萬大軍,繞過傍龍城,殺向東海城去了。」   「什麼?」無花失驚大叫:「巫靈怎麼會借兵給巨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夕舞讓巫劍。」他說到這裡,才猛地覺得不對,急忙住口,看向雪槐。雪槐心中一痛,巫靈大軍偷襲東海城是神劍示警,但原因雪槐卻一猜就著,必然是夕舞到了巫靈,向巫劍提出了要求,富安即死,再無人在巫靈王面前替東海說話,巫靈出兵便也是理所當然了。   「是我對不起夕舞,怪不得她。」雪槐心中深深自責。   「國都若失,東海也就完了。」莫猛叫,看向雪槐:「我們即刻起兵去救,該當還來得及。」龜行波等東海群臣一齊點頭,風無際幾個卻只看著雪槐,在他們眼中,雪槐實有神鬼莫測之能,形勢再惡劣,他也一定會有辦法,根本不必慌張張的自拿主意。   雪槐看向莫猛,道:「但另有十萬巨犀軍抄小路去了東海城北面的雙魚山。」   「為什麼要兵分兩路,而且我們國都中沒什麼兵力,也用不著二十萬人去偷襲啊。」龜行波叫,看向雪槐,道:「我知道了,這一路軍必然在雙魚山上埋伏,巫靈大軍取了國都,消息傳來,我們必死命回救,大軍剛好要從雙魚山下過,恰好就中了他們埋伏。」   「一定是這樣了。」「好奸滑。」「太狡猾了。」東海群臣又驚又怒,議論紛紛。   聽著東海群臣議論,雪槐卻是心中感概:「兵行詭道,義父正是深明兵法的人,做他的敵人,絕不會是件輕鬆的事,我若沒有神劍天眼,也是絕對敵不過他。」   無花揮手止住群臣的議論,看向雪槐,道:「不必多話,我們一切聽雪將軍指揮,他一定會領我們打勝仗的。」他這話沒有任何人反對,所有人一齊看向雪槐。   雪槐在最後一刻猶豫了一下,因為他要對付的巨犀軍,要打敗的是義父,但他沒得選擇,終於開口,看向莫猛,道:「莫將軍,你領本部五萬軍為前鋒,救援東海城。」復看向射天雕霜千里,道:「你兩個領五萬人,相助莫將軍,我料定,必等你們過去大半,雙魚山上的巨犀軍才會衝下來,以便與東海城下的巫靈大軍前後呼應,將你們全殲,所以你們過去半多後,可突然加速,直衝向城下巫靈軍,根本不必回頭理會衝下來的巨犀軍。」三將齊聲應命。   雪槐轉眼看向風無際海冬青,道:「你兩個領五萬人為後援,抄近路先行埋伏於雙魚山下左側林中,待巨犀軍從山上衝下殺向莫猛前軍時,你們可突然從後殺出,巨犀軍措手不及,又失了陣勢,必一衝而亂。」復看向大黑鯊箭飛,道:「你兩個連夜調五萬人上岸,相助風無際海冬青,埋伏雙魚山右側林中。」四將亦欣喜應命。   雪槐看向龜行波,道:「傍龍城就交給你了,巨犀軍在這面必然只是虛張聲勢,不會真攻,所以你雖只五萬人,該不會有問題,另外我叫狐女族輔佐於你,有兩萬狐女族戰士相助,即便巨犀軍真攻,想來也守得住,只要東海城一打勝仗,巨犀軍必退。」   「遵雪將軍將令,但我有一個請求。」龜行波一抱拳,向狐女一指,道:「守城主將我想請狐女族長為主,我做她的副手好了。」說著嘻嘻一笑,道:「我四次進攻狐女城,每次都給她打得灰頭土臉,論守城,我推狐女為天下第一。」   他倒老實,眾人一齊哈哈大笑,狐女紅了臉,忙說不敢,雪槐與狐女眼光一對,點頭道:「那好,傍龍城便請族長多費心。」看著狐女消瘦後更顯清麗的臉,雪槐心中深感欠疚,他知道狐女是為他擔心,也知道狐女一直喜歡他,可他心中已給塞得滿滿的,碧青蓮即便死了,在他心中的位置也絕不會空出來,對狐女這份情,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還。   雪槐再看向藍鯨幾個,道:「水上的事我就不再說了,一切拜託諸位。」   藍鯨等本因撈不著仗打而有些不高興,聽了雪槐這話又開心了,一齊抱拳道:「總舵主放心,闖海的蛟不會怕了鬧江的泥鰍的。」   一直到這時候,雷電雙鴉仍未回來,雪槐不知道是雷電訣不靈呢還是雙鴉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也無從找去,無花的安全,就只有交給孫熒和碧青蓮的十八待從了,孫熒與十八待從合練的青蓮劍陣雖遠不如碧青蓮親自指揮的威力,但也勉強可用。   一切佈置妥當,當夜悄悄行動,二十萬大軍趕向東海城,所有人都是信心百倍,尤其是風神八族戰士,重在雪槐指揮下作戰,當真是氣勢如虹,在他們心裡,只要是跟著雪槐,勝利就是唾手可得,這種信任,已近乎盲目。事實上雪槐也知道他們戰意極盛,所以才讓射天雕兩個領五萬人相助莫猛,莫猛這五萬東海軍雖也是雪槐一手帶出來的,但與風神八族戰士相較,還是差得很遠。   雪槐跟隨大黑鯊五萬海盜一齊行動,在水上,他全不擔心,但打陸戰,說實話他心裡沒底,對付的是其它軍隊也還罷了,對付的是敬擎天一手訓練的巨犀軍,雪槐不敢有半點大意。   跟著大軍一步步奔向戰場,雪槐的心一點點破碎。夕舞傷心而去,碧青蓮更香消玉隕,而現在,他又要去打敗義父,傷義父的心,他一生人裡,最親最愛的就只有這幾個人了,卻一個個離他遠去,永不回來。他的心裡啊,真的再沒有半點暖意。   所有人中,只有風無際注意到了雪槐在背著人時眼底流露的那無盡的悲傷,他以前不瞭解,為什麼雪槐眼底總會有那種深若大海般的悲傷,但現在他大致知道了,知道雪槐本出身巨犀,領軍的敬擎天則更是一手養大他的義父,而敬擎天的女兒夕舞則是他愛若生命的戀人,他卻逼得要和他們作對,這叫他如何不痛苦。   「他每下一個命令,其實就是自己拿刀子把自己的心戳一刀啊。」想到這裡,風無際忍不住仰天長歎,眼含熱淚。   抄的是近路,雪槐所在十萬大軍第二日午夜便到了雙魚山下,左右埋伏。雪槐天眼看得清楚,巨犀領軍的是神威大將軍牛城武,乃敬擎天手下第一員大將,有勇有謀,這時將十萬巨犀軍伏在山中,靜待東海援軍到來。能讓十萬人馬不發出半點聲音,可見敬擎天一手訓練出的巨犀軍軍紀之強,雪槐天眼掃過漫山遍野伏著的故國的軍隊,想著自己將要親手將他們擊潰,雪槐的心裡,生生的作痛。   第三日響午時分,莫猛射天雕所領十萬人馬才到雙魚山下,正如雪槐所料,牛城武想要全殲東海回援的大軍,因此直到莫猛大軍過去了七八萬人,牛城武才指揮大軍悄悄往山下掩,在牛城武想來,山下東海援軍差不多過完的時候,他的大軍也就到了山邊上了,一鼓作氣衝下,東海城下十萬巫靈軍也一直是虛張聲勢,沒有真的攻城,這邊巨犀軍從後一衝,那邊巫靈軍立刻回軍反攻,兩面夾擊,不論回援的東海軍有多少人,勢必全軍覆滅,再不可能有一個得脫生天,他卻怎麼也想不到,先前一直不太著急的東海軍突然之間加快了速度,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山下十萬大軍已經過空了。牛城武驚怒交集,但這時也沒辦法了,只得下令全軍急衝下山,尾追殺向東海城的東海軍。   對牛城武來說,這時又出了一個意外,他想,雖然未能及時截殺到東海軍,但只要自己大軍一衝,突然發現後面有伏兵的東海軍必然慌亂,再想不到的是,前面的東海軍耳朵似乎聾了,聽不到喊殺聲,十萬巨犀軍殺聲如雷,前衝的東海軍竟然沒有一個人回頭看一下,更別說如他料想的首尾失顧,慌做一團。   這種情形過於詭異,牛城武不愧是敬擎天手下第一大將,一愣神之間便知道不對,但這時已經回天乏力了,左右兩側林中,大黑鯊箭飛五萬海盜在左,風無際海冬青五萬風神八族戰士在右,狂衝而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想著要打東海軍一個措手不及的巨犀軍突然發現自己反給打了埋伏,心裡上完全無法接受,先前衝下來時本就是亂糟糟的,這時更亂成了一鍋粥,敬擎天一手訓練出的這十萬巨犀軍本可以稱得上精銳中的精銳,這時卻只是一群慌了神的待斬的綿羊。   看著巨犀軍成片倒下,雪槐心如刀割,猛地一聲大喝:「都給我住手。」他這一聲喝,如雷當空,聲震十數里,亂哄哄的大戰場立時靜止,風無際等十萬大軍固然聞聲而止,哭爹叫娘的巨犀軍也一齊扭頭向他看過來,這中間自然也包括牛城武在內,而一見雪槐,牛城武的眼睛頓時就大了一倍,又驚又怒的大叫:「雪槐?」   「是我。」雪槐點頭,道:「牛將軍,你已中伏,再戰無益,為免多所殺傷,請你下令,讓所有人放下武器。」   「雪槐,你好。」牛城武口中嘿嘿怒笑,看著雪槐的眼光裡,直似有火在燒。   牛城武並不知道,他眼中無形的怒火真的可以燒到雪槐的心,心中絞痛,但雪槐面子上卻沒有半點表露出來,反是眼光如電,瞪著牛城武道:「快點下令,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牛城武自然知道大勢已去,雖然雪槐人馬並不比他多,但他七零八落的十萬大軍絕不是雪槐虎狼之師的對手,只得扔了寶劍,他一扔劍,十萬巨犀軍一齊扔下刀槍。   第二十二章   雪槐命黑鯊七率一萬海盜看守俘虜,餘下九萬大軍殺向東海城。照約定的,十萬巫靈大軍在聽到牛城武的號炮聲後,立即回頭殺向莫猛大軍,本來以為中伏後的東海援軍只是一群亂兵,只要去砍殺就好了,卻再想不到劈頭衝過來的不但不是什麼亂軍,反是一群猛虎,要知打頭的正是射天雕霜千里率領的風神八族戰士呢,立刻就把十萬巫靈軍撕作兩塊,不過巫靈軍雖驚於東海援軍的戰力,心裡仍想著自己的後援馬上就到,因此竭力死撐,直到雪槐大軍趕到,大呼埋伏的巨犀軍反中了埋伏投降了,巫靈軍才徹底崩潰,同樣在雪槐喝令下放下了兵器。   巫靈大軍先前是在敬擎天水軍控制的江面過的江,這時便由海盜船送過江去,牛城武領著的巨犀降軍則跟著雪槐大軍去傍龍城。   雪槐心涼如水。他無法想像義父心中在想什麼,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一個事實,他打敗了義父,而冬陽王的霸業也給他一手徹底葬送了。   在義父心裡,夕舞心裡,仁棋心裡,冬陽王以及所有巨犀人的心裡,他是叛徒,巨犀,那生他養他的土地,他是再也回不去了,從此以後,當山風掠過,他只能想像,那風來自故土,曾吹過鄉鄰的面頰,也曾帶起過戀人的衣襟,但那山風吹過的土地,他再不能踏足。   到傍龍城,敬擎天已經退去,城外只有上林青領著的一小隊軍士,說要見雪槐一面,雪槐知道上林青留下來的意思,是想懇求他放了牛城武等巨犀軍,事實上他又如何要上林青來開口,那等於是義父借上林青之口來向他懇求啊,他如何可以承受?當下命將兵器還給牛城武等巨犀軍,自己單騎出城,他本來只想見上林青一面,也不必說什麼話,再想不到,夕舞竟和上林青在一起。   「夕舞。」雪槐驚呼,還能看到夕舞,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真的怎麼也沒想到。他看著夕舞的臉,那張清麗的臉龐削瘦了些,但沒有任何表情。   夕舞並不迴避雪槐的眼光,她也回看著他,只是目光裡沒有丁點暖意,她開口,話同樣冰冷,道:「想不到我在這裡是不是,我留下來,是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親口告訴你,我要嫁人了,爹爹已答應了巫劍的求婚,月底,巫劍就會去巨犀迎娶我。」   似有一座山猛然壓下,雪槐的呼吸完全停滯,他絕望的掙扎,卻再吸不進一丁點兒空氣,他張了張嘴,也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夕舞冷冷的看著雪槐,他眼中所有的神情都落在她眼底,她更清楚的感覺到,聽到這番話後,雪槐是如何的痛苦。但這正是她想看的,她特意留下來,特意親口告訴雪槐這番話,就是要看著他痛苦。   「你贏了,你很了不起,就是爹爹也很佩服你,但是你也輸了,碧青蓮死了,我嫁了,爹爹也無論如何再不可能認你了,從此以後,你就真的自在了。」說到這裡,夕舞再看一眼雪槐,轉過身,一打馬,揚長而去。   上林青看著呆立的雪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雪槐啊雪槐,你這是何苦呢。」轉身跟著夕舞去了。   到這時候,包括風神八族在內,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雪槐和敬擎天夕舞的關係,因此雪槐雖是單騎出城,但眾人在城頭看到夕舞的時候,便也能大致猜出雪槐此時的心境,所有人都擔心雪槐受不了,但出奇地,雪槐十分平靜,只是臉色特別蒼白,無花拉著雪槐的手哽咽道:「雪大哥,都是為我東海,害得你。」   雪槐搖了搖頭,道:「都過去了。」他這麼說著的時候,甚至嘴角還微笑了一下,但那絲微笑是如此的虛弱,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殘冬,小草無論如何招搖也看不到半絲生機。一直偷偷留心著雪槐的狐女一看到雪槐嘴角這絲微笑,眼淚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噴湧而出。   這絲微笑徹底暴露了雪槐的心,是的,他的心已經碎了。   留下部份軍士守傍龍城,大軍回歸東海,剛進東海城,橫海四十八盜派出去的探子便傳來消息,矮子盜來了,大小戰艦約兩千艘,總兵力約二十餘萬。   雪槐死寂的心突然就狂跳起來,是的,如果這世上還能有一件讓他動心的事,那就是矮子盜,或者說,殺矮子盜。隨後在東海王宮召開軍事會議,決定,以橫海四十八盜為主,風神八族抽兩萬會水的精銳戰士,狐女族抽一萬,另加東海一萬水軍,總計十五萬人,迎擊矮子盜。東海水軍本來畏矮子盜如虎,但與敬擎天一戰後,突然間就有了底氣,而無花更是下令頃全國之力支持雪槐。   商議好,第二日便撥軍起身,無花送到城外,孫熒到無花面前拜倒,道:「大王善自珍重,孫熒要隨雪大哥去了。」拜畢起身,與十八劍手站到雪槐身後,雪槐急道:「孫熒,你們不必跟我去,就留在大王身邊吧。」   「不。」孫熒搖了搖頭,看向雪槐,道:「青蓮姐臨去之前,囑咐我照顧大哥的,所以我要跟著大哥。」   雪槐從孫熒的眼裡,讀懂了她的心意,微一凝神,看了孫熒道:「孫熒,你即不嫌我,叫我大哥,那我們就乾脆結拜為兄妹,你願意嗎。」   孫熒一愣,看著雪槐的眼睛,淚珠兒在眼眶裡打滾,但還是點了點頭,道:「當然願意,能做大哥的妹子,孫熒三生有幸。」   無花大喜,當即命擺香案,雪槐與孫熒對天三拜,結為兄妹,拜畢起身,孫熒叫一聲哥,眼淚卻是飛灑而下,雪槐卻是微微而笑,道:「莫哭,莫哭,你一哭,別人還以為是哥欺負你了呢。」說著拉了孫熒的手到無花面前,直看了無花道:「大王,你看我這妹子怎麼樣?」   「清麗溫婉,慧質蘭心,這樣的女孩兒,我東海是一個也找不出來,也只有她,才做得雪大哥的妹子,恭喜雪大哥了。」無花拱手。   雪槐微微一笑,道:「即然我妹子這麼好,如果我把她許配給你,你說她做不做得你的東海王妃。」   無花一愣,猛地一揖到地,狂喜叫道:「做得,做得,當然做得,太好了,多謝大哥。」   雪槐看向孫熒,道:「妹子,你願意嗎?」孫熒又羞又喜,看著雪槐的眼裡卻是淚如泉湧,叫道:「一切但由大哥做主。」   當日雪槐向孫進要孫熒,所有的人包括孫熒自己在內,都以為是雪槐看上了孫熒,後來碧青蓮一說,孫熒心中雖起了疑惑,但仍抱著幻想,至少她心中認定,雪槐當日要她,即便不是愛上了她,至少也對她有好感,但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雪槐真的只是想幫她,她甚至可以肯定,雪槐在要她的那一刻便已想好,將來要讓她做無花的王妃,而今日與她結拜,也是為了這個目地,以雪槐在東海的聲望和無花心中的地位,他的妹子,絕對做得東海的王妃。   雪槐認妹,無花納妃,喜事接踵齊至,眾人一齊上來道喜,石敢當叫道:「只可惜就要出征,喝不到大王的喜酒了。」   無花聽了這話,猛地看向孫熒道:「不如我們就在這裡拜了天地,你願意嗎?」   孫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羞又喜的點頭道:「我願意。」看向雪槐,眼含熱淚,道:「孫熒這杯喜酒,一定要親手端給我的好大哥。」   「這樣不好吧。」文易老成持重,進言道:「大王,這是你納王妃呢,豈可如此草率。」   「什麼叫草率。」無花大大搖頭,看向雪槐道:「有雪大哥親自主持,那便是天下最隆重的婚禮,比任何的蘩文縟節都要持重百倍。」   「好。」海冬青石敢當等齊聲叫好,當下再擺香案,無花孫熒拜了天地,兩個齊端了酒到雪槐面前,孫熒道:「大哥對孫熒的好,山高海深,不是一杯酒表達得了的,因此孫熒這杯酒不是謝大哥,敬這一杯酒,是祝大哥此去旗開得勝,大敗矮子盜。」   「好妹子,好。」雪槐接過酒,呵呵而笑,掃一眼出城相送的十數萬東海百姓,猛地揚聲叫道:「雪槐喝東海王妃一杯酒,保東海國永不受矮子盜侵犯。」   此言一出,東海百姓歡聲雷動,孫熒更是眼含熱淚,要知無花雖通達,但如此草率納妃,不明就裡的東海百姓終會有話說,而雪槐這話,卻將掃滅矮子盜的不世功業盡數送給了孫熒,此後東海一日平安,眾百姓就會一日念孫熒的好,是她哥答應她的不是?她在東海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就無可取代。心中對雪槐的感激,再無言語可以形容。   無花孫熒隨又向眾將敬酒,共喝一杯,雪槐翻身上馬,大軍啟動,無花孫熒揮手作別,看著兩人並肩而立,雪槐心中暗感欣慰,孫熒也有了依靠,雪槐心裡再無掛牽,此時他心中剩下的,只有一點殺氣,他突然就想到了天眼神劍,該是天眼神劍重新出世的時候了。   天有眼,矮子盜當絕。   北隅峽口。正是春光明媚的天氣,風裡也含著花的甜香。   雪槐看向埋劍處,草已青青,那種碧油油的綠讓雪槐幾乎無法下手去翻土掘劍。   雪槐身後,十數萬大軍悄然肅立,風無際石敢當等人臉上卻都是一臉的迷惘。照計劃,除了不參加出海征戰的八萬風神八族戰士由北隅峽回風神原,其他人應筆直穿過大隅原入狐女城,上船出海與橫海四十八盜及東海水軍會合,迎戰矮子盜,但雪槐卻把所有的人都帶來了這裡,他的行動過於古怪,真的是誰也不明白。石敢當已經好幾次想開口問,只是看著海冬青等人都是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便終於沒有張口,這些日子石敢當發現,海冬青等人在雪槐面前總是不驚不躁,很有大將風度,他便也想學一學,他卻不知道,海冬青等人不是大將風度,而是對雪槐的絕對信任,那種信任已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雪槐舉動再古怪,他們也認定雪槐是有理由的,有這種心理,自然是不驚不躁了。   雪槐還在悄然肅立,埋劍的日子,經過了太多的事,他實在有太多的感概,但天眼神劍卻是急不可耐了,竟突然間發出一聲震耳的清嘯,似乎竟是在呼喚雪槐。   聽到這聲清嘯聲,石敢當狐女都是眼睛一亮,齊叫道:「天眼神劍?」   他兩個話未落音,海冬青四個頓時一齊驚問起來:「天眼神劍,在哪裡?剛才是天眼神劍在叫嗎?」   「是啊。」石敢當點頭,看一眼海冬青幾個道:「雪兄弟有一把長著眼睛的怪劍,叫做天眼神劍,碰到想殺的人,神劍自己會叫,只不過這一向不見他帶在身邊,卻原來埋在了這裡。」聽了他這話,海冬青幾個的激動可想而知,只是無一人敢做聲,一齊眼巴巴的看著雪槐。   天眼神劍的叫聲也驚醒了沉思中的雪槐,看向土中,借神劍的天眼,他看到了土中的神劍大張著眼睛,正在急切的看著他,嘴角不由掠過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低叫道:「你也急著去殺矮子盜嗎?好吧,讓我們聯手,將矮子盜斬盡殺絕。」跪下身去,掘出土,將雙劍一齊取了出來。   海冬青等人眼巴巴看著,但雪槐一下子取出兩把劍,他們可又迷糊了,在神樹風巫的預言裡可只有一把生著眼睛的劍啊,可怎麼會有兩把劍呢。射天雕第一個忍不住,看了雪槐道:「雪將軍,這就是天眼神劍嗎?難道天眼神劍有兩把?」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天眼神劍只有一把。」看向面前風神八族戰士十萬雙激動期盼的眼睛,他輕輕歎了口氣,道:「瞞了大家這麼久,對不起,我確實有天眼神劍,但偉大的神樹風巫說我是天海之王,我自己還是不信。」說著一聲清嘯,撥出了天眼神劍。   天眼神劍大張著眼睛,銳光如電,在雪槐的嘯聲裡,它竟也發出一聲清嘯。照長眉道人的說法,天眼神劍要碰到它想殺的人才會嘯,這時卻連嘯兩聲,雪槐也不知它是什麼意思,但胸中氣血給神劍嘯聲所激,也再一次仰天長嘯。   一人一劍的嘯聲裡,十萬風神八族戰士卻是一齊拜倒,齊聲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天海之王,天海無敵。」   十萬人激動的呼喚,那種聲浪,天風海濤不足以喻其勢。一卦准肩頭的阿黃嚇得一個激靈,嗖一下鑽進了一卦准衣領子裡,再又悄悄探出半個腦袋來打探,擺出的架勢則是隨時準備再溜回衣服裡去。便是一卦准也給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浪嚇了一跳,看了雪槐暗罵:「臭小子,花樣還真是多得不得了,竟又在這土裡埋著一把生著眼睛的怪劍,而且還會叫,真是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   聽著十萬戰士激動的歡呼聲,雪槐也是十分激動,天眼神劍一擺,揚聲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天海之王,但我會仗天眼神劍,與大家齊心協力,將來犯的矮子盜斬盡殺絕。」   「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歡呼聲再一次響徹雲天,這一次,連石敢當等狐女族戰士也加入了歡呼,而雪槐胸中的殺氣也是直遏九天,厲聲狂呼:「我以天眼神劍之名立誓,必要掃平矮子國,絕滅矮子盜,敢犯我天朝虎威者,雖遠必誅。」   「敢犯我天朝虎威者,雖遠必誅,好啊兄弟,這話正說出了我天朝好男兒的豪氣。」石敢當熱血如沸,將手中鋼叉振得獵獵作響。   到狐女城,戰艦早已整頓停當,巨艦都是當日繳獲矮子盜的,這些日子狐女族又自造了不少中小型船隻,總計數百,誓師出海,到海上與橫海四十八盜和東海水軍會合,龜行波卻來了,總領東海水軍,見了雪槐笑道:「老爹給我取了個龜行波的名字,不到水上走一走,總好像有點名不符實,所以就請准大王跟來了。」   石敢當叫一聲好,道:「別看那烏龜在陸地上笨,下了水還是蠻靈活的呢。」   「石兄弟,你這話到底是捧我還是損我啊。」龜行波直翻白眼:「我便姓龜也不是烏龜啊,用不著拿烏龜在水裡靈活來誇我吧。」眾人哄堂大笑。   先到龍頭島,哨探回報,矮子盜艦隊正直奔鎮龜島而來,約莫還有三、四日水程,看海圖,鎮龜島東百里外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小島,名叫海螺窩,據橫海四十八盜以往的觀察,矮子盜艦隊往鎮龜島,必經海螺窩,當下決定,先期去海螺窩埋伏,待矮子盜艦隊來時,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定下戰略,艦隊即刻起航,雪槐卻借水遁更先行一步。海戰與陸戰有很大不同,雪槐從沒指揮過這麼大規模的海戰,雖然有橫海四十八盜這些老海盜輔佐,他心中還是格外的小心,氣勢上,他有如山的自信,但戰術上,他絕不會輕看矮子盜,獅搏兔亦要用全力,這是義父教給他的,他絕不會忘,先行一步,就是要先去察看地勢水道,好心中有數。眾盜及風神四傑等早知他有異術,眼見一個浪來便不見了他身影,並無一人驚異,卻更是信心百倍,箭飛掃視群盜,朗聲喝道:「上天生出總舵主這樣的異人,可見天有眼,矮子盜合當滅絕,我橫海四十八盜有幸參與此天朝滅矮子盜之役,兒郎們都要奮勇,可別丟了橫海四十八盜的臉。」大黑鯊眼發厲光,厲聲喝道:「有畏戰怯敵者,金龍旗下,碎屍萬段。」艦隊中雖還有東海水軍及風神族狐女族戰士,但只是輔佐,真正的主力就是橫海四十八盜,這一點箭飛等心中都非常清楚,所以先行放話,鼓舞士氣,聽了兩人的話,眾海盜齊聲呼喝,氣勢如虹。   龜行波看了橫海四十八如此氣勢,暗暗點頭,對石敢當道:「雪將軍手下陸戰有風神族戰士,海戰有橫海四十八盜,都是當世無敵的鐵血雄師,怪道風神族的預言中說他是天海之王,真的一點都不錯,試問天海之間,誰堪做他敵手。」石敢當用力點頭,道:「雪兄弟確是不世出的奇才,別的不說,就說喝酒吧,我老石一生不服人,但說句心裡話,還真就服了他,如果說我是酒罈子,則他根本就是只大酒缸。」一卦准在一邊嘿嘿一笑,道:「你到也用不著兼虛,就我看來,你兩個加上我的阿黃,三個老酒鬼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差。」他肩頭的阿黃吱吱兩聲,將一個小腦袋亂點,似乎很是贊同,它那情形過於滑幾,眾人一時大笑。   雪槐到海螺窩,看那些島,大大小小,大的不過數十畝,小的乾脆就只有一個腦袋在水面上,散佈在方圓數十里的海面上,真的就像一窩海螺。他將週遭都看了一遍,何處可進,何處可退,一一暗記於心,方要回艦隊中與眾盜具體商議,忽聽得幾聲怪笑,急扭頭,卻見是一頭「瑩笑」,正從他左側數里外急掠而過。雪槐上次救黑鯊七時和一頭「瑩笑」交過手,知道這玩意兒喜歡吃人,心中一動,想:「這孽畜這麼奔喪似的飛趕,不會是看到前面有人,趕著去吃人吧。」一動念間,身子早飛掠而去,追向那頭「瑩笑」。   那頭「瑩笑」一時入水一時上天,一鑽一滑間便是數里,速度飛快,雪槐這時功力大進,也只能勉強趕上,不由暗讚這孽畜了得,同時運劍眼向前急看,到要看看前面有什麼讓這頭「瑩笑」這麼沒命飛趕,不看還好,一看卻是著實吃了一驚,但見前面海面上,還有無數頭「瑩笑」,都和這頭「瑩笑」一樣在沒命價飛趕,卻都是向著一個方向。   「難道這些孽畜今兒個大趕集。」雪槐又驚又奇,再往前看,卻突然間看到了獨角海鬼,站在不遠處的一塊礁石上,雙腳踩著一頭瑩笑,這頭瑩笑與一般瑩笑不同,全身是金身的,甚至尾巴上的瑩球也是發著金色的光,體形也比一般的瑩笑大得多,但卻是肚皮向天,給獨角海鬼死死踩在礁石上動彈不得,只嘴裡不停的發出似乎是又痛又怒的怪笑聲,而在四面,無數的瑩笑正不絕的撲向獨角海鬼,空中海底,波翻浪湧,最特異的是每一頭瑩笑都是怪笑不絕,若是閉眼聽去,真像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同時發笑,可要睜眼看了那種景象,膽小的真能嚇死過去,便是雪槐見了,雖然不怕,卻也有一種心尖子發麻的感覺。而在瑩笑圍攻中的獨角海鬼卻也是不絕怪笑,它那被雪槐天眼神劍斬斷的角竟又生出了一小截,發著耀眼的電光,雖還趕不上先前角未斷時的光芒,但較之瑩笑尾巴上發出的瑩光,卻是強得多,獨角海鬼手裡抓著一根長達數丈的軟鞭,發著青濛濛的光,這時給它舞得風車也似,這軟鞭威力極大,四面撲過來的瑩笑雖眾,卻是衝不進獨角海鬼軟鞭組成的圈子,挨著軟鞭的,不是給打落水中,就是打飛出去,長聲慘笑,給抽中頭頸要害的,更是一鞭斃命,這時已給獨角海鬼抽死了不少瑩笑,屍體在海面上半浮半沉,但後面的瑩笑仍是不絕撲擊,頗為勇悍。   「那頭金色的瑩笑必是瑩笑的頭子,不知如何給獨角海鬼制住了,所以所有的瑩笑都沒命價趕過來救。」雪槐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就住腳不趕那瑩笑,心中想:「這瑩笑專一吃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正所謂狗咬狗,一嘴毛,我過去湊什麼熱鬧,且讓他們咬去。」這麼想著,心中卻又突然閃念,想起上次獨角海鬼因矮子盜國師縮頭鬼二送了十個美女而出手相助血蝠的事,一時殺念大起,想:「這獨角海鬼已給矮子盜收買,這次十九又會幫手,它邪功了得,若任它作惡,我軍死傷必重,不如趁這個機會斬了它,以絕後患。」打定主意,重又飛掠過去,卻將劍氣悄悄收斂,務要叫獨角海鬼不生戒心,一擊成功。   看看不到百丈距離,雪槐悄悄聚力,正要撲出,不想水底下突然竄出一頭瑩笑,張開血盆大口,竟對著他攔腰咬過來,因全無防備,閃已不及,雪槐只得閃電般撥劍,橫裡一掃,將那瑩笑一張大嘴整個兒削了下來,雖斬了這頭瑩笑,雪槐心中卻差點要吐血,因為神劍出鞘,劍氣再難隱瞞,獨角海鬼十分靈異,必然察覺。果然,天眼神劍一出鞘,獨角海鬼立即察覺,雪槐雖是一旋劍斬了瑩笑便立即射出,還是慢了一步,獨角海鬼往後一跳便竄了出去。   「哪裡走。」功虧一饋,雪槐驚怒交集,凝聚全力銜尾窮追,他雖功力大進,但想要在水裡趕上獨角海鬼這種水中邪靈,還真是有些難,一趕數十里,先前還能看得到一點水線,到後來便波紋也看不到一條了,神劍的天眼雖還看得見,可又有什麼用?只有放棄,暗自搖頭,想:「這怪物,在水裡溜得還真是快。」這時趕出去已有差不多近百里,他也懶得回頭再去斬殺瑩笑,事實上瑩笑太多,殺也殺不盡,而且反過來說,哪有海怪不吃人的?別說海怪,吃人的魚都有很多呢,難道都去趕出來殺了?豈非天荒夜談,當下便回艦隊來。   天明時分迎上艦隊,眾首腦都在他的金龍艦上,當下與眾人商議,定下斬腰圍頭穿肚截尾的戰術,就是待矮子盜艦隊到時,由箭飛海嘯各率一隊戰艦分左右殺出,將矮子盜艦隊截為頭腰尾三段,叫矮子盜首尾不能相顧,然後分而擊之,對頭,重兵包圍,務必全殲,對腰,以數支精銳船隊來回穿插突擊,將矮子盜穿碎打爛,殺得多少是多少,對尾巴那一段則以少量兵力牽制攔截,必要教後面的騰不出手來救援前面的。   橫海四十八盜與矮子盜打的仗不少,雖然每次都很齊心,但就是打爛仗,馬蜂似的一窩而上,從來也沒什麼戰術戰法,這時聽了雪槐的佈署,都是眼睛一亮,齊聲叫好,另一面風無際則是暗暗點頭,他和雪槐一樣,從來沒打過海戰,先前看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也確實有點盲無頭緒,這時聽了雪槐戰法,心中不覺感歎:「海戰和陸戰其實也有相通之處,正所謂法無定法,萬法相通,雪將軍真是奇才,神樹風巫預言他是天海之王,真是一點也沒錯。」   兩日一夜急駛,艦隊到達海螺窩,哨探回報,最多午後矮子盜艦隊便會到來,其實不要哨探,雪槐的劍眼已可看到,矮子盜巨艦約三百餘艘,中型戰船千餘數,排成一路縱隊,連綿十餘里,兩軍對比,雪槐這邊巨艦加上繳獲的矮子盜戰艦也只有兩百來艘,略有不如,因為橫海四十八盜一般都是中型戰船,他們終究是盜不是正規的水軍啊,一般都是幫主舵主的座艦是巨艦,顯顯威風而已,其它的都不大,但中型戰船有兩千艘左右,比矮子盜要多。雪槐看得雙方虛實,與眾盜商議後將戰法做了最後的調整,隨即分頭埋伏。   眾首領各回自艦指揮,狐女走到艙門口,卻又回頭,似有話說,雪槐眼尖,一眼看到,道:「族長,怎麼了?你還有什麼建議嗎?」   「不是。」狐女回過身,卻搖了搖頭,秀眉微促,似乎有話卻又不好說,雪槐也不催她,只是看著她,狐女略一猶豫,終於看了雪槐道:「雪大哥,你說,碧青蓮小姐是真的死了嗎?」   雪槐的身子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他外表平靜,一心指揮戰事,但內心點點,無不扯著那香消玉隕的人兒,他雖是鐵打的漢子,但那種痛,仍是無法承受。照荷葉道人的說話,如果碧青蓮復活,一點靈光應先來給雪槐報信,事實上也應該是這樣,因為千年青蓮子在雪槐體內,那是碧青蓮的靈根,她若復活,雪槐無論如何都會知道,這麼久一點音信沒有,自然是沒有復活,但狐女這麼問,自有她的原因,雪槐略一點頭,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也不知道。」見雪槐點頭,狐女眼中疑惑之色更濃,遲疑了好一會兒,看著雪槐問詢的眼光,終於還是開口道:「我好像看到了青蓮花,不,我肯定我看到了青蓮花。」   第二十三章   「什麼?」雪槐身子猛地一抖:「你在哪裡看到的?你真的看到了嗎?現在在哪裡?」   「是真的。」狐女用力點頭,道:「我一共看到了三次,就跟在你的座艦左右,但都只是一晃眼,每次當我想看清楚點時,卻又不見了,但我確信我看到了。」   「青蓮。」雪槐一聲激叫,猛地縱身下海,圍著座艦飛快的掠了一圈,此時海上風平浪靜,碧波如竟,卻哪有什麼青蓮花的影子,但雪槐知道狐女絕不是那種撒謊或不穩重的人,她說看見了就一定看見了,心中激情澎湃,思緒翻湧,想:「難道青蓮真的復活了?那她為什麼不來見我,是惱了我嗎?還是她肉體確已死去,荷葉道人用青蓮花給她重塑了一個身子,但也該出來見我啊,青蓮,不管你是人是花,你都是我永遠的妻子,我心中絕不會生出任何的怪異,青蓮,你出來啊。」心中叫著,圍著整個艦隊轉了一圈,仍是沒有找到,回到金龍艦上,狐女叫道:「沒找到是不是,我也找過,每次一看到我就找,但每次都找不到,所以我才疑惑?你說真的會是青蓮小姐嗎?」   「我不知道。」雪槐搖頭,忽地想到神劍的天眼,當即念動無唸咒,隨即將一點靈光融入劍眼,將附近海面盡竭找了一遍,仍是什麼也沒有。這時眾盜因見雪槐圍著艦隊飛轉,不知出了什麼事,都轉來問,雪槐知忙解釋說沒什麼事,讓眾盜回船,也讓狐女回船,對狐女道:「族長,拜託你多留心,若再見到青蓮花,馬上告訴我。」   「我知道。」狐女點頭答應。   狐女離去,雪槐呆立船頭,心中再無法平靜,那青蓮花明滅不定,顯然絕非凡花,但如果真是碧青蓮,她為什麼不肯見他?沒有道理啊?如果不是,這青蓮花又憑什麼跟著他的座艦?   抬首遙望青蓮觀的方向,雪槐的心直欲飛將出去,他真的恨不得馬上趕去青蓮觀問個清楚啊,但大戰在即,又如何脫得身,這時心中十分後悔,當時在打敗敬擎天大軍後,本有時間去青蓮觀,但他害怕見了碧青蓮墳瑩後再不能離開,所以想滅了矮子盜後再去守著碧青蓮,當時也是確信碧青蓮已經死了,不必再親去求證,這時要去,卻已是完全脫不開身了。   直到矮子盜艦隊出現,雪槐才收回思緒,準備作戰。他在狐女城見識過矮子盜的鬼影術,肯定這次來犯的也必有邪功高強的矮子盜,因此雖以劍眼查看矮子盜艦隊,卻將劍氣收斂大半,以免觸動矮子盜中的高手,生出戒心,便不能收奇襲之效。   矮子盜此次因與敬擎天有盟約,對天朝的野心便空前大漲,來的這支艦隊幾乎集中了矮子國所有的戰艦,更以王族統軍,名為歪脖梨秀。歪脖梨秀身懷離魂刀邪功,此功要借人死時那一刻離體的生魂來練功,歪脖梨秀為練成此功,殺人過萬,生性極度凶殘。與歪脖梨秀同來的,還有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的兩個弟子驢杵和玉骨蛇女,縮頭龜二四大弟子,驢杵老大,玉骨蛇女老三,上次死在雪槐劍底的血蝠是老二,還有一個四弟子針眼蠍,跟著縮頭龜二在練一門邪功,這次便沒有來。矮子盜千年來一直有侵犯天朝之心,做為國師的縮頭龜二自然對天朝格外留心,曾數次偷入天朝尋找機會,卻發現天朝雖亂,但韁域廣大,人口眾多,尤其奇材異能之士所在多有,他邪功雖了得,不足以稱霸,因此苦練一門威力極大的邪功,此時仍在閉關苦修。   正如雪槐所料,矮子盜對埋伏著的雪槐大軍一無察覺,不是歪脖梨秀過於大意,是矮子盜對天朝情形太熟,知道天朝四分五裂,沒有一支足可以威脅到矮子盜艦隊的水軍,雖知東海有橫海四十八盜,但以前的橫海四十八盜和矮子盜一樣,典型的海盜作風,都是佔點便宜就走,雖然團結,卻從未象正規的水軍一樣組成大規模的艦隊正面硬撼,更何況此次矮子盜實力空前強大,因此根本沒把橫海四十八盜考慮在威脅之列,卻再也想不到出了個雪槐將橫海四十八盜凝成一個拳頭,要把他們往死裡揍。   矮子盜艦隊一露頭,雪槐背上天眼神劍便發出清脆的嘯聲,雪槐胸中氣血翻湧,輕撫劍身,叫道:「神劍神劍,今日讓你飽飲賊虜之血。」   一切照事先定好的戰法,待矮子盜艦隊大半進了海螺窩,雪槐金龍艦上一聲號炮,大黑鯊箭飛左右殺出,矮子盜猝不及防,立時被分成三截,首尾不能相顧,一將矮子盜艦隊切割開,大黑鯊二十餘艘巨艦三百餘艘中型戰船便呈扇形分開,從兩面不斷的向矮子盜艦隊的尾巴發動進攻,但攻勢並不猛烈,一沾即走,主要是牽制這一路矮子盜去救援前面的。與他相反,中間的箭飛卻將手中兵力分成多路縱隊,不停的在矮子盜艦隊中穿插,將矮子盜艦隊穿爛打散,使之各自為戰,不能形成合力,而最前面,海嘯信傳雲藍鯨率艦隊主力,三面合圍,將矮子盜被切開的頭圍得嚴嚴實實,不絕猛撲,務求全殲。矮子盜艦隊被切開的頭約有巨艦百艘,海嘯等三路合圍也只有一百來艘巨艦,但中型戰船要多得多,正面硬撼,中型戰船自然鬥不過巨艦,但船小有船小的好處,靈活,烏壓壓一窩蜂般撲將過去,矮子盜巨艦想要撞擊四十八盜戰船,撞得了東撞不了西,一旦近身,立即四面登艦,上了艦,矮子盜巨艦的優勢便完全喪失,只有與四十八盜肉搏。肉搏第一斗的是勇氣,矮子盜根本就沒有心裡準備,本就心裡發慌,而碰上的無論是四十八盜還是風神族或狐女族戰士,都是戰意極盛的精銳勁旅,其兇猛驃悍,獅虎難及,矮子盜一看那氣勢,更加慌神,戰力更減,頃刻間便死傷慘重。   雪槐的金龍艦第一個撲出,如箭疾射,直撞進矮子盜艦隊中,將矮子盜外圍的戰船一連撞翻了七八艘,最後猛撞在一艘矮子盜巨艦上,怦然巨震中,雪槐早飛身而起,躍向矮子盜巨艦,矮子盜雖是箭矢如雨,但給他神劍一絞,盡為粉未,躍上船頭,橫劍一掃。海上作戰,箭為第一利器,防箭則用巨盾,這種巨盾比一個人還高,又厚又重,尋常刀劍砍上去,印子都不會留下一條,但雪槐手中天眼神劍豈比凡物,矮子盜巨盾豎成一排有若城牆,但給他這麼橫劍一掃,七八張巨盾齊齊削作兩截,巨盾後矮子盜目瞪口呆中,但見電光耀眼,早以身首分離,根本看不清雪槐手中揮動的劍,別說擋,更別說見招拆招。   雪槐胸中殺氣如虹,直殺入矮子盜群中,虎入羊群,身後黑鯊七率群盜緊跟上來,不說是虎,絕對如狼,矮子盜一艘巨艦上一般有五六百人,一眨眼就死傷了小半,完全不是雪槐所率眾盜的下飯菜。雪槐雖大開殺戒,其實一點靈光卻在搜索矮子盜中的高手,普通的矮子盜,殺不勝殺,他便一劍殺一個,千劍也才殺得千個,可矮子盜有二十多萬呢,千把人對戰局有什麼影響,只有斬了矮子盜的首領,擒賊擒王,才可一舉摧毀矮子盜。靈光急轉中,霍地感應到一股邪力,急扭頭,但見百丈外一個矮子盜正凌空躍起,撲向一條四十八盜的巨艦。這矮子盜身材高大,全身上下只腰間裹了一塊布,遍體黑毛,最特異之處是一雙耳朵,極為長大,就像一對驢耳朵,正是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四大弟子之首的驢杵。   雪槐一感應到驢杵邪功,便知四十八盜無人可抗,若給他躍上船去,死傷必重,狂喝一聲:「長耳賊,向後看。」喝聲中腳一挑,挑起一塊船板,借木遁電射過去。   驢杵立即感應到雪槐神劍劍氣,不及前躍,身子一扭,霍地回身,他兵器是一根黃金杵,扭身便是一杵當頭猛劈,其勢若山,頗為了得,事實上驢杵在矮子國有第一大力士之稱,一杵之力,可碎萬斤巨石,在矮子國,從未有人敢與他正面硬碰。只可惜他今天遇上了雪槐,迎著驢杵黃金杵,也是一劍劈去,劍杵相交,一聲巨震,雪槐身子向後一飄,驢杵卻是一路觔斗,直跌入海裡。驢杵的黃金杵粗,未給雪槐神劍削斷,但兩力相撞,卻是敵不過雪槐神力。就在往下跌落中,驢杵仍鼓起眼珠子看向雪槐,顯然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比他力氣更大的,吃驚了,要把雪槐看清呢。   雪槐身子往後一飄,隨又閃電般撲下,神劍直指驢杵的驢頭,驢杵雖給他一劍劈入海中,但並未受傷,此時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驢杵情知接不下雪槐這凌空一劍,鬼嚎一聲,化道黑光飛掠出去,雪槐厲喝一聲:「哪裡走?」借水遁束尾急追,追出數里,旁邊一艘矮子盜巨艦上忽地一道邪光掠來,其勢如鞭,猛抽向雪槐,聲勢極厲,激起的勁風嗚嗚作響。   雪槐知道又是矮子盜中的邪功高手,不驚反喜,大旋身,迎著那鞭影一劍削去,扭過身來才發現,打過來的那鞭子不是鞭子,竟是一條活蛇,這蛇赤紅如火,全身披著鱗甲,鱗甲片片張開,有若刀鋒,蛇頭更是大張著,火紅的信子不絕吞吐,獠牙如鉤,可以肯定,無論是給它的鱗甲劃中還是獠牙咬中都絕不會輕鬆。這蛇的蛇尾握在一個妖艷的女子手中,正是縮頭龜二的三弟子玉骨蛇女,見雪槐窮追驢杵,便中途出手截攔。玉骨蛇女手中這活蛇鞭即得鞭之奇,又得蛇之毒,力道雖不如驢杵的黃金杵,威力卻還要大得多,但玉骨蛇女怎麼也沒想到,雪槐手裡的劍是天眼神劍,待察覺不妙時,早已劍蛇相交,但聞「察」的一聲輕響,蛇頭被天眼神劍輕輕削了下來。   「竟敢傷我寶蛇。」玉骨蛇女驚怒交集,猛地雙手伸開,十指戟張,一聲狂嚎:「萬蛇大法。」一聲叫畢,她眼耳口鼻七竅中突地鑽出無數蛇來,形狀不同,顏色各異,卻都大張著嘴,烏壓壓向雪槐撲來。   雪槐想不到她竟是滿肚子是蛇,雖驚不懼,冷笑一聲,神劍一絞,將所有撲過來的蛇盡絞為肉未。其實玉骨蛇女也是腦子不開竅,蛇鞭即敵不過雪槐神劍,肚中放出蛇來還不是一樣,徒自送死,玉骨蛇女見雪槐又破了她的萬蛇大法,更是驚怒,猛地雙手揪著胸前衣服一撕,將衣服扯開,露出雪白一對巨乳來,雪槐沒想到她竟如此不知羞恥,暗罵一聲,便要一劍從她胸口間插進去,劍往前一遞,卻見玉骨蛇女雙手托了自己雙乳,猛地一擠,竟擠出兩股乳汁來,箭一般猛噴向雪槐。   原來雪槐誤會了,玉骨蛇女露出雙乳不是不知羞恥,而是另有毒功,她雙乳中擠出的這乳汁不是乳汁,根本就是蛇毒。雪槐猝不及防,百忙中神劍急旋,將蛇毒盪開,但那蛇毒散發的毒氣卻仍直撲過來,透入鼻中,腦中立時一暈,身子不由自主一晃。   「倒也,倒也。」驢杵拖了黃金杵轉身,哈哈大笑,看了玉骨蛇女叫道:「師妹,還是你厲害。」口中讚著,雙眼卻緊盯著玉骨蛇女豐乳,一臉的色迷迷,玉骨蛇女大是得意,也不怕他看,咯咯嬌笑中,反將豐乳晃得上下亂顫,叫道:「看什麼,有膽子就上來咬一口。」   「不敢不敢。」驢杵忙將雙手亂搖,卻猛地驚叫一聲:「小心。」   玉骨蛇女自以為蛇毒毒絕天下,雖沒能直接噴到雪槐身上,但雪槐只要聞了蛇毒,也是必死無疑,她卻再想不到,雪槐學有能驅毒的青蓮咒,而碧青蓮種在他體內的千年青蓮子更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剋星,因此只是暈了一下,腦子立時便恢復了清明,便在玉骨蛇女得意的笑聲中,一劍閃電劈出,將玉骨蛇女一個身子劈為兩半。   「師妹。」驢杵哀嚎一聲,黃金杵對著雪槐猛砸過來,雪槐這時卻不再和他較力,神劍如電,疾刺驢杵咽喉,對驢杵砸過來的黃金杵則是不理不睬。雪槐神劍雖快,但驢杵起手在先,若雙方都不縮手,雪槐神劍刺進驢杵咽喉的同時,驢杵的黃金杵也一定會砸在雪槐身上,可以說是以命搏命。雪槐有進無退,驢杵卻沒有這份不要命的膽氣,百忙中收杵橫格。他功力本就遠不如雪槐,雪槐受自敬擎天的擎天劍又是天下攻勢最凌厲的劍法,這一取守勢,哪還有還手的機會,給雪槐唰唰唰一連七劍,殺得全身大汗,眼見再有一兩劍就要喪命在雪槐劍下,忽地又是一道邪光掠來,邪光中一刀急劈雪槐後背。這一刀勢勁力疾,功力比驢杵要強許多,卻是矮子盜主帥歪脖梨秀到了。   雪槐聞風辯形,反手一劍,急刺歪脖梨秀胸膛。歪脖梨秀號稱矮子國皇族第一高手,素來自負,且他這一刀還帶有很大的偷襲成份,但雪槐這一劍,又快又準,不但封死了他所有的進手招數,更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劍術之高,遠在他想像之上,一時間又驚又怒,暴叫一聲,斜身錯步,手中刀晃起如山刀影,鋪天蓋地壓向雪槐。   他一錯步,雪槐也轉過身來,以攻對攻,神劍如電,便從歪脖梨秀刀山中直殺進去。兩人以快打快,眨眼便拆了數十招,歪脖梨秀刀法確實了得,若論招數之精妙變化之繁複,雪槐的擎天劍確還頗有不如,但雪槐功力比歪脖梨秀要強得多,天眼神劍的殺氣更是凌厲無論,因此歪脖梨秀招數雖妙,還是漸落下風。驢杵先前給雪槐數劍殺落了膽,這時回過神來,提杵上來幫手,雪槐倒是不嫌多,神劍一劃,將兩人都圈在了劍光中,竟仍是招招進攻。   歪脖梨秀見兩人合力仍戰雪槐不下,心中焦躁,猛地虛晃一招,對驢杵叫道:「退後。」自己亦縱身後躍。驢杵知道他要用離魂刀邪功,聞聲急退。兩人這麼不敗而退,雪槐自然知道有詐,而且猜中必是歪脖梨秀要使邪功,卻是再無半分畏懼,仗劍疾追歪脖梨秀。   歪脖梨秀見雪槐趕來,正中下懷,忽地回刀,竟一刀插進了自己肚臍眼裡,這一刀進去,他肚臍眼裡咕碌碌便冒出七道黑氣來,剎時間將雪槐圍在中間。雪槐雖然不懼,卻也不敢大意,神劍急舞,護住自己身子,同時念動無唸咒,將一點靈光注入神劍天眼,便以神劍天眼看那黑氣,但見那七道黑氣飄飄忽忽,似散似聚,內中翻翻滾滾,似乎有無數冤鬼裹在其中,正在哭嚎呼喊。   雪槐天眼看得沒錯,歪脖梨秀這七道黑氣,正是借無數生魂練成的七股邪氣,名為「七煞離魂」,能迷人七竅,中者心志立迷,或成無魂殭屍,或死於歪脖梨秀刀下,只不過雪槐天眼神劍劍氣過於凌烈,邪氣近身不得,但這七股邪氣似實而虛,雪槐神劍雖利,卻是無從斬之,僵持中,雪槐腦中忽地現出骷碌鬼王幻影,叫道:「主人,這傢伙的邪功乃是以生魂練成,平日正是老奴的下飯菜,請主人恩准老奴出來飽餐一頓。」   雪槐大喜,叫道:「那你就吃吧,不過吃壞了肚子可莫要怪我。」骷碌鬼王狂喜抱拳,叫道:「吃不壞的,老奴腸胃好著呢。」從戒指中急射出來,凝成骷碌之形,卻裝出一副饞象,綠舌頭伸出來老長,一面圍著那七道黑氣急轉,一面不停咂嘴道:「香啊香啊。」猛一張嘴,一吸,一道黑氣便進了他肚子,拍拍肚皮,向雪槐做個鬼臉,復張嘴,一氣連吸,將餘下的六道黑氣全吸進了肚子裡,隨即挺了肚子,鬼爪子撫著,一副心裝意足的情形道:「好飽,好飽。」隨又誇張的連打了兩個飽隔。   雪槐眼見邪氣給骷碌鬼王吸盡,大喜,復見骷碌鬼王裝模作樣搞鬼搞怪,不由心中好笑,想:「這老鬼,倒也有趣,當日給他纏著,只想就此陰魂不散,不想陰差陽錯倒成了幫手,這些日子著實得他不少助力呢。」   不說他心中感概,卻說歪脖梨秀見破了邪功,又驚又怒,卻再不敢與雪槐相鬥,化一道黑光亡命逃去,驢杵自也跟著逃去。雪槐想要追,卻又擔心這一面戰場,因為他並不知道矮子盜中還有沒有邪術高手啊,他這一面,只狐女有點道術靈力,功力也是有限得很,萬一矮子盜更有高手,他追出去,這面卻大開殺戒,那就划不來了,只有放棄追趕之心,先顧了這面。   戰況一邊倒,矮子盜本就中伏心慌,隨又失了指揮,實力雖在雪槐艦隊之上,卻只是亂作一團,只看怎麼能逃出生天,根本未能組織有效的抵抗,更別說反擊。   到天黑時,海戰結束,雪槐軍大獲全勝,繳獲矮子盜巨艦七十餘艘,戰船百餘艘,同時撞毀戰船兩百餘艘,殲滅矮子盜至少六、七萬。雪槐軍也損失了戰船百餘艘,大都是被倉皇逃竄的矮子盜巨艦撞沉的,傷亡數千人。   大致清點了戰果,雪槐下令,回師鎮龜島。眾首領都有些不解,此時矮子盜新敗,正可趁勝追擊,去鎮龜島做什麼?鎮龜島上雖有矮子盜,但只要殲滅了矮子盜艦隊,島上的幾隻死魚自然跑不了。面對眾首領疑問,雪槐笑道:「放心,矮子盜艦隊跑不了,不會就此敗回矮子國去的,一定還會回來,鎮龜島是矮子盜在我天朝近海常年經營的一個據點,把它打掉,矮子盜從此沒了立足點,我們卻可以逸待勞。」   「有道理,矮子盜艦隊反正還要回來,我們就在島上等著就是。」大黑鯊等首領一齊點頭,當下揮師鎮龜島。矮子盜經營鎮龜年島已有數百年,儲存了大量糧食物資,常年有一萬矮子盜據守。島上形勢易守難攻,三面絕壁,只一面有一條窄窄的水道進島,極不好打,橫海四十八盜其實打過幾回,都是無功而返,大黑鯊等不願回師,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他們卻不知道,雪槐放著矮子盜艦隊不追,要先來打鎮龜島,沖的也就是這個原因。海戰不像陸戰,戰場過於廣闊,如果矮子盜不想決戰,想在茫茫大海上追殲矮子盜艦隊,還真是不容易,但矮子盜艦隊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遠涉重洋,後勤補給極其不易,必然指著鎮龜島上的儲存,已方先期打下鎮龜島,矮子盜艦隊的七寸就算是捏在了他手裡了,反之去大海上苦追矮子盜艦隊,萬一三追兩追撈不著,反給矮子盜繞上了鎮龜島,那時矮子盜內得補給外據險天,麻煩就大了。   雪槐從俘虜的矮子盜口中知道了矮子盜聯繫的方法,軍到鎮龜島,便命吹起號角,與島上矮子盜聯繫。國內有大艦隊要來,島上的矮子盜自然早就知道,但百里外剛剛發生的大海戰卻恰恰不知道,聽到號角,立時歡天喜地的出來迎接,一個有心,一個無意,更把敵人接進來,自失天險,矮子盜這仗還有什麼打頭?雪槐大軍一發動,立即便如風捲殘雲,不到半個時辰,島上萬餘矮子盜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當夜便在島上慶捷,酒到半酣,龜行波端了杯子到雪槐面前道:「雪將軍,我求你件事好不好,我想給這島子改個名,古話說將軍最忌犯地名,我姓龜,這島卻偏叫鎮龜島,這不存心跟我過不去嗎?」   雪槐想不到他還信這個,哈哈笑,點頭道:「當然可以,你想改個什麼名字?」   龜行波搔了搔頭,道:「我姓龜,所以這龜字還是要的,有了,就叫神龜島好不好?」   「不好不好。」石敢當卻在一邊大大搖頭,看了龜行波道:「龜大將軍,上次你不是說你不是烏龜嗎?神龜雖神,可還是烏龜啊。」   「有道理。」龜行波一時皺起了眉頭。   「我出個主意。」海冬青也來湊趣,道:「不如把兩個字倒一下,神龜改成龜神,龜神島,怎麼樣?」   「龜神,烏龜之神,那還不是一隻老烏龜?」龜行波攤開手。   「那沒辦法了。」石敢當海冬青相視搖頭,看了龜行波笑道:「可見你和烏龜是天生的緣份,想不做烏龜都不行。」   「烏龜大將軍也是不錯的啊。」「是神龜大將軍呢。」大黑鯊等眾盜一齊起哄,滿堂大笑,龜行波沒了辦法,苦了臉笑道:「看來真只有做烏龜了,誰叫我姓了這個龜姓呢,不過神龜大將軍也不錯,神氣洋洋啊。」說著挺胸凸肚,做出得意洋洋的樣子,頓時滿堂杯盞亂響,原來笑倒一片,打翻無數杯碗。   不出雪槐所料,歪脖梨秀雖遭挫敗,野心不死,三天後重整艦隊,直奔神龜島而來,雪槐揮軍出戰,此時歪脖梨秀有備而來,自然沒法再偷襲,乃是兩軍硬撼,繳獲矮子盜七十餘艘巨艦後,雪槐艦隊實力已不在矮子盜之下,更兼是得勝之師,氣勢如虹,信心百倍。   雪槐原以為歪脖梨秀會揮軍直殺過來,誰知卻在十里外紮住了,很顯然,歪脖梨秀即是野心不死,卻又畏軍怯戰,雪槐心中冷笑,揮軍猛殺過去,他心中肯定,只要一個猛衝,歪脖梨秀陣勢必亂,必敗無疑。   十里水程,眨眼即至,眼前現出矮子盜艦隊,雪槐下令擂鼓,便要一鼓作氣衝散歪脖梨秀陣勢,再分而殲之,金龍令旗剛剛舉起,忽地覺出不對,急令紮住艦隊,艦未停穩,百丈外海面突有一個水柱沖天而起,內中一個海怪,人身豬頭,騎在一個大白豬身上,正自仰天狂笑。這海怪騎的大白豬體形極為龐大,巨犀國的巨犀算大的,但還不到這大白豬的一半,其實體形大不算什麼,海裡的巨物多了去了,最怪的是海裡怎麼會有豬呢?   「是海豬怪。」雪槐身邊的黑鯊七一看清大白豬身上海怪的模樣,頓時驚叫出聲。   原來海裡真的有豬,這種海豬體形龐大,性喜吃人,碰上一般的小漁船,豬嘴張開,能一口將船身咬做兩截,碰上大船,便從海底直跳起來,藉著水力,能一跳十餘丈,再猛砸到船身上,它如此體形如此重量,十餘丈高砸下來,什麼船板經得起它砸?出海的漁民除非不碰上,碰上了鐵定船毀人亡,海豬怪則是海豬中的邪靈修練成精,邪功了得,能掀巨浪,不但在海上吃人,有時大風雨之時更借潮水上岸,一個小漁村往往給它一股水就打了去,東海漁民恨之切骨,也是聞之喪膽,凶橫如橫海四十八盜,同樣見之色變。   雪槐只知陸上有豬,不知海中有豬,但見了黑鯊七臉色神色,便知這海豬怪必是和獨角海鬼差不多的邪怪之流,非人力所能抗拒,當即念動金剛咒,猛地頓喝一聲:「是何邪怪,敢在前方攔路。」   第二十四章   不但黑鯊七,眾盜匪乍見海豬怪,都有些怕,但雪槐這一喝,聲聞十數里,當真如天雷震震,眾盜聞之,無不心神一振,而狂笑中的海豬怪卻是猛地一驚,收了笑聲,一雙豬眼向雪槐看過來,碧光幽幽,霍地一聲狂嚎,將身子一掙,化成一條大白豬,卻比他騎著的那大豬還要大上一倍不止,往前一衝,便向雪槐座艦衝過來,半途中張開大嘴,那嘴之大,足可吞下一條魚船,嘴中獠牙如刀斧,膽小的見了當真能嚇暈過去。不過嚇別人可以,嚇雪槐卻不行,雪槐冷哼一聲,縱身迎上,天眼神劍猛劈海豬怪巨嘴,莫看海豬怪巨嘴嚇人,只要給天眼神劍劈上了,必定一劈兩半。   眼見雪槐急迎過來,海豬怪前衝的身子卻猛地一停,巨嘴中突地冒出一股黑氣,黑氣中,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閃電般打向雪槐。這黑乎乎的東西粗若合抱,圓不圓方不方,實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說是內丹吧,那也太大了,內丹乃是精血之靈,不可能太大的,上次雪槐所見的火靈怪體形遠比海豬怪龐大,內丹也不過拳頭大,但若說不是內丹,這東西的來勢卻是極為兇猛,裹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可以說,若是給它實實在在的打中了,便以雪槐之能,也是有死無生。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呢?這東西叫豬寶,確實不是海豬怪的內丹,名為寶,其實是一些髒東西,豬貪吃,海豬也一樣,能吃的一口吞下,不能吃的如砂石毛髮之類也就口帶了進去,這些砂石之類的東西進了海豬怪肚子,沒法消化,積在肚子裡,卻給海豬怪以邪力凝成一團,因是日積月累慢慢凝成,這豬寶堅硬異常,乃是海豬怪最有力的一件武器,尤其是在對手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海豬怪突然在這裡出現,必定是歪脖梨秀請來的,自然也就知道雪槐有天眼神劍,它的嘴再大也擋不住雪槐的天眼神劍,之所以化豬用大嘴來咬,其實是要誘雪槐上當,然後好用豬寶打雪槐一個措手不及。世人看那豬憨憨呆呆,似乎是天下第一蠢物,其實大大的錯了,豬其實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海豬也一樣,這不,以雪槐之能,一見面也先中海豬怪一著暗算。   不過海豬怪雖狡猾,還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雪槐,雪槐眼見豬寶打來,避已無及,索性大喝一聲,天眼神劍照著豬寶便是一劍劈下,那豬寶也真是堅硬,以天眼神劍之利再加上雪槐神力,竟仍未能將豬寶劈開,只是劈得落向海中,而雪槐也給震得倒躍回艦上。   海豬怪眼見豬寶落向海中,急把豬舌頭一伸,那舌頭伸出竟有十餘丈長,將豬寶一卷,收回口中,隨又向雪槐打來,但這一回失了突襲之效,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雪槐一聲怒喝,仍是飛身迎上,當頭急劈,豬寶給他再度劈落,但他自己身子卻不退反進,一步追上跌落的豬寶,在先前劈開的缺口處再劈一劍,劈到第三劍,終於將豬寶劈做兩半。   他這三劍疾如閃電,海豬怪眼睜睜看著雪槐劍劈他的豬寶,卻是來不及救應,眼見豬寶給一劈兩半,又驚又怒又痛,張嘴狂嚎,全身豬鬃根根豎起,而雪槐卻已連人帶劍疾撲過來,天眼神劍直指他的豬頭。海豬怪知道架不住雪槐神劍,急往海中一鑽,他反應也算靈活了,但身子實在太大,頭進了海,大屁股還露在海面上呢,給雪槐一劍劃開老長一條口子,剎時間豬血飛濺。不過象海豬怪這種海中邪靈,入了水便更加靈活,雪槐想再補一劍,卻已追他不上,身子一拱便從雪槐劍底消失,再露出頭,卻已是數百丈外,對著雪槐不絕狂嚎,狂嚎聲中,海面突然像一鍋滾了的油,不絕翻騰起來,細看,卻原來是無數的海豬在水底下翻滾鑽穿。   驀地裡,海水發出一聲轟隆巨震,但見海豬怪巨大的身子直躍向空中,至少有三四十丈高下,在空中四肢張開,豬鬃戟立,血盆大口裡發出一聲裂天長嚎,再重重的摔在海面上,拍起驚天巨浪。隨著他這一跳,所有的海豬都跳了起來,此起彼伏,不住的跳,不住的叫,向雪槐艦隊直壓過來,聲勢之雄,比千軍萬馬還要驚心。   「總舵主,海豬要砸船,這是它們最拿手的,巨艦不要緊,戰船卻受不住。」黑鯊七驚叫。   雪槐雖沒見過海豬砸船的情形,但黑鯊七一說也就明白了,又驚又怒,然而面對那數也數不清的海豬,他手中雖有天眼神劍,卻也有一種無力的感覺,這就像在千軍萬馬的大戰場上,一人一劍,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   「戰船彼此靠攏,先往後撤,巨艦斷後,用箭射。」雪槐一連竄下令,電眼同時射向海豬怪,便要撲出去斬了海豬怪,若能斬了海豬怪,海豬必退,但心中並沒有太多把握,海豬怪挨了一劍後顯然有些怕他,若消極避戰,在水裡他還真追不上這種水中邪物。   剛要全力撲出,心中突有所覺,竟是就在自己座艦底下藏著一個邪物,且頗具邪力,不是一般的海怪。雪槐勃然大怒,竟敢鑽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也太猖狂了,將前撲的勢子一收,一點靈光注入劍眼,往下搜索,下定決心,劍眼一看清楚,立刻全力撲出,他可以肯定,在如此近的距離內,沒有什麼邪怪能逃得脫他的全力一劍。   劍眼剛往下一望,那邪怪卻從水底鑽了出來,是一頭瑩笑,色做金黃,似乎便是那夜被獨角海鬼踩在礁石上給雪槐無意中救了的那條金瑩笑,但雪槐也不敢肯定,因為他不敢確定海中金色的瑩笑就只那一條啊,不過他馬上就確定了,因為那金瑩笑穿出水後,在他座艦前優美的劃了個半弧,隨即面向著他,竟雙爪一抱,做個揖道:「雪將軍,那夜你救了我,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想救我,但我還是欠你一份情,所以今日我也幫你一次,咱們就算抵過了。」說著身子一扭,就在雪槐金龍艦前滑動起來,邊滑邊哈哈哈大笑,隨著他的笑聲,雪槐艦隊下的水裡,突然就鑽出無數的瑩笑,迎向跳過來的海豬。瑩笑遠比海豬跳得高,這時居高臨下往下滑,到海豬頭頂,雙爪一伸,便如老鷹抓雞,雖不能將海豬臨空抓起,但爪到處海豬立時便是皮開肉綻,痛嚎不絕。   金瑩笑這個幫手來得過於意外,雪槐一時間都呆住了,眼見瑩笑對付海豬大佔上風,不免又驚又喜,旁邊的黑鯊七更是狂喜萬分,難以置信的看了雪槐道:「總舵主,你什麼時候救了這瑩笑怪啊,這著棋子太妙了,用來對付海豬恰是剛剛好。」他還為雪槐是特意救的金瑩笑埋下伏筆呢,卻不知雪槐是完全的誤打誤撞。   那面海豬怪見突然鑽出個金瑩笑壞了自己的事,大怒,豬爪指了金瑩笑嚎叫道:「金瑩笑,你敢和我做對,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金瑩笑哈哈大笑,叫道:「我就和你做對了,怎麼樣吧?我不但和你做對,還想要嘗嘗你這老豬精的肉味呢。」狂笑聲中,身子往上一鑽,直鑽起有百餘丈高,隨即往下一滑,便向海豬怪滑去。   海豬怪勃然大怒,也是一聲狂嚎,往上一跳,有四五十丈高下,雖已驚人,比金瑩笑還是矮得太多,眼見金瑩笑居高臨下飛撲下來,海豬怪身子忽地直立,巨嘴大張,這麼一來,金瑩笑再撲下去,倒像自己送到他嘴裡去一般,這面船上黑鯊七已經是把金瑩笑算做自己一邊呢,頓時就擔心的驚呼起來,驚呼聲未落,卻見金瑩笑飛撲的身子在到海豬怪巨嘴前丈許處時,腦袋突地往上一抬,帶著身子筆直上竄,而他尾巴上拖著的金色瑩球劃一個弧,卻狠狠的砸在海豬怪肚子上,炸出丈許方圓一圈金光。   這一球打得重,但聞海豬怪一聲慘嚎,巨大狼亢的身子在半空中翻翻滾滾直飛出去,騰的一下摔在了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隨即往水下一鑽,帶著一蓬水線飛速逃去,金瑩笑尤自不肯放手,哈哈狂笑道:「老豬精,哪裡走。」疾追出去。   海豬怪這一逃,手下徒子徒孫各自慌神,立即四下亂竄,海豬逃瑩笑追,這些海中邪怪在水裡的速度都是極快,只一眨眼,剛才還天昏地暗的海面一下子又波平如鏡了,若非親眼見著,真難以想像方纔這裡還有萬千海怪在大戰。   海豬怪敗走,歪脖梨秀不敢接戰,立即率了艦隊後撤,雪槐也不追趕,下令回神龜島。他可以肯定,矮子盜貪濫成性,即遠涉重洋而來,且還有和巨犀的盟約,無論如何是不肯就此撤回去的,即會自己送上門來,那又何必去追,就在島上以逸待勞不更好?回島說了自己的想法,眾盜無不贊同。   又是幾天,並不見矮子盜艦隊的影子,看來歪脖梨秀技窮了,再找不到幫手。留意矮子盜的同時,雪槐也分出大部份心神來搜索青蓮花,但始終不見蓮影,狐女也說沒見著,讓雪槐傷感不已,青蓮花如此靈異,必與碧青蓮有關,到底是她復活了,還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雪槐無從猜測,但無論如何,碧青蓮都該出來見他一面啊。   想到碧青蓮,雪槐倒有著窮追歪脖梨秀將之殲滅的衝動,殲滅了歪脖梨秀艦隊,他就可以去青蓮觀問個清楚了,他本來是想先打敗矮子盜艦隊滅了矮子國後再去與碧青蓮長相廝守,但征討矮子國要到九十月間秋風起時風勢才順,心中存疑,如何還等得那麼久,無論是怎樣,一定要問得踏實,才能安心。   眨眼過了七八天,這天雪槐正與眾盜議事,突有哨探來報,說海面上突然現出城郭來,而且有矮子盜在攻打。海面上突現城郭,無非是海市蜃樓的幻象,眾盜見得多了,本不想出去看,但聽到矮子盜三字,倒一齊動心,當下和雪槐一起出來看,誰知一看卻是個個勃然大怒,但見海面上果有一座城郭,像極了天朝國都天安城,這時卻給矮子盜攻破了,矮子盜在城中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城中百姓哭聲動地。   海市蜃樓景象雖奇,一般都虛而不實,這般明擺擺現出矮子盜攻破天安城的景象,必是矮子盜邪法,存心是要刺激雪槐大軍,雖明知是計,但眾盜還是哇哇怒罵,雪槐也是氣血上衝,殺心大起,運劍眼看去,但見一股細細的黑氣從海面上直牽出去,海市蜃樓幻象便是這黑氣生成,順著黑氣看過去,數十里外,果有一個邪怪,卻是個紅衣女子,黑氣便是從她口中噴出。這紅衣女子十分邪異,雪槐的劍眼一掃過去,她竟就驚覺了,立即收了黑氣,回頭就走。   雪槐如何容得她走,厲叫一聲:「哪裡走。」借水遁疾趕過去,眾盜知道他是去追邪怪,眼見他身子一動,海市蜃樓幻象即時消失,即皆讚歎,就中只一卦准卻突地臉上變色,從懷中取出拐子馬繫在腳上,一拐一拐急追出去,眾人雖聽得雪槐叫一卦准做師父,卻誰也不當真,因為不少人請一卦准算過卦,實在是不准,一個卦也算不準的人,如何做得雪槐師父?卻再也想不到,一卦准竟真有道術,一時驚呼聲更是如雷哄響。   石敢當驚歎道:「我一直以為一卦准師父不過就是個江湖騙子,再想不到他真有道術,可見雪兄弟身邊的人,實在是一個都輕視不得。」   龜行波找一卦准算過好幾卦,沒一卦准的,這時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卦准師父的卦不准,原來是故意的,真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請一卦准算過而一概不准的人這時均一齊點頭,深以為然,卻又哪裡知道,一卦准真的就是一卦准,偶然心血來潮准一卦,其它是一概不准。   雪槐去勢如電,一卦准掐得幾個指頭來,他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也全不知道一卦准在追他,全副心神,全在那紅衣女子身上。雪槐遁術快,但那紅衣女子也不慢,且起步在先,雪槐一時半會還真追趕不上,只以一點靈光緊攝著那女子邪靈,不使走脫。對殲滅歪脖梨秀艦隊,雪槐並不著急,但對歪脖梨秀請來的邪魔鬼怪,卻是下定決心窮猛打,滅得一個是一個,因為戰場硬撼,雪槐相信橫海四十八盜不會輸給天下任何人,惟一能給四十八盜帶來損害的,就是這些邪魔鬼怪,例如前幾天的海豬怪,若不是金瑩笑這個意外的幫手,實難想像會有怎樣的損失,雪槐當時雖下令用箭射,事實上後來問過,知道海豬皮特別厚,一般的箭很難穿透,根本射不退跳過來的海豬。   雪槐一追數百里,突地失去紅衣女子邪跡,急運劍眼看過去,卻見一個島,島並不是很大,卻是開滿了桃花,鮮紅粉白,好看煞人。   「這必是那邪怪的老巢了。」雪槐心中暗暗思忖,運劍眼搜那島,只見島上桃花從中,掩映著一座不大的建築,似乎是一座道觀,道觀也不是很大,但觀中卻蘊含著一股極強的力量,以雪槐今日的功力,運劍眼竟是看不進去。   「這邪怪老巢中藏著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大力量?」雪槐又驚又疑,卻並無畏懼,縱身便要上島,卻忽地心中一動,原來感應到了一卦准,心中奇怪,想:「師父怎麼跑來了,看他的情形,急急火火的,莫非出了什麼事?」疑惑中,一卦准已趕了上來,雪槐叫一聲師父,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卦准先不答他,卻向那島子左看右看,又雙手亂掐,點頭道:「是了,是了,這島果有古怪。」看向雪槐道:「別人沒事,你有事,剛才我替你算了一卦,你今日有大難,不死也要脫層皮,所以才沒命價趕來,還算來得及時,也算你小子福大命大。」   他這話雲裡霧裡,雪槐微笑,道:「原來師父替我算卦來,這島子怎麼了?師父算出有什麼古怪嗎?」   「什麼古怪我不知道。」一卦准看他咪咪笑,頓時就鼓起眼,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今日之難就應在這島上,所以不管你信不信,今日你絕不可以上這個島。」   對一卦准的卦,說老實話雪槐是不大信的,但看一卦准急火火趕來,也是為了他好,至少這份心意難得,便正色道:「師父,你算得沒錯,這島子是有古怪,因為它是一個邪怪的老巢,我上島去,就是要去斬了這邪怪,我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我有天眼神劍在手,相信我,不論那邪怪多麼了得,我也一定能斬得了它。」   雪槐一臉正色,一卦准倒不鼓眼了,卻急得頓足,道:「我知道你還是不信我的卦,我也知道你那長眼睛的劍確實了得,但這次卦象真真不好,實在是險惡之極啊,聽我的,不要上島,好不好?」   他如此情急,雪槐一時倒為難起來,想了一想,看了一卦准道:「師父,你說卦象到底是如何不好,我會死在這島上嗎?」   「這個。」他這麼問,一卦准呆住了,略一猶豫,道:「我多次算過你的生死,你小子的命極怪,千劫百難,但就是死不了,所以這次。」說到這裡,向雪槐臉上細細看了兩眼,道:「照理說你是死不了,可這卦之凶險,我真的從來沒見過。」   「死不了就沒關係。」雪槐斷然搖頭,道:「師父,我知道你為我好,我也不是硬不聽你的勸,但卦中越凶險,我就越應該上島,因為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身後有十幾萬人,這島上邪怪明顯是衝著我們艦隊來的,如果我斬不了這邪怪,那整個艦隊就會有危險,為了艦隊,不論付出任何代價,我一定得上島。」   聽了他這麼說,一卦准知道再勸他不轉,搖了搖頭,道:「你這臭小子,你知道你的命為什麼千劫百難嗎?就是這脾氣臭啊。」   「師父,謝謝你。」雪槐誠懇的看著一卦准,道:「不必為我擔心,我有天眼神劍在手,沒事的。」   「你是這麼個臭脾氣,我還能說什麼?」一卦准再搖了搖頭,看著雪槐轉身,卻又猛地叫住他,將肩頭的阿黃拋了過來,道:「帶上阿黃,你不要小看阿黃,我幫它算過,這臭貨的命雖然臭,卻是臭而硬,和你剛好是一對呢。」   他竟給黃鼠狼算命,雪槐大感好笑,卻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接了阿黃,笑道:「好吧,即然我們是一對臭蛋子,那就一起上島去,將這香噴噴的桃花島鬧成一個臭花島。」縱身上島,到那道觀門前,略停一停,邁步就跨了進去。   雪槐一進道觀,海中猛地竄出三股水柱,上立著三個人,一個便是雪槐跟蹤追來的紅衣女子,另兩個一個是歪脖梨秀,一個是驢杵,三人哈哈狂笑。一卦准突見海中鑽出三個邪怪,大叫一聲,轉身急逃,但歪脖梨秀三個如何肯放他走,三面一圍,頓時將一卦准圍在了中間。   一卦准仗的就是腿上拐子馬,三面合圍拐子馬突不出去,再無辦法,暗叫一聲:「想不到我一卦準死在這裡,慢來,且算一卦看,倒看我這臨死一卦准也不准。」掐指一算,卻是又驚又疑,大叫道:「看卦象我不會死在這裡啊,可這會兒難道還有誰會救我不成?唉,臨死一卦都不准,真是臭啊。」便要閉目待死,眼睛剛要閉上,眼前青光一閃,面前突然多了一朵青蓮花,將他一托,一下子托出了歪脖梨秀三個的包圍圈。   「原來真有救星救我,我這臨死一卦很準嘛。」跌坐在青蓮花中,一卦准驚喜大叫,卻猛叫一聲不好:「啊呀,我的卦即然這麼準,雪槐那臭小子有難了。」   歪脖梨秀三個眼見青蓮花一閃便沒了蹤影,都是又驚又怒,歪脖梨秀看向那紅衣女子道:「桃花水母,這青蓮花是什麼來路,你知不知道?」原來這紅衣女子竟是在東海與獨角海鬼齊名的桃花水母,可惜雪槐不識。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搖了搖頭,眼中有驚異之色,想了一想,看向歪脖梨秀道:「關係不大,你們要的只是雪槐,這人走了有什麼關係,我可以保證,雪槐死定了。」   「我就擔心這突如其來的青蓮花能救這人,也就能救雪槐。」歪脖梨秀臉上露著擔心。   「絕不可能。」桃花水母斷然搖頭,道:「沒有任何跨進桃花觀的人還能出來,從來沒有。」   聽她說得肯定,歪脖梨秀不好再說,轉眼看向桃花島,道:「那桃花觀裡到底有什麼,為什麼這麼厲害?」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再次搖頭,也轉眼看向桃花島,眼中有著驚懼之色,道:「我只知道但凡進觀的人,不論他有多高的修為,從來都有進無出。」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驢杵,道:「我以前好像見國師來過一次桃花島,但在觀前就止步了,沒有進去,國師是不是知道裡面是什麼?」   「不是一次,是三次。」驢杵也看向桃花島,臉上有驚懼之色,道:「第三次師父在觀前站了三天,終是沒有進去。」   「裡面到底是什麼?國師說了沒有?」歪脖梨秀急問。   「鏡子。」說了這兩個字,驢杵卻停了一停,道:「好像裡面是一面鏡子,但我也不敢肯定,因為師父並沒有明說。」   「絕不可能是鏡子。」聽他這麼說,歪脖梨秀大大搖頭:「鏡子有什麼可怕?」他看向桃花水母,道:「你說是不是,鏡子有什麼可怕的,你會怕鏡子嗎?」   桃花也搖頭:「不可能,怎麼可能只是一面鏡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驢杵搔頭,道:「我也只是聽師父自言自語,猜的。」   「算了。」歪脖梨秀搖頭:「管他是什麼呢,總之雪槐死了就好。」看向桃花水母,道:「這次多謝你了,你想進魔女宮的事,我自會轉告國師,國師一定會答應的。」原來歪脖梨秀自己打不過雪槐,請來的海豬怪又給金瑩笑打敗,便來請桃花水母相助,交換的條件是他日縮頭龜二進魔女宮時,帶桃花水母進去。魔女宮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但不在東海而在碧浪海,歷代為魔女所居,據說宮中有一顆魔龍珠,任何人只要進宮給珠光一照,便可獲得魔龍的魔力,本來魔女宮為魔女所居,別人也不敢有幻想,但最近千餘年來一直有傳說,說最後一代魔女愛上了人類最偉大的戰士天虎,不惜違犯誓咒與天虎成親,以致身死魂滅,魔女宮已沒有了主人,因此近千年來只要知道的海中魔靈,無不千方百計想進入魔女宮,只是誰也打不開魔女宮的宮門,桃花水母知道縮頭龜二邪功了得,借這機會,便提出了這個要求,歪脖梨秀代縮頭龜二開口,空頭人情,自是一口答應,所以桃花水母才出馬將雪槐誘進了桃花觀。   「那就太好了。」聽得歪脖梨秀重複諾言,桃花水母大喜,道:「也只有國師通天徹地的神功,才可打開魔女宮的大門,只盼國師早日功成出關。」   「快了,耐心等著吧。」歪脖梨秀說著一拱手,與驢杵轉身而去。   外面的事,踏進觀中的雪槐一概不知。雪槐不太信一卦准的卦,但心中的感應是實實在在的,這道觀中蘊藏的力量確是十分驚人,因此心中不敢輕忽,一進觀便念動無唸咒,自己雙眼不用,將一點靈光注入神劍劍眼,運劍眼急搜。照理說,無論什麼邪怪,在天眼神劍的劍眼下都絕對藏身不住,但奇怪的是,劍眼一搜,卻不見半個人影,而最讓雪槐驚異的,是他明明能感應到這觀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卻就是無法確定這股力量具體來自什麼地方,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說有什麼幻術瞞得過雪槐眼睛那並不稀奇,可他運的是劍眼啊,什麼邪怪,竟讓天眼神劍的劍眼也看他不透?   雪槐心中驚異,索性不借劍眼,就用自己眼睛來看。殿並不大,也沒什麼東西,就一個香案幾尊神像,那些神像非佛非道姿態怪異,從所未見,但雪槐細細感覺,瀰漫於觀中的那股巨大力量並不是從神像身上傳來,這可真是太奇怪了,雪槐百思不得其解,眼光一轉,卻忽地注意到了香案上的一樣東西,那是一面鏡子,就擺在香爐的旁邊。以靈力感應來說,這面鏡子並無特異之處,雪槐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哪處神廟的香案上會擺一面鏡子的,事若反常必有奇,這觀中如此古怪,這反常的擺上香案的鏡子自然不能不引起雪槐的注意。   但細看那鏡子,也並無出奇之處,就是一面古銅鏡,連著座子約有一尺多高,樣式雖然古拙,並不怪異,和尋常大戶人家用的鏡子並沒有兩樣,可為什麼會擺在這香案上呢?   第二十五章   從前面看不出什麼怪異,雪槐走過去,要繞到後面看看,離得近了,卻突然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雪槐已經好久沒照過鏡子了,這時看鏡中的自己,鬍子拉碴,眼眶深陷,說實話,第一眼裡,雪槐並沒有認出那是自己,因為印象中的自己,並不是這個樣子。弄明白鏡中人就是自己,雪槐一時有些發呆,無數的人和事閃電般從腦中掠過,義父,夕舞,碧青蓮,影像纏繞,百感俱齊。夕舞嫁去了巫靈做王妃,碧青蓮更香消玉殞,而他心中最敬重的義父卻視他如陌路,所有這一切啊,不就明明白寫在這張臉上嗎。   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雪槐突然有些頭暈,恍恍惚惚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突然間有人影一閃,竟然是夕舞,夕舞直撲到他懷裡來,哭著,死死的抱住他,雪槐又驚又喜,也死死的回抱住夕舞,連聲說對不起,夕舞卻不聽他說,而是抬起頭吻住了他的唇,夕舞的唇熱得像火一樣,身子更像蛇一樣在他懷中扭著,雪槐只覺全身著火,不顧一切,伸手解開了夕舞衣服。突然間聽到怒吼如雷,卻是巫劍執劍闖了進來,大罵夕舞不貞,要殺夕舞,夕舞縮在一邊,眼見就要喪生在巫劍劍下,雪槐急了,伸劍要格開巫劍手中的劍,但劍鋒一偏,卻一下子刺進了巫劍胸膛,然後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只有巫劍的屍體躺在那裡,雪槐心中充滿自責,猛地舉劍,刺向自己胸膛。   雪槐手上猛地傳來一陣劇痛,他大叫一聲,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是發了一個白日夢,但說是夢又不全是夢,因為他竟真的要撥劍自殺,幸虧阿黃靈性,見他情形不對,及時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將他咬醒了過來。   「如果沒有阿黃,這次就糟了。」看著手腕上淋漓的鮮血和手中倒持的寶劍,雪槐心中怦怦亂跳,但這時也明白這鏡子確有妖異,否則他如何會平白髮夢,更會在夢中自殺,自是這鏡子做怪。   「妖孽,你原形已露,受死吧。」雪槐狂吼一聲,雙手舉劍,便要一劍將鏡子劈碎。   「慢著。」突地有喝聲響起,隨著喝聲,觀中多了一個道士,這道士看來極老,一把白鬍子一直拖到了膝蓋下。   「你是何方妖孽?」雪槐冷眼而視,喝問,老道身上,並無妖異之氣,但這老道遲不出來早不出來,偏在他要劈這鏡子時就出來了,必然也不是好路數。   那老道倒呵呵笑了起來,道:「年青人不要給人亂扣帽子,你哪裡看出我是妖孽了?」   雪槐並不為他假笑所迷,冷喝道:「你和這妖鏡是一路,不是妖孽是什麼?速速報名,我劍下不斬無名之輩。」   「無名之輩,呵呵,我老道還真是無名之輩,一直以來都叫我磨鏡老人,你也這麼叫好了。」磨鏡老人呵呵笑著,向那鏡子一指,道:「我和這鏡子是一路不假,但你從哪裡看出這鏡子又是妖孽了?」   「這鏡子惑人神智,如何不是妖孽。」   「是嗎?」磨鏡老人又笑,卻忽地向雪槐手中天眼神劍一指,道:「據老道所知,你手中天眼神劍見到它想殺的人就會自己叫起來,你聽到它叫了嗎?」   他這話一下就把雪槐說愣了,是啊,天眼神劍靈異非凡,這鏡子和磨鏡老人若真是妖孽,它必然會叫,可它並沒有叫,雪槐忍不住看向劍眼,卻見劍眼緊閉,那情形,像是睡著了,又仿製像是對磨鏡老人和鏡子不屑一顧,懶得睜開眼睛。可這鏡子明明能惑亂人的神智啊,雪槐有親身體驗的,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想不明白了是吧?」磨鏡老人笑,道:「我告訴你吧,這鏡子不是妖鏡,而是神鏡,本名照心神鏡,一般的鏡子,只能照得人的臉,但這照心神鏡,照的卻是人的心,人性虛為,天地鬼神俱不可測,但瞞天瞞地瞞神瞞佛,卻無論如何瞞不過自己,而這照心神鏡,就能把人的本心照出來。」   「照心神鏡。」雪槐看著鏡子,暗自嘀咕:「難道剛才不是它迷惑了我的神智,而根本就是我自己心中所想?」回思剛才夢中的情節,霍地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嗎?夕舞不肯原諒他,嫁給巫劍,他雖無法阻攔,但內心裡仍時時在盼望著夕舞能原諒他,再重新回到他懷裡來,夢中夕舞突然出現撲到他懷中,不正是他日思夜盼的嗎?而夕舞已經嫁給了巫劍,再來找他,便是偷情不貞,巫劍執劍來殺,正是他下意識的擔心,他為保護夕舞殺了巫劍,便是姦夫殺了親夫,為世所不容,那時候,他除了自殺,再沒有第二條路。   是的,夢中的一切,正是暗藏於他心中的想法。   想得明白,雪槐忍不住駭異的看向照心神鏡,竟能把人暗藏於心底甚至有些是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想法全照出來,確實是太不可思議了。同時臉頰也不禁有些發燒,他自負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其實內心裡卻還是有許多陰暗的見不得人的念頭,別人看不出來,可瞞不了這照心神鏡。   磨鏡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到也不必自責,所謂君子,倒也不是見色不迷,見財不惑,只不過是能以義理克制自己而已,聖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完全無情夫欲,那就是石頭了。」   雪槐忙抱拳,道:「多謝前輩教誨,雪槐受教了。」   「年青人不錯。」磨鏡老人點了點頭,道:「看來你和神鏡頗有緣份,神鏡不僅僅能照出人的心,更能把人的心放開,平日看見美女只敢在心裡想著抱一抱的,到神鏡裡就真的敢抱一抱,平日看見別人袋中的錢物只能偷想拿過來,在神鏡裡就真的能拿過來,在神鏡裡,一切都可能隨心所欲,最終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撥,千百年來,從沒有照過神鏡的人還能從鏡中醒來,所以桃花水母才引你來照這鏡子,卻怎麼也想不到,你帶的這黃鼠狼竟能在最關健之時咬醒你,真是不可思議。」   「是這樣,今日若沒有阿黃,我一定會在鏡中迷失自己。」雪槐點頭,輕撫阿黃頭皮,又想到一卦准,想:「別說,師父這一卦還真是神卦,可不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嗎?」心中對一卦准大是感激。   「即是有緣之人,神鏡該有份心意。」磨鏡老人看向雪槐,道:「你再向鏡中看。」   雪槐微一沉呤,坦然看向鏡中,磨鏡老人卻忽地幻現在鏡中,不過雪槐這時也明白了,所謂磨鏡老人,十九便是照心神鏡。磨鏡老人兩眼如電,直射向雪槐眼中,道:「天地之初,開劈鴻蒙,照心神鏡曾看到三十六幅星圖,此三十六幅星圖各含玄機,秘不可測,因你有緣,我便讓你也看看這三十六幅星圖,至於是得是失,是福是禍,還要看你的機緣,我並不能擔保,你願看嗎?」   雪槐心中怦的一跳,磨鏡老人說得如此鄭重,這天地之初的三十六幅星圖絕非等閒,當即鄭重點頭,道:「我願看。」   「好。」磨鏡老人一點頭,消失不見,鏡中卻忽地現出一幅星圖,雪槐定睛看去,但見繁星點點,也看不出個什麼玄機,就和夏夜裡看星星一樣,平常得很,正自疑惑,突地一陣暈眩,天旋地轉,那星圖卻像潮水一般,向他身體內灌進來。雪槐大叫一聲,想要閉上眼睛,卻發現全身盡已麻木,動彈不得,但同時間左臂上卻猛地一跳,那種情形,就恍似籠中的猛虎想要跳出來一般,那種跳動的力量極為巨大,撕扯得他手臂生生作痛,心中暗驚:「難道星圖竟能激發我左臂被封印封住的神秘力量?」一時也不知道是擔心還是期待,灌進他身體內的那股力量卻越來越猛,脹得他身子難受無比,太陽穴狂跳,猛地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槐悠悠醒轉,一時間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是在鏡前看星圖,想到星圖,腦中流水般掠過一幅幅星圖,剛好三十六幅,不過這次在腦中看到星圖,倒是沒有異象出現。   「你沒事吧?」是磨鏡老人,擔心的站在他身邊。   「我沒事。」雪槐爬起來,覺得身子有些發飄,除此倒沒有別的感覺,磨鏡老人細看他臉色,點了點頭,道:「沒事就好,三十六幅星圖已在你身上打下鉻印,我只希望它們帶給你的是福非禍。」說著退入鏡中,消失不見。   「多謝前輩。」雪槐深深一揖,隨即轉身出觀,卻發現天早已黑了,方要離島趕回神龜島,心中忽地生出感應,運劍眼急看,正是先前誘他來島上的紅衣女子,這時他已知道是桃花水母,大喝一聲:「妖孽,納命來。」   桃花水母認定雪槐必死,突見他現身,驚得魂飛魄散,不敢與鬥,打個水花,扭身就走,雪槐急欲借水遁追去,左側海面上,突地靈光一閃,現出一朵青蓮花來。   「青蓮。」雪槐驚喜狂叫,不追桃花水母,轉身掠向青蓮花,他身子一動,青蓮花卻向後急退,雪槐大急,叫道:「青蓮,你為什麼躲著我?等等我啊。」加速追去,但青蓮花掠行速度極快,雪槐雖竭力追趕,始終隔著十餘丈距離,一追數百里,青蓮花忽地消失不見。   「青蓮,我知道一定是你,你為什麼躲著我啊?」雪槐遍尋不見,情急大叫,卻忽地聽到狂笑聲,聽聲音,像是獨角海鬼的,急運劍眼看去,但見十餘里外的海面上,狐女獨駕一艘小船,正與獨角海鬼相鬥,狐女左手托著靈蛇珠,右手執短劍,獨角海鬼則繞著小船不停的打轉,邊轉邊狂笑不絕,隨著他的狂笑聲,一個個滔天巨浪不絕打向狐女小船,但狐女雙足踏定小船,雖在浪頭中高低起伏,小船卻始終不見頃翻,獨角海鬼一近,劈手便是一劍。   雪槐看得清楚,又驚又怒又是疑惑,他早知狐女有道術,但與獨角海鬼相較可差得太遠,可看獨角海鬼情形,卻似乎怕了狐女手中寶劍,這可有些奇怪,不過這時也來不及多想,飛身掠去,而就在他身子一動,那面情勢卻變,獨角海鬼似乎鬥出了真火,手一揚甩出了長鞭,一鞭向狐女抽下,狐女不敢硬架,將身一閃,獨角海鬼那鞭打在船身上,頓時將小船抽作兩截,狐女身子一斜,急踏住一塊大些的木板。   獨角海鬼哈哈狂笑,道:「美人兒,乖乖跟我去吧,我已經很留手了,別真打出我的真火,一鞭就要了你的小命兒。」   狐女這時已只踏著一塊船板,她海邊出生,水性了得,且又習有道術,但也立身不穩,她也知道獨角海鬼說的是實情,她雖借了靈蛇珠之力,與獨角海鬼差得終是太遠,情知難以倖免,怒叫一聲:「獨角海鬼,狐女不敵,有死而已,絕不會叫你如願的。」叫聲中左手一揚,將靈蛇珠向獨角海鬼急打過去,同時間身子一縱,身劍合一,跟在靈蛇珠後頭刺向獨角海鬼。   靈蛇珠乃靈蛇內丹,內蘊巨力,狐女這些日子日日以之修練,雖不能將珠中丹力化為己有,但卻已能激發珠中丹力為己所用,獨角海鬼也正因為感覺到靈蛇珠力道了得,才不敢輕易下手擒拿狐女,這時狐女情急拚命,連人帶珠捨命一擊,其勢如電,獨角海鬼避已無及,驚怒之下狂性大發,驀地一聲狂嘯,雙掌一併,擊向靈蛇珠,想他這一擊是何等力道,靈蛇珠給他巨力擊得猛然回飛,正打在飛撲過來的狐女胸脯上,將狐女身子打得倒飛回去,半空中鮮血狂噴,隨即下落,眼見要落到海裡,忽地靈光一閃,現出一朵青蓮花,將狐女身子托住。   這時雪槐堪堪趕到,急怒欲狂,身劍合一,迎著獨角海鬼急刺過去。獨角海鬼一打傷狐女便跟著撲上,想要趁勢拿下狐女啊,卻突見雪槐撲至,鬼叫一聲,如飛而退,他雖為水中邪靈,但這一急進中轉為急退,仍是慢了許多,而雪槐又是下了死心要殺他,如何肯讓他走,一見他退,天眼神劍立時脫手飛出,若是隔得遠,以獨角海鬼在水中的靈動,雪槐這一劍未必能傷得了他,但距離實在太近了點,獨角海鬼幾乎來不及閃避,天眼神劍已穿心而過,獨角海鬼長聲慘嚎,頂上獨角瞬時間發出巨大的閃光,將黑暗的海面照得通亮,隨即熄滅。   殺了獨角海鬼,雪槐急跳上青蓮花,不見碧青蓮,這時也無暇多想,先救狐女。   狐女受傷雖重,神智未失,突見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雪將軍,是你。」眼淚噴湧而出。   「是我,族長。」雪槐點頭,感覺到狐女心脈微弱之極,急道:「好了,沒事了,不要擔心。」一手抱了狐女,一手按向狐女丹田,要輸入神劍靈力給她療傷,但狐女卻猛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激動的道:「大哥,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叫月影,你叫我月影好不好?」   雪槐連忙點頭,道:「好的月影,你別激動,放鬆心情,我給你療傷。」   不要狐女激動,狐女卻更激動,緊緊握了雪槐的手,叫道:「大哥,你不要浪費靈力了,我的傷太重,我要死了,但臨死之前,有一句話我一定要跟你說,這句話石大哥老早以前就要我說了的,我一直不敢開口,但我今天一定要說出來,大哥,我喜歡你。」狐女一直苦戀雪槐,但生性衿持自重,不敢說出口來,而今夜自付必死,終於再不顧一切,頃吐心意,說完最後四個字,她面泛潮紅,兩眼更似有火在燒,仿似那一會兒傷勢盡去,她本秀美,這時更是美艷無鑄。但雪槐卻暗叫不好,他握著狐女的手,感覺到狐女心脈中猛地一跳,隨即越來越弱,那一刻的美艷,只是迴光返照。   「月影,月影。」雪槐急按住狐女丹田,將神劍靈力輸入,狐女的眼光慢慢黯淡,卻仍死死的看著他,道:「大哥,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喜歡的,我一直都喜歡你。」雪槐急叫,將神劍靈力不絕輸入,但卻發現平日靈驗無比的神劍靈力這時竟不起作用,狐女生命仍在一點點逝去。   「大哥,就算你是安慰我,我也很高興。」狐女面上掠過一絲滿足的微笑,慢慢閉上眼睛。   「月影,月影。」雪槐大叫,將天眼神劍靈力加倍輸入,卻覺狐女體內空蕩蕩的,神劍靈力雖強,卻找不到受力之處,早在碧青蓮死時雪槐就發覺,天眼神劍並非萬能,心脈未斷確實什麼傷都可以治,而且效驗若神,但心脈若斷則回天無力,而他能明顯的感覺到,狐女心脈在激動中最後一下大跳後,已經斷了,心中剎時間冰涼一片:「難道月影也要離開我了。」一直以來,雪槐都在躲著狐女的愛,雖明知狐女苦戀著他,為他憂傷為他消瘦,卻忍心裝作視而不見,但在這一刻,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狐女生命一點點逝去,雪槐心中,負疚和悔恨潮水般湧來。   「為什麼你不能接受她的愛,她是多好的女孩啊?雪槐,你為什麼要傷害她?」抿心自問,雪槐淚如泉湧。   「我的槐哥終不是冷酷無情的人,否則我都不要再見你了呢。」是碧青蓮的聲音,清清楚楚。   「青蓮。」雪槐急抬頭,四下卻不見碧青蓮的身影,但他確信自己絕不會聽錯,大急,叫道:「青蓮,你在哪裡,你為什麼要躲著我啊。」   「我就在你眼前啊,你自己看不見,卻還要亂怪人,原來我的槐哥是這樣的一個人啊。」碧青蓮輕笑。   這回雪槐聽清楚了,循聲看去,但見一瓣蓮尖上,沾著一滴露珠,露珠裡竟又有一朵蓮花,碧青蓮就盤膝坐在蓮花上,正對著他笑呢。   「青蓮,原來你真的復活了,謝謝蒼天厚土。」重見碧青蓮笑臉,雪槐喜得一顆心直要炸開來,但伸出手,卻又縮回,碧青蓮在那小小的露珠裡,想要抱她親她,卻是不可能,心中急不可抑,叫道:「青蓮,你出來啊,別躲在露珠裡。」   「我也不想躲在露珠裡,但我出不來。」碧青蓮眼中也是深情無限,卻是搖頭苦笑。   「為什麼?」雪槐大奇:「你即然復活了,為什麼不能從露珠裡出來?」   「這要怪你自己。」碧青蓮臉上露出嗔怪的神情,道:「誰叫你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給我,若是右手中指的血,那我早就來見你了,更不用這麼麻煩的借千年龜淚來藏身。」   她這話叫雪槐一愣,記得那天確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在碧青蓮肚臍中,疑惑的道:「你是說我左手血中有封印的力量,讓你就算復活了也沒辦法出來見我。」   「是。」碧青蓮點頭:「當時我師父以為千年青蓮子即不在我體內,他功力又無法復原,僅憑你滴在我臍中的鮮血難以讓我復活,誰知你血中不但含有千年青蓮子的生機,更含有天眼神劍的靈力,我竟是輕而易舉就活了轉來,而且就是原身復活,不必借青蓮花來重朔身子,師父都高興壞了呢,卻突然出了意外,我雖然活轉來,卻無法行動,更不能來見你,原來你血中竟另還有一股極其神秘的力量,這股神秘的力量極其強大,封死了我所有的靈力,便是我性中一點靈光也無法離體,所以我不但不能來見你,甚至以一點靈光給你報信都做不到。」   「原來如此。」雪槐終於明白,猛敲自己額頭道:「都怪我,當時完全慌了神,只想滴血救你,完全沒想到我左臂上是有封印的,你復活的生機來自我左手中的鮮血,這血中自也帶了封印的力量,你的靈力自然全給封住了。」   碧青蓮好奇的看向他的左臂,道:「槐哥,你左臂上封著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師父似乎知道。卻不肯告訴我,真是太奇怪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師父知道卻不肯告訴你?」雪槐心中奇怪,不過隨即明白了,道:「你師父是怕告訴你後你會轉而告訴我,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自己也不知道?」碧青蓮大奇。   「是。」雪槐苦笑:「我只是聽一位前輩說過,說我左臂中封著的這股力量受過魔神與戰神雙重的祝福,但我還沒出娘胎,就已被打上了封印,實在是神秘之極。」   「魔神與戰神雙重的祝福,了得。」碧青蓮點頭,道:「你不知道,我怕你急壞了,也急於見你,因此想盡了辦法要衝破封印,但就是衝不破,現在這個樣子來見你,還是觀後蓮池中的千年老金龜想的辦法,借它一滴龜淚,護住我一點靈光,才終於可以見你,但就這樣子也不能長時間陪著你,你左臂上封印的力量實在太大,越靠近你,壓力越大,老金龜撐得很辛苦呢,所以我先前都要躲著你,要不是現在要救狐女,我還要躲著你,讓你多想人家一會兒,誰叫你沒想到左臂上有封印呢。」說到這裡,碧青蓮臉上露出嬌嗔之態,眼中卻是深情無限。   重看到碧青蓮嬌癡的笑臉,雪槐當真是心花怒放,只想仰天長嘯,倒是不知道說什麼話,看一眼懷中的狐女,對碧青蓮道:「那月影也要麻煩你師父了。」即見碧青蓮復活,便知狐女同樣可以死而復活,所以一直和碧青蓮說著話,並不心急。   「只要你不再昏了頭用左手中的血,那就不麻煩。」碧青蓮說到這裡,卻用一種狡黠的眼光看了雪槐道:「但在件事我要先問清楚,狐女活過來後,你會娶她嗎?我可不想多一個情敵。」   雪槐頓時大大為難起來,當感覺到狐女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確已下定決心,只要狐女復活,他一定要接受她的愛,並且要好好的對她,難道救活狐女後,又像以前一樣嗎?他做不出來,可又不好騙碧青蓮,為難的看向碧青蓮道:「青蓮。」   「我的傻槐哥。」碧青蓮猛地咯咯笑了起來,道:「好了,我會央師父救她的,你就放心吧。」   「好啊,你敢捉弄我。」雪槐裝作著惱,伸手作勢去呵碧青蓮的胳膊窩,其實他呵不到,碧青蓮卻早笑做一團,四目相對,都是情熱如火,恨不得摟在一起,死命纏綿。   雪槐忽地想起一事,道:「如果我這封印永遠也破不了,那你豈非永遠也無法恢復靈力。」   「那倒不會。」碧青蓮搖頭,道:「封印終是在你左臂上,你給我的血中雖然帶得有它的力量,終不是太強,最主要的,是師父發現一樁怪事,不知怎麼回事,你血中除千年青蓮子和天眼神劍靈力,另外還帶得有一股力量,這三股力量給千年青蓮子的生機融為一體,極為了得,我因你的血而復活,靈力受封印所封,但因禍得福,也同時擁有了這三力合一的力量,我完全可借這股力量修練我青蓮觀絕學『道體青蓮』,此功一成,立即便可破印而出。」   「那太好了。」雪槐大喜,道:「盼你早日練成奇功,那不但我們可早日相見,殲滅七殺教也可借你神功大力。」   「青蓮不會偷懶的。」碧青蓮點頭,看向雪槐,深情的道:「槐哥,你要多保重。」說到這裡,卻突地撲哧一笑,道:「槐哥,你知道師父在知道你血中即有封印又有好幾股亂七八糟的力量後說什麼嗎?他說啊,你若不是奇才,就是怪胎,像你這樣的人,別人想要對付你,還真是不容易呢。」   她說得有趣,雪槐也給她逗樂了,笑道:「我怎麼會是怪胎呢,當然是奇才啊,難道天下第一美女碧青蓮會愛上一個怪胎不成?」   「那可不一定。」碧青蓮大大的搖頭:「我還就愛吃怪味豆呢。」說著咯咯嬌笑,花枝亂顫,雪槐看著她笑,心中實是說不起的歡喜。   碧青蓮笑了一回,看了雪槐道:「好了槐哥,我真要走了,老金龜撐不住了呢,狐女跟我去,你不必擔心,你雖了得,但還是要多多保重自己,我回去後要閉關練功,短時間內也不能來見你了,你不要擔心。」   雪槐點頭,咬破右手中指,將一滴血滴在狐女臍中,碧青蓮帶了狐女離去。看著青蓮花消失,雪槐心中喜悅,忍不住縱聲長嘯,邊嘯邊飛掠回神龜島。   回島,卻見島上一副大戰方息的樣子,問起才知道,原來下午歪脖梨秀率艦隊來攻,大戰一場,各有死傷,直到天黑才離去,雪槐知道歪脖梨秀是情知他不在,所以如此大膽,勃然大怒,暗暗咬牙。   一卦准見雪槐回來,一把拉住他,又驚又喜的道:「島上險不險?我的卦准吧?但你小子也果然沒死,這更說明我的卦了得呢。」   雪槐抱拳作謝道:「師父確是神卦,果然奇準無比,尤其讓阿黃跟著我更顯師父玄機,若沒有阿黃,我就真個死在島上了呢。」龜行波等人在見了一卦准的拐子馬後已對一卦准另眼相看,這時聽了雪槐的話更是全心歎服,當即便排著隊請一卦准算卦,一卦准洋洋得意,來者不拒,不要說,自然是一卦不准,算得別人臉綠,自己臉紅。   石敢當不算卦,卻拉了雪槐道:「兄弟,族長因聽一卦准師父說你在島上大大不好,後來矮子盜來攻也大叫你已經死了,心中擔心,矮子盜一退,她就一個人駕船找你去了呢,我當時也不知道,否則就和她一起去了,現在不知道她。」   雪槐這才知道狐女一個人出海的原因,更感到狐女對他的愛是如此的深重,心中感概,道:「我知道了,月影在海上碰上了獨角海鬼,我去得遲了些,她被獨角海鬼激回來的靈蛇珠打斷了心脈。」   「什麼?」石敢當失驚大叫,不過隨即定下心神,看了雪槐道:「那現在她在哪裡,你一定救了她是不是。」   「我沒能力救她。」雪槐搖頭:「救她的是碧青蓮,青蓮現在帶她回青蓮觀了。」   「青蓮小姐。」石敢當驚喜大叫:「她沒死?」   「她死了,但又活了。」雪槐心中喜悅,猛地揚聲大叫道:「我的青蓮又復活了。」這一聲聲震全島,夜鳥驚飛,十餘萬大軍頓時歡聲雷動,都替雪槐高興。而妙姑卻從雪槐話中聽到了另外一點意思,問雪槐道:「雪兄弟,你剛才叫我們族長什麼?」   第二十六章   「我叫她月影啊。」雪槐初一下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問,但隨即便明白了,看了她和石敢當微笑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月影,那我就把這喜訊第一個告訴你們吧,我愛上月影了,待她復活回來時,我會來狐女族提親,請狐女族將他最美麗聰慧的女兒嫁給我。」   他這話一出,可把妙姑樂壞了,石敢當張著嘴傻了半天,卻道:「你來提親嗎?那咱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   「考慮你個頭啊。」妙姑猛地去他額頭上戳一指頭:「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你。」   「女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你知道我考慮什麼?」石敢當瞪眼,道:「我考慮的是,有這樣的酒鬼女婿,結親那天我們得釀多少缸酒才夠。」   「是,是,這個真得認真考慮考慮,不信看我的阿黃。」一卦准指向肩頭的阿黃,眾人聞聲看過去,但見阿黃將一個小腦袋對著石敢當不絕亂點,似乎大大贊同石敢當的話,眾人本來已為石敢當的話好笑,見了它這樣子,更是哄笑不絕。   笑聲中,雪槐驀得揚聲道:「兄弟們,我今天很高興,所以決定趁夜出兵,殲滅矮子盜艦隊,你們願意跟我連夜殺敵嗎?」   眾盜均是喜出望外,哪有不願意的,齊聲高呼:「願意。」而海冬青等風神八族戰士更振刀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他們這一叫,四十八盜和狐女族戰士也一齊跟著叫,聲勢如潮。   雪槐點頭,對眾盜首道:「矮子盜之所以敢來攻神龜島,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我們就借他們這個識會,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伸手指向海圖,道:「矮子盜艦隊現在停留在帶魚峽附近,我們可以一軍裝作偷襲,一擊即走,退向帶魚峽,矮子盜見我們兵少,必然來追,我們大隊事先埋伏在峽口兩端,矮子盜艦隊一旦進峽,我們立即衝出,給他們來個掐頭截尾圍中,帶魚峽地勢狹長,尤其不利於巨艦機動,矮子盜除非不進峽,進峽必定全軍覆滅。」   論對這一帶海區的熟悉,雪槐自然遠不如四十八盜,事實上如果不實地看過,僅憑海圖上的一點標記,是沒法定下這樣的策略的,但雪槐卻似乎一切瞭然於胸,因為無論是矮子盜艦隊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帶魚峽的地形特點,都在他劍眼掃視之內,一清二楚,矮子盜劫掠天朝千年,今日碰上雪槐,也算是碰上了冤家。   眾盜對雪槐的戰略哄然叫好,對雪槐擔心的萬一矮子盜不肯全軍追進峽中的想法又紛紛獻策,採取多路接應的戰法,追擊的矮子盜見雪槐軍接應的越來越多,必定以為主力就在後面,一定會全軍來追。再商議矮子盜進峽後全殲的方法,帶魚峽地勢狹長,即不利於矮子盜艦隊轉側機動,但四十八盜巨艦也無法開進峽中作戰,商議之下,一致議定用火攻,用小船裝了易燃之物由南峽口借風勢放下,矮子盜艦隊擠在峽中,一旦燒起來,躲都沒地方躲。   計議定當,龜行波卻歎了口氣,道:「火攻好是好,只是矮子盜的巨艦也救不下了,可惜可惜。」   聽了他這話,一邊的一卦准哼了一聲道:「想要矮子鬼的艦?這有何難,其實也根本不要火攻這麼麻煩。」   他這話牛皮哄哄,眾人一齊看過來,龜行波道:「不知大師有何妙計?」   「我沒有妙計,但我的阿黃有臭屁。」一卦准看向雪槐,道:「剛才你說帶魚峽象條帶魚,又長又窄是不是,這樣的地形,阿黃的屁最有威力了。」   「你是說靠阿黃放屁來臭死矮子盜嗎?」龜行波與眾盜面面相窺,隨即一起哄堂大笑,但雪槐卻沒笑,龜行波等沒見過阿黃臭屁的威力,他卻是見過的,要知當日以天風道人等人邪力之強,也架不住阿黃的臭屁呢,何況是一般的矮子盜,眉頭微凝,看了一卦准道:「師父這主意確實不錯,阿黃的屁也實是有威力,但帶魚峽有十多里長,海風又大,前面的自然能熏著,但到後面只怕臭氣就給風吹跑了,起不了作用。」   「這好辦。」一卦准哼了一聲,道:「我可以叫阿黃一次只放一兩個屁,你們斬掉一批,阿黃再放屁臭暈一批,我可以肯定的說,風再大,阿黃一個屁管兩三里也絕不成問題,再拋一點點,算一個屁管一里好了,十來里地,十來個屁搞定。」   眾盜見雪槐和一卦准正兒八經的討論黃鼠狼放屁,一個個目瞪口呆,說實話,若換了別人,眾盜一定會認定這是兩個瘋子,但雪槐例外,自他們與雪槐相識以來,雪槐之能,真只可以用神鬼莫測來形容,他說可以,那就是可以。   雪槐前後一想,確實可行,斷然點頭,道:「如此有勞師父和阿黃。」伸手摸摸阿黃的頭,笑道:「這次勞你放屁,斬了矮子盜後,我請你喝酒,補上你放屁損傷的元氣。」   竟然說要補上放屁損傷的元氣,他這話太也搞笑,眾盜先前還正兒八經扳著臉,這會兒再掌不住,哄堂大笑,好幾個更差點笑得岔過氣去,雪槐自己想想也覺滑稽,忍不住縱聲長笑,便在他豪氣干雲的長笑聲中,艦隊趁夜起航,直撲矮子盜艦隊。   矮子盜艦隊泊在帶魚峽西二十里,照計劃好的,雪槐大隊去南北峽口附近埋伏,大黑鯊率十艘巨艦突襲矮子盜艦隊,這夜月光極亮,不等大黑鯊靠近便已發覺,但大黑鯊本只是個誘餌,偷襲得不得手並不重要,放一通亂箭,掉轉船頭就走,矮子盜如何肯捨,拚命追來,追出數里,海嘯在左,藍鯨在右,各率十艘巨艦殺到,同樣是放一通箭,與大黑鯊船隊並做一處,一齊撤向帶魚峽。不出雪槐所料,矮子盜先前見大黑鯊船少,便只前鋒熱心來追,大隊只在後面緩緩跟著,但海嘯藍鯨兩隊一出來,立即吊起了歪脖梨秀的胃口,下令全隊拚命追趕,誓要將大黑鯊等一口吞掉,大黑鯊等駛入帶魚峽,歪脖梨秀想也不想,率艦隊筆直追了進去。   大黑鯊等一直駛出帶魚峽口,隨即回船,雪槐率大隊早在等著,一齊擁出,帶魚峽口本來就不寬,幾艘巨艦並排一靠,立即將峽口封得死死的,不過這會兒還不忙著讓阿黃放屁,因為矮子盜後隊還沒有全部進峽,尾巴沒封死,便只是放箭。   歪脖梨秀得報前面峽口被封死,卻還不知機,還以為是逃跑的大黑鯊等是眼見逃不掉要據險而守呢,當下下令猛攻,驢杵在邊上手癢,便借邪風來前面幫手,卻再想不到雪槐正在等著。   雪槐背手站在金龍艦船頭,將劍氣盡數收斂,但心中的殺意,卻是越來越盛,看著撲過來的矮子盜一片片栽倒,他心中有著一種刀鋒切在脖子上的冰涼的快感。   邪光一閃,驢杵到了大黑鯊船頭,一聲狂笑,黃金杵高舉,一杵便砸向一名海盜,卻突然間眼前一花,那名海盜竟變了個人,驢杵心中奇怪,還只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定睛細看,沒錯,確實變了,變成了雪槐,背著手冷眼看著他,那眼光,比劍鋒還冷。   在驢杵心中,雪槐確實是死了的,卻突然在這裡出現,這一嚇,可把驢杵七魂嚇掉六魂半,剩下半魂倒還知道怕死,鬼嚎一聲扭頭便跑,其實他若不跑和雪槐硬撼,多少還撐得幾劍,這一跑反而壞了事,你想啊,他再快,快得過雪槐的劍,剛轉身,雪槐已一劍將他連腰斬斷,於是便出現了一種恐怖之極的景象,被斬斷的上半身撲通落水,下半身卻還在往前跑,血淋淋的腰身帶著一雙毛腿在虛空裡跑著,一直跑出了數十丈才落下來。本來在不絕猛撲的矮子盜看了這種情形,個個手軟心顫,鬼嚎著向後退,而這時峽後火光也沖天而起,這是龜行波在封峽了,照雪槐的安排,在矮子盜艦隊全部進峽後,後面的龜行波便將五艘巨艦用鐵鏈扣了,開進峽中再一把火點著,燃燒的巨艦將峽口完全塞死,矮子盜艦隊除非生了翅膀,否則休想有半隻船能逃得出去。   火光便是動手的信號,雪槐看向一卦准,道:「有勞師父。」   一卦准特意搬了一張太師椅,大馬金刀的觀戰呢,更讓妙姑在一邊奉茶,這時便哼了一聲,不急不躁的起身,還有模有樣的理了理袖子,擺足了架勢,可就把一邊的石敢當笑得噴飯,叫道:「啊呀師父,你就饒了我吧,我真要給你笑死了。」雖然有雪槐的話,但所有人對阿黃屁真有那麼大威力還是半信半疑,要看個清楚,所以雪槐一說有請一卦准,大黑鯊等人便一齊扭頭看向一卦准,自然也就和石敢當一樣,笑倒一大片,若是不知情的人閉了眼來聽,只以為是在戲場子裡,再想不到竟是在一個大殺場上,便是雪槐也笑出聲來,想:「師父真會搞笑。」   一卦准卻還鼓眼:「笑什麼,高人出馬,自然別有排場。」在眾人越發的哄笑中,將拐子馬綁在腿上,喝一聲:「各位老少爺們瞧好了,看天朝滅矮子盜經典海戰之阿黃放屁,我拐啊。」腳一抬,拐在了半空中,將阿黃屁股對準矮子盜,鼓了眼看了阿黃道:「阿黃屁轟矮子盜,這可是千古揚名的美談呢,你給我打起精神,運起腸氣,把那屁好生臭起來啊。」他這話太也搞笑,妙姑笑得打翻茶杯,索性坐在了太師椅上抒了肚子笑道:「啊呀,我的腸子。」眾盜自也是哄堂大笑。   哄笑聲中,阿黃猛吸氣,身子慢慢脹大,尾巴一翹,屁股一抖,一個屁打了出去,一卦准怕一個屁不夠,橫移數丈,阿黃再放一屁,兩個屁放出的臭氣隨著海風向矮子盜艦隊括去,果然靈驗無比,聞著屁風的矮子盜立即搜腸刮肚大嘔起來,再拿不住刀槍,這還是那體質強的,體質弱的乾脆昏了過去,翻著白眼在船板上抽筋。   阿黃這屁如此威力,所有笑的人都不笑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啊,一時驚歎聲不絕於耳,內中包括對雪槐的話奉若若神明的海冬青等風神八族戰士,雖然雪槐有話在先,還是驚訝,沒辦法不驚訝啊。就中只雪槐暗暗點頭,他早就見識過了,天風道人人等邪怪尚且抗不住阿黃臭屁,普通矮子盜自不用說,看著矮子盜給阿黃的屁熏得東倒西歪,即高興又不自覺有些好笑,想:「阿黃十分靈性,不是一般的黃鼠狼,它這屁自也不是一般的黃鼠狼屁,這些矮子盜能聞到它的屁,也算是嘗著新鮮了。」   「還呆著做什麼?動手啊。」一卦准大喝,卻又洋洋得意的摸了阿黃的頭道:「不過也不必太著急,聞了我阿黃的屁,再壯的漢子也要嘔足半個時辰,不把苦膽水嘔出來,不算聞了阿黃屁。」   他這一喝,大黑鯊等驚醒過來,指揮群盜向矮子盜撲去,海風強烈,臭味一刮即過,但矮子盜只要聞過一絲屁味的,無不嘔做一團,直到兩里之外的矮子盜才好一點,如此五內翻騰,便是那體質強勉強沒有昏過去的,也再沒有任何戰鬥力,你想啊,肚子裡只往翻,嘔都嘔不過來,還能提刀子打仗嗎?只能等著挨刀,眾盜一路狂殺過去,割頭卻就像是在割草,不費吹灰之力。到兩里外,阿黃又放兩個屁,矮子盜依舊是嘔作一團,給四十八盜砍瓜切菜般斬殺。風無際始終在留意雪槐戰法,用心學習,但看了這一場仗,卻是暗暗搖頭,想:「天海之王就是天海之王,他的手段,實在不是想學就能學得來的。」   歪脖梨秀上次給骷碌鬼王破了他的離魂刀邪功,元氣大傷,但邪靈仍是十分敏銳,雪槐一出劍斬驢杵,他立時便驚覺了,卻是又驚又疑,因為在他心裡,雪槐是死在了桃花島上的啊?怎麼還會在這裡出現?心中疑惑,卻又害怕,不敢出頭來看,他邪功已破,一露頭給雪槐發覺了,哪還有命?下令止住艦隊,退出海峽再說,誰知後軍報峽口被堵,前軍隨又報天朝軍不知有什麼神秘武器,臭不可聞卻威力奇大,聞著臭氣的都是嘔吐不絕,手軟腳麻,頭昏眼花,抵擋不住天朝軍的進攻,死傷慘重。前後這麼一報,歪脖梨秀驚怒到極點,明擺著,這是中了雪槐的埋伏,有全軍覆滅的危險,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得想辦法,他還好奇,想不出天朝軍用的是什麼秘密武器啊,當下駕邪風來看,恰撞著一卦准抱了阿黃放屁,眼見一個屁出,自己手下便是東倒西歪嘔作一團,又驚又怒,他倒不怕一卦准,大喝一聲:「什麼妖物,敢來毒害我軍。」提刀便飛掠過來。   一卦准正自得意洋洋呢,突見歪脖梨秀衝來,他倒全不害怕,反而打個哈哈,笑道:「你也想嘗一屁是不是?阿黃,大方點,賞他一屁啊。」阿黃吱吱點頭,將屁眼對準歪脖梨秀來勢,一屁打出。歪脖梨秀這時沖得近了,頓時給屁風整個兒罩住,可憐再駕不住邪風,一個跟頭便往下翻去,半空中狂吐不絕,頭昏眼花之際,電光一閃,身首分離,卻是給雪槐一劍斬了。   歪脖梨秀即死,矮子盜更是亂作一團,最主要的,是實在沒有辦法應對阿黃的屁,除了跳海,那也只是做了海怪的夜宵,眾盜藉著阿黃屁風從頭殺到尾,到天明時分,十餘萬矮子盜給殺了個乾乾淨淨,雪槐傳令留下幾十個矮子盜,他要讓他們帶話給矮子王。   大黑鯊將數十名矮子盜帶到雪槐面前,這時太陽剛剛出來,雪槐背手而立,太陽光在他頭頂耀成一個金黃的光圈,照得他有若天神,一干矮子盜本已是喪魂落膽,再見了雪槐如此神威凜凜的形象,不自禁一齊拜倒,雪槐冷目如電,掃一眼跪在面前的矮子盜,喝道:「我是天朝大將雪槐,饒你們不死,帶話給你們的矮子王,小小矮子國,竟敢打我天朝的主意,簡直不知死活,劍不出鞘,不知我天朝寶劍之利,此時我天朝大皇帝震怒,已生絕滅你矮子國之心,令矮子王得報後,立即親身來我天朝賠罪請降,否則八九月間,天朝大軍便將遠征你矮子國,到時破國滅族,休怪我天朝言之未預。」   他的話如雷轟電掣,直轟入矮子盜心底,一干矮子盜身抖心顫,三拜應命,雪槐即命給他們一條船,讓他們回矮子國傳話。   此一役,天朝聯軍大獲全勝,二十餘萬矮子盜被全殲,兩百餘艘巨艦也全被繳獲,雪槐手中就此有了一支巨艦總數達四百餘艘的強大艦隊,這樣的艦隊,足可遠征七海,若非時當逆風,雪槐便要即時揮軍討滅矮子國。   神龜島慶功,眾盜公論,此戰以阿黃功勞最大,一時滿島哄笑,都來給阿黃敬酒,把阿黃樂得吱吱亂叫,全不拒絕,酒來杯乾,一時大醉,在地上繞了兩個圈子,忽地翻身仰倒,四肢攤開,就跟個醉漢四仰八叉躺著一樣,一卦准倒有些擔心起來,走過去叫道:「你這老酒鬼,不會真個醉死了吧。」扯扯阿黃鬍子,卻猛地大叫一聲,仰頭就倒,石敢當便在邊上,忙一把扶住,道:「怎麼了?」卻見一卦准滿臉通紅,搖頭晃腦的叫道:「醉死我了,醉死我了。」   一卦準沒喝什麼酒,石敢當倒奇了,叫道:「你沒喝什麼酒啊,怎麼就醉了。」   「都是這老酒鬼害的。」一卦准猛地睜眼指了阿黃罵,道:「我去扯它鬍子,它一個酒隔打出來,全噴在我臉上,這不醉死我了。」說著身子一軟,也如阿黃般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聞著阿黃酒隔就醉了,倒也醉得有趣,石敢當說給眾盜聽,眾盜齊笑。   次日雪槐留一千人鎮守神龜島,大軍回師,到狐女城整頓艦隻,矮子王若知機來降,那就算了,否則九、十月間西北風起,便以這一支強大的艦隊遠征矮子國。   到狐女城,合城歡慶,尤其石敢當把雪槐將要娶狐女的消息透露出去後,狐女族眾更是人人樂得合不攏嘴。過了數日,無花孫熒來了,齊聲祝賀,歡慶中,無花卻告訴雪槐一個消息,夕舞在來巫靈成親的途中,在天安城外附近神秘被劫,現在生死不知。   聽到消息的那一剎那,雪槐全身的血彷彿都燒了起來,再無心慶賀,略一交代便借遁術急趕向天安城。   東海距天安近萬里之遙,雪槐功力大進,遁術之快幾逾飛鳥,也花了兩天多時間,第三日晚間才到天安城外,當下運劍眼急搜,卻只看到滿眼軍帳,再不見夕舞的影子。   敬擎天兵敗後,巨犀再無爭霸的可能,一直退回了黑水原,巨犀退,炎陽有熊祭風三國爭霸的心卻反倒空前高漲起來,先前巨犀會盟,三國使節也未派一個,這時卻是大張旗鼓,三王各率數十萬大軍趕赴霸池,都想要壓服各國,成就霸業,因此這時霸池附近足足駐了六七十萬軍隊,數十里方圓淨是軍帳。只有巫靈新敗,且巫劍娶個王妃還給人中途劫了,臉上無光,沒派人來霸池。   雪槐沒搜到夕舞,卻看到了上林青,領一支軍駐在城外,當下飛掠過去。上林青還未睡,雪槐進去,上林青一見,一下子急跳起來,奔過來抓住雪槐的手道:「雪將軍,你來了就太好了,我知道你只要聽到消息,一定會趕來的。」   看到上林青激動的臉,雪槐心中也是十分激動,道:「夕舞到底出了什麼事,是誰劫持了她,有線索嗎?」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是我太老邁無能了,沒有保護好夕舞公主。」上林青一臉愧疚,道:「那天晚間我們在這城外宿營,半夜裡突聽得夕舞公主一聲驚呼,去她帳篷裡看就沒了人影,就是這樣,這麼多天我們再打探不到她半點消息,也沒有半點線索。」   「一聲驚呼就沒了人影?」雪槐眉頭緊凝,道:「帳篷中有打鬥的痕跡嗎?」夕舞武功不弱,後來更知道她還有異遇學有道術,別說是在層層護衛之中,便是單身一個人,一般的人也休想近得了身。   「沒有。」上林青搖頭:「一切都好好的,那情形,就像夕舞公主是給風刮走的,真是奇怪極了。」   「是什麼邪怪用邪術劫走了夕舞。」雪槐眼發電光,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七殺教,但墮即便否定了,想:「從巫靈那次看,大王明顯和七殺教有交易,即便最近因兵敗翻臉,七殺教也只會怪大王,不會怪到夕舞頭上。」   否定了七殺教,一時卻再找不到懷疑的對象,當然,要說疑,炎陽等三大國都很可疑,明擺著,如果巨犀與巫靈結親,便是一股極大的力量,對三國的霸業十分不利,能劫走夕舞破壞巨犀巫靈的婚約,便是少了一個強敵,三國的爭霸之路便要輕鬆許多,但事情都是兩面的,劫夕舞破巨犀巫靈聯手,有利,但也有蔽,害處是,萬一失手,將面對天下的同聲遣責和巨犀巫靈的聯手進攻,鬧不好可就是滅國之禍,三國中任誰要走這步棋,不能不三思而後行。   漫無頭緒,雪槐只有先安慰上林青,道:「夕舞吉人天相,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即來了,上天下地,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老大人可上復大王和我義父,請他們不必心急。」   上林青點頭,道:「你來了我就不擔心了,另外夕舞公主被劫之事我已上報定天府,定天公主已經派人來看過了,十分震怒,答應一定替我們找出夕舞公主來,雙管齊下,相信一定很快可以找到夕舞公主。」   他的話卻讓雪槐有些不明白,道:「定天府,什麼定天府,定天公主又是什麼人?」   「原來你還不知道,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的小女兒,這可真是個人物呢,炎陽祭風有熊三國本想爭霸,現在只怕是大大的不妙。」上林青兩眼放光,細說給雪槐聽。   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幼女,卻不是長在宮中,而是一出生就被天音教天音聖母抱走,收為弟子。天音教為北方大教,聲名雖不若五觀三寺,但弟子眾多,實力非比等閒,尤其到這一代,掌教天音聖母雄材大略,加之給她悟透了天音教鎮教之寶天外仙音譜,天音霸劍所向無敵,由此野心大長,天朝道統,千年來都以五觀三寺為尊,其他教派再怎麼鬧也成不了氣候,但天音聖母眼光獨到,看出五觀三寺在滅血魔一戰中傷了元氣,正是天音教翻身的千年良機,她卻又巧,雙管齊下,一面暗暗擴充勢力,一面到宮中展示神通,讓皇后將定天公主交給她教養,二十年中,天音教實力越發雄厚,而定天公主也給她調教出一身的本事,趁著五觀三寺四分五裂的絕佳良機,送定天公主回京,略顯神通,震動天子,加之教養公主有功,立被封為護國神教,風頭一下便蓋過了五觀三寺,但天音聖母野心尤不止此,她讓定天公主說動天子成立定天府,以壓制諸侯霸氣重振天子天威,而根本目地,是要讓天音教一舉躍升為天下第一教。定天府中武士,不是皇家禁衛,而是天音教中的高手弟子,天音教號稱擁有百萬信徒,聲勢浩大之極。   千年來,天朝藩強主弱,天子面對兵雄勢大的諸侯王,說話都沒有底氣,但定天府一成立,定天公主藉著師門勢力皇家聲威,竟是威壓眾王,炎陽等三大國本想一展威風,卻給定天公主壓得死死的,諸侯爭霸,不把天子放在眼裡,本就有違禮法,定天公主到霸池去了三次,以天朝禮制質問眾王,每一次都把眾王問得啞口無言,而最威風的,則是定天府武士的雷霆手段,每次諸侯來朝,都帶大隊軍士進城,所帶軍士更常在天安城內外劫掠百姓,以前天子懦弱,得報也是敢怒不敢言,定天公主可不客氣,炎陽等三王來朝,定天公主親身攔住正陽門,除三王本人及隨行百官,所帶軍士一律不准進城,至於像以前一樣在天安城外騷擾劫掠百姓的各國軍士,定天公主只要得報,立即派定天府武士拿了就地正法,即便當時逃走了,定天公主也一定要追進營中捉拿,並當著那一國諸侯的面質問清楚,然後斬殺,她神通了得,定天府武士又全是來自天音教的精銳弟子,想拿的人,決對跑不了,而且是有理有據,眾王除了公然造反,還真不敢攔她,半個月時間,各國軍士給她殺了三百餘人,直殺得群王個個變色而且還作聲不得,面子上誰都得遵天子不是,即便是成了霸主,也還要挾天子而令諸侯,天子腳下公然劫百姓,殺了難道還有話說?定天公主顯了這一手霸氣,霸池邊想要爭霸的炎陽等三王就傻了眼,爭霸本就是因天子軟弱好欺,但現在天威振振,這霸還怎麼個爭法?因此三王現在都有些進退失據,不知怎麼辦才好。   聽上林青說了定天公主的事,雪槐一時間又驚又喜,心中暗暗思忖:「想不到皇家還出了這樣一個人物,若真能重新樹立天子權威,使眾諸侯畏威服德,各守本份不再爭戰,那還真是我天朝之福。」他心中本為夕舞被劫十分焦燥,但聽了定天公主的事,倒生出一絲欣慰,對上林青道:「我天朝竟出了如此人物,有機會還要請老大人為我引見。」   「不要找機會。」上林青大大搖頭:「你名氣大著呢,而且定天公主還知道你和夕舞公主的事,上次我去見定天公主,她說你知道夕舞有事,一定會來,來了就讓我立即帶你去見她呢,她算得還真準,你不就來了嗎?明天一早我們就一起去定天府拜見。」雪槐大喜,當下請上林青休息,他自己卻又連夜運劍眼將天安城方圓百里細細搜了一遍,沒有發現夕舞的蹤跡,想著夕舞此時不知陷身何處,更不知有否受苦,心中焦慮萬分,更把一腔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雪槐跟上林青進城。天安城城高十丈,周長百里,雖是戰亂頻繁,這屹立於天朝中部的天下第一雄城仍是人文鼎盛,十分繁華,雪槐已不是第一次進天安城,但每次見到天安那雄偉渾厚有若巨人胸膛的城牆,他總是抑制不住要心潮澎湃,這次也一樣,卻想到了即將要見的定天公主,想:「如果定天公主真的有重新確立大皇帝天威的雄才大略,我一定盡全力輔佐於她,只要能結束四分五裂的亂局,使百姓安居樂業,使我天朝國威遠震萬邦,我便死一萬次,也是甘之如飴。」   到定天府,但見好大一座宅子,雪槐不敢運劍眼看進去,只是心中一點靈覺感應到宅子裡靈力湧動,而且十分強大,暗暗點頭,想:「定天公主手下看來有不少好手,難怪能威壓百王,好。」當下遞上名刺,客廳中略坐一會,便有下人出來說公主單請雪槐相見。   上林青苦笑一聲,看了雪槐道:「我說你比我有名氣吧。」雪槐只得告一聲失禮,跟那下人進去,過兩道迴廊,那下人站住,換一個侍女帶路,又過一進院子,到一個月洞門口,那侍女對雪槐道:「公主便在院中賞花,你自己進去,小心了,休要衝撞公主。」   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會以一種這樣的形式見自己,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看前面,花草掩映一條碎石小徑,心神一凝,邁步過去,到一個分岔處,忽地眼前一花,勁風呼嘯,有暗器飛旋而來,直削向他面門,耳中同時聞得一個女聲喝道:「削去花上的刺再拿給我,但不可傷了花兒。」   二十三章那飛旋而來的暗器原來是一枝花,約半尺長的花枝上生了不少尖刺,但若非雪槐眼力了得,還真看不清隨著花瓣飛旋的枝上到底有刺沒刺,腦中閃念,知道定天公主是借此考驗他的身手,不敢遲疑,反手撥劍,手腕輕振,急削花枝上尖刺。那花兒顫顫巍巍,吹彈得破,又是在急速的旋轉中,要想削掉枝上尖刺而不碰落花瓣,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找到尖刺就不容易,然後手上勁力還要盡量的輕柔,只要稍稍重一點點兒,花瓣就會彈落。   這一手裡,不但考驗了眼力反應,更考驗了劍上的火候,劍上勁力若不能達到隨心所欲吞吐自如,絕不可能削掉刺而不碰落花。   雪槐所學擎天三十六劍勁力走的純是剛猛的路子,講究著著進攻,大開大闔,若是還是在巨犀時的雪槐,除了一劍劈落花枝,再無辦法,但今日的雪槐已遠非當日,劍隨心轉,於已身勁道的拿捏洞若觀火,一輕一重間纖毫不差,因此還是一樣的擎天三十六劍,劍尖微振,卻輕輕巧巧就將枝上尖刺削了下來,而花瓣依舊,甚至花蕊中輕附著的花粉也未碰落。   枝上花刺約有十一二個,雪槐劍起時花在面前數尺,待得將尖刺盡竭削淨,那花也才剛剛飛過他肩後,反手收劍,就勢接住了花。這時他已看清數丈外一樹花前站著一個女子,這女子約莫二十來歲年紀,穿一襲淡黃宮裝,身材高挑,瓜子臉,身上並無任何裝飾,但一股清貴之氣卻是透體而來,這時凝眸而視,眉間略含微笑。雪槐知道必是定天公主,當下上前一步跪倒,捧了那枝花道:「雪槐拜見定天公主,花上尖刺已盡數削淨,幸不辱命。」同時心中暗暗驚訝,他先前不敢暗測定天公主靈力,這時當面見到,感應到定天公主靈力十分了得,便與他相較,也是相去不遠,就她的年紀來看,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雪槐這段時間功力大進,靈力之強,即便還比不上當年的荷葉道人撞天僧等宗師級人物,較之法一紫氣道人這些一派掌教已要強許多,但他這身功力得來不易,乃是幾經生死,屢逢異遇,若光是練,可以說,無論如何就他這點年紀都練不出來,但定天公主卻練出來了,實不知她是如何練的?心中暗暗敬佩:「定天公主真是奇才,我天朝或真能借她之手重振神威。」   雪槐心中同時還有一個意外,在聽上林青說了定天公主諸般事跡手段後,他腦子裡已先了定天公主的一個形象,英氣逼人,霸氣迫人,高貴威嚴,凌然不可侵犯,然後這時一見面,卻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一見面就試雪槐武功,但她臉上的笑卻讓雪槐一眼就感到親切。   「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雪將軍名動天下,果然了得。」定天公主擊掌讚歎,聲若幽谷鸝音,十分動聽。   雪槐忙道:「彫蟲小技,不敢當公主稱讚。」   「我聽說過將軍的事情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聽說將軍為了一個狐女,叛親背國,更領軍與一手把你養大的義父相鬥且打敗了他,真有這樣的事嗎?真的是為了狐女?」   雪槐想不到定天公主會問他這樣的事,心中一震,想也不想,點頭應道:「是。」有些東西是不能說的,反正狐女將會是他的妻子,那就是這個理由好了。   「真是這樣嗎?抬頭看我。」   雪槐抬頭,四目對視,定天公主眼光似乎直要看到他心底去,眼見雪槐坦然而視,驀地裡仰天大笑,連連點頭道:「好好好,寧可身背惡名,也絕不肯讓自己義父落一點點不好的名聲,將軍真乃君子也。」   她這話似乎另有深意,雪槐疑道:「公主——?」   定天公主微微而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敬擎天與矮子盜結盟的事,不可能瞞著天下所有的人。」   雪槐身子一震,巨犀與矮子盜結盟必屬絕密,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會知道,忙道:「那是我王為了霸業,一時糊塗,絕不是我義父的主意。」   定天公主點點頭,卻忽地躬身為禮,道:「剛才說將軍為狐女叛國,乃是一試將軍心性為人,冒昧之處,還請恕罪。」   她以公主之尊,竟會為這點小事道歉,雪槐又是一個想不到,忙道:「公主千萬別這麼說,是雪槐無禮,沒說實話。」   「那我們就都不要客氣了。」定天公主微笑,道:「將軍也請起來吧,我這兒也沒什麼好招待,倒是花兒開得正好,便請將軍賞花好了。」   她這一笑十分親切,最難得是話中那份平和,雪槐起身,暗暗點頭,想:「貴而不驕,真是難得。」如果不是事先聽了定天公主的事跡,就憑眼前見面的映像,打死雪槐也不信定天公主能威震天下諸侯,心中思忖:「她該是個外柔內剛情理分明的人,只會以理服人,而絕不是以勢壓人。」心中更添好感。   「夕舞公主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定天公主從一枝花後看著雪槐,道:「我會派人盡力查找,你也不必太擔心,能無聲無息劫走夕舞公主的,不是等閒之輩,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必有大的圖謀,所以不會輕易傷害夕舞公主。」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雪槐心中也是這個想法,道:「多謝公主援手。」   「不用謝,父皇命我成立定天府,本就是要安定天下,重整天威,這可說是我定天府的份內之事。」定天公主說著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道:「對了,我聽說你最近率東海水軍迎戰矮子盜,戰況如何?」   雪槐想不到自己迎戰矮子盜的事也傳到了定天公主耳朵裡,忙抱拳道:「稟公主,我天朝大獲全勝,矮子盜艦隊全軍覆沒,包刮矮子盜主帥歪脖梨秀在內二十餘萬人被全殲,另還有一個好消息,這次屬下率領的不僅是東海水軍,還有風神八族和狐女族戰士,但起決定作用的是橫海四十八盜,橫海四十八盜一體同心,決定隨屬下歸順天朝。」   「真的?」定天公主眼光大亮,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叫道:「照你這麼說,千年來為禍我天朝的兩盜竟是一舉掃除了。」   看她如此狂喜,雪槐心中也是十分喜悅,道:「是,橫海四十八盜從此可收為我天朝水軍,不但不再為害,且是我天朝最驍勇的水師,只矮子盜還有些餘孽未淨,但屬下已命幾個殘餘的矮子盜帶話給矮子王,速親身來降,請昊天大皇帝寬恕,否則九、十月間西北風一起,屬下便將率師遠征矮子國,徹底剷除此天朝千年之害。」   「太好了太好了。」定天公主越發歡喜,似乎忽地想起什麼,看了雪槐道:「你方才是說將橫海四十八盜收為我天朝水軍是嗎?」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朗聲道:「是,只要得天子恩典,橫海四十八願隨雪槐歸順天朝,只奉天子一人詔令。」   天朝之制,天子以德服人,以仁治人,而兵者凶器也,所以天子不將兵,兵在眾諸侯手中,一旦有事,天子發出詔令,天下諸侯一齊領兵勤王,這一套最初也還行得通,但慢慢的就變了味,終至於尾大不掉,藩強主弱,以至積弱千年,現在定天公主雖借師門勢力及自身神通本事威壓眾諸侯王,但手中無兵,終是有些外強中乾,百萬信徒聲勢雖大,到底不是軍隊,不能真正的威攝天下,但若有了雪槐這支百戰雄師,那就完全不同,定天公主一時還難以置信,所以要問清楚,而雪槐在親自感受了定天公主的心性為人後,認定定天公主是值得他全力輔佐的,於是直言效忠。   「太好了。」定天公主狂喜,叫道:「雪將軍,有你助力,我一定可以重樹天子權威,這可真是天助我啊。」   雪槐也是激動無比,道:「能重振天子天威,天下一統,戰亂不生,百姓安居樂業,正是雪槐最大的夢想,只要能實現這個夢,雪槐百死無悔。」   「這也是我一生的夢想。」定天公主激動的叫,道:「雪將軍,你立時跟我入朝,我要稟明父王,下詔重重佳獎。」當下與雪槐一起入宮。   殲滅矮子盜艦隊的事,雪槐昨夜沒來得及跟上林青說,這時便在路上說了,上林青驚得張大嘴合不攏來,半天才看了雪槐背影暗暗搖頭:「這小子,在巨犀時也不過是個愛喝酒打架的混小子,一出巨犀竟越來越厲害了,竟又滅了矮子盜艦隊,結盟的事徹底完了,大王國公知道這個消息,更要氣壞了。」   進宮,定天公主稟報,昊天大皇帝大喜,立命雪槐進見。   雪槐還是第一次見到三十五世昊天大皇帝,見他五十來歲年紀,白淨微胖,雖是一身龍袍,卻像一介書生,再無威凌天下的王者之象,不由暗暗搖頭。   雪槐當面稟報了大勝矮子盜及願率橫海四十八盜歸順之事,昊天大皇帝大喜,當即下詔,封雪槐為天朝鎮海大將軍,橫海四十八盜首領皆封為水師總兵,統稱鎮海軍,歸雪槐節制,餘下將士各賜酒肉銀兩,以資佳獎。   雪槐領旨謝恩,心中高興異常,倒不是為做了大將軍,而是為橫行東海千年的橫海四十八盜終於能改盜為良,從此為天朝出力,而天朝有此一支精銳水軍,海韁也將從此安寧。   詔令傳出,天下震動,尤其是霸池邊對峙的炎陽等三大國,定天公主這段時間看上去很威風,其實三大國心中各有算盤,只要定天公主手中無兵,三大國就不會真怕她,定天公主神通了得,但天下奇材異能之士所在多有,以三大國之力,自也可延請高手異人對抗,至於天音教教百萬信徒,說白了終是一群未經訓練的烏合之眾,真要靠他們上戰場是不行的。但雪槐率橫海四十八盜一歸順就完全不同了,定天公主手中不但有了軍隊,而且是百戰無敵的雄師,最要命的還是水軍,藉著虎威江龍騰江幾可到達天朝任何地方,這對於許多自認為天高皇帝遠而完全不將昊天大皇帝放在眼裡的諸侯王來說,絕對是一個惡夢。   昊天大皇帝隨又賜宴,定天公主作陪,席中昊天大皇帝又將自己早年居住的太子府賜給雪槐作了大將軍府。雪槐推辭不敢要,定天公主卻笑道:「實話說吧,這不是什麼賞賜,其實是要借你的虎威坐鎮,以前的天安,就只有一萬禁軍鎮守,面對天下諸侯百萬雄兵,形同虛設,但有了你的鎮海軍,天安就真的是天安了。」   她這話說得直,也確是事實,遠的不說,就說最近巨犀的會盟,數十萬大軍虎視天安,昊天大皇帝除了老老實實下詔會盟,再無任何辦法,雪槐心中感概,當下不再推辭。   這一場酒喝得十分盡興,雪槐高興,昊天大皇帝定天公主也高興。大半天交道打下來,雪槐基本已看清定天公主的心性為人,確實值得他全力輔佐,想著天威重振有望,心中的喜悅無可言喻。散席後自有人領雪槐去他的鎮海大將軍府,上林青要告辭出城,卻給雪槐一把拉住,讓上林青帶了送親的巨犀軍士一齊住進他的鎮海大將軍府,上林青道:「這樣不好吧,我們怎好住進你的大將軍府裡去。」   雪槐搖頭,拉了上林青手道:「什麼大將軍不大將軍的,在雪槐心裡,永是巨犀子民,即便我回不去,但我的心永向著巨犀。」   上林青看他說得真誠,點點頭,歎一口氣,道:「我看著你長大,你的心性為人我還是瞭解一些,事到今天,也不知說什麼好,但有一點,夕舞的事你一定要盡力,可不能有了這公主就忘了那公主啊。」   雪槐一愣,隨即明白上林青心中在想什麼,苦笑:「老大人誤會我了,我向著定天公主,是為了助她重振天子權威,因為天威重振天下一統,眾諸侯畏威服德再不爭戰,百姓就能安居樂業,這比出一個霸主來強壓眾諸侯王要好得多,所以我幫她,除此再無二心。」   「只要你不忘了夕舞的事就好。」上林青點頭,卻笑道:「碰著個定天公主,又碰著個你,三國爭霸的春秋大夢可以醒了。」   「但盼仗著天子仁德定天公主靈慧,就此海內清平,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雪槐誠心祈禱。   上林青卻只是微微冷笑,密切注意天安城內外各種消息反應,一一送回巨犀。   昊天大皇帝幾乎每日賜宴,定天公主更是視雪槐如兄長,十分親切,對夕舞的事,定天公主也是異常用心,她的定天府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都是從天音教特選的精銳弟子,共有五千餘人,再加上散處各地的百萬教眾,這麼大一股勢力撒開去,比雪槐單人獨劍的去找,可就要管用得多,不過一直沒有什麼確切的消息,但雪槐心中還是充滿感激。   這日昊天大皇帝又召雪槐進宮賜宴,到傍黑時才放他回來,走到半路,旁邊林子裡忽傳來喝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你的酒葫蘆來。」   雪槐一怔,急扭頭看去,果見是難得糊塗,半倚在一株大樹上,肩頭還扛了一把大劍,就跟上次那把一模一樣,劍鞘上依舊誇張的雕了一隻大眼睛,而裡面的劍不要說自然還是木頭的。   雪槐今日的一切,可以說都是難得糊塗教他去找天眼神劍始,因此一直以來雪槐心裡對難得糊塗都是充滿了感激,這時在這裡突然見到難得糊塗,心中歡喜異常,大叫一聲:「難得糊塗老前輩。」急衝過去,心中激動難以形容,竟猛一下將難得糊塗抱了起來。   「放開我?」難得糊塗對雪槐突然而來的舉動大吃一驚,雙手急推,從雪槐手中掙開身子,鼓起眼看了雪槐道:「臭小子,動手動腳,想幹什麼?」   他那樣子似乎很生氣,雪槐可不在意,呵呵笑,道:「老前輩,又見到了你,真是高興呢。」   「高興了就要動手動腳?」難得糊塗仍不高興,翻著眼睛。   「好了好了,我給老前輩賠罪。」雪槐一揖到地,道:「老前輩不要生氣了,到我那裡喝酒去,我那兒可有好酒呢。」   一聽好酒,難得糊塗眼中立時射出饞光,叫道:「這還差不多。」一邁步,卻又搖頭,叫道:「啊呀不行,老夫這會兒沒空,還有急事呢。」   「什麼事急到喝酒的功夫都沒有了啊?」雪槐大奇,道:「要不要我幫忙啊。」   「你肯去當然好啊,天眼神劍剛好用得上呢,只不過你小子現在可是大貴人了,鎮海大將軍,哈,好大個帽子,還請得動你嗎?」難得糊塗翻著眼睛看著雪槐。   「老前輩這是什麼話,只要一聲招呼,雪槐應聲便至。」當下囑咐隨從回去和上林青說一聲,就說他出去有點事,讓上林青替他向天子告假。   「這還差不多。」難得糊塗點頭:「我老人家法眼無差,你小子雖生著一雙色狼眼,倒還不是白眼狼。」   雪槐給他說得哭笑不得,道:「我當然不是白眼狼,而且我的眼睛也不是色狼眼啊。」   「還不認?」難得糊塗瞪眼,道:「一會兒夕舞公主一會兒定天公主一會兒狐女一會兒天下第一美女,哼哼,見一個愛一個,養成了習慣,看見我老人家也爪子伸伸,還不認。」   原來他繞來繞去還是怪雪槐抱了他,但他這話雪槐還沒法反駁,說的這四個女子,除了定天公主,其她三個可都是他心中所愛,只得再做一個揖,道:「老前輩,我再給你賠罪了。」   「認了是色狼眼是吧,哼,我老人家法眼再不差的。」難得糊塗哼了一聲,一扭身,道:「走吧,不過不要跟得太緊,人家看了你的色狼眼又見你緊跟著我,怕會誤會我老人家是老色狼呢。」   「這老前輩就是愛開玩笑。」雪槐搖頭苦笑,知道難得糊塗言行雖滑稽,但內裡熱心得很,即來找自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當下緊緊跟上。   難得糊塗帶著雪槐一直飛掠了數百里,始才在一個山嶺上落下,看一眼山下,哼一聲道:「這些光頭,這般小氣,油燈也不點一盞。」雪槐順著他眼光看下去,才發現山腳有一個寺院,規模不算小,只是黑膝膝的不見一點燈光,便道:「出家人起得早,這會兒想必都睡了吧,所以沒點燈。」   「睡了?有理。」難得糊塗點頭,斜起眼看向雪槐,道:「還是年青人腦子靈光,我老人家就沒想到。」   雪槐自然聽得出他這是說的反話,心中暗歎:「這樣也要怪人,怕了你了。」只得不作聲,裝沒聽見。   難得糊塗見他不答腔,收回眼光,卻打個哈欠道:「說到睡,我老人家還真打瞌睡了呢,這樣好了,我們且去這廟裡借宿一晚。」   「不是說有急事連喝酒都沒時間了嗎,怎麼又要去這廟裡借宿?」雪槐心中奇怪,想要張口,卻又忍住,想:「這老前輩很愛多怪人,我還是少開口,悶聲大發財罷。」   他不吱聲,難得糊塗卻轉頭看向他,上下一看,搖頭道:「兩個俗家人去借宿可不行,得想個法子。」   雪槐忍不住開口:「俗家人借宿為什麼不行,一般趕路的行旅若是錯過了客店,去寺廟借宿正是最好的選擇呢。」   「你知道什麼?」難得糊塗翻眼:「俗家人借宿,行是行,沒有好招待呢,那寺裡的好床好被好齋好菜平日都收著,要他們的光頭同行來才拿出來呢。」   他這會兒還又計較上了好床好被,雪槐徹底沒了脾氣,又只有閉嘴,卻見難得糊塗猛地拍額頭道:「有了,我們來扮兩個和尚,我是老和尚。」向雪槐一指:「你是小和尚,我們是師徒,大德高僧和他的小徒弟光臨這等山野小寺,那還不美死這班小光頭,有什麼好東西自會乖乖奉上。」   他主意還真多,但雪槐這會兒可不想和他爭,這一路上下來,他的感覺就是,老糊塗難惹,只摸摸頭髮道:「扮和尚要剃光頭又要燒香眼,太費事了吧。」   「老夫自有手段。」難得糊塗嘻嘻一笑,看了他道:「掛著你那些公主美人,不想做和尚是吧,嘿嘿,我跟你說,你今天這和尚還做定了。」說著從袖子裡摸出兩塊紗巾來,將其中一塊往雪槐頭上一罩,吹一口氣,雪槐只覺紗巾一收,將他一個頭蒙得緊緊的,急要伸手去摸時,難得糊塗卻瞪眼道:「不要動。」雪槐只得依言不動,難得糊塗又將另一塊紗巾蒙在自己頭上,捏個訣,一旋身,霍地化成個老和尚,不要說,雪槐必是和他一樣,變成和尚了。而且不僅是頭變過,身上衣服也變過了,變成了和尚的衫子,雪槐身上自也一樣,卻只是背上的雙劍變不了,原來天眼神劍靈力太強,難得糊塗的道法起不了作用,難得糊塗從袖子裡又摸出塊大些的紗巾來,命雪槐將雙劍裹了背在背上,再吹口氣,雙劍看上去竟成了個包袱,當然若雪槐用劍眼來看仍然是劍,但一般人是看不出來了。難得糊塗自己那把誇張之極的木劍則變成了枴杖。   「模樣有了,還得有個法號,老夫我年高德馨,法號就是大德好了,你這小和尚嘛——?」難得糊塗眼光去雪槐臉上一溜,忽地嘻嘻一笑,道:「有了,你生著一雙色狼眼,那就從這色上做文章,便是色空好了,小和尚記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別整天摟著你的美人兒色啊色的,須知終歸是空呢。」   雪槐哭笑不得,沒法和他駁,只得抱拳拱了拱手。   「色空小和尚,跟著為師來吧。」難得糊塗哈哈一笑,當先下山。到寺前,看山門上寫著浮塵庵三字,卻原來是個尼姑庵,裡面是尼姑,雪槐就有些皺眉了,難得糊塗卻是三不管只顧拍門,開門出來兩個年青尼姑,手中卻都拿著劍,看身手會武功,臉上有怒色,不過看了難得糊塗的光頭長鬍子,倒強忍著了,問有什麼事。   難得糊塗叫道:「借宿,借宿,夜行至此,山上有虎,林中有狼,打草驚蛇,路上還有大坑,我的老骨頭可不經摔,無論如何要借宿一晚,雖然你們是尼姑我們是和尚,但終歸都是光頭,俗話說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咱們可不是兩家人呢。」   「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哪有這話?」雪槐聽他胡言亂語,暗暗好笑,那尼姑卻沒辦法,只得讓雪槐兩個進去,自有客房,讓雪槐兩個歇息。   第二十八章   進房,難得糊塗看了雪槐道:「色空小和尚,我先警告你,這裡是尼姑庵,眼要看得正,可不要見了漂亮尼姑就滿眼亂瞧啊。」   他這話有些過火了,雪槐終於忍不住,沉下臉道:「老前輩,我敬你是前輩,你說話卻請自重。」   最初遇到難得糊塗,難得糊塗騙酒喝的情形讓雪槐覺得很可愛,後來得天眼神劍可說也全是因他的指引,所以雪槐這次遇到難得糊塗就格外的親切,然而這一路下來,卻感覺越來越不對,這老糊塗實在太難打交道了,難打交道也罷了,少說多聽就是,但眼前這話可就太過了,雪槐便是泥人,終也有火。   「喲喲,還上火了。」難得糊塗看雪槐,雪槐卻沉下臉不看他,難得糊塗忽地撲哧一笑,到雪槐面前一揖,叫道:「行了,算我不對,給你賠罪好不好?開個玩笑嘛,男子漢大丈夫,卻跟個女人似的,一句話也受不起嗎?」   得,還是他有理了,別人生氣反成了小女人,雪槐氣極反笑,心中自忖:「也是,為一句話又何必生氣,當沒聽見不就完了嗎。」這麼想著,倒不生氣了,腦子一清明,突地覺出不對:「老前輩明明說找我來有急事,怎麼又會來這尼姑庵借宿?他每次現身見我都有目地,這次必也一樣,卻又故意借言語惹我生氣讓我難以察覺他的真意,我倒是真糊塗了。」明白了,重看向難得糊塗,心中復又湧起敬意,難得糊塗也回眼看向他,卻是一厥嘴道:「小氣鬼。」   雪槐微微一笑,抱拳道:「是晚輩小氣了。」   話未落音,難得糊塗猛地伸指到嘴邊一噓道:「噤聲,呆會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動,尤其不要撥你那長眼睛的劍,只管乖乖的做俘虜就好了。」   就他說話的中間,雪槐心中靈覺也生出感應,有人正借遁術急掠而來,而且人數不少,這正映證了他心中的想法,難得糊塗找他來,確有深意,但難得糊塗叫他不要動當俘虜他卻又不明白了,不過即知難得糊塗有深意也就不再多問,且運劍眼察看來敵,他怕來敵生出感應,將大部份劍氣收斂,只以一線微光看去,卻見來的是一群蒙面人,約有二三十之數,卻只最前面一人功力最高,這人身材高大,右手執一把金背大刀,卻少一根中指,只九個指頭。   看了這群蒙面人,雪槐腦中第一個想的便是七殺教的,他在尋找夕舞中發現,七殺教突然之間銷聲匿跡了,他正奇怪呢,想不到在這裡碰上了,正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但心中興奮之餘卻又有些失望,因為這九指在這一群人中雖是功力最高,卻遠不能與天風道人紅娘子等相較,可見不是七殺教中的重要人物。   九指一群人來得極快,只一瞬便到了山門口,直接上了牆頭,而庵中尼姑中功力高的也已驚醒,出聲示警,一時刀劍聲響成一片,但雪槐靈覺感應到尼姑中功力最高的也還比不上那九指,人數雖差不多,整體實力卻是差得遠了。   「出房看戲去,記住我的話了。」難得糊塗說著當先出房,到房外,見眾尼姑都已執劍立在院中,九指一群人卻四面站在牆頭,圍了個水洩不通,這時群尼中一個可能是住持的中年尼姑執劍喝道:「何方邪魔,敢夜犯我水月庵下院。」   「這浮塵庵竟是水月庵的下院?」雪槐大吃一驚,念及鏡空師太的恩義,心中頓時殺氣狂湧,耳中卻猛傳來難得糊塗的聲音:「我說過你不要動,才出門就不記得了。」   雪槐這才記起難得糊塗的話,只得強抑殺氣,這時那九指一聲狂笑,道:「水月庵已經完蛋了,識相的就棄劍投降,否則休怪我不客氣。」說著金背刀一揮,直撲下來,一刀斬向那中年尼姑,四面的蒙面人也紛紛撲下。   那中年尼姑仗劍相迎,刀劍相交,功力不敵,一個踉蹌,九指大笑一聲,一步跟上,舉刀再劈,中年尼姑知道硬拚不是對手,劍走輕靈,疾刺九指左脅,九指回刀一格,猛地橫掃,勁風激得塵土飛揚,中年尼姑不敢硬接,再退一步,但院子本就不大,又擠滿了人,哪有多少空地,這一退便靠在了一個年青尼姑身上,九指哈哈狂笑,再一刀劈下,中年尼姑無可再退,只得舉劍硬架,情知一隻手接不住,雙手舉劍,盡力上格,再想不到的是九指這一招竟是虛招,刀劍相交,刀上力道竟是輕飄飄的,全不受力,中年尼姑力道打空,反帶得自己身子往前一栽,九指金背刀往前一伸便架在了中年尼姑勃子上,大聲喝道:「都不要動,動一動她腦袋就搬家了。」   中年尼姑的功力相對於九指其實差得也不是太遠,但出家人少與人爭鬥,格鬥的經驗卻是天差地別了,所以僅僅數刀便被制住,雪槐在一邊冷眼看著,不由暗歎,住持被制,眾尼姑都沒了鬥志,紛紛棄劍受縛,這倒也是好事,否則真若是一場苦戰,死傷太多,雪槐還真會忍不住插手,難得糊塗叫他不要動手老老實實做俘虜必有深意,一動手可就壞了難得糊塗的計劃了,雖然雪槐迄今猜不出難得糊塗葫蘆裡到的賣的什麼藥。   九指制住群尼,取一張網,將包括雪槐難得糊塗兩個在內一網裝了,然後命五個蒙面人提了網,九指去這五人腳上各畫一道符,喝一聲起,五人腳上生風,將連帶雪槐兩人在內的二三十人一網提了起來,掠空而行。九指所使術法名五鬼搬運術,因為憑九指功力,無法以遁術帶這麼多人走,其他屬下功力更次,更帶不了人,所以只有借五鬼搬運術,五鬼搬運術出自道家,乃是以符咒召來鬼魂的陰靈加以役使,所以有一個鬼字。   網一起,所有人頓時擠作一堆,雪槐和難得糊塗在一起,一擠,難得糊塗大叫:「臭小子,你想擠死我啊。」   雪槐忙說對不起,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只得勉力後仰,後面是兩個年青尼姑,難得糊塗可又叫了:「幹什麼,想佔人家小尼姑的便宜啊。」   得,前不對後有錯,都是他一個人的話了,雪槐腦子不轉筋,想不出第三條路,索性眼一閉,聾子的耳朵,好看不進風,隨他說去。   飛掠了一個多時辰,前面出現火堆,火堆附近坐了不少尼姑,旁邊還站了不少蒙面人,那情形一看就明白,都是被蒙面人制住的。九指向提著大網的五條蒙面漢子腳上一指,落在火堆前,撤網放出群尼,而眾尼姑早已互相叫了起來,彼此相識,竟都是水月庵弟子。   九指落下地來,向火堆前一個蒙面老者拱手道:「吳大人,小人將浮塵庵下院尼姑全拿來了,一個不漏。」   竟然叫大人,這可太奇怪了,只有官府中人才叫大人啊,七殺教叫什麼大人?雪槐心中迷惑,暗暗思忖:「難道不是七殺教的,而是哪一國的官府中人,可又是怎麼回事,官府中人怎麼會蒙了面來拿水月庵下院的弟子啊,即便是犯了事官府要拿,也該是明火執仗啊?」百思不得其解,看那吳大人,功力明顯在九指之上,其他的就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聽了九指稟報,那吳大人哈哈大笑,看旁邊一個老者道:「五處下院的弟子全給人拿刀子架在勃子上,焦大人,你說鏡空那老尼姑還能不能強下去?」   那焦大人年紀功力都和這吳大人差不多,也是哈哈大笑,道:「再強,就把這些尼姑全殺了,看老尼姑孤家寡人怎麼撐她水月庵的門面。」   「都殺了你捨得嗎?」吳大人嘿嘿笑,瞟向尼姑群中,道:「這裡面可著實有幾個小美人呢。」   「那咱兄弟就每人先挑兩個留著。」焦大人嘿嘿淫笑。   雪槐勃然大怒,難得糊塗看到了他臉上神色,微微一笑,將一縷聲線送到他耳朵裡道:「呆會兒你可以大開殺戒,不過不要用天眼神劍。」雪槐就耽心難得糊塗仍不讓他動手,聞言大喜,將眼光去焦吳兩人脖子上磨了一磨,他眼光若有實質,焦吳兩個腦袋早已落地。   異聲忽起,乃是高手遁術掠風之聲,直往這面而來,來勢極快,雪槐一抬眼,來蹤已現,共三個人,前面是兩個蒙面老者,各執長劍,後面追的是則是鏡空師太。從飛掠的身法中雪槐可以看出這兩個老者單個的功力不如鏡空師太,但兩人合力該在鏡空師太之上,反給鏡空師太追著打,顯然不是真的打不過,而是要誘鏡空師太過來。果然,看到火堆,兩個蒙面老者左右一分,同聲長笑,其中一個老者道:「鏡空老尼,不要逞能,且看前面。」   鏡空師太自然早看到火堆前被制的眾弟子,收術落地,臉色鐵青,眼光如劍,雪槐已明白這些蒙面人是想要借眾尼的性命逼鏡空師太投降,念及當日鏡空師太對碧青蓮的恩義,心中殺氣狂湧,不過難得糊塗早招呼要他不要著急,便強自抑制。   那兩個蒙面老者也收術落地,哈哈狂笑,鏡空師太厲叱一聲:「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兩老者收了笑聲,左面老者道:「很簡單,我們費這麼大力氣,就是想請師太加盟,師太若念及眾弟子性命,便服了我手中忠心丹,至於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服丹後一切自明。」他說著伸出手,掌中一粒小小的紅丸子,殷紅如火。   「你們是七殺教的?」鏡空師太眼睛微瞇,劍一般射著那老者。   「七殺教算什麼東西?」那老者大大搖頭:「七殺教主給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你們不是七殺教的。」鏡空師太眼中露出愕然之色,顯然大是意外。雪槐先前雖聽那焦吳兩人互稱大人有些怪,但仍認定他們是七殺教的,這時聽這老者親口否認,且明顯的對七殺教主出言不恭,一時心中大是迷惑,暗暗思忖:「看來真不是七殺教的,未必又出了個什麼邪教?」   「師太不要問了。」那老者搖頭,道:「說了只要服了忠心丹,一切自明,否則玉石俱焚,那時便悔之晚矣。」   鏡空師太情知問不出來,眼光看向眾弟子,眾尼姑也在看她,一個中年女尼叫道:「師父,我們的生死不要緊,你千萬不可為我等委屈了自己。」這中年女尼一開口,眾尼齊叫出聲,叫的叫師父叫的叫師祖,都叫鏡空師太不要以她們為意。   聽得眾弟子叫,鏡空師太微微點頭,道:「你們都很好,不愧跟了我鏡空一場。」忽地神色一冷,厲聲喝道:「不必再藏著了,都給我出來吧。」   她這一喝有些莫名其妙,雪槐一愣,急運劍眼四下一搜,立時大覺慚愧,原來左近林中竟還伏得有不少人,他先前胸中激怒,竟未察覺,鏡空師太卻察覺了,心中暗暗佩服:「鏡空師太在這種情形下仍心神不亂,她能執掌水月庵,果是有過人之能。」   林中人一聽鏡空師太喝聲,知道被發覺,立時衝將出來,兩面林中都有人,多達百餘,竟反將蒙面人包圍了,手中都是清一色長刀,一圍定,同時舉刀大喝:「掃平四海,霸氣九州。」百餘人,倒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喝聲畢,一個老者上前數步,對鏡空師太拱手道:「定天府木旗都統王鷹見過師太。」   定天府竟預先在這裡伏得有人,倒是大出雪槐意料之外,他知道定天公主手下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每一旗有正副兩個都統,都是功力了得的好手,由這王鷹眼底神光看,功力絕不會輸給那兩個蒙面老者,他旁邊的老者理該是他副手,功力也自不弱,所率這一隊木旗武士氣勢更遠在一眾蒙面漢子之上,雪槐一時精神一振,蒙面人刀架在群尼脖子上,他劍再快,不可能一瞬間將所有蒙面人斬盡殺絕,眾尼姑還是會有死傷,但若有王鷹這一隊武士一齊動手,情勢就要好多了,暗暗思量:「我先斬了焦吳兩個傢伙,再去助鏡空師太斬了那兩個老傢伙,九指這些則交給王鷹他們。」瞬時間定下通盤計劃。   鏡空師太對定天府武士會在這裡出現顯然也頗為意外,疑惑的看向王鷹,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王鷹哈哈一笑,道:「定天府掌控天下,沒有什麼事是可以瞞過我們的,這些人鬼鬼祟祟,引起了我們的懷疑,所以就跟下來了,想不到他們竟是想對付水月庵,膽子倒是不小。」說著轉臉看向那兩個蒙面老者,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立即給我摘下面具,束手就縛。」   聽了他話,兩個老者中的一個哼一聲,道:「我們和定天府井水不犯河水,我們的事,你們最好少管,免傷和氣。」   「放肆。」王鷹厲喝:「定天府掌控天下,什麼事我們管不得?」   那老者嘿嘿一笑,伸手去懷中一摸,摸出一樣東西向王鷹一樣,道:「這個東西你該認得吧?」   他手中那東西不大,又只一晃就收了回去,雪槐竟是沒看清,似乎是塊什麼牌子,但王鷹一見那牌子卻顯得頗為驚懼,竟退了一步,叫道:「原來是。」說到這裡時那老者一舉手,顯然是示意王鷹不要說出來,王鷹也就住口,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蒙面老者來頭極大,便以定天府的威勢也頗為忌憚,雪槐一時大是疑惑,暗暗思忖:「這些人到底什麼來頭,竟能讓王鷹生出畏懼之心?」   鏡空師太自也看到了他臉上神情,叫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王鷹看一眼那蒙面老者,面有難色,那蒙面老者哼了一聲,道:「王都統,這混水不是你定天府趟得的,帶了你的人走吧。」   「這。」王鷹這回卻是一臉為難的看向鏡空師太,鏡空師太眉毛一揚,喝道:「怕了你就走。」   「鏡空師太還是老脾氣。」雪槐心中暗暗盤算:「這些蒙面人看來來頭極大,鏡空師太若硬是不降,只怕真會對眾尼下辣手,我得找機會猛下殺手,定天府武士後撤時該是個好機會。」他可不在乎蒙面人是什麼來頭,更不怕,只是對王鷹略感失望。   王鷹卻又不肯走,反看向鏡空師太道:「師太,這些人來頭極大,我們定天府雖不怕,卻也不想輕易樹下這麼一個強敵,只除非有必要,所以我想問清楚,上次我家公主請師太加盟定天府,師太當時雖拒絕了,但我家公主請師太想想,不知師太想了沒有,如果師太改變主意願意加盟定天府,那我們可以為師太而樹此強敵。」   「你這是脅迫我嗎?」鏡空師太看向他,眼光如電,叫道:「你還是滾吧,鏡空不是給人做奴才的人,不會加盟什麼定天府的。」   「師太這話過了。」王鷹搖頭,道:「怎麼是做奴才呢,上次公主相請就說過了,五觀三寺名動天下,為我正教中流砥柱,只要師太肯加盟,將立請天子下詔加封,那水月庵便成護國水月庵,為天下僧尼所共敬,當然,師太世外高人,不把虛名放在眼裡,但我家公主成立定天府也並不是為了自己啊,是為了重振天子天威,天朝一統,最終還是好了天下百姓,師太慈悲為懷,不正是希望天下百姓過太平日子嗎?」   先前王鷹要鏡空師太加盟定天府才肯援手,雪槐已然大是惱怒,但聽了這番話卻是暗暗點頭,想:「五觀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觀三寺,想要八派共傳一個大弟子卻又各存私心,藉著定天府為皇家出力而團結一致,倒也真是個好主意,師太這方面太固執了,卻不知其它幾派是怎麼想的,公主一直沒提這方面的事,莫非其它幾派也全都拒絕了?回去倒要問問定天公主,若真是說不轉,我倒可以去一趟青蓮觀,讓青蓮先說動她師父,然後由荷葉真人去勸撞天僧幾個,荷葉真人位望尊祟,他出馬勸說就要見效得多。」   雪槐私心裡盼望鏡空師太聽了這番話會點頭,但鏡空師太卻毫不猶豫的斷然搖頭,叫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鏡空認定的事,便血染黃沙,也是絕不回頭,給我滾吧,休要在這裡囉嗦。」   「那就怪不得我定天府了。」王鷹一抱拳,定天府武士後撤,雪槐知道此時遲疑不得,身子往前一縱便到了那焦吳兩人背後,劍一劃,兩個腦袋齊刷刷落地,焦吳兩人功力雖還比不上那兩個蒙面老者,也算是不錯,卻完全沒來得及反應就落了腦袋,一是與功力與雪槐差得太遠,另一個也是實在沒有想到,尤其是沒能看破雪槐背上那看上去是包袱的東西其實是兩把劍,否則若在先前雪槐不反抗時繳了去,至少要多費雪槐一番手腳。   雪槐本來的打算斬了焦吳兩人後便要助鏡空師太對付那功力最高的兩個蒙面老者,這時王鷹不插手他便改了主意,不撲向兩個蒙面老者,而是改殺其他蒙面漢子,九指就站在焦吳兩人不遠處,一驚之下剛要舉刀,雪槐的劍已到了,連手帶腦袋一起削掉,九指變成了五指。   連斬三人,雪槐更不停留,一人一劍便像風一樣圍著火堆刮過,而所到之處,蒙面漢子無不身首分離,一眾蒙面漢子雖然已經驚覺,但實在是擋不了雪槐的劍,別說擋,便連雪槐的劍是怎麼來的都沒人看清楚,要知雪槐為防蒙面漢子先下手殺害群尼,用上了全力呢,以雪槐今日的功力,這些普通的蒙面漢子又怎麼可能看得清他以全力施出的劍招?能看清雪槐劍招,至少也要到焦吳兩人的樣子才行。因此幾乎是一眨眼,圍著大半個火堆的蒙面漢子都已腦袋落地,竟無一人能先對群尼下手,而另一面難得糊塗自也動了手,他木劍也不出鞘,就那麼左右戳出,劍鞘雖鈍,但他是何等功力,蒙面漢子如何受得起一戳,也是挨著者死,撞著者亡,雪槐往左殺,他往右殺,兩個在火堆另一頭碰面,那說走的王鷹竟還沒有動身,直著眼,看呆了,王鷹也有點年紀了,但說句實話,從沒見過象雪槐一樣殺人,那不是在殺人,簡直就是在割草啊。   到是鏡空師太和那兩個蒙面老者反應快得一點,到九指腦袋落地時,鏡空師太的劍便刺向了那兩個蒙面老者,兩個蒙面老者一個出劍回擊鏡空師太,另一個便怒叫著撲向雪槐,可他剛撲到火堆前,這面雪槐難得糊塗已在火堆另一頭碰面,一齊扭頭看過來,兩人看著這蒙面老者的神情,都像在看一個死人。這蒙面老者魂飛魄散,再不敢撲過火堆,鬼嚎一聲,扭頭就跑,另一個蒙面老者也慌忙虛晃一劍,跟著跑了。   群尼身得自由,一齊叫著圍向鏡空師太,王鷹也清醒過來,鷹眼看向雪槐兩個,雪槐因為撥劍,破了難得糊塗在劍上的法術,露出了背上的天眼神劍,所以王鷹眼中滿是疑惑,他自然是知道背雙劍的雪槐的,但這時的雪槐卻是個光頭小和尚,變化又未免實在太大,心中拿不準,叫道:「你們是什麼人?」   雖然雪槐對鏡空師太不加盟定天府有看法,但也決不喜歡王鷹用援手來要脅鏡空師太,因此對王鷹毫無好感,劍一收,不理不睬,難得糊塗卻是哈哈一笑,叫道:「不是誇口你們定天府掌控天下嗎?怎麼還有你們不認識的人?」   王鷹臉露尷尬,雪槐兩個身手驚人,他不敢露出定天府的霸氣,但不弄清楚雪槐兩個的身份卻又實在不心甘,他倒也機靈,腦子一轉,道:「定天府雖掌控天下,但也不可能識得天下所有人,尤其是隱居世外的佛道高人。」   「嘴還蠻巧的嘛。」難得糊塗打個哈哈,道:「你即不識,我便說給你聽,我們是光頭,雖然不是世間所有的光頭都是和尚,但我們卻是和尚,老和尚是師父,小和尚自然就是徒弟了,你信不信我們是師徒?你要不信,我就再詳細說給你聽,小和尚怎麼入的門,怎麼拜的師,夜間怎麼尿的床,多少泡尿老和尚都記著呢,要不我細數給你聽?」   雪槐知道難得糊塗逗王鷹玩,倒樂得看戲,可聽到後面可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尤其旁邊有幾個小尼姑哧哧笑,都拿眼光偷瞟過來,不由全身不自在,卻又拿難得糊塗沒辦法,不可能這會兒開口解釋吧,只有垂眼聽著,暗暗搖頭:「這糊塗老前輩,真是。」   王鷹忙搖頭道:「我信,多少泡尿大師就不必細數了。」他這話出口,群尼笑的更多了,雪槐只有歎氣。   難得糊塗自己倒是不笑,老氣橫秋的道:「信就好,可見孺子可教,老和尚我叫大德,小和尚他叫色空,乃是天殺星轉世,尤其對美女有殺傷力,所以你回去第一要緊是要告訴你家公主離小和尚遠遠的,否則哪天給小和尚撈上了床可休怪老和尚言之未預。」   這話聽不得,群尼個個低頭,雪槐也聽著過份,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口乾不,要不喝口酒。」   難得糊塗哈哈大笑,王鷹情知再問不出什麼,也不敢發怒,手一揮,帶人撤走。   鏡空師太走攏來,向難得糊塗合掌作謝,道:「水月庵鏡空,多謝師兄援手之德,只是鏡空眼拙,實不知師兄來自哪座禪院?」說著看向難得糊塗兩個,她功力高深,一般的幻術瞞不了她,但無論是雪槐還是難得糊塗,功力都要高於她,所以便看不破難得糊塗的障眼法兒。   雪槐忙回禮,難得糊塗卻打個哈哈道:「山寺野僧,師太自然不識,師太也不必多禮,和尚尼姑一家親,幫的都是自家人,但和尚老和尼姑混在一起也不是個事,所以咱們這就別過了。」說著向雪槐一招手,轉身就走,他油嘴滑舌,鏡空師太可聽不得,一張臉早沉了下去,雪槐偷瞟到鏡空師太臉色,暗暗咋舌,想:「鏡空師太生氣了,這糊塗老前輩啊,若只是拿我開涮也罷了,怎麼對任何人都是這德性?」施一禮,跟上難得糊塗。   掠出數里,難得糊塗卻突地停步,對雪槐道:「收斂劍氣,不要吱聲,尖起耳朵聽。」   雪槐不知他要聽什麼,依言收斂劍氣,豎耳聽著,以他功力,不借神劍天眼週遭十數里方圓動靜也可盡收耳底,但附近卻只有鏡空師太師徒,難道難得糊塗要偷聽鏡空師太師徒說話?雪槐一時大覺奇怪,又覺大是不妥,想張口,難得糊塗卻拿眼瞪他,沒辦法只有不吱聲,心想自己不聽好了,但突然間卻是心神一凝,因為他聽到的鏡空師太的話非常奇怪,竟是要解散各下院弟子,只聽鏡空師太道:「水月庵本院弟子都已遣散,你們也都散了,還俗的還俗,實在不想還俗的,就去其它庵中掛單,從此水月庵就沒有了。」   她這話叫雪槐大吃一驚,水月庵名列五觀三寺,聲名何等顯赫,怎麼說從此沒有了,想張嘴,難得糊塗卻示意他不要說話,只聽得眾尼哭叫成一團,猛聽到鏡空師太一聲厲叱道:「哭什麼?出家人四大皆空,師亦空,徒亦空,佛亦空,法亦空,水月庵又何嘗不是空,你們好自為之吧。」說完飛掠而去。   第二十九章   雪槐再忍不住,急要追出,卻給難得糊塗一把拉住了,叫道:「你要做什麼?」   「追師太回來啊。」雪槐頓足:「水月庵傳了千年,怎麼能就這麼散了。」   「你算了吧。」難得糊塗大大搖頭,道:「今日的水月庵早不是已前的水月庵了呢,風雨飄搖,這麼做,反是存身之道,不過我仍是佩服她的勇氣,很多人是到死都捨不得放手呢。」   「你是說師太這麼做是防止那些蒙面人再去找水月庵麻煩?」雪槐一時怒髮衝冠,叫道:「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但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水月庵吃了。」   「錯了。」難得糊塗搖頭:「鏡空師太擔心的不僅僅是這些蒙面人,而是看到情勢實在大大的不妙,不得不放手。」   「情勢大大的不妙?」雪槐滿眼疑惑:「難道還有什麼勢力在威逼她,要知水月庵可是五觀三寺之一呢。」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難得糊塗鼓眼看他,隨即點頭:「看來你是真糊塗,難怪一頭拜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但就算眼睛不看見腦子也該想一想啊,天朝大地,多少幫會教派,但千年來一直是五觀三寺在逞威風,其它教派再不能出頭,現在五觀三寺不行了,多麼難得的機會,誰不想出頭,天音教是佔了先手了,但其它的也不慢,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窟,多著呢,但最主要的,還是五觀三寺不團結,尤其這鏡空師太脾氣最臭,我聽說她可是公然宣佈退出五觀三寺正教聯盟了的,自己本事不高,又不好老著臉去求其他五觀二寺幫手,不解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這些弟子在狼爭虎奪中慘死不成?」   雪槐這些日子雖身在天安,一掛著夕舞二為定天公主高興,外邊的事確實知道不多,聽難得糊塗這麼一說,才知道天朝之亂,不僅是諸侯爭霸,各幫會教派也是在互相爭鬥不休,但想來也是,各教派給五觀三寺壓了這麼久,逮著這個機會哪有不盼著出頭的。   「這些事晚輩確是不怎麼清楚。」雪槐看向難得糊塗:「但定天府對他們如此忌憚,來頭肯定不簡單,這什麼一氣道聞香會勢力真的有這麼大嗎?」   「敢來和天音聖母鬥法,沒兩把刷子怎麼行?不過這些傢伙即不是一氣道聞香會也不是寒冰九窟的人,至於定天府對他們忌憚嘛?」說到這裡,難得糊塗猛地裡哈哈大笑,道:「想知道這些傢伙的真面目?跟我來。」當先掠出,雪槐大喜,緊緊跟上。   二十四章難得糊塗帶著雪槐一路飛掠,卻不是跟著那兩個逃走的蒙面老者,而是直奔天安城方向,雪槐知他必有道理,也不問。這時天剛濛濛亮,雪槐劍眼看去,晨光中的天安城宏偉而安詳,有一種說不出的美麗。   離著天安城還有數十里,雪槐還以為難得糊塗要帶著他直回天安城呢,難得糊塗卻突地一拐,在一個小山上落了下來。山不高,山下有一處莊子,隱隱有雞啼聲傳來,看上去十分平靜,但雪槐知道難得糊塗即帶他來,必有道理,將劍氣收斂,微以靈覺向莊中一探,果覺裡面靈力湧動,絕不像它安靜的外表那麼普通,他怕驚動莊中高手,不敢深探,要先問清楚難得糊塗的意思再說,因為他還不敢肯定莊中人就是和那些蒙面人一路啊,那兩個蒙面老者先行逃走,若是這莊子是他們老巢,那早該到了,但雪槐肯定他們現在不在莊子裡。   他看向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卻將手放在嘴邊,示意他噤聲,雪槐心中一動,感應立生,不多會,左面三個人飛掠而來,其中兩個是先前逃走的那兩個蒙面老者,不過這時摘下了面巾,而叫雪槐吃驚的是另一個竟是王鷹,雪槐驚訝的看向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卻只是冷冷一笑,顯然他早就知道了,並不意外。   王鷹三個飛掠進莊中,莊子距山頂不過一兩里,說話聲瞞不過雪槐耳朵,只聽蒙面老者中的一個道:「那兩個禿驢到底是什麼來頭,十拿九穩的計劃竟給這兩個禿驢破壞了,實在是可恨。」另一個老者道:「主上知道了,必然十分生氣。」先那個老者道:「這件事需怪不得我們,王都統可以做證的。」「是。」王鷹應了一聲,道:「不過兩位最好親自向主上稟報,我可以在一邊做旁證。」「這樣好。」那兩個老者一齊應聲,其中一個囑咐下屬小心戒備,當下便與王鷹一齊飛掠出莊。   三人一動,難得糊塗便看向雪槐,他眼中意思雪槐自然明白,是看他想不想動手截殺三人,雪槐心中猶豫,想攔下三人問個清楚,又覺不妥,稍一猶豫,三人早已去得遠了。   「現在明白了吧,什麼來頭極大的神秘人物,不過是在做戲。」難得糊塗冷笑一聲:「這兩個傢伙一個叫陳虎一個叫陳豹,兄弟倆,是定天府黑旗都統,除這一旗,還有一個白旗,定天公主手下實際是有七旗,不過一般人只知道五旗而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都是黑白兩旗在做。」   聽著難得糊塗冷笑,雪槐腦中嗡嗡直響,這幾天,定天公主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定天公主還會有這麼陰暗的一面。   難得糊塗看雪槐發呆,知道他難以接受這種劇烈的轉變,冷哼一聲道:「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表裡不一的,我老人家不辭勞苦帶你跑了一夜,就是要點醒你,真實的定天公主和你看到的並不一樣,免得你為色所迷,一頭拜在她石榴裙下,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難道定天公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戲。」雪槐眼前閃現定天公主明朗的笑臉,難道這張笑臉竟只是個面具?實在是難以相信啊,但不信?一切又都是他親眼所見。   「好了,不要發呆了,你還有兩個手下關在這裡面呢?要不要去救?」   「我的兩個手下?什麼手下?」雪槐一驚而醒,疑惑的看向難得糊塗,他知道橫海四十八盜風無際等必率艦隊來天安,但還遠著呢,現在只怕還在騰龍江上,騰龍江有多條江河可通虎威江,最近的是抄龍虎峽經大龍湖再經青江入虎威江,沒有個把月,根本來不了,而除了他們,雪槐在天安可沒什麼手下。   「雷電雙鴉,怎麼,把這兩隻老烏鴉忘了,他們對你可是忠心得很呢。」難得糊塗冷哼。   「雷電雙鴉。」雪槐叫了起來:「他們在這裡,給定天公主拿住了?難怪我怎麼也找不到他們。」急不可耐,立運劍眼搜向莊中,果然在莊中看到一處地牢,雷電雙鴉給鎖在其中一間牢房中,其它房裡還關著七八個人。   雪槐這麼毫無顧忌的一搜,立時驚動莊中好手,便有兩股靈力向山上搜來,功力雖不如陳虎兄弟,也是不弱,顯然是黑旗中的好手,難得糊塗自然也感應到了,對雪槐叫道:「要救人就衝下去,你救人,我應付其他傢伙。」   「即然是定天公主的人,還請老前輩手下留情。」雪槐向難得糊塗一抱拳,他心中這時雖亂作一團,但終不願就此對定天公主手下大開殺戒。難得糊塗冷哼一聲,當先衝下,莊中立時響起警號,十數條人影迎向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大木劍改戳為拍,一眨眼便拍翻數人,被拍翻的黑旗武士雖暫時不能動彈,但不至喪命,雪槐知道難得糊塗是應他之情留手,心中暗暗感激:「老前輩嘴上不饒人,心裡其實極好說話。」當下毫不遲疑,直撲地牢,學難得糊塗的,碰上莊中武士便一劍拍翻,無人擋得他半劍,直入地牢中,一劍削開門鎖,雷電雙鴉給穿了琵琶骨鎖在牢中柱子上,聽到聲響齊轉頭看過來,卻是看不破雪槐身上的障眼法,眼中齊露出驚疑之色,雷鴉叫道:「請問是何方高人救我兄弟。」雪槐叫道:「我是雪槐。」雙鴉聞聲立時認出,一時喜出望外,齊叫:「主人,你怎麼來了。」   雪槐不及解釋,先削那鏈子,鎖著雙鴉的鏈子並不是很粗,卻不知何物鑄成,以雪槐今日功力,竟仍是削不斷,一急索性抽出天眼神劍,一劍削斷。   雙鴉只是脫身不得,靈力未失,一身得自由,這些日子受的委屈齊齊暴發,偏有些黑旗武士不知死活,仍向地牢中圍攻過來,雙鴉暴迎過去,瞬間便死傷一片,要知雷電雙鴉功力還在陳虎兄弟之上,這時又是含怒出手,何等威力,雪槐甚至來不及出聲阻止,只得暗暗搖頭。   這時其它牢房中鎖著的人也一齊出聲懇求雪槐相救,雷電雙鴉和他們一起關著,倒關出了情意,也不要雪槐出手,兄弟倆左右撲出,一拳一腳打開牢門,再請雪槐以天眼神劍削斷鏈子,眾人身得自由,伏地謝恩,請問雪槐名字,雪槐不想說,只叫快走,那雷鴉卻叫起來:「我主人名叫雪槐,可記好了。」眾人齊聲謝恩。   雷電雙鴉當先,一齊闖出地牢,外面的黑旗武士卻差不多都給難得糊塗拍翻了,這樣也好,否則闖出來的便如一群瘋虎,還不知有多少人要死。   出得牢來,眾人一哄而散,雪槐四個自也飛身離莊,掠出十餘里,難得糊塗停下,看向雪槐道:「糊塗大醉貓,現在該醒了吧?怎麼打算?」   雪槐略一沉呤,看向雷電雙鴉道:「你兩個是被定天公主擒住的嗎?」他這麼問有用意,雷電雙鴉已到一流高手之境,定天公主雖然了得,想獨力打敗雙鴉仍是不可能,更別說拿了,必然另有幫手。   果然雷鴉搖頭道:「不是定天公主,是天音聖母,當時我們奉主人之命查探七殺教活動,卻見到天音教大集教眾,我們摸上他們堂口去看,給天音聖母發覺了,拿了我們在這裡,逼我們入她的天音教,我們當然不肯,就一直關著,雖能感應到主人以雷電訣相召,但脫不了身,沒有辦法。」   這時電鴉咬牙叫道:「天音教,定天府,以後是他們的人,我兄弟倆是見一個殺一個。」   難得糊塗在一邊冷笑:「你兩個先別想得太美了,你家主人正在大拍定天公主馬屁呢,挨了一馬蹄子,卻好像還沒有醒。」說著斜眼看向雪槐。   雪槐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看向雷電雙鴉道:「我知道你兩個受了委屈,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無論如何不可亂開殺戒,天音教的事,我自有主見,你兩個先不要呆在天安,沿虎威江一路下去,估計在大龍湖能撞上我的艦隊,你兩個也不必現身,只在艦隊左近盤旋便好,我隨後自至。」雷電雙鴉領命去了。   難得糊塗冷眼看著雪槐:「怎麼,真個還沒醒?還要去找定天公主?」   雪槐回看著難得糊塗,道:「君子來去光明,我便要走,也要跟定天公主說清楚,並且我要明白的告訴她,她這樣不擇手段擴充勢力,最終不會有好結果。」雪槐語氣堅決,但心中其實十分酸楚,重振天朝神威的夢,難道就要這樣落空?   難得糊塗嘿嘿冷笑,似乎並不相信雪槐的話,道:「行啊,老夫還有事,那就先分手,記住,你可還欠我一頓酒呢,別讓我老頭子到陰間去討。」說完飛身而去。   「多謝老前輩。」雪槐深施一禮,目送難得糊塗遠去,轉身看向晨陽下的天安城,深吸一口氣,掠向天安城。這時時光還早,雪槐先回自己的大將軍府,他願意做這大將軍,是認為可以輔佐定天公主重振天威,定天公主即是如此,則他這大將軍也沒什麼做頭,先和上林青說一聲,見了定天公主後便搬出去,自行去找夕舞好了。   一見上林青,他沒開口,上林青卻先叫了起來,道:「雪將軍,出事了,昨夜連江、焦、白茅三國國王神秘失蹤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雪槐一愣,道:「有線索嗎?」   「沒有。」上林青搖頭,臉上卻掛著一幅神秘的笑,雪槐看他笑得古怪,疑惑的道:「老大人為什麼這麼笑,這裡面有什麼古怪嗎?」   「這三國分別是炎陽祭風有熊三大國的屬國。」上林青別有深意的看著雪槐,道:「今早上三大國一齊報到定天府,請定天公主查探三王下落。」   「老大人是說,三王的失蹤其實是三大國給定天公主出的難題?」   「我沒這麼說。」上林青眼中露出老奸巨滑的笑,道:「但我一直認為,三大國挾雄兵百萬,趁勢而來,不可能就這麼乖乖的受定天公主的氣不還手,該是他們出招的時候了,我還聽到風聲說,三大國已經放話了,定天公主若連來天安朝見的諸王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就更別說掌控天下重振天綱了,這話該不是無風起浪吧。」   這話已經非常明白了,這件事明擺著就是三大國設的局,三大國開始反擊了,而且說不定是商量好的,否則不會這麼巧,失蹤的三王剛好分別是三大國的屬國。   如果是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非常憤怒,但現在心裡卻只是一片漠然,爭權奪利,一丘之貂,定天公主和他們也並沒有兩樣。   看到雪槐似乎並不敢興趣,上林青露出疑惑之色,道:「雪將軍,出了什麼事嗎?」   雪槐並不想把昨夜的事告訴上林青,搖搖頭,剛要開口讓上林青把所有人都帶出去,仍去城外紮營,卻聽一陣馬蹄聲,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定天公主眉頭微凝的臉。   一見雪槐,定天公主飛身下馬,走過來道:「雪將軍,昨夜休息得好嗎?」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微凝的眉頭已經鬆開,臉上更露出了常見的那種微笑。   把自己的事放到一邊,先問候別人,如果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會為她這種禮賢下士的手腕大為感動,但這時卻反是一陣反感,看了定天公主,搖頭道:「我昨夜沒睡,出去辦了點事,更看到了一些事情。」   定天公主感覺到了他神情的凝重,道:「是嗎?雪將軍看到了些什麼呢?」   「我看到了公主手下木旗和黑旗聯手施展的一個陰謀。」雪槐筆直的看向定天公主。   直接質問定天公主,這是雪槐在告訴難得糊塗他要明來明去時就定下的主意,他不怕定天公主生氣甚或翻臉,他一定要當面告訴定天公主,他有多麼的失望。   「木旗和黑旗?」定天公主神情一凝,看著雪槐眼睛,道:「告訴我,你看到他們做了什麼?」   她眼裡的神情顯然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那怎麼可能呢?雪槐心中更是失望,一點不漏的將昨夜所見說了一遍,並坦然告訴定天公主,他便是那扮小和尚的色空,殺了定天公主不少手下,同時救出了雷電雙鴉等一批人。   隨著雪槐往下說,定天公主臉色一點點沉下去,到最後臉色大變,卻並不解釋,對雪槐道:「雪將軍,請跟我來。」當先上馬,雪槐不知她是什麼意思,略一猶豫,還是決定跟著走一趟,倒看定天公主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旁邊的上林青早已臉色大變,這時見雪槐真要跟定天公主去,急扯他衣袖,低聲道:「雪將軍,你揭破了她的陰謀更殺了她的人,只怕。」他話沒說完,但雪槐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定天公主對他不利,搖搖頭,道:「沒事,我去去就來。」跟上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一直飛馬奔到定天府,到府門口,她揮手將手中寶劍拋給身邊侍女,看向雪槐道:「請跟我進府。」練武學道的人,一般都是劍不離手,定天公主平日也是這樣,這時突然將寶劍拋給侍女,是暗示她不會對雪槐不利。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雪槐早就發覺定天公主十分的細心,尤其是特別善於替別人考慮,昨夜之前,說老實話雪槐常常被感動,但現在卻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假,他也根本不會害怕,坦然跟定天公主進府。   定天公主帶路,一直到後院一個小院中停下,對著房中道:「師父,弟子冒昧打擾,有要事相詢。」   定天公主先前告訴過雪槐,她師父天音聖母由於修練的一門玄功正到緊要關頭,不是特別緊要的事情,不便打擾,因此這些日子一直未給雪槐介紹,這時雪槐聽了定天公主的話,知道天音聖母就在房裡,不好運劍眼看進去,只是凝神聽著,卻猛地覺得一股靈力直迫過來,其勢道之凌厲,雪槐只在兩個人身上感受過,一個是萬屠玄女,一個是西王母。知道是天音聖母以靈力試探,雖震驚於天音聖母功力之強,但雖驚不懼,運起萬屠玄功全力抗拒,只是未借神劍靈力。   天音聖母靈力只是一試就回,隨即房中傳出一個略帶陰冷的聲音道:「這人是誰?」   「他叫雪槐。」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她自然知道天音聖母剛才以靈力試探過雪槐功力,眼神略帶歉意,道:「弟子以前向師父稟報過的。」   「原來是他。」天音聖母哼了一聲:「萬屠玄功好大的名氣,不過如此。」   說雪槐不行無所謂,說萬屠玄功不行卻叫雪槐勃然大怒,也冷哼一聲道:「雪槐學藝不精,卻不是萬屠玄功不行,當日玄女娘娘傳我萬屠玄功時,曾小試此功,似乎遠在教主天音霸氣之上。」   「放肆。」天音聖母怒哼一聲,無形勁氣同時發出,便如一隻無形的巨手,急按向雪槐胸口,雪槐早有準備,知道僅憑已身萬屠玄功不是對手,急召來神劍靈力,嘿的一聲,全力迎上,無形勁氣相交,怦然巨震中,雪槐只覺胸口氣血翻湧,雙腿發軟,只想就此坐倒,卻猛一咬牙挺住了,默念金剛咒,金剛怒目,全身毛髮戟立,怒視著房中。他雖功力大進,仍遠不能與天音聖母這樣的宗師級人物相較,即便加上神劍靈力,也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此時藉著金剛咒現金剛怒目之象,卻似餘力未盡,大有一往無前之勢。   房中天音聖母果然咦的一聲:「小子原來還藏了私。」   「師父。」定天公主霍地跪下。她知道天音聖母氣量狹小,這一下沒佔到便宜,只怕還會出手,急道:「雪將軍是天朝鎮海大將軍,立功極大,對弟子也是助力極大。」同時轉眼看向雪槐,眼光中露出抱歉求懇之色。   天音聖母又哼一聲,沒有再出手,道:「你剛才說什麼事?」   雪槐雖見了定天公主眼中的求懇之色,但心中另有想法,因為他到現在為止,仍認為定天公主表裡不一,在門口故意把寶劍拋給侍女,說不定就是想要誘他進來好讓天音聖母下手,所以雖見了定天公主眼色仍是全神戒備,卻並有奪路而走,天音聖母功力雖強於他,又是在定天府中,但他有天眼神劍在手,天音聖母想殺他或擒他絕沒有那麼容易。借天眼神劍的靈力和撥出天眼神劍,並不相同,一旦天眼神劍出鞘,他一定還能叫天音聖母吃上一驚,但天音聖母即收了手,他倒也不為己甚,冷眼旁觀,倒看定天公主要玩什麼花樣。   定天公主見雪槐不再露出金剛怒目之象,以為是雪槐給她面子,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轉頭看了房中道:「師父,昨夜黑旗陳虎兄弟和木旗王鷹等聯手想要逼水月庵鏡空師太入教,這件事師父知不知道?」   房中天音聖母略一遲疑,隨即哼了一聲,道:「知道啊,怎麼了。」她雖是微一遲疑,雪槐還是聽了出來,心神一凝,立即意識到這中間不對,天音聖母這件事,似乎是有意瞞著定天公主。   他猜得沒錯,定天公主果然一下子顯出急怒之色,叫道:「師父,怎麼可以這樣?」   「放肆。」天音聖母一聲頓喝。   「師父。」定天公主眼淚一下子噴湧而出,臉上顯出極度激憤之色,道:「師父當日讓弟子請父皇下詔成立定天府時,是讓弟子重振天威,重整天綱,天威如何才能重振?弟子以為,當服之以德,曉之以禮,待之以仁,守之以信,實在有那頑劣不化之徒,天子當以堂堂正正之名,浩然坦蕩之師而鎮之以威,這樣天下才能推仁而讓禮,畏威而服德,於是才能天綱重整,天威重振,但像昨夜這樣,以陰謀手腕逼人入教,即便成功,也不能讓人真個心服,而傳將出去,更會讓天下人寒心,就此離心離德啊師父。」   定天公主這番話聲淚俱下,而雪槐心中則是轟然巨震,看向定天公主的眼裡,亮若彩虹,因為定天公主所說的,正是他一直所想的,定天公主說出的,正是他一生的夢想。   天音聖母卻並沒有聽進去,冷哼一聲,道:「所謂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沒有實力,就沒有人服你,也就休想重振天威,什麼仁義之師坦蕩之名,人家一刀砍下你腦袋,你再仁義也是個死人頭。」   「死又如何?」定天公主抬頭:「生死成敗並不代表一切,為義而死,即便身首異處,千載後也能激盪起沖天的浩氣,因為那激噴的血,曾是如此的滾燙,我天朝只要有此一絲浩氣,便永不會滅絕,反之即便得勢一時,千載後也只是一個罵名。」   「這是你該和師父說的話嗎?」天音聖母終於忍不住了,怒哼一聲:「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師父,弟子不孝。」定天公主眼淚激湧,趴下叩一個頭,突地撥劍,割向自己咽喉,雪槐大吃一驚,急伸手抓住她手腕,卻仍是慢了一線,定天公主喉頭已是皮破出血,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是如此剛烈,裡面的天音聖母也似乎吃了一驚,有急起身的掠風聲,不過見雪槐抓住了劍,便沒有出來,叫道:「好了,好了,是師父不對,其實師父只是想幫你,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窟等所有大小幫會教派都在拚命擴棄勢力,而隨著神魔珠的突然現世,所有人更全都瘋了,這是最關健的時候,再沒人講任何手段,最大規模的擴大勢力奪得神魔珠便是成功,五觀三寺雖然衰落,合起來仍是一股不小的勢力,能抓在手中便是一股極大的助力,這一點我想得到,別人也想得到,所以我若不下手別人就會下手。」說到這裡,天音聖母略略一頓,定天公主叫道:「我知道師父是為弟子著想,但我覺得,要獲得五觀三寺及其他正道教派助力,還是要以誠相待以義相邀。」   「好了。」天音聖母歎了口氣,道:「我拗不過你,以後定天府的事,都由你做主,這樣行了吧。」   第三十章   「多謝師父。」定天公主大喜叩頭。   雪槐也是心中狂喜,失望重又轉為希望,甚至有了更大的期望,因為他更進一步認識了定天公主的稟性為人,心潮澎湃之際,忽感應到天音聖母靈力,心神一凝,只聽天音聖母道:「雪將軍,你很了不起,盼你能多多幫助定天公主,她為人過於方正,而敵人又實在太多太強,沒有你助力,我只怕她獨力難撐。」   雪槐躬身抱拳,道:「教主放心,雪槐自當竭盡所能輔佐公主。」   當下告辭出來,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將軍,現在你不走了吧,你不知道,剛才看你眼神,真把我嚇壞了呢,眾諸侯擁兵百萬,沒你助力,我還真是沒有辦法呢。」   她輕撫酥胸,臉上透出熱切的神色,而喉頭一絲血痕更是觸目驚心,雪槐心中大感過意不去,忙抱拳道:「雪槐誤會公主,還請公主見諒,公主放心,雪槐當竭盡全力,力助公主重振天威。」   「多謝雪將軍。」定天公主臉上露出喜色,道:「其實我師父這麼做也是想幫我,雪將軍在軍中可能不知道,因為五觀三寺勢衰,各地幫會教派紛紛竄起,彼此間的爭鬥異常激烈,真可以說是不擇手段,所以師父才。」   不等她說完,雪槐便點頭道:「我能理解。」說到這裡想起一事,道:「剛才尊師說起神魔珠一事,那是什麼?和當年的血魔有什麼關係嗎?」   「是。」定天公主點頭,道:「神魔珠本出魔門,內藏魔種,據說魔種乃十萬神魔之血結成,曾受十萬神魔之咒,為魔靈不滅之珠,當年血魔以血魔解拚死五觀三寺無數好手,誰都以為神魔珠也以毀滅,誰知不久前竟又現身。不滅之珠,果然魔靈不滅。」   「那若是什麼邪怪得到神魔珠,不等於又出了一個血魔?」雪槐失驚大叫。   「可以這麼說。」定天公主點頭,眉含憂色。   雪槐忽又想到一事,道:「剛才尊師說什麼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窟等都想爭奪神魔珠,難道他們都想做第二個血魔?」   「那到不是。」定天公主搖頭,道:「首先要吸取魔種並獲得全部魔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據師父說,血魔當年就未能獲得全部魔能,因為神魔珠為魔靈不滅之珠,神魔珠存而血魔滅,就很清楚的說明了這一點,其次一吸取魔種立即就成了天下公敵,血魔前車之簽,想來誰都要三思而後行,當然,不吸取魔種也可以吸取一部份魔能,不帶魔種的魔能沒有害處,就如刀劍本身無害一樣,反可使功力增進,對那些高手來說,百盡桿頭更進一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像我師父,閉關多年未能突破,若得魔能相助說不定就可神功大成,但這只是一個原因,各派不惜代價務要奪得神魔珠主要還是為名。」   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略一凝神,續道:「千年以來,天朝都是以五觀三寺為代表的佛道當雄,其他教派再無出頭之份,而五觀三寺最大的功跡,便是滅了血魔,但現在即有神魔珠,則血魔滅而未滅,如果哪一教能得到神魔珠並將之徹底毀滅,則立即便將五觀三寺及其所代表的佛道兩教所有功跡盡數壓下去,一躍而成天下第一教,所以各教派都是高手齊出,務要奪得神魔珠以壓服余教獨尊天下,這些教派中,除我天音教,便以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窟三教勢力最為雄厚,因此說白了其實就是我們四派在爭,另外除了教派之間的虛名,還有世欲的利益,我得到消息,炎陽祭風有熊等三大國已分別和一氣道等三教達成協議,天音教要助我重振天威,而一氣道等三教則想助炎陽等三國成就霸業,本來無論是三教還是三國,都是竟爭的敵手,但現在我佔著優勢,所以他們大有聯手先將我打敗的意圖。」   「難怪昨夜連江、焦、白茅等三王同時失蹤,現在看來,果然是三大國聯手給你出的一個難題。」雪槐驚怒大叫,上林青這麼說的時候,他還有一點點不信,但現在聽了定天公主親口這麼說,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應該是這樣。」定天公主點頭,看著雪槐:「所以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你,情勢真的很險惡,重振天威,牽涉到許多人的利益,真的很難,我真心希望你能幫我,但也請你三思,即便你現在要走,我也絕不怨你。」   「公主小看雪槐了。」雪槐昂頭叫道:「雪槐別的或許沒有,就是胸中有一腔熱血。」   「我就知道雪將軍會是這樣的人。」定天公主眼中射出喜悅之色,道:「有將軍助我,再難我也不怕,那我們就一起去霸池走一遭,接下他們的第一招。」   雪槐大聲答應,心中氣血激揚。   霸池其實不大,不過數十畝見方,本來也不叫霸池,只是一個小小的水塘,千年前天齊首開霸業,於池邊築壇大會天下諸侯,成就百年霸業,由此而有了霸池。千年中,無數豪雄在霸池邊來來去去,其興也勃,其亡也迅,首成霸業的天齊早已國滅族亡,煙消雲散,惟有霸池的水,依舊是綠意盎然。   雪槐未能跟隨冬陽王會盟,所以這次還是第一次來霸池,看著池邊楊柳輕拂,想著天朝千年的動亂,不由心緒翻湧。   以炎陽祭風有熊三國為首,眾諸侯王都早在等著定天公主到來,不出雪槐兩個所料,本應是分為三方的炎陽等三大國,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給定天公主施加壓力,那架勢,幾乎就是要定天公主當場交出人來。   天朝禮制,天安城所在八百里天安原為天子自領,分為四郡,築四城,是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遣郡守理民情察治安,拱衛京師,是為四關,天安城則設禁軍一萬,由大將軍一名統轄。諸侯來朝,除隨行官員及額定的護衛,所帶人馬全部駐紮於四城之外,不得有一兵一卒入關,諸侯王安全則由禁軍大將軍負責。然而自千年前天綱淪喪,各諸侯無不挾兵自雄,所有禮制盡竭廢馳,不僅四關形同虛設,眾王甚至帶兵直入天安城,強兵捍將在天安城內胡作非為,天子也只有忍氣吞聲,禁軍大將軍管不了諸侯王,保護諸侯王的責任自然也就跟著廢除,所以近千年來,眾王的安全都是自己負責。   定天府成立,定天公主三次親赴霸池問禮,更強行攔阻眾王兵馬進天安城,誓要恢復舊制。眾王雖沒有強行衝開定天公主的攔阻率兵進天安城,但也沒有遵古禮將所率兵馬撤到四關之外,更沒有要求禁軍來保護眾王自身的安全,而現在卻公然向定天公主要人,似乎一切都是定天公主的責任,這簡直就是蠻不講理,雪槐眼見眾王公然耍無賴,勃然大怒,定天公主卻攔住了他,並答應眾王,一定盡快找回連江等三王。   回城的路上,雪槐尤自岔岔不平,定天公主卻是一臉微笑,道:「將軍似乎覺對這樣不公平,但其實萬物都有兩面,如果我不答應他們,無非爭吵一場,他們卻可放言天下,說我們言行不一,這並不利於我們重整綱紀,但如果我能找回三王,一是顯示了我們的實力,而最主要的,這是恢復古禮的第一步,從此以後,任何人來天安朝見,都得遵古禮,將兵馬駐在四關之外,因為我有能力保護他們的安全。」   雪槐倒沒想到這點,道:「還是公主想得周到。」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道:「我請將軍去,只是借將軍虎威壓一壓他們的氣焰,尋找三王這等鎖事,不必勞煩將軍,將軍可自休息,有借重處,自會相請,只不知將軍大軍何日可到京中。」   雪槐道:「約莫還要一、二十天。」明白定天公主的處境,道:「公主放心,我會盡快催大軍進京,有我數十萬大軍擺在虎威江上,那些傢伙自然就不敢大嗓門了。」   定天公主大喜,道:「多謝將軍。」   回城分手,雪槐自回大將軍府來,他本要上林青帶了軍士出城去,這時誤會冰消,自是不必,倒後悔先把雷電雙鴉遣走了,當下念動雷電訣,到午後雷電雙鴉便回來了,雪槐道:「不好意思,讓兩位跑來跑去。」電鴉急道:「主人這是說什麼話來,能得主人役使,正是雙鴉無尚榮光,主人但有所使,儘管下令。」   雪槐點了點頭,道:「讓你們又跑回來,是因為定天公主和我們想的並不相同。」當下說了定天公主的事,雷鴉道:「主人其實不必多加解釋,定天公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是主人奴僕,總之一句話,主人說怎樣就是怎樣。」電鴉也點頭稱是。   「你兩個受了委屈,不和你們解釋清楚怎麼行,你們能理解就好,對了,你們見到艦隊了嗎?」   「沒有。」電鴉搖頭:「我們剛到大龍湖口,主人就以雷電訣相召了。」   「艦隊可能還沒進大龍湖。」雪槐點頭,道:「不好意思,還得請你們兩個跑一趟,仍沿原路去,另外我寫一封手書你們帶著,見著艦隊後把信交給他們首領,讓他們加速趕來。」當下寫一封信,連著金龍令旗一齊交給雙鴉,雙鴉復又起身。   看著雙鴉消失不見,雪槐心中思忖:「眾諸侯王為難定天公主,主要還是欺她手中沒有軍隊,心中不服,待我的鎮海軍到,氣焰自消,以定天府的人力,要找到三王估計不會太難,難的到是神魔珠,最怕落到什麼魔怪手中就麻煩了。」忽地想到一事:「對了,神魔珠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到忘了問定天公主了。」   這時已是午後,時間倒還早,但直接去定天府問定天公主,終覺不好,想:「也不必急,待公主相召再問不遲。」心中隨又想到夕舞,放眼茫茫,實不知到何處去找。   下午定天公主並未使人來叫雪槐,眨眼天黑,雪槐在府中喝著悶酒,心中忽想:「我這樣乾坐著也不是個事,何不到城外走走,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這麼想著,放下酒杯,借遁術出城,四顧茫茫,想:「亂撞不行,我且到霸池走一遭,三王即是被炎陽三國藏起,說不定能探出點風聲來。」當下便往霸池來,掠出一段,忽聞得左面不遠處有喝呼聲傳來,心中一動,急掠過去,遠遠的便見幾個人圍著一個人在狠鬥,細一看卻是大吃一驚,原來打鬥的雙方一方是定天公主和幾個手下,另一方竟是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功力比定天公主略高些,但高出不多,而定天公主的手下中有陳虎陳豹兄弟,另還有兩個老者,功力與陳虎兄弟差不多,估計也是定天府七旗中的幾個旗主,這實力可比難得糊塗要大得多,難得糊塗使兩柄短劍,給定天公主五個圍在中間,已是大落下風。   雪槐急掠過去,大叫道:「公主請住手,都是自己人。」   定天公主聽得叫聲,扭頭一看是雪槐,當下虛晃一招,喝道:「住手。」陳虎四個聞聲齊退,卻仍成一個圈子將難得糊塗緊緊圍著。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將軍,你怎麼來了,你識得這妖女嗎?」   「妖女?」雪槐一愣,急道:「他是難得糊塗老前輩,屢次有恩於我,不是什麼妖女。」   話未落音,難得糊塗突地雙劍一併,向陳虎懷中猛撲過去,竟大有同歸於盡之勢,陳虎一則不願與他搏命,二則功力遠不如他,知道硬攔不得,急一閃,難得糊塗立時衝出包圍圈,飛掠而去。   雪槐再想不到難得糊塗見了他竟會破圍而走,急叫道:「老前輩,難得糊塗老前輩,別走,我是雪槐啊。」但難得糊塗身法如電,在林中一閃而沒,再不應聲,古怪至極。   定天公主止住想要追出的陳虎兄弟,看向雪槐道:「雪將軍,你識得這妖女嗎?」   先前那聲妖女,雪槐還真以為自己聽誤會了,這一聲才確認沒聽錯,道:「公主,你誤會了吧?他是難得糊塗老前輩,可不是女的啊,更不是妖女。」   看他一臉錯愕,定天公主忽地一笑,道:「傳聞雪將軍有不少紅顏知己,我還以為將軍對女孩子有許多瞭解了呢,卻原來還是這般眼拙,這妖女雖然戴了面具粘了長鬍子,又故意裝得拱腰陀背,但只好瞞得你們這等粗心的男人,又如何瞞得過同為女兒身的我,至於說她是妖女,因為她老是鬼鬼祟祟的,見不得光,正大光明的女孩子,何必如此?」   她這話可把雪槐說愣了,但細思難得糊塗的樣子,拱腰陀背長胡垂地,尤其是見了酒那副饞象,絕對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愛酒的老頭子,不由搖頭道:「公主只怕是看錯了。」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不想再和他爭下去,道:「真假日後自明,對了,雪將軍,你怎麼來了?」   「我在府中坐著喝悶酒,無聊得很,所以出來走走看能不能摸到點線索,不想就碰上了。」雪槐笑,猛地想起神魔珠的事,道:「公主,你說的那神魔珠,現在在什麼地方,或是在什麼人手裡?」   「不知道。」定天公主搖頭,道:「魔性最靈,神魔珠更遠非一般的珠子,最會隱藏自己,它一般都是藏於人身之中隨世而轉,非是特別的機緣,休想發現它,前一段時間現了一下,隨又失蹤,我師父以搜天大法搜了下,半點影蹤也沒發現,估計又已寄托人身。」   她這話把雪槐說呆了,道:「那若它自己不肯現身,豈非誰也找它不到?」   「那到不然。」定天公主搖頭:「每到月圓之夜,神魔珠會打開魔竅吸收月華,這時功高者如我師父,在百里以內的距離內,就可發現它,所以這幾天天安城還比較安靜,三教雖已和炎陽等三國有勾搭,但三教高手如一氣道教主一氣尊者、聞香會會首七里香、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都在養精蓄銳,以期在神魔珠顯出蹤影時一舉奪之。」   「難怪我一直在疑惑,即然三教在和你們爭高下,怎麼高手半個不見,原來都在等神魔珠現形啊。」雪槐恍然大悟,捏指一算,道:「還有三天,月就該圓了。」   定天公主點頭,道:「是,所以我們最好在三天內找到三王,然後才能騰出手來爭奪神魔珠。」   雪槐叫道:「三王恰在這時候失蹤,只怕也是三教給出的主意,目地就是要你騰不出手來。」   「有可能。」定天公主點頭,微微皺眉,道:「就不知道師父三天內能不能功成出關。」   這話題雪槐不好出口,想起以劍眼看天音聖母卻只看到一團黑霧的事,心中嘀咕:「玄門正宗的功夫,其氣一般非青即紫,她的怎會是一團黑霧,奇怪。」   定天公主知道雪槐只是出來瞎碰,便叫他不必碰了,查線索的事,自有定天府武士及天音教弟子去做,當下一起回城。   雪槐回到大將軍府,卻見難得糊塗已在他府中了,驚喜大叫:「老前輩。」   難得糊塗斜眼看他,道:「那妖女跟你說了我什麼壞話?」   得,他又把定天公主叫妖女了,雪槐心中苦笑,搖頭道:「沒有,定天公主不是個背後說人壞話的人。」看難得糊塗長胡飄飄滿臉繭子拱腰陀背,想起定天公主說難得糊塗是女子的話,不由暗暗好笑,想:「難得糊塗老前輩是女人,哈,打死我也不信。」   「哈。」難得糊塗仰天打個哈哈,看了雪槐道:「妖女果然就是妖女,妖功爐火純青,看把你這色鬼迷的,說說看,她又施了什麼妖功,迷得你又動不了身了,她不會告訴你老夫帶你看的都是假的吧,那你小子可真是暈了頭了。」   「不是說老前輩帶我看的都是假的,其實這中間有誤會,都是她師父的主意,定天公主自己並不知道。」雪槐便把早間定天公主帶他去見天音聖母的情形一字不漏說了,最後道:「天音聖母也不是完全不擇手段,只是因情勢太過惡劣,所以想先下手,而且她答應從此以後定天府的事全部交給定天公主做主,以公主心性為人,自然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行啊,喜歡了徒弟連帶師父也是好人了,這可真是古話說的愛其屋兼其屋上之烏了。」難得糊塗冷笑。   「老前輩。」雪槐為難的叫道:「我看你們彼此之間都有誤會。」   「行了。」難得糊塗擺手:「你小子色不迷人人自迷,老夫沒能耐,點不醒你小子了,我倒問你,還想不想找回夕舞啊?」   「夕舞。」雪槐猛跳起來,大叫道:「老前輩有夕舞的線索嗎?在哪裡?」   「跟我來。」難得糊塗閃身出屋,雪槐飛步跟上,一顆心怦怦狂跳,難得糊塗屢次給他指點迷途,這次相信也一定不會落空,想到能找到夕舞,當真歡喜得只想仰天大叫。   難得糊塗在前飛掠,雪槐隨後緊跟,這一去去得遠,少說也有上千里,直到將要天明時才慢了下來,雪槐放眼四望,但見群山如海,也不知到了哪裡。卻見難得糊塗直向一個山谷中掠去,當即緊緊跟上,未到谷口,心中已生出感應,只覺谷中有一股極強的力量,心中暗喜,想:「原來夕舞給掠來了這裡,怪道我在天安左近找不到,卻不知這谷中是什麼邪怪。」暗暗咬牙,夕舞若有半點損傷,傷她的邪怪便該碎屍萬段。只是怕驚動谷中邪怪,不敢運劍眼看進去。   到谷口,但見崖壁高達百丈,形若刀削斧劈,仰天看去,天若一線。進谷十丈,迎面一塊大石,高有十餘丈,正擋在路中間,難得糊塗不繞路而行,卻對著那巨石叫道:「生不佔位,死不擋路,咄,讓開了。」   雪槐聽他這訣不像訣咒不像咒,暗覺好笑,心說難道巨石生了腳,竟然會讓路,然而出乎他意料,難得糊塗話一落音,那巨石竟真的向一邊移開了去,雪槐一時目瞪口呆,大呼奇怪。巨石移開,便可直看向谷中,但見那谷極大,卻不生草木,淨是巨石,都和谷口這能動的巨石一般大小,東一塊西一塊,也不知有幾十幾百塊,石中隱隱有霧氣浮動,倒不見什麼邪怪,也沒有看到夕舞。   難得糊塗到群石前,對雪槐道:「你從左面進去,只向右拐,我從右面進去,在中間會合。」雪槐點頭應了,想問這谷中到底是什麼邪怪,難得糊塗卻已起步,這次碰著巨石不是念那非訣非咒的話,而是繞了過去,身子一閃,便閃去石後不見,雪槐不甘落後,從左面進去,繞過一塊巨石,眼前還是巨石,劈面攔著一塊,左右各有一塊,雪槐記著難得糊塗只往右拐的話,從右面那塊巨石後繞了過去,石後還是一樣,就是三塊巨石壁立,雪槐仍是右拐,這麼拐了好一會兒,那巨石似乎無窮無盡,也未看到難得糊塗,更未碰到什麼邪怪。   雪槐隱隱覺得不對,心中暗暗思忖:「這石頭有古怪,莫非是一座石陣。」當下立腳不動,運劍眼四下看去,但見亂石從生,自己已深陷亂石之中,並沒有什麼邪怪,更不見夕舞,而最古怪的,是難得糊塗也不見了。   「糊塗老前輩到哪兒去了,他該在這亂石中啊。」雪槐心中大叫奇怪,當即將劍眼放開,向谷外看去,卻一眼就看到了難得糊塗,正向著天安方向飛掠。   「糊塗老前輩怎麼丟下我一個人走了。」雪槐又驚又疑,張嘴想叫,卻又閉上,劍眼能看能聽,卻是不能喊,他這麼張嘴叫難得糊塗可聽不見,心中凝思難得糊塗可能突然碰上了什麼急事,甚至來不及和他招呼就勿勿走了,這麼想著,也就釋然,想:「這次糊塗老前輩搞錯了,夕舞並不在這谷中,我且趕上他,看有什麼事,或許能幫一把手。」當下便邁步要從亂石中出來,但奇怪透頂的是,他用劍眼看到面前不過十餘塊巨石,可繞了半天,竟仍然沒有繞出來,再運劍眼看,更吃一驚,原來不但沒有出來,反更深陷進了亂石中間,到這會兒他明白了,這真的是一個石陣,巨石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暗含玄機。   雪槐跟敬擎天學過一點陣法,不過陣法之學不太合他的性子,因此只學了一點毛皮,但一條基本規律他懂,那就是如果搞不清陣法而只是亂闖,則到死也闖不出去,當下運劍眼細看陣法,似乎是八卦之形,但與他學的卻又不同,試著繞了幾個巨石,越繞越深,知道自己所學太淺,而這陣法卻過於深奧,一凝神之際,突的想到:「陣法困人,是因為使人辨不清方位,但我有劍眼啊。」於是運起劍眼,看定谷口的方向,時而左轉時而右轉,果然是個好主意,看看再過得三四塊巨石就可出陣,石陣突地轉動起來,眼一眨,竟又深陷陣中。   第三十一章   雪槐驚怒交集,知道此陣十分玄異,能自動變陣困人,他還有遁術可用,但此陣如此玄異,即走不出去,則借遁術估計也遁不出去,不過還是要試一下,抓一把土,借遁術掠起,不出他所料,他一遁起,石陣竟也凌空而起,仍如在地面一般將他四面困著。   雪槐這下沒辦法了,收術立在陣中,想:「難得糊塗老前輩該當不會扔下我不管,他可能是有急事離開,辦完了事自然會來帶我出去。」這麼想著,便索性在陣中盤膝而坐,把眼看天,到也悠閒,只可惜沒有酒,算是一樁撼事。   眨眼兩天過去,難得糊塗一直沒有出現,雪槐心中等得有些焦燥起來,心中也起過疑念,是不是難得糊塗故意誘他來困在陣中呢?但這個念頭只一冒起就被他否決了,從指引他取天眼神劍到告訴他東海借兵打狐女族的真相再到最近引他去助鏡空師太,難得糊塗無不是在幫他,難道這會兒反會害他?雖然難得糊塗自行離開的舉動太過離奇,但雪槐認定難得糊塗是突然間有了急事,而決不是故意要把他困在陣中。   本來在陣中多呆幾天也無所謂,以雪槐今天的修為,等閒十天半個月不吃東西不會覺得餓,練氣就成,但他急的是定天公主那邊,屈指算來,明日便是月圓之夜,該是神魔珠開竅吸取月華之時,各派一定頃力爭奪,如果定天公主奪得,勢必大長定天府聲威,因此他無論如何該去助一臂之力,但困在陣中出不去,卻是有力使不出了。   轉眼到了第三天下午,難得糊塗還是沒有出現,雪槐急得在陣中跳腳,卻是半點辦法也沒有,看看傍黑,夕陽中卻見數十里外鏡空師太正借遁術急趕,不知要去什麼地方。在這裡見到鏡空師太,雪槐大喜,但距離太遠,喊是喊不應,靈機一動,將所有靈力全部運到劍眼上,對著鏡空師太猛看過去。像鏡空師太這等高手,絕對能感應到他劍眼的全力注視,鏡空師太和他交過手,熟悉他靈力中所含的殺氣,該當會轉頭來尋他,雖然鏡空師太也不一定破得陣法,但多少有個希望不是?鏡空師太論功力現在是已及不上他,但終是一派掌門,胸中所學,無論如何要比他這樣的毛頭小子淵博得多。   不出雪槐所料,鏡空師太果然感應到他劍眼靈力,微一凝神,轉身向這面掠來,雪槐大喜,看鏡空師太進谷到石陣外,又擔心起來,萬一鏡空師太也不知陣法,卻冒然進來也給困在裡面,豈非更糟,正要出聲喝止,卻見鏡空師太早已飛身進陣,左一拐右一繞,便已出現在他眼前。   一見雪槐,鏡空師太眉毛一揚,道:「果然是你這小子,你在這石陣中做什麼?曬太陽啊?」   雪槐忙施禮道:「雪槐拜見師太,不是曬太陽,是給困在這陣中了,還望師太搭救。」   「你小子倒還老實。」鏡空師太臉露微笑,道:「此陣為九轉奇石陣,若不知先天數,休想出得此陣。」說到這裡去雪槐背後雙劍一瞄,突地臉一沉,道:「老實回答我,那天的色空小和尚是不是你?」   雪槐知道鏡空師太那天雖未能看破難得糊塗道術,但認出了他背上雙劍,忙施禮道:「不敢隱瞞師太,那色空和尚確實是我,但不是我有意要瞞師太,實是另有原因。」說到這裡想起鏡空師太解散水月庵的事,又道:「對了師太,那日的蒙面人其實是定天府武士假扮的,目地是想要逼師太加盟定天府,不過那夜的事不是定天公主的主意,而是她師父的主意,但她師父也是逼於情勢。」當下便把前後的事全說了一遍,最後道:「天音聖母已答應定天府的事以後都交給定天公主管,以定天公主的心性為人,當不會再發生那夜的事,所以師太全不必解散水月庵,水月庵為五觀三寺之一,千年來威震天下,就這麼散了也太可惜了。」   聽雪槐說完,鏡空師太點了點頭,道:「其實當時我也猜到那些傢伙是定天府的,因為若是其他教派的人就不必蒙臉,果然如此,嘿嘿,天音教,好,好啊。」   雪槐見識過鏡空師的暴烈性子,這時見她臉帶煞氣,很顯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頓時就擔上了心事,想:「早知這樣,還不如不說了。」想要勸,卻不知怎麼開口,卻見鏡空師太看了他道:「你小子替我解我這個迷團,也算是幫了我個忙,好,很好。」   雪槐忙道:「那水月庵——?」   「水月庵散了就是散了,鏡空說過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再不會收回來。」鏡空師太眼中露出斬釘截鐵之色,又道:「其實不止水月庵,五觀三寺哪一派不是虛有其表,威風了千年,夠了,都該散了。」   「師太。」雪槐大急,道:「五觀三寺只是因滅血魔暫時傷了元氣,但根底還在,尤其八派若肯抱成一團,那還是一股極大的力量,天下間誰也不敢小看。」   「抱成一團,哈哈。」鏡空師太仰天打個哈哈,斜眼看了雪槐道:「我說過脫離五觀三寺,這話絕不後悔,當然,這也是我鏡空的脾氣臭,但你那心上人的師父荷葉老道呢,你知道荷葉老道最近做了什麼嗎?」   事涉碧青蓮,雪槐心中一跳,道:「晚輩不知,荷葉真人最近做了什麼?」   鏡空師太仰天又打個哈哈,道:「做了什麼?哈哈,他把青蓮觀周圍八百里全部引水淹了,以一粒蓮種,化出萬頃蓮池,再將青蓮觀藏在了一朵青蓮中,現在任何人去青蓮觀,看不到道觀,只能看到無邊的蓮葉,這便是青蓮觀的無上絕學——接天蓮葉無窮碧。任你有窮搜九天之能,也休想再找得到青蓮觀的半片瓦面了,你說,這是荷葉真人以長輩之尊團結八派的舉動嗎?」   雪槐再想不到荷葉真人會這麼做,但隨即想到荷葉真人的苦衷,荷葉真人本身道基無法復原,碧青蓮雖死而復活,靈力卻又給雪槐血中帶著的神秘封印的力量封住了,碰上強些的敵手,青蓮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自然只有藏起來了,剛要向鏡空師太說明荷葉真人的難處,鏡空師太卻一擺手止住了他,道:「不必你替荷葉道人解釋,其實我理解他,好了,廢話不必多說,你小子紅塵劫難,自顧不暇,不必來管我們出家人的事,跟我出陣忙你自己的去吧,說實話你小子很對老尼的性子,他日你和碧青蓮成親,只要老尼不死,終要來討杯喜酒喝喝。」說著轉身出陣,雪槐忙緊緊跟上,出得陣來,還想再勸鏡空師太,鏡空師太卻抓一把土,喝一聲再會,轉眼不見,竟不容雪槐再開口。   看著鏡空師太背影消失,雪槐搖了搖頭,這時天早已黑透,月光甚至都已從東天露出半個臉兒,雪槐心中急起來,全力趕回天安城,到天安府,定天公主正一臉焦急之色,一見雪槐,頓時大喜,叫道:「雪將軍,你回來了就好,否則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呢。」   「是不是神魔珠已經現形?」雪槐急問。   「那倒不是。」定天公主搖頭,道:「神魔珠開竅吸取月華要到子時月亮最圓時,是師父,她由於心急,結果反而走了火,雖無大礙,卻是沒辦法出關動手了,師父說你功力已到化境,尤其你的天眼神劍正是神魔珠的剋星,可以請你助力,劈了神魔珠就是,但你卻突然不見了,不過現在回來了就好。」   「我就怕遲了,不遲就好。」雪槐吁了口氣,道:「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若獲得神魔珠可吸取一部份魔能而增進功力嗎?我們如果奪得神魔珠,對尊師神功若許大有助益,給我一劍劈了,豈非可惜。」   「能奪得神魔珠當然好。」定天公主道:「但我師父不能出手相助,而一氣尊者七里香寒九重都是極為了得的一派宗主,我們想成功奪珠,談何容易,雖然我估計他們中不會有人冒險去吸取魔種,但萬一野心難扼硬要逆天而為呢,而且還有一個擔心,當年魔門三十六枝神魔雖在與五觀三寺的血拼中死傷慘重,並未死盡死絕,還是有一些殘餘,其中也不乏魔功了得的高手,若奪得神魔珠,那就真有可能生出第二個血魔,所以權衡再三,還是藉著你的天眼神劍剛好是神魔珠剋星的優勢,劈了神魔珠為好。」   「公主所慮極是。」雪槐點頭,道:「我的天眼神劍即是神魔珠剋星,那我一定竭盡全力,劍劈了它。」   「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窟都調集了大批好手,想在他們的虎視眈眈中劈了神魔珠,絕非易事,我們會竭力相助,但將軍仍需相機行事,以免傷了自己。」定天公主看著雪槐,一臉誠摯,雪槐心中感動,道:「多謝公主關心,雪槐自會照顧自己。」   定天公主點頭,當即將城中形勢說給雪槐聽,皇宮以北城區,包刮皇宮在內,都在定天府控制之內,以南則是一氣道勢力佔優,聞香會控制著西城區,東城區則是寒冰九窟的勢力範圍,因為誰也不知道神魔珠會在城中什麼地方出現,所以各霸一方,賭一賭運氣,當然,各派除了盯緊自己的勢力範圍,也派了精銳好手盯著其它各區的動靜,以免錯失機會,但天音聖母估計,神魔珠在皇宮附近現形的機會更多,所以定天府大部份人手都集中在這一帶,除了定天府七旗,天音聖母還把天音教四大護法調了來,這四大護法都身具一流身手,功力尤在七旗統領之上,四面看護。   介紹了大致情況,定天公主帶雪槐出來,到皇宮西頭鼓樓上,道:「這裡地勢最為有利,將軍可於此處守候,一察覺神魔珠現形,立可出擊,定天府所有人手都以將軍為中心配合將軍行動,若萬一神魔珠在其他地方出現,我也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將軍。」   她這計劃十分完善,雪槐暗暗點頭,感受到定天公主對自己的重視,心中熱血湧動,道:「公主放心,只要神魔珠現形,應當逃不過雪槐的天眼神劍。」   「我相信將軍一定做得到。」定天公主點頭,轉身自去。   雪槐站在鼓樓上四望,月華如水,流瀉在天安城內外,四野無聲,但在這極度安靜的外表下,卻有一種巨大的力量蟄伏著,隨時準備暴發,雪槐感應到那種如暗流潛湧的力量,心中並無半點驚懼,反手撫劍,低聲道:「天眼神劍,今夜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你可得睜大眼睛啊。」看看天色不早,便盤膝而坐,念動無唸咒,將一點靈光注入劍眼,他可以肯定,只要神魔珠現形,天眼神劍一定會先期發現示警,他也定能借劍眼看到神魔珠,一旦給他靈覺借劍眼鎖定,神魔珠再靈異,也休想逃得過他全力一擊,只是有一點,神魔珠即號稱魔靈不滅之珠,當日血魔運使血魔解也未能將之毀滅,他一劍之力,肯定遠及不上血魔解,只怕毀不了神魔珠。   「不過天音聖母即說天眼神劍是神魔珠的剋星,該不會錯,萬物相生相剋,並不全憑力大。」想到這裡,凝聚起信心,無思無念,全神感應神魔珠的出現。   月到中天,整個天安城一片死寂,驀地裡,雪槐背上天眼神劍一聲清嘯,同時間,雪槐藉著劍眼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盤膝坐在宮牆外的小河邊,左手指天,右手指地,抬頭仰望著天上的月亮,不過眼睛是閉著的,天眼神劍一叫,他眼睛立時睜開,轉頭向雪槐這面看過來,眼光竟是綠色的,非常的亮,面上一臉驚恐之色。   這小孩子自然就是神魔珠寄生的人體,雪槐不等他做出反應,反手撥出天眼神劍,身劍合一,直射過去,一點靈覺注入劍眼,死死鎖定這小孩子,魔性最詭最靈,但不論神魔珠如何靈變,短時間內絕對逃不脫雪槐劍眼的盯鎖。   鼓樓到宮牆不過數里,雪槐全力撲擊,一閃即至,那小孩子似乎是感應到天眼神劍的殺氣後給嚇傻了,竟是不知逃避,雪槐因知道魔覺靈異,撲出時劍招預留後手,一顆心活潑潑地,將那小孩可能逃避的方向盡竭罩定,無論那小孩子左閃右避上天下水,他都可及時變招,想不到這小孩子竟只是傻呆呆的靠在宮牆上,雪槐大喜,凝聚全力,天眼神劍直指小孩眉心神竅穴,那是神魔珠藏身之所。   眼見已只數丈距離,雪槐鐵定這小孩逃不過他一劍,突地耳邊傳來一聲異嘯,這嘯聲不是人嘴發出的嘯聲,而是勁氣撕裂空氣發出的嘯聲,便如深淵之下的暗流潛湧,帶著摧天毀地的力量,驚人之極。雪槐一驚之下扭頭看去,他只瞟了一眼,但這一眼卻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   他看到了一隻拳頭。   初入眼時,那只拳頭只是一個小點,非常的小,似乎遠在天邊,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打過來,當這只拳頭打過來時,空氣突然一窒,仿似所有的空氣都給這拳頭吸乾,雪槐有一種再不能呼吸的感覺,天地更突地一窄,如鐵環般四面壓過來,讓雪槐幾乎無法動彈,而面前那只拳頭卻是狂飆突進,破空而來。   一拳只是一拳,沒有變化,更沒有幻象。但這一拳是如此的驚人,給人的感覺,就仿似世界的末日,一切的掙扎都只是徒勞,只能閉目待死。   雪槐自出道以來,無往而不利,即便是身處劣境,也總能敗只求勝,由此造成了他心中的一種感覺,只要有天眼神劍在手,他誰也不怕,敵人即便比他強,他也一定可以應付,直到看到了這只拳頭,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他已經知道這一拳是誰打來的,是一氣尊者,這一拳是一氣尊者的霸王拳。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對一個宗師級人物的全力出手。   瞬間的震憾,雪槐有一種完全無力抗拒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過,心中即時生出悍勇,同時意識到,一氣尊者這一拳是要把他逼退,好下手擒拿那小孩子奪取神魔珠,因為事實上一氣尊者拳雖到了人卻未到,若不牽制雪槐,雪槐必能先一步劈了神魔珠。   意識到這一點,雪槐心中勇氣更生,一聲狂吼,金剛怒目,催動萬屠玄功與神劍靈力合一的全部力量,對著一氣尊者拳頭一劍劈去。   「那是霸王拳,不可硬接。」難得糊塗突地出現在小河中,大聲驚呼,聲音卻有些變樣,不是以前那種嘶啞蒼老的聲音,而是尖而脆,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的聲音。   但雪槐這時已沒時間去想難得糊塗的聲音為什麼會在突然間變了,他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一氣尊者拳頭上。   一氣尊者這一拳雖只一拳,卻有九股力道,號稱一波九蕩,雪槐天眼神劍破鋒而入,一連劈開七股力道,到第八層勁,破開一半,再無餘力前進,一氣尊者拳勁立時直摧過來,雪槐胸前如受重壓,身子一震,退了一步,好在一氣尊者拳力也剩下不多,並未受傷。   「不錯,再接我一拳。」數里外現出一氣尊者身影,紅袍禿頂,手粗腳大,雙目如電,復一拳擊來,手一動,一個拳頭已打到雪槐面前,快得無於倫比。   雪槐一口氣尚未能完全回轉,不得已盡力劈出,勁力未足,堪堪破到第七層勁便已鋒銳盡失,一氣尊者拳勁從劍上傳過來,雪槐再退一步,一張臉脹得通紅,便似要滴出血來,這是經血逆行之象,一氣尊者拳勁只要再重得半分,雪槐便要受傷噴血,這中間的關節,一氣尊者清楚,雪槐自己也明白,旁邊的難得糊塗當然也看得出來,一氣尊者一聲狂笑,身子已到百丈之內,狂喝道:「小子,接得下本尊三拳,本尊饒你不死。」復一拳擊來,旁邊的難得糊塗情急大叫:「你再接不下他一拳,快退。」這次倒又恢復了蒼老嘶啞的聲音。   這時雪槐已退了兩步,眼看離著那小孩不過四五丈,卻是越退越遠,而一氣尊者卻越來越近,若就此退開,神魔珠誓必落到一氣尊者手裡,一咬牙,大吼一聲,不退反進,右腳往前一跨,藉著這一跨之勢,運足十二成勁力,對著一氣尊者拳頭猛劈過去。   雪槐接了一氣尊者兩拳,認定第三拳也不過如此,卻不知一氣尊者先前因距離遠,對付雪槐的同時還要防著神魔珠開溜和一邊的難得糊塗下手,一心三用,所以未出全力,這時距離拉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再不留手,這一拳便運足了十二成勁,誓要一拳斃了雪槐。   拳劍相交,雪槐只覺一氣尊者拳勁如怒潮般湧來,勢不可擋,只破到第六層勁,天眼神劍便再不能進得半分,拳勁直撞上來,胸口如受巨捶所擊,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向後飛跌,幾乎在他噴血的同時,一邊的難得糊塗突地躍起,撲向宮牆邊的小孩子,一氣尊者自然留意著他,怒哼一聲,拳鋒一偏,不追雪槐,反打向難得糊塗。雪槐此時受傷不輕,一口氣回不轉來,一氣尊者若跟蹤追擊,雪槐必死無疑,難得糊塗這一撲,可說是攻敵所必救,叫一氣尊者不得不轉移目標,一氣尊者拳鋒一轉,難得糊塗卻突地轉向,飛撲向後跌的雪槐,扯著他往小河中一跳,便要借水遁逸走,但叫難得糊塗想不到的是,那一直似乎是嚇呆了的小孩子其實只是在等待機會,這時突地一躍,竟緊跟在難得糊塗兩個身後要借勢衝出。   一氣尊者如何肯放,跟蹤追擊,同時間左面一聲輕笑,一個女子飛掠而來,這女子穿一身白衣,容貌嬌好,手中還捏著一枝花,那模樣,生似哪家的閨中少婦賞花歸來,正是聞香會會首七里香。七里香手中花斜斜一拂,拂向一氣尊者面門,同時間左手一伸,白生生五根玉指抓向那小孩。而右面,卻到了一個青衣人,身材高瘦,面色青冷,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寒九重雙爪一揚,左爪勾向七里香手爪,右爪便向那小孩抓去。他兩個都是一代宗主,玄功了得,只比一氣尊者慢得一線,前腳後腳便都到了,而離雪槐最近的定天府人手卻反而一個未到。一分修為一分本事,定天府中包括定天公主,誰能與這三大宗主相較?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小孩眼見寒九重爪到,霍地往下一鑽,竟從雪槐跨下鑽了過去,直鑽去難得糊塗身下,難得糊塗尖叫一聲,伸腳猛踢,這時雪槐也緩過氣來,眼見那小孩就在眼前,大喜,便要一劍劈了那小孩,劍一動,卻覺不對,那小孩鑽到他和難得糊塗身下,他兩個便成了那小孩的掩身,本是指向那小孩的所有招數便一齊招呼到兩個身上。一氣尊者一拳擊向七里香花枝,一拳便向雪槐打過來,七里香寒九重自也是雙爪齊下,三大宗主全力出手,驚人的氣勁幾乎把雪槐身周丈許方圓內的空氣擠干。   雪槐這時才意識到那小孩的奸滑,哪裡是送給他來劈,而根本是來給他和難得糊塗送閻王貼,一時間驚怒交集,但這時怒也無用,只有提劍竭力封擋三大宗主的無鑄巨力,雪槐心知肚明,在三大宗主如此巨力夾攻下,別說受傷在先,便是沒受傷,也是絕無幸理,只盼藉著自己這一擋,能救得難得糊塗,當然他這一擋也替那小孩爭取了機會,等於還是中了那小孩的奸計,但也是無法可想了。   就在雪槐舉劍上封之際,卻突地有一隻手拉著他腰帶往下猛扯,是難得糊塗及時出手,一手將雪槐向下拉,一手卻揪著了那小孩的沖天辨猛地往上甩,口中尖叫:「給你們了。」   難得糊塗這一把扯的力極大,將雪槐直扯進河裡去,撲通入水,眼睛被水所迷睜不開,但劍眼無礙,眼見那小孩身在空中,三大宗主三面夾攻,避無可避之際,忽地一聲狂嘯,嘯聲中怦然巨震,一個身子竟炸裂開來。   這一炸之力極其驚人,三大宗主同聲驚喝,一氣尊者雙拳輪番擊出,以拳勁抵消爆炸的猛力,擊一拳,退一步,連擊三拳,連退三步,雖只三步,身子已在數十丈外。七里香則是以手中花枝劃圓,身子輕如花瓣,白衣飄飄,雖給爆炸的猛力吹出去,姿態仍是好看之極。寒九重則是一路跟斗翻了出去。   這一炸,那小孩自是骨肉無存,但卻有一點綠光急射出去,速度快若電閃。神魔珠為魔靈不滅之珠,顯然這一炸並未能炸毀神魔珠,而是逃走了。但三大宗主均非等閒,齊齊發覺,一齊追了上去。先前三大宗主攻來時,手下亦同時攻至,定天公主立即反擊,她雖預有準備,但以一敵三,仍是寡不敵眾,立陷苦戰之中,所以雖離得雪槐最近,但直到此刻,仍未能分出半個人手支援雪槐。直到三大宗主追擊神魔珠,三教高手同時跟去,皇宮前的混戰始才結束。   難得糊塗害怕再陷身三大宗主的夾擊中,一入水便藉著水遁帶雪槐飛掠出去,這時雪槐眼見神魔珠逸走三大宗主追出,急叫停下,道:「老前輩,神魔珠逃走了,七里香三個都追了下去,我們快追。」   他先前一直在盯著神魔珠,這時轉頭看向難得糊塗,卻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難得糊塗突然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因為是帶著雪槐向前飛掠,雪槐看不到她臉的正面,但側面的皮膚卻是光滑如玉,最多十八九歲年紀,先前寬大的衣服這時給水打濕了,緊緊貼在身上,胸前怒突的雙峰顯露無遺,後背也拱起一塊,是個包袱的形狀,這就是陀背的原形了。前胸後背都高高突起,便顯得腰肢格外的細巧,雙腿緊貼了濕褲子,更顯圓潤修長。就身材而論,這女子不輸於碧青蓮夕舞狐女等任何一人。   不過雪槐沒留意這些,他吃驚的只是一件事,難得糊塗真的是個女孩子,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一直當他是前輩,突然變成了個妙齡少女,這也實在太難以接受了,尤其他就想不通,難得糊塗到底是施的什麼障眼法,就能瞞過他的眼睛?他功力比難得糊塗高,照理說難得糊塗無論施什麼幻術,都是瞞不過他的,怎麼回事呢?   這時難得糊塗聽了雪槐的話回過頭來,從雪槐的眼神裡,她立即意識到不對,馬上想起剛才是先入水再借的水遁,眼光一瞟身上,尖叫一聲,一下子扔下雪槐,飛掠進旁邊的林子裡。雖只一個照面,雪槐還是看清了她的臉形,確實是十八九歲年紀,瓜子臉,大眼睛,肌膚如玉,在滿月的照射下更似乎有淡淡的瑩光發出。碧青蓮號稱天下第一美女,與她相較,也不過是在伯仲之間。而就在這一眼間,雪槐也突然間明白了,難得糊塗臉上其實不是用什麼道術施的礙眼法兒,而就是蒙一張人皮再粘上鬍子,正是最簡單的易容術,複雜的瞞不了他,簡單的反而看不穿了,一時間啞然失笑。   難得糊塗入林後再沒有聲音,雪槐知道她在林子裡,卻不好用劍眼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立在當地,感覺胸口悶得難受,知道傷勢發作,當下借神劍靈力療傷。一氣尊者拳勁雖大部份被他劍鋒破開,餘下的拳勁仍是非同小可,而若不是難得糊塗那靈機一撲,一氣尊者拳勁及時轉向,受的傷還要重些,但傷再重,也遠及不上救夕舞那次連運屠己三訣時重,相比之下甚至可以說是小傷,天眼神劍療傷靈驗無比,只要心脈不斷,當真比靈丹還靈,加上體內千年青蓮子的靈效,運氣一周天,傷勢立時大為好轉,半刻鐘不到,傷勢差不多就全愈了。   第三十二章   這時難得糊塗終於出來了,身上衣服已被她真氣蒸乾,臉上也沒再施什麼道術改變形狀,卻是冷冷的扳著,尤其看向雪槐的眼光裡大是惱怒,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這糊塗大醉貓,怎麼就這麼不知道死活,我千里萬里趕來點醒你,誰知你色不迷人人自迷,定天公主兩句話,又心甘情願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沒辦法把你引進九轉奇石陣困起來,想著過了今夜再放你出來,得,你到還神通廣大,竟又自己跑了出來,你是不是真個嫌命長啊。」   聽了她這話,雪槐才知道她真是有意把自己誘去九轉奇石陣中,又驚又疑,道:「不是我自己跑出來的,是鏡空師太剛好經過,帶我出來的,但你為什麼要把我困起來呢?就算你對定天公主有成見,這神魔珠為禍天下總不假吧,我助定天公主劈了它,無論如何都沒錯啊,為什麼要攔著呢?」   「啊哈,看來你還有點上火。」難得糊塗冷笑一聲,道:「沒錯,你雪大將軍做的任何事都沒錯,但你稱過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嗎?真以為有一把長眼睛會叫的劍就天下無敵了?那是因為你沒碰到真正的高手,今夜如何?你那劍賊眼再亮,也敵不過一氣尊者三拳,你還以為我把你關起來是因為對定天公主有成見啊?啊哈,跟你說,定天公主怎麼樣根本不干我事,沒那閒兒,我跑斷腿只因你這糊塗大醉貓太糊塗,怕你一腳踏進天下頂尖高下的爭鬥中,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雪槐在知道難得糊塗真是故意誘他去九轉奇石陣後,確有些生氣,想重振天威毀滅神魔珠是何等大事,豈容意氣用事,聽了這話才知道難得糊塗純粹是為他擔心,抱拳道:「今夜若無前輩——你相救,雪槐至少死了兩次了。」回思一氣尊者那驚天撼地的三拳,以及後來為三大宗主勁氣包圍時那種全身肌肉慾裂的感覺,到此時仍是心有餘悸,暗思:「我一直以為仗著天眼神劍就什麼都不怕,真是錯了,功力太低,即便仗著天眼神劍這樣的利劍也不足與真正的高手相鬥。」   見雪槐抱拳認錯,難得糊塗似乎氣有些順了,但又突然間臉一沉,道:「什麼前輩你的,前輩就是前輩,別看我臉嫩,那是我老人家養顏有術,其實我老人家已經三千多歲了,就你這小子啊,還沒得我老人家一個零頭大呢。」   雪槐知道修道有成之士確可永葆紅顏,但難得糊塗說她三千多歲了,雪槐左看右看,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他這麼看,難得糊塗又惱了,叱道:「世上哪有你這樣盯著一個女孩子看的,非禮勿視不知道嗎?」   世上哪有三千多歲的女孩子?雪槐徹底暈菜,只有低下頭諾諾連聲,回想這次與難得糊塗重遇,自見面抱了她後,便一直是這麼刁鑽古怪難服侍,這時心中恍然:「還說我是女人家心眼小,原來她自己根本就是個刁蠻大小姐。」   他低頭,難得糊塗卻仍不肯甘休,重重哼了一聲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雪槐抱拳拱手,道:「請說。」叫難得糊塗說,難得糊塗卻又不說了,道:「光和你說清楚不行,這樣好了,你對天發誓,就說冷靈霜絕對不可能看上你,幫你是另有原因,你也絕不能因此而生出幻想,絕不會喜歡上冷靈霜並死纏著她。」   她這話繞頭繞腦,雪槐好半天才明白,冷靈霜是她的名字,她這話的意思是要告訴雪槐,她沒有看上雪槐,叫雪槐不可心生幻想,更叫雪槐發誓不要喜歡上她更不可死纏著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雪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想:「你真以為我是個大色鬼呢,見一個愛一個。」斜瞟一眼冷靈霜,心中忽起了一個頑皮的念頭,道:「好,我發誓。」抱拳向天,一臉凜然道:「我雪槐雖然生著一雙色眼,又特別好色,因為我心中同時愛著三個女孩子,但無論如何,對三千多歲的老女人我還是沒有興趣的,所以今夜對天立誓,絕不會愛上三千多歲的冷靈霜,更絕不會纏著她老人家。」說著看向冷靈霜,道:「這樣可不可以了。」   「你。」冷靈霜知道雪槐存心氣她,卻又沒有辦法,都是她自己說的不是?一頓足,轉過身去,卻忽地咯咯嬌笑起來,越笑越大,聲若銀鈴,笑了好半天才收住,轉過身來看了雪槐道:「剛才你說神魔珠逃走了,叫我追下去,意思是不是以後還要幫著定天公主爭奪神魔珠?」   雪槐點頭,道:「是,神魔珠事關重大,萬一落入其他人手裡,吸取魔種,便又是一個血魔,所以我一定要助定天公主滅了神魔珠。」   「一氣尊者三個的功力你剛才都見識過了,你拿什麼去和他三個爭。」冷靈霜臉上露出怒意:「你到底是真不怕死,還是腦子裡少根筋?」   「我不是不怕死。」雪槐搖頭,道:「但這世間有些事,不能因怕死就不去做。」說到這裡想起那日定天公主在天音聖母前所說的大義凜然的話,道:「你對定天公主可能有點誤會,定天公主真的是難得的奇材,有了她,說不定真的可以重振天朝天威,天威重振,是我一生的夢想,只要能達成這個夢想,即便身死千次,我也絕不後悔。」   冷靈霜定定的看著他,眼中怒意盤旋,道:「你真的是不開竅,定天公主或許真如你說的是真心想重振天朝,但你想過沒有,真正掌握一切的是她的師父,所謂定天府,所有人手,全部是天音教弟子,定天公主其實就只是塊掛羊頭賣狗肉的招牌,你衝著羊頭去,只怕最後會給狗咬一口。」   雪槐一怔,道:「但天音聖母已說過定天府的一切交給定天公主拿主意的,想來。」   「想來什麼?」冷靈霜冷笑:「你瞭解天音聖母嗎?你就這麼相信她的話?」   「定天公主是她弟子,師父該當不會騙徒弟吧?」   「師父不會騙徒弟,哈哈哈。」冷靈霜仰天大笑,冷眼看了雪槐,搖頭道:「那我問你,你義父會不會騙你,夕舞又會不會騙你?」   「義父絕不會騙我。」雪槐斷然搖頭:「夕舞嘛,小事她愛騙著我玩兒,但大事絕不會騙我。」   「哈哈哈。」冷靈霜更是仰天大笑,看了他道:「雪槐啊雪槐,你真是太天真了,真是一隻名符其實的糊塗大醉貓,當日明香用計,你明明已經揭穿,你義父不但一字不信,更反將防守巨犀城的五萬大軍調出了四萬,以他一貫的精明持重,會犯這種錯識嗎?還有你的夕舞,去巫靈時竟有那麼多七殺教邪怪相助,你又想過嗎?還有這次,夕舞突然被劫,隨即七殺教更神秘的銷聲匿跡,這裡面你難道聞不到陰謀的味兒?」   「夕舞身邊。」雪槐張口想解釋,卻又猛地住口,沉下臉道:「我義父和夕舞的事,不必向你解釋,冷靈霜,你屢次相助,雪槐感激不盡,但若再出言辱及我義父和夕舞,卻休怪雪槐翻臉不認人。」   月光落在雪槐臉上,卻就像凝了一層霜,冷靈霜呆呆的看著雪槐,一時氣怔了,再說不了話,好半天才點頭道:「是我多管閒事了,你的事我再不會管。」說著身子一晃,一閃不見。   她退走時,拂動了腳邊的一枝小花,滿月清輝,照著不停晃動的花枝,雪槐心中一時一片迷惘:「她似乎知道很多事,她到底是什麼人?還在巨犀她好像就盯上了我,屢次出手相助,這次更幾乎是捨命救我,為什麼?」   雪槐呆了好一分兒才回城去,到定天府,定天公主一見雪槐便一臉情急的道:「雪將軍,你沒事吧?你的傷還好吧?」   雪槐看了她臉上的關切,心中感動,忙搖頭道:「勞公主掛念,我沒事,一點小傷,已經好了。」給霸王拳全力轟擊至於噴血卻說只是一點小傷,這話若給一氣尊者聽見,非氣得吐血不可,但事實上雪槐的傷就是好了,先前已好得差不多,回城時再借神劍靈力自療一遍,便霍然全愈。   定天公主當時雖給遠遠隔開,還是看到雪槐給一氣尊者擊得倒飛噴血,可這時細看雪槐臉色,確實沒有半點受傷之色,大是驚異,道:「雪將軍真是奇才,也幸虧是雪將軍,換作是其他人就糟透了,都只怪我錯估了形勢,原以為最多是一氣尊者等三大頂尖高手能衝過來,那時定天府武士守住外圍,我便可調集好手協助你共抗一氣尊者三個,誰知三教都是精銳齊出,一哄而上,一下把我們所有的人全都纏死了,竟分不出半個人來支援雪將軍,致使將軍獨抗三大高手而致於受傷,這都是我失算啊。」   雪槐見她十分自責,忙安慰她道:「這事怪不得公主的,公主切莫自責,否則倒叫雪槐無地自容了,當時對我來說其實機會大好,可惜就是功夫不到家,只要再快得一線,便已劈了神魔珠了,現在讓神魔珠逸走,可就留下了一個大禍患了,不知一氣尊者三個能不能追上神魔珠,若落到他們三個手裡。」   「落到他們三個手裡可能還好一點。」定天公主道:「我只怕他們三個追不上,讓神魔珠落到哪個邪魔手中,再生一個血魔出來,那才真的遭透了。」   聽她這麼說,雪槐越發焦急,道:「那現在怎麼辦?」   定天公主凝眉道:「師父說,神魔珠這次雖成功逃走,但也大傷元氣,因此下月月圓時一定要吸取月華,並且神魔珠在元氣大傷後不會逃得太遠,只要一擺脫追蹤的人,就會另找一個人體寄生藏起來,所以只在天安方圓千里之內,到下月月圓時,神魔珠一定還會現身,我們會發動所有人手,在方圓千里內嚴密佈控,一發現神魔珠蹤跡,立即調集高手撲殺,但我只怕師父在下月月圓之前仍不能恢復過來,那就。」   不等她說完,雪槐急叫道:「請公主仍把這個任務交給我,這次我一定竭盡全力,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劈了神魔珠。」   定天公主又驚又喜,卻又搖頭,道:「將軍壯心可嘉,但一氣道等三教必也會嚴密佈控,到時只怕又會重演今夜的場面,一氣尊者三個無不是當世頂尖高手,將軍與他們爭神魔珠,無異於虎口奪食,太危險了。」   「這個公主不必擔心。」雪槐搖頭,道:「我靈力確實及不上一氣尊者三個,但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剛才之所以三拳受傷,是因為我怕我一退神魔珠會落到一氣尊者手裡,不得不硬接,下次不可能再有這樣狹路相逢的形勢,我便不必和他硬拚,避實擊虛,他再想三拳擊傷我,絕無可能。」說到這裡,見定天公主仍是一臉擔心,便又故作神秘的一笑,道:「公主又沒有覺得,我傷勢好得太快?」   他這話引起了定天公主的好奇心,道:「是啊,傷在一氣尊者霸王拳下,竟一眨眼傷就好了,雪將軍真是奇材。」   「不是因為我是奇材。」雪槐大大搖頭:「而是我另有秘法,除非一劍砍下我腦袋,否則再重的傷,我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一氣尊者三個雖然了得,但殺我難,傷我我卻立即可以復原,所以我不怕他們。」   他這麼說,定天公主終於轉憂為喜,因為他的話確實有說服力,以他武功,一氣尊者想打敗他不難,想打死他卻真不是那麼容易,而受傷眨眼復原又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那就再次拜託雪將軍。」定天公主心中感動,竟深施一禮,雪槐忙還禮說不敢。   神魔珠逃走時,一氣尊者三個追趕了下去,定天府自也派高手追了下去,目地已經不是和一氣尊者三個爭,而是看神魔珠落在誰手裡,在定天公主與雪槐說著話的當口,追下去的人已回來了,稟報神魔珠狡猾之極,三繞兩繞就把一氣尊者三個甩脫了,現在不知所蹤。   定天公主大喜,叫道:「果然不出師父所料。」當夜便調動定天府武士,四面布控,同時利用關內是皇家轄地的優勢,秘查八百里天安原,凡有最近舉止怪異的男女人等,立命悄悄報進定天府。當然神魔珠不一定在關內,但查一查有利無害,萬一碰上豈不更妙。   如此過了數日,並沒有什麼消息,這日雪槐在府中悶坐,突地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現時天眼神劍發嘯示警的事,一下子跳起來,想:「對了,神魔珠即只在千里方圓之內,天眼神劍見了它又會叫,我為什麼不到處去走走,若天幸碰上給神劍偵知,那不比坐等下月月圓要強得多。」越想越興奮,當即出府,便借遁術出城去,先往南,沿著官道人煙稠密處掠行,一直到朱雀關,背上天眼神劍靜悄悄的,並沒有叫,雪槐也並不灰心。天安原以天安城為中心,南北各三百餘里,東西各四百餘里,雪槐算一算,還只走了三百餘里,當即出關,繼續沿官道掠行。   他這個純粹屬於瞎貓碰死耗子,所以心裡也不著急,又行了兩百餘里,見老大一座鎮子,風裡酒旗招搖,勾起酒蟲,當下在鎮外收術落地,緩步進鎮,要尋一家店子吃酒。還未進鎮,老遠便聽得喧嘩之聲,進鎮,見鎮中心圍了無數的人,嚷嚷聲一片,心中好奇,想:「什麼事這般熱鬧?」便走過去看。人堆裡看過去,但見一根柱子上綁著一條中年漢子,上半身赤裸,旁邊一條黑衣勁裝漢子,不住用鞭子抽他,邊上另站了十餘條漢子,都是一色黑衣勁裝,各執刀劍,臉上均是一臉的凶神惡煞,這時那被綁住的漢子已給打得全身血肉模糊,邊上那黑衣漢子卻仍在不絕抽打。   雪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問旁邊一個老者,那老者低聲說了。原來這綁著的叫關明,是這鎮上關家酒店店東,這些黑衣人是黑虎幫的,關明當年開這酒店,是向鎮後空性庵借的本錢,其實這關家鎮上店舖大都是向空性庵借的本,掙了錢還了本後每年給庵裡進供點香火錢,多少由心,這麼些年一直好好的,但最近突然來了個黑虎幫,強說空性庵欠他們銀子,鎮上但凡是空性庵本錢支起來的輔子他們便要來佔一半干股,以後掙的錢他們要一半,大夥兒當然不服,黑虎幫勢大,敢怒不敢言,只關明性子強,所以綁在這兒打,要打服他。   這是明打明的仗勢欺人,雪槐聽完,勃然大怒,尤其他聽那老者說,空性庵是水月庵的下院之一,念及鏡空師太的恩義,更怒,便要上前動手,將這些黑虎幫眾打個屁滾尿流,就此還不算,還要打上黑虎幫去,單人獨劍將那黑虎幫挑了,身子剛剛一動,耳中忽聽得掠風之聲,還在鎮後,正向這面而來,心中一動,便先不動手,這時那群黑衣人中一個刀疤臉漢子卻一揚手,止住了那打關明的黑衣漢子,對關明喝道:「姓關的,清醒了沒有,到底是要命還是要錢?」   那關明卻甚是硬氣,本來氣息奄奄,這時卻猛地抬頭,對著刀疤臉怒呸一口,叫道:「我錢也不要命也不要,你有種打死我好了,我就不信你們不遭報應。」   「報應?」刀疤臉哈哈大笑:「你是在盼著空性庵的尼姑替你出頭是不是?可能不止是你,其他人也是這麼想是不是,那我告訴你們,不要想了,因為空性庵的根子水月庵都完蛋了,老尼姑鏡空。」他話只說到這裡,風聲已近,隨即一物飛來,正打在他嘴巴上,立時打得滿口噴血,卻是一掛念珠。   雪槐早扭頭看去,見是一個中年女尼,一臉怒色,緊隨著念珠撲過來,直撲到那群黑衣漢子群中,也不用劍,就是空手,卻是好身手,雙掌翻飛,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瞬間將一干黑衣漢子盡竭打翻,長身卓立,冷眼一掃,見再無一個黑衣漢子能爬得起來,冷笑一聲,到關明面前,扯著他背後繩子一崩,繩子竟就給她崩斷了。關明一臉喜色,叫道:「悟性師太,多謝你了,他們說水月庵散了,空性庵也完了,師太再不敢多管閒事,但我認定師太一定會來,果然就來了。」   雪槐上次見過浮塵庵住持和九指交手,這時再見了這悟性的身手,暗暗點頭,想:「這悟性師太想必就是空性庵住持了,武功在那浮塵庵住持之上,當日可能是那姓焦的還是姓吳的動的手,九指可拿不了她。」   悟性師太聽了關明的話,怒哼一聲,掃一眼地下的黑虎幫眾,喝道:「誰說水月庵散了空性庵完了,水月庵不會散空性庵也不會完,放著悟性沒死,任何人也休想在這關家鎮橫行霸道。」   鎮上百姓頓時哄然叫好,刀疤臉漢子這時勉力爬起來,看了悟性師太道:「悟性,好,你有種出頭,那就不要走,我可以告訴你,我黑虎幫已投在聞香會門下,你攔我們的路就等於攔聞香會的路,無異於自己找死,便是鏡空老尼在,也絕救不了你們。」說著在一干黑衣漢子攙扶下跑了。   雪槐看悟性打得刀疤臉滿地找牙,心中大是解氣,可聽了刀疤臉的話,不免憂慮暗生,他昨夜剛見識過聞香會會首七里香的身手,如果黑虎幫真投在了聞香會門下,那確如刀疤臉所說,即便鏡空師太在,也絕不是七里香的對手。但他暗看悟性,悟性眼中卻是一臉剛硬。   「悟性師太性子看來和她師父鏡空師太差不多,都是十分硬氣,倒是讓人佩服,但骨氣不能當功夫用,一旦黑虎幫聞香會高手找上門來,只怕要庵毀人亡,不過即給我撞上了,那便絕不能袖手旁觀。」雪槐心中暗暗思忖,眼見悟性師太回庵,且不招呼,先打了酒解饞,邊喝酒邊想:「五觀三寺雖是大不如前,終是虎老雄威在,照理說一般人輕易不敢相犯,上次天音聖母和這次的黑虎幫聞香會都找上水月庵,可能都是聽得鏡空師太公然宣佈退出五觀三寺的消息,欺她勢單力孤,我若是假扮五觀三寺中人援手,收效更大。」   定下主意,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到一個僻靜處,喚出骷碌鬼王,讓骷碌鬼王施術助他變成一個和尚,臉上蒙上人皮什麼的雪槐覺得不舒服,便不變臉,只頭上施術幻化出個光頭,上次給冷靈霜硬排他做色空時背上雙劍露了形狀,悟性當時又是在場的,容易動疑,便去鎮上找個盒子將天眼神劍裝了,這樣看上去他背上便是一把劍加一個盒子,再將劍氣收斂,便誰也想不到他背著一把劍盒子裡竟還會裝著一把劍,要背都可以背著不是?一切妥當,直奔空性庵,到庵門前敲門,一個小尼姑來開門,小小的臉上一臉緊張之色,看雪槐是個年青和尚,眼中倒有些意外,施禮道:「師兄有什麼事嗎?」   雪槐本來打好主意要冒棄五觀三寺中人,五觀三寺中除了水月庵就是天竺寺真如寺,他要冒充就只能冒充這兩派,然而剛要開口才突地想到中間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天竺寺真如寺武功佛法他半點不會不說,知道他是兩派弟子,悟性師太必以禮相待,那就有許多囉嗦,但若不冒充兩派弟子另充一個什麼身份卻又沒想好,一時間轉不過口,不免目瞪口呆。   那小尼姑心裡正不耐煩,見雪槐直著眼發呆,可就沉下臉去,哼一聲道:「原來是個呆和尚。」便要關門。她這一個呆字卻提醒了雪槐,合掌便唸一聲彌陀,道:「師妹法眼無差,和尚正是呆和尚,趕路肚饑,天晚眼睏,雖說和尚進尼姑庵有些走錯門,但都是佛門弟子,曾有大德高僧說得好,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和尚和尼姑也就不是兩家人,天晚借一宿,和尚方便佛祖也開心,師妹你說是不是。」說著就往門裡擠進去,小尼姑不敢硬來攔他,只得讓開身子,急道:「你這呆和尚怎麼這樣,這般無禮,還什麼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這是哪位大德高僧說的,我怎麼沒聽我師父說過?」   這小尼姑也天真,竟來和雪槐理論這個,雪槐大好笑,道:「你師父光頭上生過蚤子嗎?」   小尼姑這下惱了,喝道:「呆和尚看打,我師父光頭上怎麼會生蚤子?」   雪槐嘻嘻笑:「這就對了,這樣的大乘佛理,必要親身體會才能悟得,那位大德高僧頭上曾生過蚤子,所以得悟,你師父光頭上沒生過蚤子,所以不得悟,自然就不會和你說了。」   他這一說,小尼姑倒點頭了,道:「這倒也有理,還真有這樣的話啊,不過那位大德高僧光頭竟會生蚤子,可見有些懶了。」說著捂嘴一笑。這小尼姑最多十一二歲年紀,天真未泯,本來因提防黑虎幫來攻有些緊張,這時說到有趣的事,竟就忘了。   悟性這時聞聲出來,喝道:「妙慧,何事喧嘩?」   妙慧自然是小尼姑的法號了,這時忙肅顏道:「稟師父,這呆——呆和尚師兄說天光已晚,硬要借宿,其實天光還早得很。」   「呆和尚?」悟性聽雪槐這法號有些怪,看向雪槐。   雪槐見她眼光看過來,便也合掌宣一聲佛號,道:「呆和尚因為呆,所以便以呆為號,但呆和尚其實並不呆,師父告訴呆和尚,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莫向店裡住,一防黑店二要錢,這些呆和尚可都記著呢,所以天光雖早也找個宿處,寧奔尼姑庵也不向鎮上行,師父還告訴呆和尚,不給人添麻煩就不招人嫌,所以呆和尚雖說借宿,有一角空地容身便好,絕不會給你們多添麻煩的。」說著眼光一瞟,看院角有一棵大樹,當即過去,道:「呆和尚就在這樹下靠一夜好了,記住師父的話,不給別人添麻煩。」說著盤膝坐下,閉目合掌,裝模作樣念起經來,其實只是嘴巴亂動,鬼才知道他念的什麼。   第三十三章   雪槐雖將劍氣盡量收斂,但有些東西還是掩不住,加之又面臨黑虎幫聞香會的威脅,所以悟性師太方才看雪槐的眼光便大有懷疑之色,然而給雪槐這麼裝瘋賣傻的亂說一氣,先是妙慧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隨即悟性也給逗笑了,點頭道:「呆和尚果然不呆,好,雖然和尚借宿尼姑庵大不方便,但你這呆和尚即通情理,念在同是佛門弟子的份上,便容你在樹下宿一夜。」又看向妙慧道:「呆會晚餐也給他一份。」妙慧點頭應了。   悟性轉身進了正殿,妙慧更帶上了門。早在進庵時雪槐就發現庵中所有尼姑都在正殿裡,可能正在商量事情,他不好運劍眼看進去,但以他功力,妙慧雖掩上門,裡面的說話還是一字不漏的全進了他耳朵,不過悟性進殿後裡面卻良久未出一聲,好一會兒後,才聽一個聲音道:「師父,師祖真的不管我們了嗎?」   悟性過了一會兒才道:「師祖這樣其實是為我們好,她是怕我們為水月庵虛名所累,在各派的爭奪中送了性命,今日黑虎幫之事,明擺著是故意要逼我們出頭,他們好找借口打上庵來,而黑虎幫後頭,我可以肯定,必是聞香會主使,否則以黑虎幫的實力和肖黑虎那幾式刀法,絕不敢在我水月庵山門前張牙舞爪。」   說到這裡,她又停了好一會兒,忽地加重了聲音,道:「即然大家都不願走,寧可為師門護法而死,那我們就捨命一戰,讓我們的血,見證水月庵千年的風骨。」   「捨命一戰。」眾尼一齊高呼出聲。雖然都是女子,人數也不是很多,但那種慷慨赴死的豪氣,卻讓人不自禁的心血發熱,雪槐心裡大喝一聲彩,暗叫道:「不愧是鏡空師太的徒子徒孫,好。」   隨聽到殿中有翻動紙頁的聲音,然後是悟性師太的一聲輕歎,道:「當日師父命我來主持這空性庵,將這冊飛雲秘譜贈我做鎮庵之寶,飛雲真氣一氣沖天,飛雲掌法妙不可言,乃我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當年滅血魔之役,太師祖絕一神尼仗飛雲掌與血魔的血魔手拼到千招之外,名動天下,可惜我天資實在太低,悟不到此掌妙處的千分之一,否則莫說一個肖黑虎,便是七里香親至,也只做得我掌下亡魂。」說著再輕歎一聲,道:「妙慧,你把此譜拿到廚房,去灶中一頁頁燒了吧,師門至寶,絕不可落到賊子手中。」   雪槐先前見悟性空手打翻黑虎幫十數條大漢,還以為悟性是不屑出劍,這時才知道悟性學的便是掌法,聽悟性說水月庵前輩高人竟憑飛雲掌與血魔拼到千招之外,一時大是驚歎:「飛雲掌這麼厲害,了得,還只是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難怪水月庵以一眾尼姑而能名列五觀三寺之一,果是有些真功夫。」心中感概,忽聽得悟性說要燒了飛雲秘譜,差一點便要出聲阻止,眼見妙慧手中拿了一本小冊子出來,腦子急轉,暗召骷碌鬼王出來道:「有沒有個什麼法兒,奪了那小尼姑手中的小冊子,還要讓她誤以為是已經燒了。」   「這個太容易了,看老奴的。」骷碌鬼王一抱拳,化道綠光跟妙慧進了廚房,雪槐怕他傷了妙慧,運劍眼看著,見妙慧蹲在灶前,正要撕那飛雲秘譜呢,骷碌鬼王所化綠光向她眼前一撲,妙慧立即兩眼發直,發起呆來,骷碌鬼王去灶裡加了兩把柴,到灶中柴燒得差不多了,才帶了飛雲秘譜掠向雪槐,他一走,妙慧便醒過神來,似乎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向灶中余火看了一下,便起身回殿稟報,說已經燒了。   骷碌鬼王咧開鬼嘴討好的向雪槐一笑,遞上飛雲秘譜,雪槐大喜接了,忍不住就想去翻那飛雲秘譜,倒要看那飛雲掌有何奇處,卻忽地心中一動,感應到有不少人正向庵中奔來,聽掠風之聲,其中一人功力不弱,雖還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卻絕對在悟性之上。   「莫非是黑虎幫的人來了。」雪槐心中思忖,殺氣暗湧。   這時悟性也聽到了掠風聲,喝道:「賊子來了,今日決一死戰。」殿門大開,當先出殿。   狂笑聲起,庵門向裡轟然倒塌,一群黑衣漢子衝進院中,各執刀劍,當先一人,赤膊金髮,身高體壯,一臉暴牙,手執九環大砍刀,兩眼裡凶光四射,看他氣焰,雪槐猜他必是黑虎幫主肖黑虎,冷眼去他大頭上瞄了一瞄,隨又低頭裝作唸經。雪槐猜得沒錯,這人正是肖黑虎,但肖黑虎卻並沒有留意到雪槐的冷眼,更不知道,他的大胖腦袋在給雪槐冷眼瞄過後,已經是個死人頭。隨著肖黑虎衝進院中,四面院牆上也有黑衣漢子躍上,總數約在百人以上,而空性庵連悟性在內,不過三四十人,實力遠遠不如。   肖黑虎一陣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傷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討說法來了,今日若沒個交代。」他話未說完,一直垂著眼的悟性卻突地抬眼,冷眼如電,喝道:「那就給你個交代。」向前一撲,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雙掌一併,閃電般擊向肖黑虎胸膛。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她一句話都不打,說動手就動手,而且聽掌風,她這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雪槐暗叫一聲好:「這風格合我的脾胃。」   肖黑虎卻是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左腳往後一退,刀一旋,斜身大跨步,一刀當頭急劈,這是他黑虎刀法中蘊攻於守的絕招,專用來應付對手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刀風疾急,悟性去勢雖猛,卻已搶不進去,但飛雲掌確是精妙,只見她左掌一引,身子卻忽地到了肖黑虎右側,右掌猛印向肖黑虎右脅,她手掌不大,肖黑虎卻是一身肥肉,但雪槐眼光如電,看出悟性這一掌勁力內斂,若是印上了,肖黑虎一個胖大身子只怕會給打飛出去。   肖黑虎自也明白悟性這小小手掌的可怕,這時刀到外門,他刀長,一時回不過來,只得再退一步,橫刀斜削,刀到中途,悟性卻又以變招。飛雲掌掌法變化多端,悟性更是貼身而攻,招招拚命,肖黑虎功力雖在悟性之上,手中又有九環刀,但給悟性貼身緊逼,刀勢始終展不開,竟給逼得不住後退,又羞又怒,一張臉脹得通紅,不絕狂吼。   黑虎幫眾似乎也給悟性那不要命的氣勢震住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鬥場,眼見肖黑虎一個胖大的身子給瘦小的悟性逼得步步後退,竟都忘了動,他們不動,空性庵群尼自也不動,數十雙眼睛大張著,緊張的看著悟性。他們都不動,雪槐便也不動,靜看悟性掌法變化,暗暗點頭,想:「飛雲掌法果然精妙,肖黑虎刀法就差得遠了,若不是功力遠在悟性師太之上,早已落敗。」   眨眼數十招過去,肖黑虎始終搶不回先手,惱羞成怒之下,猛地狂叫:「還不動手,看戲啊,給我把那些小尼姑全斬了。」看呆了的黑虎幫眾這時才醒悟過來,狂吼著撲向殿前群尼。肖黑虎這一招陰險之極,明顯是要用屠殺群尼來分悟性的心神,好搶回先手,悟性自也知道,眼中怒光激射,攻勢越緊,但她功力實在是不如肖黑虎,打到這個樣子,已是盡了全力。   看到黑虎幫眾撲向群尼,雪槐不能再坐著了,雖然他很想再看看悟性的掌法。剛要撥劍起身,卻忽地心中起了一念,想:「我為什麼不也試試掌法?」敬擎天傳他的擎天三十六劍威猛無敵,但拳腳功夫卻是平平無奇,所以雪槐一直用劍,絕少用拳腳與人放對,然而看了悟性精妙的飛雲掌法,忽地勾起了心中的癢處。功力到他這種境界,所謂一法通,萬法通,任何招式,只要看過一眼,便略知大意,這時腦中閃電般的將悟性剛才所施掌法過了一遍,胸中立即就有了幾十式掌法,雖然有些大同小異,精微處更是似是而非,但用來對付一般的黑虎幫眾,絕對夠了。   「我就來試試這曾與血魔放對的飛雲掌法。」雪槐心中大熱,但突地又想:「不對,我若直接用飛雲掌,悟性必能一眼認出來,呆會怕要跟我打官司,尼姑拗筋,和尚說不清,不好玩。」這時眼前突有一隻蚱蜢飛過,一下子心中一動,猛地跳起來大叫:「你們嚇飛了我的草蜢了呢,我的草蜢啊,不要飛啊,給他們踩死了就完蛋了啊。」口中大呼小叫,卻以一縷真氣控制著那只蚱蜢,那只蚱蜢迎著一干黑虎幫眾直跳過去,看似自己在跳,其實是雪槐在牽著它跳,蚱蜢跳進黑虎幫眾中,雪槐便也跟進去,口中大叫小叫:「各位施主小心我的草蜢,千萬腳下留情,別踩死了它啊。」跟著叫聲,前顛後倒,左盤右拐,雙手暗運飛雲掌法,當真是出掌如風,一掌一個,撲過來的黑虎幫眾眨眼倒了一地,他掌法或許有此似是而非,但想他是何等功力,只要挨著他一點掌風的,那就只有出的血,沒了進的氣。   黑虎幫眾眼見突然竄出來的這和尚瘋不瘋傻不傻偏生卻又厲害無比,前面的倒了,後面的可就傻了,再不敢撲上來,大眼瞪小眼,都看著雪槐和那亂蹦的蚱蜢。殿前的群尼本來準備迎戰,這時也個個睜著妙目看呆了。   雪槐心想這可不妙,趁亂才好施飛雲掌,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尤其面對群尼數十雙法眼,一動馬上穿邦,可就不好玩了,當即收掌,裝作小心翼翼的摸向那蚱蜢道:「草蜢兄啊,千萬不要再飛了啊,剛才好險呢。」口中說著,暗運真氣,卻將那蚱蜢帶著直向群尼光頭上飛去,他要動手助悟性收拾肖黑虎,但先要弄亂了群尼眼神才好下手。   蚱蜢這麼一飛,群尼果然亂作一團,個個掩了光頭,笑的笑,叫的叫,雪槐看了也自好笑,眼見蚱蜢飛到妙慧頭頂,頑皮心起,指風一壓,那蚱蜢一下子落在了妙慧光頭上,妙慧啊的一聲尖叫,伸手便要打落,雪槐卻猛地大叫一聲:「不要動,佛曰殺人一命如拆七級浮屠,殺草蜢一命更甚,如拆八級浮屠呢,小師妹不會想拆八級浮屠吧。」   他這麼大叫一聲,妙慧果然就嚇住了,手僵在頭頂上,不敢拂下去,看了雪槐道:「呆——呆和尚師兄,可是——可是,它在我光頭上呢。」這麼說著,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眼睛裡淚光閃閃,眼淚轉眼就要落下來了。   雪槐大好笑,勉力扳住臉唸一聲彌陀,道:「呆和尚恭喜師妹,當年麻雀落在如來頂,還阿了一泡屎,如來大歡喜,說雀眼識佛呢,我這草蜢也是很有佛性的,那麼多光頭不落,偏落在師妹光頭上,可見師妹將來必定成佛。」   他胡言亂語,妙慧將信將疑,道:「可是佛經裡說那鳥兒是落在佛像上,也沒有阿屎,只是在上面築巢。」   她倒較真,雪槐大好笑,道:「佛像有佛性那就是佛啊,巢都築了,那就不只阿一泡屎,看來我的草蜢要在師妹光頭上也阿一泡屎,師妹佛性才夠呢。」   「阿,不要。」光頭停著一隻蚱蜢已經夠恐怖了,居然還說要阿一泡屎,妙慧頓時尖叫起來,她一叫蚱蜢受驚一跳,雪槐真氣一帶,那蚱蜢便直向悟性飛去。高手相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悟性雖與肖黑虎在惡鬥中,雪槐玩的這一套把戲也是點滴在耳,她可不是妙慧,絕不會相信什麼草蜢有佛性的鬼話,眼見那蚱蜢朝著自己飛來,若是落在自己光頭上,那可大是尷尬,當下急退一步,袖子一拂,拂向那昨蜢。   「不要打我的草蜢啊。」雪槐大叫,真氣一帶,帶著那昨蜢直向肖黑虎飛去,拍的一下落在肖黑虎鼻樑上。肖黑虎一直給悟性壓著打,悟性退開,還沒喘一口氣呢,不想蚱蜢就落下來了,一驚之下,回掌急打,要將蚱蜢打死。   雪槐大叫一聲:「啊呀,打死我的草蜢了啊。」急衝過去,真氣一帶,帶得那蚱蜢飛起,蚱蜢是跳慣了的,起飛時兩腳習慣性的一彈,正彈在肖黑虎眼睛上,肖黑虎吃痛,眼睛一閉,想雪槐是何等身手,哪有他閉眼的餘暇,閃電般撲到,左手亂晃,攔住悟性視線,右掌出如閃電,結結實實打在肖黑虎心窩上。這一掌,那蚱蜢要占一半的功勞,若不是肖黑虎眼睛吃痛突閉,雪槐這半生不熟的飛雲掌想一招見功,那還真有些為難。肖黑虎狂嚎一聲,閉上的眼睛霍地睜開,口中更是鮮血狂噴,門扇大一個身子仰天栽倒,就像倒下了一頭胖豬。   一掌打死肖黑虎,雪槐知道其他黑虎幫眾必然逃散,空性庵暫時不會有事了,不想和悟性師太糾纏,當下以真氣帶著那蚱蜢直向庵外飛去,自己便也飛步追出,口中大呼小叫:「草蜢兄,你去哪兒啊,天要黑了,不要玩了啊,我們先在這裡睡一夜,明天再玩好不好。」   悟性再沒想到肖黑虎竟就這麼給雪槐一掌打死,一呆之下,急叫:「呆——呆和尚,等一等。」但雪槐哪裡理她,早去得遠了。   這時黑虎幫眾早已逃散,群尼跟著悟性站在庵門外,眼見暮色四合,百丈外景物便已逐趁模糊,更不見雪槐身影,一時都有些發呆。   妙慧摸摸自己光頭,看悟性道:「師父,這呆和尚師兄好生厲害,你說他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啊?」   她這一開口,群尼一時間議論紛紛:「我看他是假呆,真呆哪能練出這樣的功夫?」「我倒看他是真呆,呆和功夫是兩回事,我正教前輩中也盡有神功無敵而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   悟性沉呤良久,卻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呆還是假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即便師父出手,也休想一招就殺了肖黑虎,我素來自負飛雲掌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可他打肖黑虎那一掌,左掌虛而右掌實,飄渺莫測,無跡可循,實讓人好生佩服。」   如果雪槐聽到悟性這翻話,一定會捧腹笑倒,她哪裡知道,所謂左掌虛,不過是為遮住她視線的一陣亂晃,右掌實倒是實的,卻就是偷學的一招似是而非的飛雲掌。不過這時雪槐已到了鎮上,回復原模樣喝上了酒,聽不到她的話了。   雪槐喝著酒,心中尋思:「肖黑虎已死,黑虎幫是不足為患了,但黑虎幫後台是聞香會,聞香會本就要打水月庵的主意,死了人更不會善罷甘休,必會更遣高手來找場子,不過除非來的是七里香自己,否則嘛,嘿嘿,這條路就是鬼門關了。」   衝著鏡空師太當日對碧青蓮的恩義,雪槐下定決心,決不容任何人欺負她的弟子,只要膽敢來犯空性庵,有一個殺一個,有十個殺五雙,那是絕沒有半分客氣。   喝著酒,夜色漸深,當下又賣了一罈酒一隻熟雞,打定主意去庵後守護。他這半會已喝盡了一罈酒,那店東見他出門時卻又把賣的一罈酒拍開,先喝一口才肯出門,直驚得目瞪口呆。   雪槐去庵後里餘的小山包上,喝了半罈酒,忽地想起懷中的飛雲秘譜,本不好偷看本派秘學,但一則先前就跟著悟性偷學偷用了,二則趁著酒興,實在抑制不住,終於掏出來翻看。   飛雲秘譜上所載,一是飛雲玄功,乃是修練道基靈力的,其次便是飛雲掌。武功招數是用來對敵的,再守秘,只要一用,別人就能偷看了去,惟有怎麼運氣怎麼修練靈力,那是藏在肚子裡的,自己不說,別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一派真正的秘密,就是獨有的玄功心得,雪槐一則不好真個偷學水月庵秘學,二則靈力有成,便翻過飛雲玄功不看,只看飛雲掌。其實飛雲玄功中有不少佛門秘法,他若學,完全可以借用。天下佛法道法邪法數不勝數,其實都要靈力有成,都是對靈力的不同理解和運用,真正的高手對決,法術沒什麼大用,像一氣尊者的霸王拳,一拳就是一拳,萬屠玄女的萬屠玄功也只練殺氣,不追求任何華而不實的法術,但也必須承認,有時候會法術會方便很多,就拿雪槐頭頂幻化的光頭來說,若不是骷碌鬼王會這種術法,雪槐這呆和尚就絕對扮不出來,所以說世間萬物相生相剋,相輔相成,只精一業,或可爐火純青,但海納百川,卻是有容乃大。   飛雲掌總計七十二式,但每一式裡面又有幾式變招,總數有數百手之多,可說是十分繁雜,但一則雪槐功力已到極高境界,二則還偷看悟性親身演示了一遍,因此於掌法中妙處一看就能明白,他也不一招招的學,終究是不好意思不是?只是一式式翻下去,得其大概便罷,卻已覺得大為開悟,恍似踏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不禁對創此飛雲掌的水月庵前輩大是佩服,暗對自己道:「雪槐啊雪槐,你一直不知天高地厚,從小仗著一點小聰明就目中無人,其實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那點小聰明實在是不值一哂。」自出巨犀來,他屢得奇遇,所向披糜,甚至敬擎天也敗在了他手裡,直到前幾日敗在一氣尊者手中,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是天下無敵,今夜更見識了水月庵前輩的驚人才慧,一時倒有點氣沮神消起來。   在庵後守了一夜,倒並無人來相犯,酒喝光了,雞吃完了,飛雲掌也揣摸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卻忽見一隻白鴿飛入庵中,雪槐知道那必是信鴿,心中尋思:「一大早就急著放了信鴿來,莫非其它下院出了什麼事?」庵中都是女尼,他不好運劍眼看進去,便凝神聽著,只聽一個女尼急步的跑動,想是取了信去交給悟性,不一會,猛聽得悟性一聲怒叫:「欺人太甚。」有一個女尼問:「師父,什麼事。」悟性道:「聞香會七里香派人送信到水月庵本院,說要借水月庵做她聞香會的堂口,三天後的午時,她會親來水月庵,水月庵只要任何人接得她三招,這話就當她沒說,若自量無人接得,那便在三天內搬出去,否則休怪她大開殺戒。」   雪槐心中怒火上衝:「竟要借五觀三寺之一的水月庵做她的堂口,七里香簡直豈有此理。」按住性子,且凝神聽庵中說話,但庵中卻是悄無聲息,雪槐一愣之下明白了,群尼聽得將是七里香親至,都被震住了,好一會兒才聽一個女尼道:「要是師祖在庵中就好了。」卻聽得悟性幽幽的道:「師父便在庵中,也決不是七里香的對手,但師父即便明知打不過,也絕不會自己搬出去,七里香想要水月庵做她聞香會的堂口,只能踩著師父的屍體進來。」說到這裡,猛聽得振衣聲,想來是悟性猛地站了起來,隨即便聽到她一聲低喝:「立即趕往水月庵本院,七里香要來,那就讓她踩著我們的屍體進去。」   「好。」雪槐尖耳聽得,低叫一聲好,胸中熱血如沸。   庵中群尼收拾刀劍什物,卻聽得妙慧低叫道:「呆和尚師兄,我以為你找著你的草蜢就會回來,誰知你卻沒有回來,我還給你熱著飯菜呢。」說到這裡,略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呆還是假呆,總之你說的話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偏偏從你嘴裡說出來,又好像很有道理,不過你說我能成佛的話不能應驗了,我要跟隨師父師姐們去迎戰敵人,敵人很強大,我們打不過,不過只要能跟師父師姐她們在一起,做鬼我也開心。」   她的聲音柔柔的細細的,還略帶著童音,雪槐沒運劍眼,卻彷彿看到了她的臉,那麼小,那麼稚嫩,那麼天真,無法想像,三天後她就要死在聞香教手下。方才雪槐聽了悟性的話,熱血如沸,只想跟在悟性身後,三天後與七里香血拼一場,但這時心中滾熱的血卻漸漸涼了下去,想:「不能拚死就算,我得想辦法救她們。」然而七里香玄功過於高強,那是實打實的真功夫,一切取巧的方法都用不上,雪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七里香說只要水月庵弟子誰能接得她三招便罷手的話,一下子計上心來,暗叫:「對了,我就來假冒鏡空師太的弟子,接她三招,這飛雲掌剛好用得上,啊哈。」   這時悟性已帶了群尼出庵而去。群尼中,只有悟性和幾個年紀略長些的弟子能施用遁術,其她的道行都不夠,所以悟性也只有跟著大隊一起走,不過群尼靈力雖不夠,常練武功手腳倒靈活,雖是走,速度也並不慢,而悟性到水月庵不過三四百里,最多兩天也就到了,悟性倒也不急。   雪槐怕聞香教在路上攔截悟性一群人,便跟在群尼身後慢慢走,一路上逐磨那飛雲掌,這回用上了心,更有領悟,便是在劍法上,也有了新的進步,只有一點,水月庵都是女尼,便有幾個俗家弟子,至少也是女的,他一個男的,怎麼好冒充鏡空師太弟子呢?這還真是個難題,想了兩天,總是無法自圓其說,最後想來想去,只要一個辦法,想:「我就和她們裝呆,總之鏡空師太就是我師父,我就是她徒弟,悟性見我呆過一回的,理當會幫我,對了,我就說是昨日見的鏡空師太拜的師,悟性也沒法懷疑。」隨又想到頭上頭髮,骷碌鬼王那點功力瞞得過悟性,但絕對瞞不過七里香,一眼就會看穿,即然要裝鏡空師太弟子,那就要裝個十足,便叫骷碌鬼王收了法,在途中找間理發輔子,剃了個精光錚亮的和尚頭。   悟性帶了群尼日夜急趕,第二日黃昏時分到了水月庵。   鏡空師太共傳有六個大弟子,悟明、悟恆、悟塵、悟安、悟性、悟海,悟明在水月庵本院隨侍鏡空師太,悟恆五個分駐五大下院。六人中,悟明修為最高,悟恆、悟安、悟性次之,悟塵悟海又差一點,悟塵便是雪槐當日見過的浮塵庵的住持,又以她修為最低。   悟性到時,悟恆五個已先到了,接著悟性,開口就說起七里香的事,都是滿腔憤怒。雪槐是跟著悟性一群人前腳後腳到的,聽著群尼怒叫聲,暗想:「這些師太們,雖是出家人,肝火卻都旺盛得很。」他心中已有主意,並不著急,看那水月庵,但見好大一座禪院,半掩在林木從中,夕陽印照下,紅牆碧瓦,更顯莊嚴,心下暗暗點頭,想:「不愧號稱天下尼庵之首,果然有點氣象。」當下便去山門前打門。   水月庵守山門的小尼叫妙林,和妙慧一個輩份一樣年紀,平日最說得來,這日妙慧到,先就和她說話兒,聽得打門,便一齊來開門,一見雪槐,妙慧驚喜大叫:「呆和尚師兄,是你啊,太好了,你又是來借宿的是不是?」   妙林是個快嘴,一聽妙慧的話就叫了起來,道:「師姐認識他嗎?不對吧,和尚怎麼可以來尼姑庵借宿呢?多不方便,我們這裡從來不借宿給和尚的。」   妙慧一聽急了,叫道:「是不方便,但都是佛門弟子,總要行個方便嘛,有位大德高僧說,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和尚尼姑可不是兩家人呢,呆和尚師兄,是這話是吧?」   她竟引用上了雪槐的話,雪槐大好笑,一臉認真的點頭道:「是,是,不過有一點你錯了,我現在不叫呆和尚了,師父剛給我改的法號,叫做呆而不呆和尚,而且你還有一點錯了,我也不是來借宿,我是來認門的,我正是這庵裡的人呢。」   第三十四章   這時悟性聽到雪槐聲音,驚喜之下和悟明幾個一起出來,見了雪槐喜叫道:「呆和尚,果然是你。」這時兩個小尼姑叫開了,妙慧叫道:「師父,他改法號了呢,現在叫呆而不呆和尚。」妙林則叫向悟明叫道:「師父,這呆而不呆和尚口出怪話,他說是來庵裡認門的,說他就是這庵裡的人,這怎麼可能,我們庵裡怎麼會有和尚呢?」   悟性方纔已說了黑虎幫相犯,多虧雪槐相幫的事,這時悟明便問悟性道:「師妹,你說的呆和尚就是他嗎?」   「是,他就是呆和尚。」悟性點頭,看向雪槐道:「你說你師父幫你改叫呆而不呆和尚了?呆而不呆,好,不過你怎麼說來庵裡認門呢?這是尼姑庵,不是和尚廟,你這話可是有些呆呢。」   「不呆不呆,呆而不呆一點都不呆。」雪槐大大搖頭,道:「我知道我是和尚,也知道這裡是尼姑庵,但我今天新拜的師父就是個尼姑,師父叫我來這裡認門的,師父說的,呆而不呆從來最記得嚴實了,絕不會錯。」   他這話倒是把悟性說呆了,叫道:「呆而不呆和尚,你說什麼來著,你說新拜的師父叫你來認門,敢問你新拜師父的法號是——?」   「師父說她叫鏡空,是水月庵的住持。」雪槐扳著臉,等著群尼的反應,果然這話一出口,群尼一齊驚叫起來,要知道,自上次鏡空師太說解散水月庵離去後,眾弟子就再沒見過她,這時聽到她的消息,如何不驚喜交集,就中悟明最為穩重,始終難以相信師父會收一個和尚做弟子,看了雪槐道:「你真的見到了我師父嗎?在什麼地方見到的?她為什麼會收你做弟子?有何為證?」   雪槐一路上早把這些想好了,這時想也不想,張口便來,道:「見師父的地方嗎?遠著呢,還在空性庵那一帶。」說著向悟性師太一指,道:「那夜我追我的草蜢,追著追著就見著師父了。」   「原來師父來了空性庵。」悟性驚喜交集,隨即神情一黯,道:「師父到空性庵卻不肯來見我,難道真的不要我們了?」   雪槐又道:「至於師父為什麼收我做弟子?是因為她問了我三個問題,我都答上來了,她覺得我很聰明,所以收我做弟子了。」   「是哪能三個問題?你又是怎麼答的?」悟明問,群尼都很感興趣,一齊看著雪槐。   雪槐心中暗笑,信口胡編,道:「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是呆?我答道,呆和尚就是呆。第二個問題是,什麼是不呆,我答道,呆和尚說呆其實不呆,那就是不呆。第三個問題是,如果呆和尚連著三天不吃飯會怎麼樣,我答道,如果呆和尚連著三天不吃飯,那就見著佛祖了。」   悟明幾個心中先在猜想,師父一定是問了幾個特別難答的問題,而這個呆而不呆和尚答上來了,所以師父才會破例收他,這時聽雪槐說竟是這樣的三個問題,而且雪槐的答案更是啼笑皆非,一時間面面相窺,哭笑不得。   雪槐眼見悟明幾個不做聲,知道她們的感受,心中暗笑,接下去道:「我答了這三個問題後,師父於是大生歡喜之心,說無論如何一定要破例收我這個弟子,更說我果然是呆而不呆,便給我改了呆而不呆的法號,讓我來水月庵認門,來之前,師父說你們一定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是師父的弟子,便說即在空性庵遇著,就把空性庵的鎮庵之寶傳我,說悟性師姐一見必然認識,自然就不會懷疑了。」   悟性一聽叫了起來:「你說師父傳了你飛雲掌?」   雪槐大力點頭:「是啊,師父還說了,說飛雲秘譜在師姐處收著,讓我以後多請師姐指點呢,現在我就打一遍,請師姐指點。」退後兩步,雙掌翻飛,將飛雲掌從頭至尾打了一遍,這兩天來,他一直在揣摸飛雲掌,以他的功底,雖然招式還不是熟極而流,內中精要卻已盡數瞭然於胸,這一打起來,自然是深得竅要。   飛雲秘譜雖是悟性收著,但飛雲掌悟明幾個也都是學過的,雪槐雙掌一動,便知是得過真傳授,不是哪裡偷學來的半桶水,悟性更是大為動容道:「難怪師父會破例,師弟果然是學武的奇才,我跟隨師父數十年了,你學了才不過三天,但你對掌法的領悟,有些地方甚至還在我之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她這話不是拍雪槐馬屁,確是真心話,要知雪槐功底修為遠在她之上,眼光便也要比她高得多,所以雖然是同一套掌法,她打磨了數十年,某些方面也還沒有雪槐看得深。這就好比一個八十歲的站在山腰,一個八歲的卻站在山頂,那八歲的,肯定就比八十歲的看得遠,因為他站得高啊,年齡可不能代替高度。   悟明幾個一齊點頭,就此再無懷疑,當下齊問鏡空師太近況,去了哪裡,會不會回來。說實話雪槐也一直在後悔當日從九轉奇石陣出來時未及時問鏡空師太的去處,這時只得胡亂搪塞一番,但卻肯定的告訴群尼,鏡空師太一定會回來,群尼聽了都十分高興,然而議起明日七里香相犯之事,卻都是一籌莫展,除了捨命護庵,別無良策,雪槐心中自有定計,這時便不吱聲。   悟明於庵堂一角另撥了乾淨禪房給雪槐,雪槐當夜便在房中盤膝靜坐,暗暗琢磨那飛雲掌法,他沒和七里香動過手,但接過一氣尊者三拳,便以一氣尊者那三拳拆招,自信只要不是逼不得已硬拚,以飛雲掌完全可以拆開一氣尊者這三拳,七里香功力與一氣尊者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間,她的摘花手論勁力肯定還遠不如霸王拳剛猛,雪槐自信,別說三招,便是三十招,估計也不是大問題,因此心中十分篤定。   靜坐到半夜時分,心中突生感應,有人向水月庵急掠而來,來人速度極快,只一瞬,便到了庵中,雪槐雖生出感應,竟是來不及起身阻止,而最讓他驚駭莫名的,是突然間再感應不到那人的存在。怎麼可能呢?那人便是一來便去,也該感應得到啊,而雪槐並沒有感應到他離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人仍在庵中,卻以不可思議的玄功斬斷了雪槐的感應。   以雪槐今日的功力,這人竟能斬斷他靈覺的感應,這是誰?難道七里香提前來庵中了?   二十六章雪槐又驚又疑,便要運劍眼看過去,卻驀地聽到號淘大哭聲,正是那人在哭,卻是個女聲,哭聲中充滿了絕望悲憤之意。雪槐心中更是驚疑,這時庵中群尼紛紛驚起,雪槐便也出去,見殿中一個女子,正在仰天痛哭,這女子背著身子,白衣如雪,頭髮卻是赤紅如火,十分罕見,只聽這女子邊哭邊叫:「絕一尼,絕一尼,你為什麼死得這麼早啊,為什麼不等著我,讓我來挖你的心,掏你的肺。」她的話聲裡充滿了怨毒,讓人怵然心驚。   這時悟明等人都已出來,悟明一見那女子,驀地驚呼:「赤髮魔女。」   雪槐不識赤髮魔女,群尼卻是人人吃驚,齊退一步。   赤髮魔女是與悟明太師祖絕一尼同時的著名女魔,卻不自量力的愛上了絕一尼所收的一個俗家弟子林嵐,絕一尼當然不許,但林嵐卻受不住赤髮魔女的誘惑,背師叛逃,但那時正是五觀三寺全盛之時,如何逃得掉,最後赤髮魔女被絕一尼打下萬秘崖,林嵐也被捉回,絕一尼給他強行剃度,數年後便鬱鬱而終。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在當年就已經了了,誰也想不到赤髮魔女竟然未死,又找上門來了。   「你是什麼人?」赤髮魔女霍地轉身,她一張瓜子臉,肌膚白得彷彿要透明,配著滿頭火一樣的紅髮,給人一種極其另類的震撼。   赤髮魔女眼光如電,悟明眼光與她一對,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氣,暗凝心神,合掌躬身道:「晚輩悟明,是鏡空師太大弟子,前輩寅夜光臨,不知有何指教?」赤髮魔女魔功實在太強,現在的水月庵是絕對惹不起的,所以她言語中十分客氣。   「指教?哈哈哈。」赤髮魔女仰天狂笑,卻忽地裡又放聲痛哭:「我來殺絕一尼,可她卻先死了啊,我好恨啊。」她雙手向天,十指戟張,似乎在狠命的撕扯著一件無形的東西,驀地裡哭聲一停,掃一眼群尼道:「你們都是絕一尼的徒子徒孫了,殺不得絕一尼,那就拿你們抵數了。」說著凌空一掌按向悟明胸口。   悟明雖一直在凝神戒備,但赤髮魔女說打就打,動作快得異乎尋常,手一動,勁力便已臨胸,悟明大吃一驚,來不及閃避,只得雙掌急迎,但她自己也知道,她與赤髮魔女功力相去實在太遠,雙掌擋與不擋,其實沒多大區別,赤髮魔女即安心大開殺戒,她便死定了。   但雪槐的反應就快得多了,他自然也知道悟性絕擋不了赤髮魔女這一掌,卻並不中途截攔,而是雙掌一揚,急攻向赤髮魔女左脅,除非赤髮魔女想硬挨他一掌,否則擊向悟明的掌力絕不敢擊實,而以他掌力之強,赤髮魔女絕不敢硬挨他一掌,此正所謂攻敵所必救。   雪槐掌一動,赤髮魔女咦的一聲,眼光閃電般射向雪槐,顯然對雪槐功力之強大是驚異,叫一聲:「絕一尼的飛雲掌,好。」她按向悟明的掌力幾乎已要按實,卻霍地撤回,左掌一劃,右手五指猛地撮成鶴嘴之形,啄向雪槐掌心。   她的手法怪異之極,勁力凝聚成形,發出強烈的破空聲,雪槐掌力再強,只要給她啄上,必然破功。雪槐當日接過一氣尊者拳法,赤髮魔女這一啄,論霸道雖及不上一氣尊者的霸王拳,但勁力凝為一點,卻更為可怕,只這一啄,雪槐便看出赤髮魔女絕對是和一氣尊者同一級數的高手。不過雪槐當然不會和她硬碰,逼得赤髮魔女回掌,目地便算達到,立時變招。飛雲掌為女子所創,最忌那種硬碰硬的蠻功夫,講究以圓應方,以巧破拙,這時雪槐展開掌法,以虛對實,剎時間就和赤髮魔女拆了數十招。   對付赤髮魔女這種女魔頭,用不著講什麼規矩,群尼完全可以一擁而上,然而就是功力最高的悟明六個,與雪槐相差也不止一個級數,與赤髮魔女相較更完全不是一個盤子裡的菜,雪槐這一與赤髮魔女全力相鬥,勁氣激盪,悟明幾個竟是完全近不了身,更別說插手幫忙,只能在一邊眼睜睜看著,心中即擔心緊張,也驚歎於雪槐玄功之強,尤其是悟性,看了雪槐所使的飛雲掌後,更是即喜又愧,想:「呆而不呆師弟帶藝投師,功力在我之上是事實,但無論如何,這飛雲掌總之是學了不到三天,卻是使得如此精妙,難怪師父要給他改叫呆而不呆,他不但不呆,簡直是絕頂的聰明人。」   群尼驚,鬥場中的赤髮魔女也驚。赤髮魔女當日落崖不死,此後苦練魔功,到魔功大成始才出崖報仇,她出崖時並不知道絕一神尼已經死了,所以在崖底她一直是以絕一神尼為假想對手,她是認定可以打敗絕一神尼才出崖的,而絕一神尼即死,水月庵絕不可能有她三招之敵,卻再想不到,絕一神尼死了,雪槐這個明擺著是絕一神尼徒子徒孫的小和尚她卻半天收拾不下,這對她的自信心可是個極大的打擊,暗暗咬牙,想:「連一個小和尚也收拾不下,還怎麼讓五觀三寺臣服。」她在萬秘崖底苦練出兩門魔功,一名「仙鶴神針」,便是與雪槐相鬥的這五指成啄的功夫,力凝而不散,一啄之力,萬斤巨岩也立成粉未。另一門魔功則是她的赤髮,這時眼見「仙鶴神針」勝不了雪槐的飛雲掌,一聲狂喝:「赤髮遮天。」喝聲中,她本來只垂到腰際的赤髮霍地暴長,竟一下子長到數丈長,同時間頭一甩,長髮由後向前,輔天蓋地向著雪槐遮了下去,那上萬根紅髮,便如數萬枝著火的利劍,閃電般刺到。   赤髮魔女只知久戰雪槐不下,卻不知雪槐也是有苦自己知,他功力與赤髮魔女相較還是有很大一截距離,雖藉著飛雲掌精妙的掌法強撐,卻也是撐得十分辛苦,更想不到赤髮魔女這滿頭赤髮上還另有玄功,眼見紅光一閃,不但是身前,上下左右甚至是身後都有赤髮魔女的紅髮勁箭般射來,除非他像那專扯媳婦腳的鐵流兒般會鑽地,再無一處可躲,大驚之下一聲虎吼,雙掌急舞護住頭臉胸腹,同時身子往下一矮向外急竄,他應變不可謂不速,但還是未能逃脫赤髮魔女那恍若活蛇的紅髮,只覺身子一痛,後背雙腳上同時給赤髮魔女紅髮紮了數十下,一下子跌翻在地,再不能動彈,而若非他靈力也是非同小可,赤髮魔女紮在他後背上的紅髮必會穿胸而過,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見雪槐中招倒地,悟明等大驚,急要衝上相護,但赤髮魔女如何容得她們上來,頭一旋,滿頭赤髮便如烈焰燒天,印得整個大殿都是赤紅一片,激起的勁風更如秋風掃落葉,將衝上來的悟明幾個一齊掃出,同時間右手成啄,啄向雪槐腦袋。可以肯定,以她這一啄之力,雪槐便有通天之能,也是必死無疑,更何況此時雪槐身懷重傷,通體麻痺,除了一雙眼睛還能睜開,全身上下連一個小指頭也動彈不了。   「沒攔著七里香,卻先死在這赤髮魔女手裡。」雪槐心中苦笑。   忽地靈光一閃,現出一個人來,竟是冷靈霜,手執短劍,向著赤髮魔女疾刺過去。她這一劍勢勁力疾,勁氣劃過空氣發出的異聲,讓人耳鼓生生作痛。   赤髮魔女功力雖遠在冷靈霜之上,對這一劍卻也不敢輕忽,收回向雪槐的一啄,左手一劃,引開冷靈霜劍尖,右手成啄,啄向冷靈霜胸口。她手一動,冷靈霜身形立變,身子一晃,一個人忽地化成七個,每個人都是雙手短劍,圍著赤髮魔女滴溜溜亂轉。   「七葉一枝花。」赤髮魔女冷哼一聲,雙手一劃,一股強大的氣勁發出,將冷靈霜七個身子一齊逼退,叱道:「住手,大幻神魔是你的什麼人?」   冷靈霜七個身子回復為一個,道:「休要囉嗦,想不想要神魔珠?」   「神魔珠?」赤髮魔女眼光一亮:「在哪裡。」   「想要就跟我來。」冷靈霜身子一晃,急掠出殿,赤髮魔女略一猶豫,掃一眼雪槐,冷笑一聲:「小和尚,行啊。」跟著冷靈霜掠去。   雪槐全身麻痺,動彈不得,但心中卻是無比震撼,天搖地動,暗暗思索:「大幻神魔,那是三十六枝神魔中排名第三的神魔了,傳說曾為魔門左使,極為了得,難道冷靈霜竟是來自魔門,她說赤髮魔女想要神魔珠就跟她去,難道神魔珠已落在魔門中人手中?那就糟了。」心中一時七上八下。這時悟明幾個一齊圍上來,眼見他眼光發直,個個急得不知做何手腳,有的給他輸入靈力,有的就叫快拿傷藥,亂作一團,雪槐忙道:「我不要緊,各位師姐不要忙了,不要找藥,也不要給我輸入靈力,讓我靜靜的躺一下就好。」   他這樣一說,悟明幾個都不動了,悟明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師弟,你是說,你自己可以運功療傷,但這麼重的傷,你可以自療嗎?」   「這點傷算什麼?」雪槐見悟明幾個都是一臉焦急擔心,微微一笑:「佛祖早就跟我說過,在我完成宏願之前,不會召我去見他的。」   妙慧也在邊上,她倒是好奇心重,插口道:「呆而不呆師叔,你的宏願是什麼啊?」   雪槐本是找句話安慰悟明幾個不要為他著急,這時便順口胡扯,道:「我的宏願是,要將所有飛到光頭上的草蜢都渡化成佛,若不達成此願,誓不成佛,阿彌陀佛。」   他這一聲阿彌陀佛念得莊嚴無比,悟明幾個一時都傻了,若說他是說笑,可又不像,哪有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笑的,若說是真的,哪有人發這樣的願的?悟性便在心中嘀咕:「他原先的師父叫他呆和尚,莫非他有時候真是有些呆的?否則哪有人發這樣的願意的?」其實不止是她,悟明幾個也都是和她一般心思,倒是妙慧信得真,吐吐舌頭道:「啊呀,呆而不呆師叔,要想達成你這個宏願,可真有些難呢。」   「所以我說我是死不了的嘛。」雪槐對她一笑,閉上眼睛,念動無唸咒,隨即召喚神劍靈力,借神劍靈力療傷。他有過多次經驗,只要心脈不斷,再重的傷,以神劍靈力也很快就能治好,這次果然也不例外,不到半個時辰,麻痺的身子便恢復如初,站起身來,群尼盡皆驚歎,悟明道:「在赤髮魔女手下如此重傷而眨眼即復,天下當真只師弟一人而已。」悟性幾個也一齊點頭,但她話未落音,雪槐身子忽地向後一倒,跌翻在地。   群尼大驚,悟明幾個急叫道:「呆而不呆師弟,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七手八腳來扶,雪槐身子跌翻,眼睛倒是睜著的,神智清醒,忙道:「不要扶我。」苦笑一聲,道:「我沒事,不過牛皮吹得可能早了點,還要再躺一會兒。」他嘴上笑得輕鬆,心中其實十分震撼,原來他起身只略一運氣,先前驅走不見的麻痺感竟又不知從什麼地鑽了出來,這時候的身子便又和先前一樣,全身麻痺,再不能動彈。他多次以神劍靈力療傷,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怪事,當下再次召喚神劍靈力,又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將麻痺感重新驅走,卻不知道一運功麻痺感會不會重生,怕群尼擔心,不敢再試,當下緩緩站起,看了悟明幾個道:「各位師姐不必擔心,赤髮魔女那頭赤髮上可能有毒,餘毒一時未能排淨,不過不要緊,我再坐息半夜,也就沒事了。」   他能自己站起來,語氣也平穩,便說明沒什麼大礙,群尼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下去,當下目送雪槐回房,再各自休息。   雪槐到自己床前,凝聚心神,試著一運氣,不出他所料,麻痺感竟又重生出來,仰天一跤跌翻在了床上,心中當真駭異莫名,想:「赤髮魔女那頭赤髮上到底有什麼古怪?竟可讓傷勢去而復來,難道她頭髮上有毒?可就算有毒,我體內有千年青蓮子更有蓮花咒,什麼毒不能排出?若不是毒,卻又是什麼?」琢磨不透,終是不心甘,再召喚神劍靈力驅去麻痺感,再運氣,麻痺感又生,又再召喚神劍靈力,如此反覆數次,始終是一模一樣,而這時天早就亮了,終於死心,不想再試,這時卻聽得悟明幾個卻起了爭執,原來悟明幾個商議,要選一個人帶雪槐離開,不能讓雪槐這個進門才一天的小師弟也死在庵裡,然而師姐妹六個都想留下,誰也不願走,所以爭了起來。   雪槐心中感概,當下緩步到大殿中,悟明幾個見他出來,都十分高興,但看他行動遲緩,便知情形和昨夜一樣,悟明叫一聲師弟,隨即臉一沉道:「我是大師姐,這事由我做主,由六師妹帶呆而不呆師弟去找師父。」話未落音,悟海已叫了起來:「大師姐,這不公平,我有個主意,大家抓鬮,誰抓著了誰帶呆而不呆師弟走。」   「阿彌陀佛。」雪槐合掌念了聲佛號,道:「各位師姐,我來庵中認門前師父曾跟我說,讓我不要亂跑,就在庵中等師父回來,而各位師姐知道,呆而不呆和尚是最聽師父話的,所以我哪兒也不去。」   「可是。」悟明叫,但不等她把話說完,雪槐便看了她道:「聽師父話的徒弟才是好徒弟,呆而不呆很明白,所以呆而不呆才是呆而不呆,否則就是呆而又呆了。」他說這話時,裝出一臉儼然的神情,就和那些頭腦不轉筋偏又認死理的人一模一樣,看了他這個樣子,悟明張大嘴,傻了。   第三十五章   雪槐再宣一聲佛號,自回房中,心中即好笑,卻更感動,想:「水月庵雖都是女子,卻有視死如歸的大丈夫風骨,我若真有這樣一群師姐,還真是三生有幸。」想到這裡,卻突地想起一事,暗叫道:「啊呀不對,青蓮可是叫鏡空師太師姐的,我叫鏡空師太師父,豈非帶著她也矮了一輩,將來這事傳出去,有得樂了。」自己偷笑一回,卻又暗暗發愁,一咬牙,再試了一回,還是一樣,一運功,身子立時麻痺,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眨眼便到了中午,忽聽得一聲低呤:「輕試摘花手,蒼蒼水月庵。」話中大有得意之色,說到最後一個庵,水月庵那口千年古鐘突地響了起來。   雪槐心中一凝,知道是七里香來了,而他心中更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從七里香嘴裡出來的那個庵字,像一塊大石頭一樣,砸在古鐘上,所以古鐘才會突然響起。人嘴裡說出的話都是無形的,怎麼會像石頭一樣去砸鍾呢?這當然不是事實,而是七里香以不世玄功造成的幻覺,雪槐有這個幻覺,悟明等群尼更會有,雪槐眼睛不要看也知道,這一刻,群尼一定個個臉色大變,七里香先聲奪人,人未現身,已先在水月庵上下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埋下了無可與抗的陰影。   一代宗師,果然是非比等閒。雪槐心中即驚且佩,卻並無半絲畏懼,只恨不能運功,無法回擊,腦子急轉間,忽地靈機一動,想:「我不能運功,但可以召喚神劍靈力,那我就不催動本身功力,只借神劍靈力好了。」想到這裡,不管行不行得通,張嘴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卻還真就成功了,神劍靈力藉著佛號直送出去。   鐘聲雖只響了一下,但那嗡嗡聲卻始終在群尼耳朵裡轟響,讓群尼心煩意亂,只恨不得把耳朵掩起來,這自然也是七里香玄功在作怪,群尼心知肚明,卻是毫無辦法,但雪槐這聲佛號一出,抵消了七里香玄功,嗡嗡聲立絕。   雪槐露了這一手,立即引起了七里香的注意,一股無形的靈力潮水般湧來,雪槐心中一動,想:「這七里香猖狂得很,什麼輕試摘花手,看我來和她捉個迷藏玩玩。」凝聚心神,一感應到七里香靈力,霍地一下就放開神劍靈力,但甫一放開,隨又急召回來,再又放開,一召一放,一口氣間連試三次。   如果把七里香的靈力比作一隻伸進混水裡的巨手,雪槐的神劍靈力便如那混水中的魚,在七里香的巨手上碰一下,逃開,碰一下,又逃開,叫七里香知道有魚,卻就是抓不住,這對七里香自信心的打擊,絕不下於七里香剛才以玄功在群尼心裡造成的以字敲鐘的打擊。   雪槐召來的神劍靈力自然也遠不如七里香的玄功,這中間的關健,神劍靈力是雪槐召來的,本體不在雪槐身上,到雪槐身上來找是找不到,卻又在雪槐身上倏來倏去,七里香不知個中玄奧,自然也就不會明白,感覺中就是雪槐深不可測,大受震撼。   雪槐知道已叫七里香生出戒心,當即緩步而出,見七里香背手站在殿中,悟明等分立兩邊,見雪槐出來,悟明幾個一齊轉頭看過來,眼光裡都即是敬佩又是擔心,敬佩是雪槐在重傷之下,仍可以佛號破解七里香鐘聲,一挫強敵之威,擔心則是看雪槐步子緩慢,知道他身上餘毒未淨,卻又如何應敵?   七里香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雪槐,鳳目如電,但與雪槐目光一對,眼中卻露出疑惑之色,喝道:「你是誰?」   雪槐合掌當胸,道:「呆而不呆。」   七里香一愣:「什麼呆而不呆?」   雪槐一臉老實的神情,答應:「呆,便是呆若木雞的呆,目瞪口呆的呆,不呆,便是說木雞其實不呆,但木雞為什麼不呆,和尚也不明白,會首明白嗎?會首若明白,便請告訴和尚。」   他看向七里香,一臉誠摯,眼光裡顯露出絕無心機的坦誠。若換作平日,七里香只會當他是一個半傻不傻的呆頭和尚,但雪槐方才露那兩手,大是非凡,尤其靈力時隱時現,七里香至今也捉摸不透,看了雪槐這種情形,心中便反生警惕,卻不知雪槐正要她這樣。雪槐不能運功,雖能借神劍靈力一用,但絕不足與七里香這種一代宗主相較,惟有巧用心計,使七里香疑神疑鬼,動手時不敢出盡全力,或可僥倖退敵,此實是不可為而為之。   七里香目光如電,卻始終無法將雪槐看透,冷哼一聲,道:「什麼呆若木雞,我是問你是什麼人?」   「會首怎麼這般沒耳力。」雪槐臉上顯出大不耐煩之色,道:「和尚不是告訴會首了嗎?和尚是呆而不呆,鏡空師太關門小弟子。」   得,他還不耐煩了,然而他越是如此,七里香心中越是生疑,要想她是何等身份何等玄功,一般名門大派的掌門人見了她也是即敬且畏,何到一個小和尚在她面前不耐煩?雪槐越不耐煩,七里香到越是耐煩了,事實上不弄清楚,她又如何能放心,疑道:「鏡空的關門弟子?鏡空會收男徒?」   「只說會首沒耳力,原來還這般沒識見。」雪槐大大搖頭:「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然一切是空,又何來女師,又何來男徒?」先前只是不耐煩,這時便是勃然變色,那情形,倒彷彿老和尚在教訓小弟子。   悟明六師姐妹中,排行老二的悟塵玄功修為最差,對佛法卻最為癡迷,這時聽了雪槐的話,如聞佛音,一臉大歡喜道:「呆而不呆師弟果然悟得透徹,先前我也在想,師父怎麼會收你這個男弟子,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我癡迷了,是啊,一切皆空,又何分男女?」   悟塵這話全是出於真心,但聽在七里香耳裡,卻似乎他們是一搭一擋戲弄於她,終於動怒,叱道:「小和尚好大膽。」   「會首好囉嗦?」雪槐霍地迎上七里香眼光,道:「你不是來試你的摘花手的嗎?青青水月庵,千年花如海,會首若有手段,倒不妨摘一朵戴戴。」   悟明幾個眼見雪槐身上餘毒未淨,面對七里香如此絕頂高手,不但面無懼色,反主動挑戰,心中無不佩服他的勇氣,均想:「師父破例收了呆而不呆師弟,果然是慧眼獨具,若過得今日這關,水月庵或可由他而重興。」   七里香眼光冷凝如針,逼視著雪槐道:「小和尚這麼想死,本會首就摘了你的禿瓢。」左足往前一踩,右手五指輕拂,劃向雪槐胸膛。她左足這一踩看似平平淡淡,但落在悟明幾個眼裡,地面卻仿似突然給她這一腳踩得筆直蹋陷下去,自己身子倒立起來,便要往下跌去一般,大驚之下,齊往後退,一些小尼姑退得急了,竟是一跤跌倒。   這自然是七里香玄功造成的幻象,群尼修為不夠看不透,但雪槐卻是不為所動,他不能運功,修為還在,這時不向後退,反往前一踩,一式「碎步閒雲」,左掌一引,右掌斬向七里香手腕,但雙掌卻不帶半點風聲,不是勁氣內斂,而是根本沒運功,本身功力不能動,也沒借神劍靈力。七里香若知道其中玄機,便任雪槐在她玉肌上斬一萬下,也不會有半點關係,但這時的雪槐在七里香心裡卻是一個勁敵,眼見雪槐雙掌輕飄飄地,卻是半點不敢輕慢,手到中途,霍地變招,前手一晃,彌起無數指影,後手卻從指影中閃電般穿出,疾拂雪槐左胸。這是她摘花手中的「分花拂影」,虛中套實,看不破她前手指影,便休想躲得開她後手一拂,口中同時低喝一聲:「這是第一招。」   她變,雪槐也變,一式「撥雲見月」,左掌劃圓,右掌卻是中宮直進,擊向七里香酥胸,他這一式,似乎是未能看透七里香雙手上的玄虛,有點輕敵冒進,然而手動的同時,嘴角卻有意無意的掠過一抹笑意,他這抹笑意自然瞞不過七里香,心中自然動疑,她當雪槐是高手,高手不可能看不破她這一招,即看得破而輕敵冒進,那便是一個陷阱,她自然不肯上當。心中存了這個念頭,穿出的後手堪堪要按到雪槐胸口,卻霍地收回。   她臨門收手,雪槐差點要笑死,他左手雖守在胸前,但手上沒有半點功力,七里香這一下若按實,他若不進鬼門關,除非閻王搬了家。這一下確實是冒險,但不冒險不行,神劍靈力不可恃,一下用出,或可擋七里香一下,第二下呢?惟有虛張聲勢,或可挺過三招。   七里香一招收手,冷眼看著雪槐,道:「飛雲掌當年大戰血魔手,名動天下,能在你手裡看到,也還不算令人失望,小和尚,拿出全副本事,接第二招吧。」言畢,左腳復往前一踩,左手如彈琵琶,斜斜劃向雪槐胸口。同樣是一踩,這一踩卻不像前一踩那樣生出幻象,而她劃出的那隻手,也是絕無變化,就是那麼平平劃出,然而手上玄功中蓄,才一動,雪槐立即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幾乎無法呼吸。   雪槐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七里香從招式上試不出他的深淺,索性直接以靈力相試,這是真正的硬碰硬,半點也摻不得假,高低深淺,一試就知。雪槐本來盼望能以虛張聲勢唬過前兩招,第三招七里香當然會出重手,那時他才召喚神劍靈力,竭力死撐,只要不死,三招已過,七里香當不會食言,誰知天不如人願,七里香第二招便以靈力相試,這時不借神劍靈力抵擋不行,七里香純心相試,絕不會中途收手,再擺個虛架子,那真是安心找死了,借神劍靈力,七里香必可看出玄機,他能唬得七里香疑神疑鬼,憑的就是先前靈力倏來倏去七里香看不透,這下打破悶葫蘆,可就原形畢露了,然而沒有辦法,看看七里香手到,只得急召神劍靈力,雙掌齊迎。   雪槐猜得不錯,七里香是純心要試他的功力,這一下裡,七里香運上了七成勁,雪槐如果能運使本身功力,再加上神劍靈力,足可與七里香這七成功力一拼,但僅憑神劍靈力,可就差得太遠,三掌相交,雪槐身子突然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給人重重踢了一腳一樣,急飛出去,半空中鮮血急噴。   七里香並不趁勢追殺,反是一臉愕然,隨即仰天長笑。聽著她笑聲,雪槐一顆心直沉下去,他知道七里香之所以仰天長笑,不是因一下打得他噴血試出他功力太低,而是看破了他從天眼神劍處借靈力的玄機。現在的他在七里香面前,就像一個透明人,再無半點神秘之處。   看著雪槐飛跌出去,悟明幾個驚叫著齊圍過來,悟明叫道:「師弟,你沒事吧?」悟性卻猛地怒視著七里香道:「七里香,你不要得意,我師弟昨夜力拼赤髮魔女,中了她的赤髮之毒,餘毒未淨不能運功,所以才打不過你,你若真有本事,便等我師弟清了餘毒功力恢復再來打過。」   「有這樣的事?」七里香收了笑聲,看向雪槐,道:「怪不得,原來如此。」   雪槐不能運功,但外力侵入時護身玄功會自動生出抗力,七里香自然能感應到,所以心裡還有些動疑,聽了悟性這話,始才明白,卻微微冷笑道:「小和尚確實是個人材,但天意如此,卻怪不得本會首辣手,識相的,便向本會投降,小和尚人才難得,我自當重用。」   悟性幾個本來都是下決心以死護庵,但這時因著雪槐,臉上卻都現出遲疑之色,一齊看向雪槐。   雪槐強自壓住胸中翻騰的氣血,撐起身來,微微一笑,看向七里香道:「天意如此,呆而不呆無話可說,會首便請出第三招,不過動手之前我想問一件事,假若會首第三招要不了我的命,則又如何?」   七里香仰天大笑,道:「若一招要不了你小和尚的命,本會首扭頭就走,從此不踏進水月庵一步,但那是不可能的,小和尚,真個不怕死嗎?這樣好了,你若肯降,我便讓你做水月庵住持,位列聞香會三堂六壇之首,如何?」   群尼就圍在雪槐周圍,雪槐眼角餘光看到,妙慧和妙林緊挨在一起,兩隻小手相互緊緊抓著,若不投降,這十一二歲如花的生命眨眼就會凋謝,然而人生有時無可選擇,雪槐心中升起一股慘烈之氣,冷眼看向七里香,道:「那也說不定哦,或許會首運氣時突然羊角瘋發作,那小和尚不就撿了個現成便宜?」   七里香大怒,叱道:「小和尚真個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身一晃,五指已劃到雪槐胸前,她這一式用上了九成力,群尼本圍在雪槐周圍,卻給無形的勁風推得踉蹌後退。   雪槐暗叫一聲佛祖保佑,將神劍靈力盡皆運到雙掌上,感應到七里香靈迫胸而至,始才猛地吸氣運功,盼能以閃電般的速度,在赤髮魔女餘毒發作之前,調集功力迎擊七里香玄功,他只要能把功力催動一下,那即便七里香摘花手的功力還強過一氣尊者的霸王拳,也休想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佛祖並未顯靈,雪槐氣到中途,麻痺感立時發生,一口氣再提不上來,而七里香無鑄的玄功已沛然而至,雪槐雙掌上的神劍靈力便如螳臂當車,根本不起半點作用,如山勁力循脈急入,瞬時間,雪槐五臟六腑彷彿都給壓碎了,而心脈卻似脹得要暴裂開來。   「這回真個要死了。」雪槐心中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昨夜是冷靈霜相救,但現在即便冷靈霜再突然冒出來,也救不了他,或者說,現在天下已沒有任何人能救他了,因為七里香的玄功已攻進了他的心脈,即便是七里香自己,這時候也沒法收回她的勁力了。   無數虛影閃過雪槐腦際,敬擎天、夕舞、碧青蓮、狐女,還有許多,一生的人和事,在這一瞬間突然都顯現出來。在這無數的虛影中,雪槐突然看到了一幅幅星圖,這些星圖就是他在桃花島上照心神鏡中看到的那三十六幅星圖,星圖一幅幅急掠而至,到第五幅時,星圖突地亮了起來,一下子塞滿了雪槐的整個腦海,雪槐腦子一陣昏眩,身周的一切突地遠去,他孤立於天地之間,星垂原野,清風徐來,星光點點的夜空是如此的深邃神秘,無論他怎麼看也看不到邊。   這種奇異之極的感覺只是一閃便消失了,雪槐恢復神智,卻一下子發起呆來,原來就在這一瞬間,七里香那壓得他整個身子彷彿要爆裂開來的巨力竟然不見了,麻痺感也沒有了,全身輕飄飄地,就如往日半醉時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難道七里香突然撤力?顯然不是,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七里香一隻手還按在他胸膛上,鳳眼圓睜,一臉如見鬼魅的神情。   七里香沒有也來不及撤回她的靈力,那怎麼回事呢?雪槐只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星圖,很顯然,在第五幅星圖突然亮起來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奇異的事情,它讓七里香打入雪槐體內的如山巨力神秘的消失了,所以七里香這時才會是這樣一幅神情,由於事情過於離奇,以至於她甚至忘了收回她的手。   雪槐猜得沒錯,七里香玄功透入,就在全部爆發之際,突然發生了一件詭異之極的事情,雪槐的身子突然消失,她所有的勁力全部打空,那一瞬間,七里香有一種感覺,她彷彿是站在無限的夜空下,對著那深不可測的夜空發掌,她的玄功即便再強一萬倍,也塞不滿茫茫星宇的一角。七里香一生縱橫天下,玄功無敵,從來也沒碰到過這般怪事,那一刻的驚訝,真的無可形容。   眼見七里香左手還按在自己胸膛上,雪槐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會首,雖然我佛說色即是空,但終究也是男女授受不親呢,會首即沒能要了呆而不呆的命,那還是收手回去吧,免得旁生誤會。」   七里香俏臉一紅,這才知道收手退後,但看著雪槐的眼光裡,仍是滿臉驚疑。   看了她那樣子,雪槐心中也是即高興又驚疑,想:「磨鏡老人當日說這三十六幅星圖始於天地之初,內藏無限玄機,當時什麼也沒感覺到,不想竟在這裡救了我一命,但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奇怪,其它星圖裡還有什麼嗎?」腦子裡重又回憶起那三十六幅星圖,但從頭至尾掠過,並無任何異象發生,不由暗暗搖頭,越發驚異,卻又想:「方纔趁著七里香發呆,若突然出手,十九一下就能要了她老命,只是不知運功時麻痺感會不會再發生,若只憑神劍靈力可打不死她。」這麼想著,試著微一運氣,麻痺感即時生出,竟是如附骨之蛆,驅之不去,只得放棄。   悟明幾個先以為慘劇必然發生,都是肝膽欲裂,誰知七里香那驚天動地的一掌打過,雪槐竟是好端端的站著,別說就此喪命,甚至都沒有象前一招一樣飛跌噴血,一時間都是心中狂喜,齊圍攏來,悟明為人老成,也實在是想不清雪槐在挨七里香那一下後為什麼卻跟沒事人一樣,所以雖見著雪槐好端端的,還是擔心的問道:「師弟,你沒事吧?」   「我沒事。」雪槐微笑搖頭,道:「想不清我為什麼沒事是吧?」眼見群尼一齊點頭,尤其妙慧小小的下巴點得格外厲害,一時頑皮心起,道:「她那一下打來時,我對佛祖發了個宏願,如果會首真的中途羊角瘋發作發不出力,那我就把天下所有光頭上的蚤子也全部超渡成佛,可能我這個宏願很中佛祖的意,所以佛祖顯靈,真的就讓會首羊角瘋發作,手摸到我身上都發不出力。」   他這種鬼話騙悟明幾個自然是不靈,但哄妙慧這種小尼姑卻是剛剛好,小嘴張大大眼瞪圓,那眼中的神情,顯然是信了個十足十。   雪槐大樂,看向七里香道:「會首,你摘花手雖強,摘不得佛祖頂上蓮花,收手去吧。」   七里香點頭,道:「小和尚果然了得。」微一轉身,似乎要離庵而去,卻突地伸手,一下揪著雪槐胸前衣襟,將他倒提起來,她出手太快,而且雪槐怎麼也想不到以七里香的身份地位會自食其言,全然沒有防備,剎時中招,七里香一股玄功透體而入,頓時動彈不得,群尼大驚,一齊撲上,七里香袖子一拂,群尼齊跌出去,不過倒未受傷。七里香喝道:「今日放過水月庵,小和尚鬼名堂太多,且跟我去玩玩。」帶了雪槐一閃不見,悟明幾個齊要追時,哪裡還有七里香兩個的影子。   七里香帶著雪槐如飛掠行,雪槐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中又驚又怒,卻是毫無辦法。七里香掠出百里,召來一名老者,道:「將他帶回總堂,小心關押。」她竟是要將雪槐押回總堂去,雪槐大怒,但別說不能出聲反對,便能出聲,七里香也不會聽他的,正所謂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三十六章   那老者應命,提了雪槐急掠。雪槐平心靜氣,想法自救,七里香玄功與一般的玄功不同,一般的玄功制人,都是封住丹田氣海,使被封者無法行功,而七里香這玄功卻是封人的任督二脈,所以雪槐不但身子不能動,甚至不能開口說話。但對雪槐來說,其實封哪裡都一樣,他體有赤髮魔女發毒,反正不能運功,只能借天眼神劍的靈力,而只要他是清醒的,就可以召喚神劍靈力,靠封他的身子不能對天眼神劍起作用,然而七里香玄功太強,雪槐雖能召來天眼神劍靈力,卻是衝不開七里香的玄功,試了幾次,如河流冰封,一動不動,只有放棄,想:「到聞香會總堂後,慢慢的沖,看能不能衝開。」   正自死心任由那老者帶他回聞香會總堂,劍眼卻忽看到了梅娘奇光散人等雲山六友,梅娘六個而且也看到了他,雖然他剃了光頭,但臉沒變,梅娘一眼就認了出來,六個人一下就將那老者圍了起來,那老者臉色一變,一抱拳,喝道:「花開四季,香飄九洲。聞香會許放敢問前面是哪路朋友。」   許放抬出了聞香會的招牌,嗓門粗得很,也難怪,聞香會聲勢現在正如日中天呢,一般人是惹不起的,臭銅錢聽得他叫,縮了縮頭,道:「聞香會?好香好香,厲害厲害。」鐵流兒一臉奇怪的瞪了他道:「你說好香是嗎,剛剛明明是我放屁啊,難道我放的屁都是香的了?」「以香為臭,奇聞啊。」李伶兒拖長了嗓子唱。   他三個這麼冷嘲熱諷,許放自然聽出不對頭,再要開口,奇光散人突地撥劍,七寶奇光射出,許放立時閉眼,奇光散人劍順勢一帶,削下了許放腦袋。陳子平手一伸,平平抱住雪槐,奇光散人收劍,梅娘急叫道:「七弟,你沒事吧,怎麼了?」雪槐眼睛能看,卻是不能開口,陳子平道:「七弟必是被七里香這妖婦制住了。」奇光散人幾個一齊點頭,梅娘看向李伶兒,道:「李伶兒,你來。」   「好咧,看我的。」李伶兒唱,陳子平幾個立時將雪槐身子在地下放平,鐵流兒更托起雪槐脖子,讓他鼻孔微微向天。他幾個行動古怪,雪槐心中暗暗好奇,想:「李伶兒功力雖已近一流之境,但比神劍靈力也強不了多少,照理以他一人之力是衝不開七里香玄功的,難道他另有秘技?」卻見李伶兒看了他道:「我這法兒有點不走正道,七弟莫見怪。」說著雲袖一舞,拖長了聲音唱道:「悲莫悲兮生別離,我好苦啊——啊——啊。」哭腔中,兩道晶亮的淚水從他空眼眶中流出,卻從雪槐鼻孔中鑽進去,雪槐鼻中一陣奇癢,不由控制的就大大打了一個噴踢,說來也怪,李伶兒那兩道淚水不但沒給噴踢打出,反更往鼻腔裡鑽進去,一直上行,過腦頂向後,再一路向下,經玉枕到命門再到前面丹田。人身任督二脈,乃是由前向後,經丹田過命門通玉枕上頂心百會再下落膻中返回丹田,稱為周天,若被他人玄功所制,要衝開,便由丹田聚氣,沿著周天路徑由前向後衝,能暢通無阻的氣運一周天,便可恢復自由,然而李伶兒這兩道淚水逆周天而行,卻是特別順暢,兩道淚水便如兩條冰蠶在雪槐經絡中鑽行,所過之處涼嗖嗖地,說不出的舒服,回丹田上行,又回到雪槐鼻孔中,再一陣奇癢,這時鐵流兒臭銅錢在一邊齊聲笑著叫道:「打噴踢,再打個噴踢。」   雪槐嘴巴本來不能動,這時應聲張嘴,大大的一個噴踢打出,恰如春雷解凍,全身僵滯感全消,翻身爬起,抱拳道:「多謝六位哥哥姐姐。」   梅娘忙道:「小事一樁,七弟不必掛心。」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看著雪槐,都是一臉歡喜,顯然能見到雪槐,心裡高興,就中卻只有李伶兒昂首向天,似乎碰上了什麼大難題,臭銅錢撞他一下道:「你古里古怪在想什麼,如何不與七弟說話。」   李伶兒聞言看向雪槐,卻仍是一臉凝重,道:「七弟,你是不是和赤髮魔女交過手?」   雪槐立即知道李伶兒為什麼神情凝重了,必是藉著入體的淚水,察知了他體內的古怪,忙道:「是,而且我還給赤髮魔女的赤髮紮了幾十下,她那赤髮上也不知是有毒還是什麼古怪,陰魂不散,到現在我還是一運功就全身麻痺。」   「果然如此。」李伶兒點頭,道:「不是毒,是一種蟲子,名字很好聽,叫蝴蝶醉,然而一旦進入人體,除了赤髮魔女的獨門解藥,任何辦法都無法驅除,真正是陰魂不散,麻煩之極。」   陳子平幾個臉色齊變,梅娘叫道:「那怎麼辦?真的只有赤髮魔女的獨門解藥可解嗎?」   「赤髮魔女。」奇光散人咬牙,看向梅娘幾個道:「我們去找赤髮魔女,合我們六人之力,不信打不過她,必要叫她交出解藥。」   「只怕不行。」臭銅錢搖頭,道:「據我得到的消息,赤髮魔女此次重出,已是魔功大成,合我們六人之力可以打敗她,想拿下她逼出解藥卻是絕無可能,打不過她會跑,我們不可能圍得住她,而且有秘密消息稱赤髮魔女此次網羅了不少幫手,好像是要找五觀三寺的麻煩,不過這消息還未證實。」   「只怕有可能。」梅娘點頭:「赤髮魔女雖稱魔女,當年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惡行,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愛上了水月庵絕一神尼的俗家弟子林嵐,當年追殺赤髮魔女林嵐兩個的,不止是一個水月庵,五觀三寺都有份,赤髮魔女即出來報復,當然不會只找一個水月庵,而要對付五觀三寺,即便是今天的五觀三寺,以她一個人的力量也還是太單薄了點,所以有幫手是肯定的。」   雪槐和赤髮魔女打了一架,卻直到這時才知道赤髮魔女找上水月庵的原因,忙道:「各位不必為我擔心,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七弟有事,我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梅娘幾個一齊搖頭,臭銅錢看向李伶兒,道:「真的只有赤髮魔女的獨門解藥能解這什麼蝴蝶醉嗎?」   「神蟲婆該當能解。」李伶兒沉呤道:「神蟲婆的蟲母為天下萬蟲之母,不過任何人有求於神蟲婆,都要答應她一個極為苛刻的條件,只怕。」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一臉沉呤,鐵流兒卻叫道:「就是把七弟體內的蝴蝶醉取出來,舉手之勞嘛,而且這次是神蟲婆千壽,我們準備的禮物也實在不輕,說不定神蟲婆一高興,會替七弟除了這蝴蝶醉呢,試一試沒關係嘛,不行再說。」   「有道理。」梅娘幾個一齊點頭,徵求雪槐的意見,就便說了神蟲婆千壽的事,原來明天就是神蟲婆千歲大壽,在神蟲宮舉行千壽大典,當日李伶兒為團結奇光散人五個而向神蟲婆討得應咒神蟲,這時梅娘已經救出,而應咒神蟲卻還在奇光散人五個肚子裡,雖然平時沒什麼妨礙,但萬一有時不小心或者開玩笑賭個什麼咒卻又忘了做,那就是個要命的事,所以幾個人備辦了重禮,藉著給神蟲婆祝壽,順便請神蟲婆召回他們肚子裡的應咒神蟲,這時六個人就是趕去神蟲宮,卻巧之又巧的救了雪槐。   蝴蝶醉在身上,不能運功,就如手腳戴了鐐銬一般,確實是極不方便,所以雪槐雖看李伶兒神情猜到要神蟲婆替他除蟲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心中還是想:「如果神蟲婆看在他六個重禮的份上真的肯搭著替我除了這蝴蝶醉,那也真是件好事,萬一條件過於苛刻,那到時拒絕也來得及。」當下便答應了,與梅娘六個一起趕赴神蟲宮,梅娘六個見他中了赤髮魔女的蝴蝶醉仍能運使遁術,都是十分驚異敬佩,卻不知雪槐的靈力是向天眼神劍借來的。   神蟲宮在神蟲山上,雪槐七個大半夜才到,就在山下坐了半夜,順便聊些典故。雪槐於神道中事一直不甚瞭解,這半夜倒知道了不少東西。來給神蟲婆拜壽的著實不少,有許多人也和雪槐七個一樣,就在山下閒坐半夜,臭銅錢等也順便把各路人物說給雪槐聽。   第二日一早,宮門大開,眾人絡緝上山,雪槐幾個也一路上去,但見那神蟲宮建在山頂平地之上,佔地約在千畝以上,極為宏偉,飛椽雕柱,金壁輝煌,除了天朝皇宮,一般小國的王宮根本沒有這等規模,雪槐暗暗驚歎,臭銅錢見他暗暗點頭,道:「奢華吧?到裡面你只怕更吃驚,神蟲婆以蟲制人,但凡有求於她的,不但要答應她極為苛刻的條件,還要想盡辦法送重禮討她高興,搜遍天下,羅盡奇珍,所以若論富,當推神蟲婆為天下第一。」   神蟲婆以蟲制人的事,臭銅錢幾個和雪槐詳細說過,神蟲婆神通廣大,但性子刻薄陰鷙,有求於她的,便需答應她一個條件,然後服下一條神蟲,滿足了神蟲婆的條件,神蟲婆便會召回神蟲,稍有不如意,神蟲婆便拒絕召回神蟲,則神蟲便會在人體內作怪,那時當真生不如死,只有搜羅天下奇珍送上神蟲宮,求一粒鎮藥,鎮著肚內神蟲不作怪,但一粒鎮藥只鎮得三年,這三年內若還不能滿足神蟲婆的條件,那就又只有再送重禮,再求一粒鎮藥,而神蟲婆的條件一般都苛刻之極,想做到非常不容易,所以為神蟲所制不得不搜羅奇珍以求鎮藥的人便非常多,神蟲婆自然也就富甲天下了。   李伶兒與一般人所求的不同,他是求蟲,他和奇光散人五個體內的應咒神蟲是特定的,要應咒才發作,不應咒不發作的,即便不除去也一點關係沒有,只是麻煩不是,老是提心吊膽的,所以才備了重禮上山,如果神蟲婆高興,召回應咒神蟲還肯替雪槐除去蝴蝶醉,那是最好,不行,那就只替雪槐除蟲也行,估計千壽之際又看在重禮的份上,該不會有問題。   進神蟲宮,自有侍從招待,午時拜壽,現在時光還早,神蟲婆並未現身,拜壽的人卻絡緝上山,到午時,幾近千數,大抵一臉惴惴的神情,不用說,自然都是服了神蟲又沒能滿足神蟲婆的條件,必須要討三年一次的鎮藥的,害怕禮物不能讓神蟲婆高興,擔著心事呢。   午時到,玉磬三響,滿殿寂靜,雪槐扭頭看去,但見兩隊侍女前導,後面現出一位神道,看面容不過三十許年紀,外表也無異象,但顧盼間自具威儀,顯然便是神蟲婆了。光看外表,說老實話與雪槐想像的還真是不同,暗暗感概,想:「先還以為是怎樣一個滿身爬蟲的老婆子呢,不想倒像一個大家少婦,可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了。」   神蟲婆上神座端坐,一個侍女上前兩步,掃一眼眾人道:「拜壽之前,婆婆先要收一個蟲奴,大家肅立觀禮,休要喧嘩,否則嚴懲不怠。帶蟲奴。」   雪槐不知蟲奴是什麼,臭銅錢見他臉有疑惑,湊到他耳邊道:「神蟲宮中喂有蟲母,稱為天下萬蟲之母,飼喂蟲母的人,便是蟲奴了。」他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突地一顫,驚呼道:「鏡空師太?」   確實是鏡空師太,跟在兩名侍女後面,快步而出,雪槐自也是一眼就看見了,身子一震,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向臭銅錢道:「難道她說的蟲奴會是鏡空師太?」臭銅錢也圓瞪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卻點頭道:「看樣子應該是,但怎麼可能?」一眼看到雪槐臉上的神情,忙一把抓住他手,道:「七弟,不可衝動,這是在神蟲宮,但最主要的,鏡空師太如果要做蟲奴,絕對是她自願,神蟲婆雖為人刻薄,但有一點,絕不勉強別人,所以鏡空師太一定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要求神蟲婆,你若鬧起來,反是違背了鏡空師太心願了。」   雪槐那一剎那間確實是熱血上衝,竟要鏡空師太做蟲奴,神蟲婆也太猖狂了,但聽了臭銅錢後面的話,雪槐慢慢的又冷靜了下去,他與鏡空師太打過多次交道,知道鏡空師太的性子,以鏡空師太之暴烈,除非她自己自願,真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她,天地之間,除死無大事,但有時生死真的不是那麼重要,可以肯定的說,生死是威脅不了鏡空師太的,只能是她自己自願,而以一派掌教之尊屈身為奴,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吃驚的不僅是雪槐幾個,身為水月庵掌門,鏡空師太絕對是名滿天下,大殿中不認識她的幾乎沒有,身為水月庵掌教卻來做神蟲宮的蟲奴,這事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因此雖有那侍女宣示在先,大殿中還是驚呼聲四起,雖然還並沒有宣佈鏡空師太就是蟲奴,但誰猜不到。   那侍女厲聲喝斥,神蟲婆卻微微一笑,道:「算了,不怪他們。」說著掃一眼眾人,道:「大家都猜到了,沒錯,就是鏡空,五觀三寺之一水月庵的掌教,自願要做我神蟲宮的蟲奴。」她的話又引來一陣更大的驚呼聲,雪槐卻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的抓著了他的心,心中則是百思不得其解:「鏡空師太到底為了什麼?為了水月庵?不說她已經解散了水月庵,就算沒解散,她這麼做對水月庵也是個致命的打擊啊,可除了水月庵,還能有什麼讓她這麼做?」雪槐實在想不清楚,卻明白了一點,鏡空師太當日之所以解散水月庵,絕不像冷靈霜說的害怕,而是已經想好了要來做蟲奴,自己受辱不要緊,不能連累水月庵千年的聲名,所以乾脆解散了事。   這時鏡空師太已站在神蟲婆神座前,肅然而立,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神蟲婆冷冷的看向她,道:「鏡空,你真的願意來我神蟲宮做一百年蟲奴,飼養神蟲?」   「我願意。」鏡空師太點頭。   「不後悔?」   鏡空師太抬頭,直視著神蟲婆,道:「鏡空做事,從不後悔。」這話裡,竟仍顯然出一派掌教的豪氣。   「好。」神蟲婆一點頭,手一揮,一道綠線飛出,圍著鏡空師太一繞,突地從她耳朵裡鑽了進去,那綠線必是一隻蟲子,只是雪槐看不清楚。那一瞬間,雪槐真的想出聲阻止,但卻還是咬緊牙關忍住了,犧牲越大,謀求也就越大,鏡空師太以一派掌教之尊而屈身為奴,那是多大的犧牲,則她所求之事會有多大的份量,雪槐便用腳後跟也想得到,又豈能輕易阻止。看著那綠線鑽入鏡空師太耳中,雪槐只恨不得仰天大叫。   「好。」看著綠線鑽入鏡空師太耳中,神蟲婆仰天一陣狂笑,道:「你且到一邊,我今天很高興,你也一起喝一杯好了,明日起,喂蟲十日,喂得好時,我自會如你所願。」說著又是一陣大笑,看向殿中人眾,道:「有什麼玩意兒,都獻上來吧,我今日太高興了,不拘什麼,一律賞收,鎮藥也全部賜給。」這話一出,頓時滿殿歡呼之聲,惟有雪槐心中一片黯然,梅娘幾個知道他難過,砌詞安慰,無非鏡空師太即是自願,必有所求,不必太替她難過,話是這樣說,但雪槐又如何能不難過?想著鏡空師太當日對碧青蓮的恩義,今日卻落到如此地步,當真心中如絞,然而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鏡空師太到底要向神蟲婆求什麼?   二十七章拜壽正式開始,眾人排隊上前祝壽獻禮,神蟲婆心中暢快,果然一切好說話,看一眼便叫收了,一邊侍女收禮,一邊侍女便發給鎮藥,得藥的一臉笑逐顏開,後面的更是爭先恐後,惟有雪槐幾個不著急。   這時輪到一個老者,自稱南山子,獻上一隻玉盒,稱裡面是一粒八寶珠,侍女接過盒子,打開,果見盒中一粒珠子,約有拳頭粗細,瑩光奪目,神蟲婆看一眼命收了,南山子卻道:「婆婆且慢,婆婆這一眼,未見得這八寶珠的好處,須到近前,平眼而視,才能真正看出這八寶珠八寶的靈異處呢,小人本來不敢囉嗦,但小人心感婆婆恩德,一直想要送一份重禮以表心意,搜遍天下才搜得此珠,婆婆若就此收了,小人想逗婆婆一笑的心願可就落空了,實在是心有不甘,所以斗膽請婆婆賞臉一觀。」   他這話說得乖巧,神蟲婆大悅,道:「到難得你這片心,行啊,婆婆今天高興,賞你這個臉兒。」侍女便遞上八寶珠,神蟲婆接了珠子,平眼而視,殿中所有人都向珠子看去,雪槐自也抬眼看過去,心中忽有所覺,便在此時,但見珠中異光一閃,神蟲婆同時間暴喝一聲,翻掌將八寶珠向外一推,珠方離手,怦的一聲便炸了開來,勁氣激盪,十數丈方圓內所有東西都給吹得向外急飛,便是邊上侍立的侍女也給震得跌翻出去。   原來南山子獻的這八寶珠不是什麼八寶珠,而是一洪荒異獸的內丹,卻以異法逼住內丹中的丹氣,直到神蟲婆接丹,才捏訣炸開丹氣,暗算神蟲婆,神蟲婆大意之下,竟未察覺,但她終是當世頂尖高手之一,一覺有異,立即翻掌推珠,同時身向後躍,化去了一部份力道,但這異獸的丹氣強悍之極,受傷仍自不輕。   幾乎是八寶珠暴炸的同時,殿中人群中一條青衣漢子飛身躍起,一爪凌空向後翻的神蟲婆抓去,他身子本隔著神蟲婆有數十丈,但爪一出,身子已到十丈之內,第二爪復又抓出,兩爪爪力並成一股,罩向神蟲婆。這人先前收斂勁氣,雪槐未有半點感覺,這時一全力出手,立顯示出驚人的修為,一爪之力,絕不下於一氣尊者那夜打雪槐的拳力,且同樣不帶任何幻術,中宮直進,一爪就是一爪,雪槐因給擠到後面,只看到這人一個背影,心中一凝:「這人是誰?」   神蟲婆雖中暗算,神智不亂,那青衣人一躍起她便感應到,雙目電掃過來,臉上頓時現出驚怒之色,怒叫道:「寒九重,原來是你在背後主使。」   她一言喝破,雪槐立時記起這人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那夜奪神魔珠,他遠遠見過一面,心中暗暗點頭:「原來是他,怪不得這一爪如此驚人,想不到寒冰九窟竟打上了神蟲宮的主意,寒九重好膽量。」   寒九重身在中途,哈哈大笑,道:「沒錯,是我寒九重,神蟲婆,今天你就認命了吧。」   說話間,爪力已到,神蟲婆身上有傷,不敢硬接,展開神蟲十八式中的神蟲引,將寒九重爪力斜斜一引,雖化去大半力道,卻仍是連退兩步,知道受的傷比自己估計的還要重,眉心微凝,寒九重第三爪又到。兩人都是當世頂尖高手,以快打快,瞬時間拆了數十招,寒九重步步緊逼,神蟲婆始終無暇運轉玄功療傷,只得硬壓著傷勢,一身神功使不到七成,始終落於下風。   事起突然,殿中人眾包刮神蟲宮下屬起初都有些發愣,這時反應過來,一名似乎是首領的侍女大叫:「抓反賊,大家一起上,立功的婆婆有賞。」   南山子就站在這侍女不遠處,猛衝過去,一刀便把這侍女劈成了兩半,霍地回身,振刀喝道:「我們受神蟲婆的氣受得太久了,大家一齊上,殺了神蟲婆,滅了蟲母,蟲母一死,我們身上的神蟲自然也就死了,再不用討鎮藥,也再不用受氣。」他這話未落音,人群中頓時叫成一片:「是啊,我們受氣受得太久了。」「殺了神蟲婆。」「蟲母一滅,神蟲自消。」「有寒窟主助力,必能殺得了神蟲婆,大家上啊。」一時間怒吼聲如潮而起,雪槐冷眼旁觀,眼見反勢已成,暗暗感概:「這些人裡面肯定有寒九重的同黨,但也是神蟲婆平日欺壓太過,才會惹動眾怒,人人喊打。」   第三十七章   便在這時,一旁靜立的鏡空師太突地撥劍,一劍便向寒九重後心刺了過去,她功力雖遠不如寒九重,但一派掌教,也絕不是說著玩的,這一劍勢勁力疾,尤其時機拿捏得恰得好處,寒九重無論如何不能忽視,他這時正壓著神蟲婆打,本擬再加一把勁,數招之間便殺不得神蟲婆,也要逼得神蟲婆因全力應對無暇壓制傷勢而使傷勢加重,但這時卻不得不放棄,斜身跨步,左爪一劃,破開鏡空師太劍氣,鏡空師太劍出不停,唰唰唰一連數劍,且都是進手招數,竟是形同拚命,寒九重本以三分力對付她劍招,七分力壓制神蟲婆,這時不得不再騰一分力過來,神蟲婆身上壓力一輕,抓住機會分神使玄功運轉一周天,立即將反衝的傷勢重又壓住,手上勁力立時加重,寒九重一感應到她勁力加強,便知最好的機會已經錯過,又驚又怒,猛地一爪抓向鏡空師太,怒喝道:「你這瘋尼姑,一派掌教不做,難道真的這麼喜歡做奴才嗎?助我殺了神蟲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他這一爪含怒而發,鏡空師太架不住,退一步,卻又反進一步,復一劍向寒九重刺去,口中冷冷的道:「我想要的,你給不了,你能給的,我不要。」   神蟲婆聞言大喜道:「好,鏡空,我答應你,過了今日,我立即把你要的給你,也不要你再做蟲奴了。」同時揚聲叫道:「誰敢相助寒九重,錯過今日,我要他生不如死。」   她這一喝,眾人頓時一愣,南山子見勢大叫道:「這個時候還在威脅我們,大家上,不要怕,老蟲婆今日死定了。」正如雪槐所料,殿中還有不少人是寒九重帶來的,這時跟著南山子一齊大叫,一推波助瀾,聲勢又起,神蟲宮有數百弟子侍從,這時都衝了出來,但這些為神蟲婆神蟲所制的人中,著實有不少好手,神蟲宮弟子立時死傷慘重。   神蟲婆有鏡空師太相助,差不多抵得過因受傷而損折的功力,但反勢已成,神蟲宮弟子越死越多,寒九重又步步緊逼,絕不給神蟲婆抽身退走的機會,眼見到最後仍是敗亡的結局。   自鏡空師太動手,雪槐一顆心便是怦怦狂跳,這時眼見不但神蟲婆衝不出去,鏡空師太也要陷在其中,不由自主就捏緊了拳頭,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這時早已撥劍衝了上去,他討厭神蟲婆,但一定要幫鏡空師太,然而現在是七個人,形勢又是十分不利,萬一幫不到鏡空師太反把梅娘六個陷進去,他於心不忍。他猶豫不決,梅娘六個相視一眼,卻下定了決心,梅娘叫道:「相助鏡空師太,七弟的蝴蝶醉也要神蟲婆來驅除,不能讓她死在寒九重手裡。」陳子平五個一齊點頭,奇光散人叫道:「莫看他們人多,有我一枝劍,人人要閉眼。」鐵流兒叫道:「還是我先來吧。」身子往下一弓,倏地鑽進了地下,雙鉤在地下倏伸倏收,一路勾將過去,剎時間便有十數人傷在他鉤下,奇光散人同時大叫:「神蟲婆,我們來助你。」霍地撥出七寶奇光劍,七寶奇光激射,殿中頓時人人閉眼,雪槐劍眼卻不怕他的七寶奇光,天眼神劍出鞘,藉著神劍靈力,身劍合一,一劍刺向離得鏡空師太最近的南山子,不是他不想刺寒九重,實在是僅借神劍靈力,真的傷不了寒九重這樣的頂尖高手,如其虛刺一劍,那還不如來個實在的,南山子功力不低,差不多已是一流高手,而且他幾乎可以肯定,南山子一定是寒九重的人,殺了南山子,對寒九重的勢力絕對是個打擊。   南山子本來是背對著這面的,奇光散人的七寶奇光劍一出,滿殿通亮,他不知是怎麼回事,扭頭來看,卻不知在七寶奇光劍下是不能睜眼的,一回頭,眼一閉,雪槐劍到了,一劍就穿了他個透心涼,復一劍刺向寒九重。不出他所料,一般人受不了七寶奇光劍的七寶奇光,寒九重這樣的頂尖好手卻不受影傷,眼睛一瞇,只一拂便將雪槐劍尖拂開一邊,但這時除了雪槐的劍眼及寒九重神蟲婆,其他不論是神蟲宮弟子還是寒九重的人,都只能背光而立,那還是神蟲婆這神蟲宮太大,光散了開去,若是地方小光給牆壁反射回來,則就算背光而立也不能睜眼,但就是這樣不能直視,對寒九重一方也是大為不利,因此寒九重一拂錯開雪槐劍尖,不出爪還擊,反猛的凌空一爪擊向奇光散人。陳子平舉傘立在奇光散人旁邊,梅娘臭銅錢便都借他的傘遮光,眼見寒九重爪力凌空擊到,知道奇光散人擋不住,急叫道:「助力。」傘一揚,迎上寒九重爪力。   雲山六友長年在一起,心意相通,一聽陳子平叫聲,梅娘臭銅錢立即各出一掌搭在陳子平肩頭,但聞怦的一聲巨震,陳子平三個一齊後退,合三人之力,竟仍架不住寒九重爪力,三人一時臉色齊變。雪槐也是臉上變色,急一劍刺向寒九重,神蟲婆自也知機,同時攻上,有了她的牽制,寒九重休想再全力對奇光散人出手。   其實寒九重剛才那一爪,確實用了全力,想不到叫陳子平三個中途擋開,心中也是又驚又怒,知道即有神蟲婆雪槐牽制,又有陳子平這把傘擋著,急切間奪不得奇光散人的劍,只得另想主意,大叫道:「各人背光出手,先殺光神蟲宮弟子再說,這人交給我。」雙爪一錯,將神蟲婆雙掌雪槐神劍一齊盪開,飛身便向奇光散人撲去,雪槐神蟲婆急束尾緊追,那面奇光散人寶劍一振,陳子平傘一旋,雙雙迎上,臭銅錢梅娘則從傘後攻出,臭銅錢錢如飛雨,梅娘雙絲如練,各出奇招,李伶兒耳中眼可左右側轉,錯開劍光,看準寒九重爪力來勢,雲袖如迭浪,重重阻擊,五人各旋絕技,寒九重雖是當世頂尖好手,也抗不住五人合力,只得中途變招,這時雪槐神蟲婆跟蹤而至,奇光散人五個當頭載擊,反將寒九重圍在中間。寒九重也當真了得,身處七人圍攻之中,雙爪如風,卻仍是有攻有守,雖居劣勢,並無半點敗象,反之神蟲宮弟子卻架不住群雄圍攻,越死越多。   神蟲婆看情勢不妙,喝道:「先退入地宮。」當下邊打邊退,寒九重知道若給神蟲婆退入地宮,想殺她就難了,改守為攻,拚命撲擊,但雪槐奇光散人兩枝劍一左一右,再加上梅娘幾個,寒九重攻勢雖利,阻不住神蟲婆退勢,退入內宮,一扇巨大的宮門大開著,後面是一個極大的洞口,洞內極廣極深,更有無數小洞,錯蹤複雜。神蟲婆當先退入,雪槐幾個也退進去,鐵流兒便要關那宮門,試著一推,卻好似蜻蜒撼玉柱,莫想動得分毫,忙對神蟲婆叫道:「快關上宮門啊。」   神蟲婆卻冷笑一聲,道:「不必,大家只跟我來就好了。」當先急退,從一個洞口進去,雪槐幾個跟著走,神蟲宮弟子卻大都被阻住,未能跟入地宮。這時寒九重所率群雄已追到地宮口,猛聽得昂昂兩聲悶吼,腳下地皮震動,似乎整個地底都要翻過來一般,雪槐幾個驚訝之中回頭看去,不由齊齊瞪大了眼睛,但見地宮門口左右兩邊的洞裡,分別爬出兩頭怪物,其形狀,和奇光散人幾個當時斬的那火靈怪差不多,只是一黑一紅,體形卻更有兩個那麼大,地皮震動,正是那些腳踩著地面的原因。這兩個怪物看到寒九重等人,同聲怒吼,巨口齊張,一個口裡噴出一條巨大的火柱,另一個口裡卻噴出一條巨大的水柱。寒九重反應靈活之極,倏進倏退,跟在他身後的群雄卻沒有這般身手,頓時不是給火燒著便是給水噴著,火燒著的還好,那給水噴著的,全身肌肉立時變得膝黑一片,隨即爛去,只剩一具白骨架子,再霍地散開倒塌,讓人不寒而粟。   神蟲婆自也回頭看到,冷笑一聲,道:「這是我的守門神蟲紅龍黑虎,有它們在,不要關宮門,除了寒九重等區區數人,其他人休想進得我的地宮。」   鐵流兒大力點頭:「原來如此,我說那宮門好像是不能開關的呢,原來根本不需要關。」   掠出數里,又見一扇宮門,和入口那扇一樣,只是個門樣子,神蟲婆捏訣作勢,雪槐等雖未見什麼異象,但可以肯定門後也一定有什麼類似於紅龍黑虎似的神蟲。神蟲婆又向前飛掠,再過數里,進第三扇門。   雪槐幾個跟著神蟲婆飛掠,卻是越走越驚,那地宮實不知有多大,便到第三扇門後,仍是深不見底,而雪槐更領教了神蟲婆之富,原來這一路的洞頂上,每隔百丈便鑲著一顆夜明珠,一路來也不知有多少顆夜明珠,照得洞裡瑩光徹徹,幾如白晝。   進第三扇門,神蟲婆道:「好了,便以寒九重之能,也休想輕輕易易就過得了我的三蟲關。」說著帶了眾人向旁邊一拐,進了一個大殿,裝飾同樣是奢華之極。   進了大殿,神蟲婆神情似乎輕鬆了好些,看一眼鏡空師太,道:「鏡空,你很好,我必會讓你如願。」又看向雪槐幾個,卻只認識一個李伶兒,道:「李伶兒,他們都是你的朋友嗎。」   李伶兒點頭,道:「我們是結拜的七兄妹,這次來神蟲宮,一是給婆婆拜壽,二是想跟婆婆求個情,替我七弟除了體內的蝴蝶醉,三則是上次我向婆求了幾條應咒神蟲,想請婆婆收回,不想剛好遇上這件事,我們自然要替婆婆出力,以邀婆婆之賞。」   「蝴蝶醉?」神蟲婆向雪槐看一眼,點頭道:「沒錯,確是赤髮魔女的蝴蝶醉,你這小和尚甚是了得,身上竟有天眼神劍,好,神蟲婆一生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你們幫了我,我也一定會有回報,現在我先給你們除蟲,然後你們每個人還可以提一個要求。」   她這會兒倒是出奇的大方,眾人皆是大喜,鏡空師太一直沒來得及和雪槐說話,但也不忙在一時,各凝神站立,只梅娘身上無蟲,站開一邊。   神蟲婆捏訣作勢,卻突地臉上變色,大叫一聲:「不好。」扭身飛掠出去,雪槐幾個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鏡空師太所求者大,最為關心,反應也就最快,當先跟上,雪槐幾個一愣之下再跟上去時,那殿後的洞口卻是七岔八繞,而且洞口非常的多,根本不知道神蟲婆從哪個洞子鑽了進去,幸虧雪槐有劍眼,當下運劍眼搜過去,卻見神蟲婆已到數里之外的一個大洞子中,那洞子中間有一堆白白胖胖的東西,像是一堆白肉,卻還能動,細看還有眼睛有嘴,這時卻在不停的扭動,口裡不絕的發出叫聲,噴出白色的誕液,那個樣子像什麼呢,像一隻去了殼的蝸牛,只是比蝸牛大上幾萬倍,巨犀國的巨犀號稱陸地上最大的動物,也不過這般大小。這怪物的旁邊,站著一個人,雪槐一看大吃一驚,這人竟是一氣尊者,手裡拿著一個葫蘆,葫蘆中射出一道青光,正照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叫個不停,自然是給葫蘆裡的光射的。這時神蟲婆已到,驚叫一聲:「不要傷我的蟲母。」不撲向一氣尊者,卻向那怪物身上撲去,一下子鑽進了那怪物的身體裡。   雪槐這才知道這白肉似的怪物竟就是所謂的萬蟲之母,急對梅娘幾個道:「在那邊,跟我來。」幾個飛掠過去。雪槐邊飛掠邊以劍眼看著那邊洞中,卻突地又看到了寒九重,寒九重玄功高深,神蟲婆自吹的三蟲關根本攔不住他,也直向那大洞子飛掠過去,身法如電,還在雪槐幾個之上。   寒九重先一步到那洞中,這時猛地一聲巨震,那蟲母受不住一氣尊者葫蘆中青光的激射,竟一下子爆炸開來,一堆白肉炸得點滴不剩,白光中現出神蟲婆,盤膝坐在地上,手中捧著一粒拳頭大小的珠子,一臉痛苦之色。   蟲母一炸裂,一氣尊者立即收了葫蘆,一把向神蟲婆抓去,他自然能感應到寒九重的到來,但寒九重剛到洞口,無論如何快不過他,便在這時,鏡空師太突然從旁邊洞口飛射出來,身劍合一,刺向一氣尊者,原來鏡空師太雖跟得緊,還是慢了一步,繞錯了一個洞子,這時才繞出來,她這一劍盡了全力,一氣尊者無論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一聲怒喝,轉身一拳,迎著鏡空師太劍尖轟去。一氣尊者這一拳含怒而發,而且他知道寒九重已到,不敢遲疑,這一拳也是出盡全力,鏡空師太如何架得住,立即倒飛回去,口中鮮血激噴。   一氣尊者一拳打飛鏡空師太,反手便要抓向神蟲婆,但遲得這麼一下,寒九重已經到了,暴叫道:「一氣尊者,人家出力你來撿死魚,哪有這樣的道理。」叫聲中一爪向一氣尊者抓去。   寒九重這一爪用上了他畢生絕技「九陰寒冰爪」,一氣尊者一聞勁氣破空之聲便知不對,不敢輕忽,只得收回抓向神蟲婆的一爪,扭身出拳,大吼一聲,一拳轟向寒九重手爪。兩人功力相若,又都是全力出手,勁氣凌空相交,轟然巨震,洞子嗡嗡作響,兩人自己也給各震得連退兩步。   蟲母之死,再一次重重的挫傷了神蟲婆真元,已全然無力抗拒一氣尊者這樣的高手,本來只是坐著等死,但一氣尊者和寒九重這一交手,卻又給了她垂死掙扎的機會,立即向後倒飛出去,一氣尊者寒九重一見齊聲怒吼,同時出爪抓來,卻是一抓前一抓後,神蟲婆立陷絕望之中,無論如何,她絕不可能逃得出兩人手爪。   驀地裡身影一閃,卻是受傷倒地的鏡空師太竟又跳了起來,猛一下擋在了神蟲婆身前,大叫道:「把秘密告訴那個光頭,他叫雪槐。」同時間左掌右劍,同時迎擊一氣尊者與寒九重的雙爪。鏡空師太先前已身受重死,但就是不受傷,她也絕擋不住一氣尊者兩人的任何一爪,何況是兩人同時全力抓來,但她卻一無所懼,怒目而視,口鼻中皆有血流出來,卻是神威凜凜。   是的,雪槐一直都知道她不怕死,卻沒想到她竟有如此勇氣,敢以一死之心,血拼兩大絕頂高手。雪槐同時也知道了,鏡空師太所做這一切,是為了要向神蟲婆問一個秘密,他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麼,但鏡空師太以一派掌教之尊卻不惜屈身為奴,這秘密的重要可想而知,然而鏡空師太卻要神蟲婆把這個秘密告訴他。   那一瞬間熱血直衝上雪槐頭頂,不管那秘密是什麼,鏡空師太對他的這種信任便重如山嶽,一聲狂吼,身子閃電般掠出,雙掌按著鏡空師太后背將她猛推出去,想一氣尊者寒九重兩隻手爪來勢何等之速,雪槐推開鏡空師太,自己卻再也沒辦法躲避,兩股如山勁力,一前一後,同時擊在他身上。   「雪槐。」「七弟。」鏡空師太梅娘等齊聲悲叫,所有人都認定雪槐死定了,誰都無法想像,當世還有任何人能在一氣尊者與寒九重的夾擊下僥倖得生。   然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雪槐並沒有血肉橫飛,反倒是一氣尊者與寒九重同聲悶哼,一齊倒退,再同時哇的一聲,張口噴出一口血來,竟雙雙受了傷。兩人臉上的神情,更是如見鬼魅,寒九重低叫道:「逆星流。」他出聲時還帶著疑問的語氣,但與一氣尊者眼光一對,眼中立時現出恐懼之色,顯然,他從一氣尊者眼光裡,得到了肯定。   一氣尊者一拱手,叫道:「即有逆星宮傳人在此,霸千尊告辭。」霸千尊是他的名字,說著回身飛掠而去,與他一樣,寒九重也是一拱手,倒射而去。   這兩個人竟就這麼走了,雪槐一呆,看鏡空師太口鼻中還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忙走過去道:「師太,你沒事吧?」   鏡空師太看著他卻是一臉疑懼,道:「你剛才用的真的是逆星流?你真的是逆星宮的人?」   「不是。」雪槐搖頭,道:「什麼逆星流?逆星宮又是什麼?我根本不知道。」他一臉茫然,但鏡空師太如何肯信,也是,硬挨一氣尊者與寒九重重手,不但沒受傷,反將兩人震得一齊受傷噴血,這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但雪槐是真糊塗,剛才他在一氣尊者兩個夾擊之下,五臟欲裂之際,腦中突地又現出那三十六幅星圖,星圖電轉,到第七幅星圖時,星圖突地一亮,跟上次挨七里香那掌一樣,星圖一亮,雪槐身上壓力立時消失,感覺中似乎又是孤身立在茫茫曠野裡,天地無比空曠又無比寂寞,與上次不同的是,星圖亮起來時轉了一下,後果也不同,上次七里香只是呆立著,一氣尊者兩個卻是後退噴血,但星圖轉動時,雪槐身上並沒有什麼感覺,照理說,如果真是星圖的轉動震得一氣尊者兩個噴血,那該有一種極大的力量發出,怎麼會沒有一點感覺呢,真是奇怪透了,雪槐想不清,但也只有這一個理由,便把曾在桃花島照心神鏡中見三十六星圖且星圖屢顯異象的事說了。   「有這樣的事?」聽他說完,鏡空師太眼中露出訝異之色,但並不懷疑,點了點頭,卻轉頭看向神蟲婆,道:「婆婆,請實踐你的諾言。」   神蟲婆一直在看著雪槐,一臉恐懼之色,這時似乎是被話聲驚醒,身子一震,對著雪槐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蟲奴顧飛瑩拜見宮主傳人,奴才罪該萬死,請宮主傳人重重責罰。」   雪槐一時還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鏡空師太卻訝異的叫了起來:「原來你是逆星宮喂蟲的蟲奴?」她這樣一說,雪槐明白了,原來神蟲婆是誤會他是那什麼逆星宮的傳人了,看向神蟲婆,卻見神蟲婆連連點頭道:「是,奴婢乃是宮中蟲奴,後來宮主神秘失蹤,百年不聞半絲音信,奴婢便偷帶蟲母溜出宮來,奴婢罪該萬死,請宮主傳人重重責罰。」   「一個蟲奴竟也成了氣候,逆星宮果然了得。」鏡空師太點頭感概,看向神蟲婆道:「不管怎麼樣,你答應我的先要兌現。」   神蟲婆看一眼雪槐,道:「八教之秘,其實就藏在大佛寺大佛的肚子裡,但要想取出來,必先要打碎大佛。」   「打碎大佛?」鏡空師太眼中露出懷疑之色。   「是。」神蟲婆點頭,道:「當然你懷疑也有道理,五觀三寺祟尚佛道,藏東西怎麼要打碎大佛才能取出,但據我所得到的消息,他們當年確是設了這樣一個玄機,說只知拜佛者,永不能成佛,不破便不立,砸佛才能見佛。」   「不破不立。」鏡空師太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等後生小輩癡迷了。」說到這裡,盤膝坐倒,臉露微笑,看了雪槐道:「雪槐,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到大佛寺砸碎大佛,佛中會有一樣東西,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前輩無生神尼的記載中知道我八教有一個大秘密,藏於極秘處,我猜那可能是合八教神功之大成的秘笈之類的東西,後輩弟子不肖,五觀三寺江湖日下,只有倚仗前輩的心血,或可救五觀三寺於存亡之際。」說到這裡,她略停一停,取下左手上的一枚戒指,遞給雪槐道:「這是我水月庵掌門信物青玉戒,我雖說要解散水月庵,但悟明幾個肯定會留在庵中,你把青玉戒帶給悟明,讓她做掌門,如果大佛中真有前輩留下的秘笈,救得五觀三寺,則水月庵也該可以延續下去。」說到這裡,她側首遙望,眼中一片空茫,但雪槐知道她在看水月庵,因為那正是水月庵的方向,心中隱隱覺得不好,卻不知如何開口。   鏡空師太望了一會,輕輕歎了口氣,道:「五觀三寺,水月庵,但其實存又如何,亡又如何,去了,去了。」手結蓮花法印,竟就逝去。她先前以全力與一氣尊者硬碰,已受重傷,後來為要在一氣尊者寒九重雙爪下掩護神蟲婆逃走,強力催動玄功,激發出全部潛能,終至於油盡燈枯。   第三十八章   雪槐沒想到鏡空師太說死就這麼死了,一時大放悲聲,這時他終於明白,鏡空師太解散水月庵,更不惜屈身為奴,毀名絕譽,鐵心孤膽,其實還是為了五觀三寺,為了水月庵,臨去時似乎看透,其實卻是那般的捨不得,她雖遁入空門,稟性未改,內心裡其實仍是當年那個不惜一切與情郎私奔的多情少女。復念及當日對碧青蓮的恩義,更是悲不可抑。梅娘幾個竭力勸慰。   待雪槐悲痛少抑,神蟲婆道:「主人,待老奴為主人驅除蝴蝶醉。」將手中那珠子拋起,那珠子圍著雪槐身子一轉,雪槐只覺得身上被赤髮魔女紅髮扎過的地方微微一痛,試一運氣,果然再無麻痺感。   神蟲婆收了珠子,對李伶兒幾個道:「蟲母已滅,你幾個身上的神蟲自己也就死了,不必再召回。」說完在雪槐面前跪倒,將那珠子高舉過頂,道:「此為蟲母內丹,仍可驅使天下萬蟲,請主人收回,老奴自知罪該萬死,但盼主人看在這麼多年老奴未曾透露逆星宮半點消息更未給逆星宮丟臉,賜老奴自盡,老奴便萬分感激。」   她這麼說,自然仍是認定雪槐剛才所使為逆星流,乃是逆星宮的傳人,雪槐雖因鏡空師太的死,更加厭憎她的為人,但卻並不願借這樣的誤會置她於死地,哼了一聲道:「我不是什麼逆星宮傳人,無權收這蟲母內丹,你雖替我驅蟲,但我們也算幫過你,兩下扯平了。」說著轉頭看向梅娘道:「梅姐,請你抱了師太遺體,我們出去。」梅娘點了點頭,抱了鏡空師太遺體,雪槐運劍眼當先覓路而行。神蟲婆呆了一呆,眼中露出即感激又似難以理解的神色,趕將上來,道:「老奴領路。」   這時外面的人盡都散了,神蟲宮弟子除被殺的,餘下的也已逃散,方才花團錦蔟,這時一片狼籍。   雪槐幾個下山,就在山下將鏡空師太遺體燒化了,隨後動身往大佛寺。   梅娘幾個對雪槐竟能震傷一氣尊者兩個的奇跡始終心存驚疑,臭銅錢最終忍不住,問雪槐道:「七弟,你真的不是逆星宮的傳人啊?」   雪槐理解他們的心思,自己那一下實在是太驚人了啊,看了臭銅錢幾個,一臉誠摯的道:「我真的不是什麼逆星宮的傳人,今天以前,我就沒聽說過逆宮這三個字,還要請教呢。」   梅娘點頭,道:「七弟為人坦誠,自然不會說假話。」略停一停,道:「逆星宮為禍,還在血魔之前,當時有一個女子,手創逆星宮,自稱逆星宮主,糾集徒眾,大鬧天下,逆星宮主神通廣大,最不可思議的是一手稱為逆星流的玄功,能逆轉力道,別人無論用多大的力量打她,她都可以用逆星流逆轉後反送回來,別人打她,就等於打自己,打出的力道越大,反逆回來的力道也就越大。」   「打她就等於打自己,世上竟有這樣玄妙的玄功。」雪槐大是驚異:「怪不得剛才一氣尊者兩個以為我用的是逆星流,那星圖一定也是將他兩個打來的力道逆轉了回去,他們受傷,其實是自己打傷了自己。」   「肯定是這樣。」梅娘點頭。   臭銅錢叫道:「七弟你這星圖如此玄妙,也等於是逆星流了。」   鐵流兒更大喜叫道:「有這門玄功,七弟天下無敵,誰打過來,給他逆轉回去就好了。」   「可惜星圖不是逆星流。」雪槐苦笑:「逆星流是練出的功夫,是自己的,我這星圖卻就是星圖,他不受我控制,只是在生死關頭,不知怎麼觸發玄機,借用了星圖的力量。」   「觸發玄機?」梅娘疑惑的看向他:「你是說平時你借不到星圖的力量?」   「是。」雪槐點頭,在腦中又將那三十六幅星圖想了一遍,卻只是腦中流過的虛影,再沒有半點感覺,只有對著梅娘幾個苦笑搖頭。   「真是玄奇。」梅娘幾個齊聲感歎。鐵流兒卻道:「生死關頭能借得到也好啊,那就等於有了件救命的法寶,打不死,咱就不怕,還是天下無敵。」說著拍了拍胸脯。他那樣子頗有些滑稽,倒惹得眾人都笑了。   「誰知道下一回它還會不會出來保命?若肯定它會會出來,那我下次對著一氣尊者幾個,只挨打就好了,但萬一它不出來呢?」雪槐苦笑,復問道:「那逆星宮後來是怎麼個結果,是不是也給五觀三寺給滅了?」   「不是。」梅娘搖頭,道:「五觀三寺當時雖正當盛時,但誰也沒法克制逆星宮主的逆星流,連傷了不少頂尖高手,但就在逆星宮如日當空之際,逆星宮主突然神秘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當時有個謠傳,說她給人射了一箭,但這個謠傳沒人信,你想啊,什麼箭能射得了逆星宮主?就算真是給箭射死了吧,屍體呢?死要見屍啊,沒有屍體誰信,她的下落成了一個謎,逆星宮徒眾也就煙消雲散,只是沒想到神蟲婆竟是當年逆星宮的蟲奴,一個蟲奴也能稱雄一時,逆星宮當日的盛況也就可以想見了,一氣尊者兩個一猜你是逆星宮傳人,立即怕得要死,千載之下,猶有餘威啊。」   雪槐回想一氣尊者兩個當時看他的眼神,確是驚懼之極,不由暗自感概,想:「幸虧那逆星宮主神秘失蹤,否則五觀三寺只怕當年就完了,也就不必鏡空師太如此苦心孤詣來維護了。」想到鏡空師太的死,又是一陣悲痛。   這時李伶兒突地叫了起來:「那些尼姑好像是鏡空師太的弟子呢。」   雪槐急抬頭看過去,果然是悟明悟性六個,帶了二十多個尼姑在以遁術飛掠,雪槐急叫道:「悟明師姐。」急掠過去。悟明幾個一回頭看清是雪槐,頓時驚喜交集,齊迎過來,悟明味喜叫道:「呆而不呆師弟,真的是你,你怎麼從七里香手中脫身的?沒事吧?」   雪槐這時卻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又見到悟明幾個,悲的是想到鏡空師太的死,不過腦中電轉,想:「看她們神色匆匆,似有急事,師太的死還是暫時別說的好。」當下強裝個笑臉,道:「七里香要她的屬下把我帶回聞香會總堂去,恰好我六位義兄義姐看到,便救了我。」說著向梅娘六個一指。悟明忙向梅娘幾個稱謝,道:「多謝六位救我師弟。」梅娘幾個忙還禮,臉上神情卻都怪怪的,自然是因為悟明幾個怪怪的叫雪槐呆而不呆,又叫他師弟,雪槐怎麼會是她們師弟呢?若是她們師弟,鏡空師太如何不識?雪槐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暫時也不解釋,問悟明道:「師姐,你們這麼急匆匆的是往哪兒去?」   「我們要去三清觀和飛龍觀。」悟明道:「我們一早得到急訊,赤髮魔女手下入侵三清飛龍兩觀,所以挑選了二十名功力略高的弟子應援,師父不在,我們功力低微,本來去也沒多少用,不過師弟你回來了就好了。」   「赤髮魔女又入侵三清觀和飛龍觀?看來真的是要向五觀三寺大舉報復了。」雪槐微一凝神,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赤髮魔女敢同時入侵兩觀,必有所恃,師姐,這樣好了,三清觀這面交給我,你們應援飛龍觀,同時請我六位義兄義姐與你們同去。」   悟明自然看得出梅娘幾個都是高手,大喜,當下分手,雪槐急奔三清觀,大佛寺只好緩一緩再去了。   三清觀在清虛山下,路程可不近,雪槐直趕了大半夜才到,但三清觀靜悄悄的,並沒有外敵入侵之象,運劍眼看進去,觀中道人睡得正香,雪槐不好久看,但事情明擺著,什麼事也沒有,雪槐心中奇怪,想:「是把外敵趕走了?還是根本還沒來?」琢磨不透,這時半夜裡也不好打擾,便就在觀外盤膝靜坐。   天不亮,群道就起來做早課了,即然無事,雪槐索性多等一會兒,直到群道做了早課,天大亮了,這才叩門求見,小道士引他進去,見到紫氣道人。紫氣道人一見雪槐,頗為吃驚,叫道:「雪槐?你怎麼來了?」   「我是聽水月庵悟性說你們傳急訊,赤髮魔女帶人入侵,所以趕來看看,外敵已被你們打退了嗎?」   「原來你是來應援的,多謝多謝。」紫氣道人忙拱手,道:「赤髮魔女的手下確實被我們打退了,本來也危急得很,幸虧我一個師兄剛巧帶人趕回來,把敵人打了個落花流水。」說著話,一個道人進來,紫氣道人喜道:「師兄來得正好,這位是雪槐雪將軍,是聞得赤髮魔女來襲,趕來應援的。」又對雪槐道:「這位便是我紫光師兄。」   雪槐忙見禮,看那紫光道人,中等身材,臉微黑,看人有些斜視,但眼光開合之際有如電閃,功力遠在紫氣道人之上。見了禮坐下,紫光道人對雪槐似乎十分感興趣,問東問西,而在言談中雪槐也看得出來,紫氣道人對紫光道人十分敬重,但雪槐卻總覺得這紫光道人有些怪,不過這想法他也只放在心裡,紫氣道人告訴他,紫光道人是三清觀早年間前輩高人無量道人的別傳弟子,以前一直不知,這次是第一次回來認門歸宗,所以雪槐不識,不過這也並無可疑之處。五觀三寺,多有高人離觀隱修,傳下弟子自然不稀奇。   三清觀即無事,還不知飛龍觀怎麼樣呢?略坐一坐,雪槐即便告辭,中間他已經說了飛龍觀同樣遇襲的事,紫氣道人有應援的意思,紫光道人卻說不必,說他算定飛龍觀早已化險為夷,雪槐並未說梅娘六個與悟明等同去的事,但紫光道人語氣卻十分肯定,似乎算定有外援,紫氣道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不但消了應援的心,反勸雪槐也不必著急,雪槐還是不放心,當下往飛龍觀急趕,午後不久到了飛龍觀,果見也是一副太平無事之象,放下心來,想:「這紫光道人算卦還有兩分真本事,比師父是強得多了,不過師父偶爾心血來潮,也有準頭,這先天數還真是奇妙呢,有時候比我的劍眼還強。」   進飛龍觀,梅娘悟明幾個先迎將上來,一問,來襲的赤髮魔女手下卻不是梅娘幾個來才打跑的,而是飛龍觀另有外援,乃是霞飛道人的本門師兄霞散道人,不過霞散道人這個援兵連霞飛道人也沒想到,原來霞散道人和霞飛道人並不是一個師父,和三清觀那紫光道人一樣,霞散道人也是飛龍觀早年間離觀清修的前輩木道人的別傳弟子。   雪槐一聽又驚又喜,心中暗叫:「五觀三寺聳立千年不倒,果然是潛力無窮。」說了三清觀紫光道人的事,梅娘幾個也是大為感歎。   見了霞飛道人,霞飛道人給雪槐引見了霞散道人,霞散道人貌象清奇,很有點世外高人之象,兩眼神光如電,功力遠在霞飛道人之上。悟明先已和霞飛道人說過她有個師弟去飛龍觀了,這時一說雪槐就是她師弟,可叫霞飛道人大吃一驚,不過隨即想到碧青蓮的事,安慰雪槐道:「我知你是因為青蓮師妹,不過也不必太傷心了,你即已是我五觀三寺弟子,那就一起去真如寺吧。」原來他只聽說了碧青蓮的死訊,卻不知碧青蓮已然復活,因此猜雪槐出家是為了碧青蓮死太過傷心所致,雪槐這時也不好解釋,想就此說出鏡空師太死訊,同時把青玉戒交給悟明再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但聽了霞飛道人說了去真如寺的原因卻改了主意,原來法一傳訊,一為赤髮魔女屢犯五觀三寺,二為神魔珠出世,所以大集五觀三寺共商大計,雪槐心中思忖:「我當著其他七派掌門宣佈鏡空師太死訊,同時把她為五觀三寺所做的一切說出來,讓七派齊敬她的苦心,悟明功力低微,水月庵也再無好手,但七派衝著鏡空師太的苦心,日後自會竭力維護她的弟子。」   當日動身,次日到真如寺,其他幾派除了青蓮觀全到了,撞天僧卻沒來,上次破一氣三摧陣的事叫他徹底灰了心,將掌教之位傳給弟子了空,就此在寺中閉關禪修,再不理世間之事。另外叫雪槐又驚又喜的是,各派都新添了高手,情形大抵和三清觀飛龍觀差不多,都是門中外出清修的前輩另傳了弟子,這時回來認門歸宗,真如寺回來的和尚叫法性,天竺寺回來的和尚叫了相,老君觀是玉鍾道人,鐵劍觀是九歸道人,且功力都在各派掌門之上。這幾個人加起來,實力可是相當了得,大長五觀三寺聲勢,因此各派看起來都是氣像一新,不像上次破一氣三摧陣後的頹唐。   雪槐看了各派氣象,心中也自高興,想:「各派新添好手,實力大增,到時我再把大佛中的秘笈起出來,五觀三寺或許真的復興有望呢,鏡空師太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因要等荷葉真人來,這日便沒有議事,各自休息,雪槐坐息到半夜,忽生感應,一睜眼,卻見是梅娘幾個,不敲門就進來了,且都是一臉緊張,雪槐剛要張口問,臭銅錢卻衝他一搖手,叫他不要出聲,幾個人站在房中,不吱聲也不說話,似乎在凝神傾聽,雪槐心中一凝,運劍眼看出去,卻見鐵流兒在外面地底下圍著院子大轉圈子,轉了一圈,鑽了進來,對梅娘幾個搖搖頭,那意思雪槐明白,是說周圍沒有人。以梅娘幾個的功力,周圍數里之內有人無人,憑靈覺就感應得到,除非對方是功力更高的高手,鐵流兒這麼做,顯然就是擔心外面有高手隱伏,要從地下看個明白。   「到底什麼事?」雪槐再忍不住,問。   梅娘幾個相視一眼,齊看向鐵流兒,鐵流兒一點頭,道:「我來說,七弟,這件事是個大陰謀。」   「什麼事?什麼大陰謀?」他這話無頭無尾,雪槐完全摸不著頭腦。   「就是五觀三寺各派都有好手突然回來的事。」鐵流兒叫,略一凝神,道:「這事要從頭說才說得清,七弟,你知道我有個壞毛病,喜歡無事的時候去地底下溜躂,偷看人背地裡的事兒,我那鬼扯媳婦腳的外號就是這麼來的,其實我從來不扯良家婦女的腳,扯的都是那背地裡偷漢子的女人的腳。」   「你煩不煩。」臭銅錢瞪眼,看向雪槐道:「七弟,是這樣,這傢伙半夜在地底下溜躂,突然看到法一那新回來的師兄法性和尚鬼鬼祟祟出寺,便跟了去,卻發現法性出寺原來是跟人聯絡,那人竟是赤髮魔女的人,這傢伙聽了他們說話。」   「什麼這傢伙那傢伙,還是我來說。」鐵流兒看向雪槐,道:「我聽他兩個說話,原來不但法性,還有什麼了相紫光道人霞散道人,總之就是他們六派新回來的六個高手,全都是赤髮魔女的人。」   「什麼?」雪槐大吃一驚,叫道:「你真的聽清楚了嗎?他們六個都是赤髮魔女的人。」   「我聽得一清二楚。」鐵流兒用力點頭,道:「法性親口說的,他說他們六個回來,六派沒有一個人懷疑,而且非常高興,了空甚至還想把掌門之位讓給了相呢,現在只等荷葉道人來,就可行事了。」   鐵流兒即是親耳聽到,那就絕不會錯,法性六個竟都是赤髮魔女的人,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雪槐一時間呆住了,做聲不得。   「這些傢伙混進六派,必然不安好心,不過幸虧給我發覺了。」鐵流兒得意的看一眼眾人,道:「我的主意,悄悄告訴各派掌門,將他們關門打狗,一網打盡,這些傢伙雖了得,但加上我們七個,絕對是手到擒來。」   「餿主意。」臭銅錢一撇嘴:「六派掌門信你才怪。」陳子平點頭道:「是啊,你空口無憑,各派又正把法性六個當寶,你這麼紅口出白牙,只怕人家當頭給你一劍。」   「那怎麼辦?」鐵流鐵搔頭:「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陰謀得逞。」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赤髮魔女派法性六個混進六派,到底想要做什麼?」梅娘看向雪槐,道:「以赤髮魔女加法性六個的實力,若要找五觀三寺的麻煩,一家家找上去,沒有哪一派可以抵擋,不要十天時間,就可將六派連人帶廟徹底剷平,又何必費這麼大周折找人來冒充呢?」   「是。」雪槐點頭:「我也就是這一點想不通,那夜赤髮魔女找上水月庵,明刀明槍的就是要將水月庵群尼斬盡殺絕,可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繞彎子。」   「原來赤髮魔女親自去找過水月庵麻煩。」梅娘驚呼。   雪槐點頭:「是,我剛好碰上,也就是那一次剃光頭冒充了鏡空師太弟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梅娘微笑:「我們都奇怪,悟明幾個開口閉口叫師弟,可鏡空師太卻好像不知道,原來顛倒是這麼個悶葫蘆。」   「可終究還是沒能救得鏡空師太,若她能活轉來,我到真願做她的弟子。」雪槐心中一陣傷感,想了一想,道:「我們空口去說各派掌門自然不信,但法性幾個即然是冒充的,身上的功夫必有破綻,只有出手一試,自然能試出來。」   「這個主意好。」鐵流兒擊掌。   「怕是不行。」梅娘眉頭微凝,搖了搖頭,道:「法性幾個即回來認門,當時肯定是露了一手的,以各派掌門的眼光,若是四不像,一定當場就看了出來,之所以認得死死的,必定法性幾個使的是正宗的本門功夫。」   「可他們的功夫是哪裡學來的呢?」雪槐大是疑惑:「外在的招式或可偷學,內在的玄功心法,可都是各派的不傳之秘,除了師父親傳,無論如何都是偷學不到的啊。」   「這個很好解釋。」梅娘道:「各派弟子都是良莠不齊,離派外出潛修的固然厲代都有,但叛出或犯事給逐出山門的,也是層出不窮,我幾乎可以肯定,赤髮魔女找來的這些人,不是什麼離山清修的高人之徒,而是那些孽徒叛逆的傳人,功夫都是正宗嫡傳,所以各派掌門看不出來。」   「有道理。」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   梅娘又道:「但要找齊這些人並不容易,我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赤髮魔女這麼大費周章,到底要幹什麼?」她看雪槐,雪槐看臭銅錢幾個,個個都是一臉迷惑。   「想不通就不想。」奇光散人一搖頭,道:「我們即知道他們有陰謀,那就冷眼旁觀,等他們露出狐狸尾巴時一把揪住就是。」   「我只怕到那時就晚了。」雪槐一臉擔心。   「就算我們能及時出手,但他們的後頭是赤髮魔女呢。」陳子平也一臉擔心的道:「就算七弟的星圖危機時能保命,但對付赤髮魔女的那什麼蝴蝶醉好像並不管用。」他這話一時把眾人都說愣了,確實,合七人之力,對付法性六個不成問題,但赤髮魔女卻是誰也對付不了。   「看來只有寄希望於那大佛中的八教之秘了。」梅娘看向雪槐:「如果大佛中真有集八教心血之大成的不世神功,加上你現有的功力,對付赤髮魔女該當不是問題。」   「對啊。」陳子平五個一齊喜叫出聲,齊看著雪槐,臭銅錢叫道:「七弟,只有看你的了。」   第三十九章   雪槐想了一想,也只有這個主意,點頭道:「我連夜趕去大佛寺,但盼大佛中真的有八教前輩高人留存的心血秘笈。」說著看向梅娘,道:「梅姐和悟明幾個打個招呼,也不必說穿,我快去快回,一切回來再說。」梅娘點頭。   雪槐當夜悄悄離寺,趕赴大佛寺。到大佛寺,天光已亮,寺中和尚正在大殿中唸經,雖有八教前輩高人有砸佛才能見佛之語,但當著眾和尚的面去砸大佛,終是不好,雪槐腦子一轉,已有主意,召出骷碌鬼王,道:「你想個法子,驅散殿中群僧,要不你就現原形嚇走他們也行。」   「這個容易。」骷碌鬼王咧開鬼嘴一笑,化道綠光去大殿中,霍地顯出原形,越長越大,更呵呵鬼笑。   眾僧念佛,卻突然見鬼,一時嚇得屁滾尿流,四散奔逃,只留下一地念珠木魚,雪槐即好笑又微覺歉意,合掌也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弟子無禮,佛祖原諒則個。」飛身到殿中,看那佛,足有十餘丈高,一般寺廟裡再無這麼高的大佛,果不愧大佛之名,佛身通體鎏金,外飾瓔珞,寶象莊嚴,實是一件難得的精品,就此砸碎,實是可惜,但事關重大,雪槐知道遲疑不得,合掌躬身,再叫一聲:「佛祖請諒。」看旁邊一個香爐,約有二三百來斤,剛好借用,抱起來對著大佛當胸砸去。這香爐上帶了他的神功,何等力道,轟的一聲,頓時將大佛胸口砸出一個大洞,忽地紅光一閃,定睛看去,只見大佛肚內中空,懸停著一個紅木盒子,不停的放射著紅光。   雪槐知道東西必然就在這盒子裡,抱拳躬身,道:「八教前輩,弟子雪槐,今日來取前輩遺物,實是事關八教生死存亡,事後必將前輩心血神功即數轉交給八派弟子,絕不敢生貪得之心。」言畢,伸手取出盒子,就在殿中打開,反正有骷碌鬼王這一嚇,僧眾一時半會是不敢回來的,不怕打擾。   打開盒子,果是一本薄薄的冊子,雪槐大喜,看那封皮上字,卻是一疑,封皮上六個大字:八教缺陷總集。   「缺陷總集?什麼意思?」雪槐心中嘀咕,打開封面,只見第一頁上寫道:我五觀三寺,立教愈千年,各有玄功,降精除怪,倡我法門,但總覺各有長短,難臻完美,於是八派掌門大集,共商取長補短,以求大成,然而各示其秘,共研之下,不僅未能完善各派玄功缺失之處,卻反而發現每派心法中都有一個致命的大缺陷,八派掌門大驚之下,各立重誓,絕不將別派缺陷說出,更不可傳於弟子,為保公平,復將八派缺陷書成一冊,封藏於大佛肚中,立下靈咒,八派中若有哪一派洩露別派致命之缺陷,則靈咒立應,其派自亡。後面是八派掌門的簽名。   大佛中藏著的,不是集八派前輩心血之大成的絕世神功,卻是八派致命缺陷的記載。   雪槐只覺腦中嗡的一聲,就那麼呆在了大殿中。   二十八章雪槐還是不死心,一頁頁往下翻,果見所記的均是各派心法中的缺陷,一直到未尾,也不見什麼集八派心血之大成的神功出現。這本八教缺陷總集對雪槐可說沒有半點用處,怎麼辦?雪槐腦中空白一片,再沒有半點主意,這時骷碌鬼王稟報,道:「有幾個膽大的和尚又回來了,要不要老奴再嚇他們一個狠的。」   雪槐搖了搖頭,想:「不論如何,先趕回去再說。」將那冊八教缺陷總集往懷中一揣,借土遁趕回真如寺,他怕晚了,卻其實荷葉真人還沒有來,赤髮魔女自也沒發動她的陰謀,梅娘六個聽雪槐說大佛中沒有什麼神功只有一冊缺陷總集,也都有些發蒙,臭銅錢叫道:「那現在怎麼辦?」   幾個人都看著雪槐,雪槐在途中已經想過,道:「現今之計,只有利用赤髮魔女不知道我們已察覺她陰謀的有利條件,時時小心提防,赤髮魔女一旦發動,我抵住她,你們助法一幾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把法性六個給殺了,哪怕六個中殺掉三個,我們這一仗就好打了。」   梅娘道:「也只有這樣了。」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   當日傍黑時分,法一派去給荷葉道人傳訊的弟子回報,說昔日的青蓮觀這時成了八百里蓮池,但見無窮蓮葉,一片青碧,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青蓮觀,沒法通知荷葉道人。   鏡空師太當日是死在地宮中,雪槐不說,死訊也就沒人知道,悟明幾個自也說是找不到師父,法一幾個商議,即然都找不到,那就不等了,當夜便聚會討論對付赤髮魔女及應對神魔珠出世之事,水月庵便由悟明代師出席,因法性紫光道人六個都有出席,雪槐本想運劍眼偷聽,看能不能從紫光道人幾個的發言中偵知陰謀,卻又怕被察覺,要知七派商議機密之事,自會防高手以靈力偵聽,後來想想可以問悟明,也就算了。   七派商議了大半夜,快天明了才散會,雪槐雖心焦也不好去問,但悟明卻叫妙慧來叫他,雪槐去悟明房裡,悟性幾個都在,卻都一臉喜色,悟性見了雪槐便道:「師弟,這回全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給我們水月庵爭這一個大面子。」   雪槐莫名其妙,道:「爭什麼大面子?」   悟明道:「別急,師弟你先坐下,聽我說。」   雪槐坐下,悟明看了他道:「師弟,是這麼回事,今天七派商議,為了對付赤髮魔女和摧毀神魔珠,八教必須團結一致,八派共傳一個大弟子的事,因事涉八派利益,行不通,所以由法性大師伯提議,換一個法子,即八派共推一個總掌門,這總掌門不管八教派內的事,但應對外敵,總掌門卻有絕對的權威,哪一派弟子不聽總掌門之令,其餘七派共討之。」   說到這裡,悟明停了一下,雪槐心中嘀咕:「這是橫海四十八盜的點子,他們卻也想到了,好是好,但這點子是法性提出來的,卻只怕是陰謀的一部份,難不成赤髮魔女是要法性六箇中的一個做總掌門,先控制了八派再慢慢的連根撥掉?可這又何必,直接動手不快多了,繞這麼老大一個彎子?」   悟明不知他腦中在大轉念頭,這時眉帶微笑道:「師弟,這個時候請你來,就是和你商議這件事,我們準備推舉你為水月庵的代表,去爭這總掌門。」   「師弟一定可以爭得這總掌門。」悟性擊掌,道:「雖然各派新回來的都是高手,但我可以肯定,沒一個能是師弟對手。」悟明幾個一齊點頭,都看著雪槐。悟明幾個先前不知道雪槐來歷,後來紫氣真人叫出雪槐名字,悟明幾個才知道雪槐的真實身份,什麼呆而不呆,自是裝瘋賣傻,再也不信,但對雪槐是鏡空師太關門弟子的事倒不懷疑,因為一有碧青蓮的死訊在前頭,二則主要是雪槐會飛雲掌,這是再也假冒不來的。老早知道雪槐的名聲,再親眼見識了他的本事,所以對他都是滿懷信心。   雪槐心中琢磨不透,當下先點頭答應,回來和梅娘六個商議,梅娘叫道:「先派法性六個回來,再又爭什麼總掌門,這彎子是越繞越大,赤髮魔女到底想做什麼?」   「女人們都是這樣,頭髮長見識短,做什麼事都婆婆媽媽的。」鐵流兒叫,話出口才想到有些不對,忙對梅娘賠笑道:「六妹,我說的女人不包括你啊。」   梅娘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指頭按在自己臉上,半笑不笑的道:「難道你說我不是女人。」   她這情形又嬌又媚,鐵流兒頓時傻了眼,結結巴巴叫道:「不——不是,六妹是女人中的極品,所以——反而不是——不對——我。」   「女人中的極品反而不是女人了?去你的吧,什麼道理。」臭銅錢去他屁股上狠踢一腳,鐵流鐵啊呀一聲叫,抱著屁股跳開,陳子平幾個大笑,梅娘也是格格嬌笑,看了雪槐道:「七弟,你和赤髮魔女打過交道,覺得她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嗎?」   「不是。」雪槐搖頭,道:「從那夜動手的情形來看,赤髮魔女下手十分狠辣,很有一種女光棍的味道,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對手。」   梅娘點頭,眉頭微凝道:「我也是這麼認為,赤髮魔女繞這麼大一個彎子,絕不是什麼婆婆媽媽,一定有一個極大的陰謀在裡面,我們越看不透,就說明她這陰謀越厲害。」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也沒什麼可怕的。」奇光散人叫,看了雪槐道:「不管她有什麼陰謀,咱們一一給她挑了,她不是要安排法性六箇中的一個做總掌門嗎,七弟就把這總掌門給搶了,看她怎麼辦。」   「就是這話。」陳子平鼓掌,梅娘幾個也一齊點頭,雪槐道:「也只有這樣了,我們先走一步看一步。」   鐵流兒這時湊過來道:「若七弟做了總掌門,那我們也跟著沾光哦,五觀三寺的總掌門竟是我們七弟,哈,這牛皮有得吹了。」   臭銅錢猛抬腳,銖流兒急一步跳開,鼓起眼看了他道:「為什麼又要踢我,難道我這次也說錯了嗎?」   「沒錯。」臭銅錢咪咪笑著搖頭,道:「但我也不是要踢你,我只想拍拍你這五觀三寺總掌門的五哥的馬屁。」   「五觀三寺總掌門的五哥的馬屁,哈哈。」陳子平大笑,叫道:「有趣有趣,我也來拍一個。」作勢抬腳,鐵流兒大叫一聲,抱著屁股一扭,鑽進了土裡。陳子平幾個相視大笑,雪槐也不自禁好笑。   次日七派齊聚大殿,法一道:「共推一個總掌門以應對赤髮魔女和神魔珠之事,昨夜已經議定,只青蓮觀荷葉師伯未至,事後可遣專人去青蓮觀稟報,事關大局,想來荷葉師伯絕不會反對,荷葉師伯不至,也是事出有因,碧青蓮師妹不幸喪命,實是我五觀三寺一個極大的損失,也莫怪荷葉師伯心灰意冷。」說到這裡,他轉頭看雪槐看了一眼。七派只知碧青蓮死訊,不知碧青蓮已經復活,所以都認為雪槐之所以做了鏡空師太的關門弟子,乃是傷心所至,卻無任何一個人懷疑,雪槐這時自是順水推舟,裝作傷心絕望的樣子,低頭一聲不吭。   法一略停一停,又道:「五觀三寺的總掌門,自是要德望服眾,但所謂空口無憑,還得露兩手真功夫才行,各派各推舉一人,互相較量較量,修為最高者便是總掌門了,但只許點到為止,免傷和氣,我真如寺推舉的乃是法性師兄,各位也請將推舉的人說出來。」   眾掌門紛紛開口推舉本派爭總掌聲門的人選,不出雪槐所料,果是法性等六個,悟明開口推舉雪槐,法一點頭,道:「師侄雖是帶藝投師,但只要是我五觀三寺弟子,用別派玄功來爭,也並無不可。」   悟明卻合掌道:「稟師伯,我師弟得師父親授本派絕學飛雲掌,所以不會用別派玄功出手。」   「飛雲掌?那是絕一神尼當年大戰血魔血魔手的不世掌法了,好,好。」法一大喜點頭,紫氣道人幾個也一齊點頭,臉上神情卻都輕鬆了好些,他們見識過雪槐身手,若雪槐以本身原有玄功出手,那還真是個強勁的對手,但說用飛雲掌出手,則無論雪槐有多了不起,新學乍練,總是要大打折扣,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雪槐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也不吱聲。直到此時,他仍是猜不透赤髮魔女的陰謀,因此一顆心滴溜溜地,保持著高度警覺。   法一看一眼紫光道人七個,道:「哪位師兄先出手。」雪槐自不會先出手,只是垂著眼光,冷眼看法性幾個怎麼演戲,九歸道人哈哈一笑,長聲而起,道:「貧道不才,先來拋磚引玉,哪位師兄願意指教。」說著走到殿中。玉鍾道人站起身來道:「無量天尊,我兩個都是道家弟子,就由我先來向師兄討教好了。」   九歸道人大笑道:「好極,好極。」唰一聲撥出背上鐵劍。玉鍾道人走到殿中,他手中執一柄拂塵,向九歸道人一擺,喝道:「請。」九歸道人也不客氣,鐵劍一指,唰的一劍,中宮直進,玉鍾道人拂塵一繞,將劍尖引開,隨即反打,兩人以快打快,剎時間拆了數十招,九歸道人驀地一聲長喝:「道兄小心了。」隨著喝聲,鐵劍突地由快轉慢,便似劍尖一下子挑著了一個千斤重物,吃力之極。   玉磬道人一看他劍勢,立時出聲叫道:「這是鐵劍觀無上絕學蕩魔九式,師兄小心了。」   玉鍾道人眉毛一揚,道:「我知道。」一聲清嘯,手中拂塵一劃,迎向九歸道人鐵劍,細細的拂塵絲劃過空氣,竟發出「茲茲」的破空聲,其勢卻如行雲流水,正是老君觀絕學二十七式拂雲手。   先前兩人以快打快,雪槐只是冷眼而視,八教缺陷總集中記載的,乃是八派引以為傲的絕學中的缺陷,對一般招式皆略過不論,但雪槐知道兩人即要演戲,自會演足,一定會以本派絕學一較高下,果然就給他等到了,兩眼神光急凝,細看兩人出手,他昨夜已將八教缺陷總集上所載各派缺陷記熟,這時照著總集上所說看去,果只一眼就找到了兩道招式中的破綻所在,這種破綻說是招式上的破綻,其實淵源於各派的玄功心法,實是心法上的破綻,招式改動容易,心法卻是想易一字都難,看了兩道破綻,雪槐心中感概,想:「玄功心法乃是一派的根本命脈,所有的一切,皆源心法而來,便如房屋的根基,根基若動了,上面的一切也就都倒了,難怪各派明知缺陷所在,也不乏智慧高絕之士,卻就是沒法彌補,實在是毛病出在根子上,牽一髮而動全身,難啊。」   這時兩道已鬥到分際,九歸道人鐵劍一舉,怒喝聲中,一劍劈下,簡簡單單一劈,卻有直裂天地之威,而他這一劍名字,就叫「鐵劍開天」。   玉鍾道人知道不可輕視,也是一聲清嘯,拂塵一抖,突地搶先迎上九歸道人鐵劍,拂塵絲搭在劍尖上,隨即塵尾左右輕抖,在九歸道人鐵劍一劈的短短時間裡,玉鍾道人搭在劍尖上的拂塵竟左右抖了九下。玉鍾道人這左右抖動,名為「撥雲見月」,乃是拂雲手中以橫力破直力的妙招,要知拂雲手不以力道見長,九歸道人人這一劍開天劈地,硬架,玉鍾道人絕對接不住,但這麼九抖之下,每一抖都要消耗掉九歸道人劍上的一部份力道,待劍完全落下時,劍上力道已被抵消大半,也就沒什麼威脅了。   殿中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兩人這一式,其中又以九葉道人和玉磬道人最為緊張,玉磬道人掐指輕數玉鍾道人拂塵抖動的次數,數到第七下時,眼睛猛地睜大。「撥雲見月」這一式,玉磬道人自然也是會的,但他一口氣間只能撥到七下,看玉鍾道人連撥到第九下,一時間又喜又愧,暗叫:「玉鐘師兄果然是比我強得多了。」莫怪他感概,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只有他這本門中人,才深知想要多撥一下有多難。   九葉道人則是緊盯著九歸道人劍尖,九歸道人鐵劍在玉鍾道人拂塵抖到第七下仍是筆直劈下,但到第八下時卻忽地往左一偏,那一偏極為輕微,甚至以雪槐眼力也未看出來,但卻瞞不過同門的九葉道人,啊的一聲站起,隨著他站起之勢,玉鍾道人拂塵右抖,九歸道人左偏的鐵劍也急往右偏,先往左偏時雖然輕微,但已破了直劈之勢,因此到右偏時幅度便大得多了,所有人便都看了出來,知道九歸道人鐵劍上的直力抵不過玉鍾道人拂塵橫力,敗勢已成,九葉道人當然先一步看了出來,這也是他驚呼站起的原因,果見玉鍾道人拂塵一抖,鬆開九歸道人鐵劍,卻順勢去九歸道人胸前一拂,隨即長笑退開。他這一拂未帶真力,便如給九歸道人拂去胸前的灰塵,但誰都知道,九歸道人輸了,玉鍾道人這一拂若用力,九歸道人不死也是重傷。   九歸道人自也知道,退後一步,抱劍道:「師兄玄功了得,九歸甘拜下風。」   他話未落音,殿中突然多了一人,冷哼一聲道:「拙野的傳人怎地這等膿包,一式鐵劍開天,在你手下使來別說開天,豆腐也開不了,看我的。」夾手一把奪過九歸道人鐵劍,轉身一劍劈下,也是一式「鐵劍開天」,勁道卻是強得多了。   雪槐要提防赤髮魔女,所以眼睛雖看著兩道相鬥,一點靈覺始終留意寺廟周圍,然而這人突如其來,事前竟沒有半點徵兆,不由大吃一驚,看這人,道冠高挽,鶴髮童顏,乃是個老道,心中暗付:「難道鐵劍觀另有前輩高手,恰在這時候趕來了?可並沒有聽九葉道人說過啊。」心中存疑,當下運劍眼看過去,這一看差點驚呼出聲,這老道不是別人,竟就是赤髮魔女,只是以邪法扮老道障人耳目,他靈力遠低於赤髮魔女,看不穿她邪法,但卻瞞不過他的劍眼。   一看穿是赤髮魔女,雪槐反手便想取背上盒中的天眼神劍,同時便要提醒梅娘六個,但手一動,卻又猛地停住,因為他腦中閃電般想到,如果這時叫起來,六派掌門看不穿雪槐赤髮魔女邪法,仍是不會信他的話,到時將是合六派與赤髮魔女雙方之力對付他七個的局面,所以絕對不可輕動,而且另外還有一個叫他疑惑的地方,赤髮魔女這一式,乃是貨真價實的「鐵劍開天」,她怎麼會鐵劍觀的絕學,又為什麼要劈向自己的同黨呢?赤髮魔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赤髮魔女這一式勢勁力疾,玉鍾道人似乎在乍驚之下避無可避,急忙重使「撥雲見月」,還是連抖九下,但九下抖過,赤髮魔女劍尖未有半點偏轉,劍鋒已挨著玉鍾道人道冠,玉鍾道人無從閃避,如此重劍之下,必死無疑。   「前輩手下留情。」玉磬道人霍地站起,法一等也一齊站了起來,九葉道人更搶前一步,但眾掌門自付,無論如何也救不得玉鍾道人,玉鍾道人必死無疑,只雪槐知道赤髮魔女絕不會劈下,冷眼旁觀。   不出雪槐所料,赤髮魔女劍到玉鍾道人頂心,霍地停住,仰天一陣狂笑,看了玉鍾道人道:「如何。」   玉鍾退一步,一臉驚魂未定的道:「前輩玄功驚人,晚輩遠遠不及。」說著轉頭看向九葉道人,道:「原來鐵劍觀還有前輩長老存世,何不早說,也免得大傢伙來較量了。」   九葉道人又驚又喜,上前兩步,躬身道:「晚輩九葉,現掌鐵劍觀,不知是師門哪位長輩駕臨,還望示知。」   赤髮魔女這一式「鐵劍開天」貨真價實,確不是假的,而且鐵劍觀前輩中離觀清修而再無消息的也不只九歸道人的師父拙野道人一個,所以九葉道人全不懷疑,這裡面只雪槐一個人知道赤髮魔女是假的,但卻猜不透赤髮魔女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冷眼旁觀,到看赤髮魔女玩什麼把戲。   赤髮魔女哈哈一笑,看了九葉道人道:「我和你們鐵劍觀沒有半點關係,至於蕩魔九式嘛,哈哈,那是我贏來的。」   九葉道人一愣:「贏來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鐵劍觀有誰會拿鎮觀絕學和人打賭並輸出去。   「不相信是吧?」赤髮魔女又是哈哈一笑,道:「這裡面有個典故。」說著轉頭看向九歸道人,道:「他不知道,你知道嗎?」   「前輩的蕩魔九式是贏來的?」九歸道人裝出凝思的表情,卻似乎突地想了起來,一臉狂喜的指著赤髮魔女道:「前輩莫非是——?」   他話未說完,一邊的法性突地搶前一步,合掌道:「敢問前輩是不是還贏過我真如寺的大日如來手。」   赤髮魔女微微一笑,不答他話,只是雙掌伸出,擺了幾個手印,隨即向旁邊的一個香爐一按,便即收手。那香爐離著她有十餘丈距離,這一按,也並不見移動或翻倒,其他人不明白,但法一是真如寺掌門,本派絕學自是知道,那大日如來手講究無究無色無相,功出於無形,當即走過去,伸袖輕拂,袖風過去,但見那百餘斤的石爐突地往下一矮,竟一下化成了一堆石粉,法一又驚又喜又疑,叫道:「這確是我寺絕學大日如來手。」看一眼赤髮魔女,復看向法性,道:「師兄,你說這位的前輩的大日如來手也是贏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寺鎮寺絕學竟輸了給人,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第四十章   法性不答他話,卻是一臉驚喜的向赤髮魔女拜倒道:「前輩果然是紅蝶道人,晚輩法性,是不語羅漢的傳人,拜見前輩。」   「果然是前輩光臨,真是天降大喜啊。」九歸道人也是手舞足蹈,歡喜之極的過來拜見,道:「晚輩是拙野道人的傳人,學藝不精,還望前輩多多指點。」隨後玉鍾道人紫光道人等一一過來拜見,個個一臉狂喜,生象天下突然掉下來個金元寶一般,而法一等六大掌門卻是你眼望我眼,個個莫名其妙,只雪槐知道這些人在演戲,只是一時還看不出赤髮魔女演這齣戲的目地。   梅娘看出不對,低聲對雪槐道:「這老道來得蹊蹺。」這時滿大殿議論紛紛,也沒人來注意她說話,雪槐看沒人留意,低聲道:「這老道就是赤髮魔女。」   梅娘大吃一驚,看著雪槐,雪槐點點頭,道:「她瞞不過我的劍眼,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玩什麼,難道她想做八派的總掌門?」   「很有可能。」梅娘用力點頭,道:「且往下看就知道。」   這時法性等一一拜過,法性看向法一等六大掌門,道:「各位掌門師弟,有一個秘密你們可能都不知道,早在千年前,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輩就預料到五觀三寺會有今天的劫難,便因此有過一次極秘密的聚會,商量的結果,該來的不可避免,但可預作準備,決定每派拿出一門頂尖的絕學,傳給同一個人,讓他秘密潛修,這人身兼八派之長,大劫來時,便可以不世神功帶八派渡過危難。」   他話未落音,赤髮魔女便叫了起來:「等等,你胡言亂語什麼,什麼決定共傳一人,八派絕學可都是我贏來的呢,可不是他們主動傳我的。」   「前輩上當了。」法性微笑,道:「前輩聰慧絕倫,世所罕見,但所謂人力有時而窮,且我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輩無論玄功智慧也都是頂兒尖兒的人物,前輩之智,或可贏得一人,難道可同時勝過八人,前輩不覺得勝得太也容易嗎?」   他這話似乎把赤髮魔女說愣了,想了半天才道:「也是,當時他八個讓我自出題目來較量,雖然我挑的都是我拿手的,但勝得也確是容易了些,難道他們是故意的,我竟是上當了?」   「前輩確是上當了。」玉鍾道人幾個相視而笑。   「氣死我了。」赤髮魔女跳腳大叫:「幾個老傢伙竟敢騙我,讓我替他們出力。」   「前輩錯了。」法性一臉正色的搖頭,道:「前輩確是被騙,但若非前輩聰明絕頂,可堪大任,我師祖他們也不會來騙前輩,例如換了我或這殿中的各位師兄師弟,看八派前輩會不會耗費苦心來騙我們一騙,絕對不會,我們不夠格啊。」   他這麼一說,赤髮魔女不跳腳了,道:「這麼說,我還該感到榮幸了。」   法性六個相視一眼,猛地一齊跪倒,法性道:「現在赤髮魔女相犯,神魔珠更突然死灰復燃,八派大劫已到,還盼前輩體諒我八派長輩的苦心,施以援手。」說著六個一齊大力叩頭,赤髮魔女便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道:「罷了罷了,即如此,還有什麼說的,起來吧。」說到這裡,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即說赤髮魔女相犯神魔珠出世,你們不商量怎麼應對,卻怎麼互相鬥起來了,這麼窩裡鬥我可不喜歡。」   法性忙拱手道:「稟前輩,我們不是窩裡鬥,乃是在選一個八派總掌門,以協調八派,共應強敵。」   「原來如此。」赤髮魔女做大歡喜之色,道:「很好很好,你們繼續,選了總掌門出來,老道願聽調遣。」   法性幾個互視一眼,一齊搖頭,法性道:「我們先前只知師祖他們預有準備,但不知前輩一定會來,所以才在這裡較量,前輩即來,以前輩身兼八派之長的絕世身手,我們如何還敢獻醜,這八派總掌門自是由前輩擔當了。」說著回頭看向法一幾個,道:「幾位掌門師弟,你們以為如何?紅蝶前輩雖未正式入我八派之門,但身兼我八派之長,也可算是我八派中人了,我以為,由他擔當總掌門,正是最佳人選。」   「果然如此。」梅娘看向雪槐,微微點頭,但眉心微凝,顯然她和雪槐一樣,還是想不清赤髮魔女花這麼大心力來爭八派這總掌門的目地。   法一幾個聽了法性的話都是面面相窺,一時拿不定主意,這時霞散道人搶先開口道:「當年的事我雖然知道,但說實話,我心裡一直不肯相信天下有誰能將八派的絕學一齊練成,大家想啊,咱們就是練本派功夫,幾十上百年練下來,也還只略窺門徑呢,更別說再練別派的,所以我的看法,空口無憑,紅蝶前輩若真是能身兼八派之長的絕世奇材,那就用八派的絕學分別把我們都打敗了,那我們就心服,例如我飛龍觀,前輩贏去的飛龍九現為本派最高絕學,我練了近百年,只能現出六個龍爪,前輩若能七現八現甚至九現,那我飛龍觀想不服都不行。」說著他看向霞飛道人,道:「掌門師弟,你說是不是?」   他這麼說,霞飛道人自然點頭,道:「是。」他一點頭,紫氣道人等也就點頭。   「這是以退為進之計。」梅娘冷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吹鑼,一個打鼓,這齣戲果是唱得好,伶兒與他們比,可是差得遠了,至少沒這麼多幫手。」   「可我還是沒想清楚她爭這總掌門人做什麼?要滅五觀三寺,以她實力,直接動手不快得多。」雪槐皺眉。   「我想到了。」梅娘突地輕輕擊掌,看向雪槐,道:「七弟,你見過貓捉耗子嗎?貓捉住了耗子,明明可以一口咬死,可偏不,偏要將耗子戲弄個夠才下口,赤髮魔女玩的就是這一手。」   「她這不是有病?」雪槐低叫。   「她是有病,但主要是有氣。」梅娘看著赤髮魔女,道:「當年她和林嵐真心相愛,卻給絕一神尼為主的五觀三寺強行拆散,這一口氣憋了千年,光是滅了八派,如何出得,必要細刀碎剮,慢慢折磨,才解得這心頭之恨,我是女人,所以我能理解她這種想法,還有一點,當年五觀三寺之所以拆散她和林嵐,是因為她出身魔門,覺得她配不上林嵐,現在如果她做了五觀三寺的總掌門,到時露出真面目,那可是五觀三寺一個永遠也洗不掉的大恥辱,她便不動手,八派掌門羞也羞死,那時她一口氣才真的出得痛快呢。」   「這應該就是她玩這一手的真實用意了。」雪槐點頭,看向梅娘,道:「但你若不說,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有這麼複雜的心思,看來她真是有病。」   「你是大男人,當然想不到女人的心思。」梅娘微笑,道:「說真的,我現在對她是即同情又佩服,但也頭疼,這種情勢,她擺明是玩陰的,即無法揭穿她,以她功力,你又不是對手,看來只有看著她的陰謀得逞了。」   「不見得。」雪槐微笑:「我這裡不是有一冊現成的八派缺陷總集嗎,剛好可以用得著。」   「對啊,我怎麼把這個忘了。」梅娘大喜,道:「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隨又皺眉,道:「赤髮魔女所學的八派功夫必是法性幾個教的,之所以玩的反比法性幾個好,是因為她本身功力遠勝,你雖有八派缺陷總集,但她和你打過一場,認得你,心中會有提防,萬一她看出情況不妙,明裡用八派的招式,內裡卻是自己原有的心法玄功,你同樣不是對手。」   「有道理。」雪槐點頭。這時赤髮魔女正和霞散道人幾個分別動手,大演雙簧,看著霞散道人幾個分別敗下陣來,假模假樣的心悅誠服,雪槐腦子忽地一動,道:「我有主意了。」當下悄身後退,到殿後廂房中,召出骷碌鬼王,道:「給我一張人皮,有鬍子的最好。」   骷碌鬼王遲疑道:「人皮盡有,但老奴功力太低,即便主人盡力維持,只怕仍是瞞不過赤髮魔女。」   「我不用任何法術,就是在臉上蒙張人皮,最簡單的易容術,只要扮得像,我保她看不出來。」雪槐充滿自信,他想到了冷靈霜,冷靈霜就是用這個最簡單的法子,讓他的劍眼也全無用武之地。   骷碌鬼王一喜,道:「主人果然高明。」他是萬鬼之王,人皮萬千,當下取一把讓雪槐挑,雪槐挑了一張有白鬍子的,蒙在臉上,剎時便成了一個高年和尚,又想到背上天眼神劍的劍氣可能會讓赤髮魔女生疑,便將兩把劍連盒交給骷碌鬼王,道:「你替我捧著劍,就在左近,得我令便送劍來。」   骷碌鬼王又驚又喜,先趴下叩了個頭,誠惶誠恐捧了劍盒,雪槐便入殿來,這時赤髮魔女剛好將紫光道人等盡數打敗,法性六個裝模作樣,齊心驚服,不等法性六個開口,雪槐先自長歎一聲,道:「可悲啊可歎。」   赤髮魔女本想仰天狂笑,給雪槐搶了先沒來得及,聞聲轉過頭來,銳目去雪槐臉上一溜,叱道:「你是誰?」不出雪槐所料,她只看雪槐是否以靈力施法變臉,根本沒去想雪槐會去臉上蒙一張人皮,全無察覺。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認識你,你卻不認識我,你只知不語羅漢八個當年輸給過你,卻不知他們當年還輸給過我。」雪槐這是借船渡河,赤髮魔女說什麼不語羅漢八個當年輸給過她,當然是編的,但雪槐借事說事,赤髮魔女還真不好否認。   「不語羅漢八個輸給過你?」赤髮魔女眼發冷光:「輸了什麼給你?」   雪槐又是哈哈一笑,道:「因為他八個將八門絕學輸給了你,所以他們輸給我的,乃是輸給你的那八門絕學的致命缺陷。」   「哪來的瘋和尚在這裡胡扯。」九歸道人怒叱:「我八派絕學威震天下,如何會有什麼致命缺陷?」雪槐不理他,看向赤髮魔女,道:「不信是不,這樣好了,空口無憑,眼見為實,我就拿他們六個為例,將他們六派所謂的絕學一一破去,到時你不信也要信了。」   要將六派絕學一一破去,說實話,若不是親眼見到了八派的缺陷總集,雪槐自己也不相信,赤髮魔女自然是更加不信,仰天狂笑,道:「好啊,我就看著,到看是你將八派絕學一一破去,還是你的禿瓢給人打破。」法性等一齊狂笑。   狂笑聲中,九歸道人一步跨出,喝道:「瘋和尚,看我一劍砍破你的禿瓢。」   雪槐戟指一指,厲聲道:「好,就用你蕩魔九式中威力最大的鐵劍開天。」   九歸道人倒是一愣,隨即嘿嘿冷笑,道:「瘋和尚真個不想活了,好。」鐵劍一舉,當真一式鐵劍開天直劈過來。   似蕩魔九式這等威力奇大的絕學,必要催動強大的玄功靈力才能運使,而鐵劍觀玄功心法中存在的缺陷便在招式中造成了致命的破綻,具體到鐵劍開天這一招,破綻便顯露在鐵劍舉到頭頂的那一刻,那一刻是九歸道人將真力凝聚到最頂峰的時候,本來便可如山洪驟發,勢不可擋,但因心法有缺陷,這時必要略停一停,氣才能順,就好比一個人唱歌,唱到最後一個音了,卻沒辦法唱完,非得先吸口氣一樣,那剎時的停頓極為短暫,不知道的人幾乎沒有看得出來的可能,但雪槐是知道的,便在九歸道人鐵劍舉到頭頂的剎那,身子閃電般前撲,輕輕一掌拍在九歸道人膻中穴上。他這一掌不很重,因為若一下要了九歸道人的命,不但赤髮魔女會警覺,六派也不會甘休,所以只是以一縷靈力透入顫中穴,封了九歸道人穴道。練武的人練的是氣脈周天,周天通,氣順血行,百病不生,力大無窮。修真的人練的卻是丹道周天,周天通而氣有靈,靈力始生玄功始成而上天下地無所不能。雪槐以前跟敬擎天練的是氣脈周天,雖也有點穴功,制不住靈力玄功,到得了飛雲譜,才學得以靈力制穴之法。他一掌擊出,九歸道人由於氣還沒順過來,空舉著劍,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那一剎那,九歸道人眼睛霍地睜大,那情形,生似大白天見了鬼,殿中眾人則是齊聲驚呼,法性怒叫道:「你暗施偷襲,不算。」   雪槐冷笑:「誰可以在鐵劍開天全力運使時暗施偷襲?你可以嗎?」隨即轉頭看向九葉道人,道:「你說呢?要我說破嗎?」   「不。」九葉道人失聲大叫,他一派掌教,素昔持重,但這時臉上的神情,卻恰如偷漢子的女人姦情給人揭露的剎那,說不出的驚懼。他為鐵劍觀掌教,以前自也知道鐵劍到頂時要略停一停,順一口氣,但只以為時間短,可以略過不計,更認定別人不可能知道,卻沒想到雪槐竟然知道,這就好比一個光著屁股的人,自以為沒人看見,卻突然發現光屁股上落了很多的眼光,這叫他如何不驚慌?   雪槐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赤髮魔女,道:「如何?」   赤髮魔女先前也是十分驚愕,這時卻是冷然一笑,道:「只是你手快吧,卻不是蕩魔九式有什麼缺陷。」   「正是。」法性大喝一聲,一步跨出,道:「你有本事,就來破破我的大日如來手看。」雙掌一錯,一掌當胸印來,掌法精妙,絕不在水月庵飛雲掌之下,雪槐微微一笑,道:「好掌法,我便以飛雲掌和你拆幾招看。」展開飛雲掌,見招拆招,那面悟性見了他的飛雲掌,大吃一驚,叫道:「你竟然會我水月庵的飛雲掌?」扭頭一看,不見雪槐身影,再看向場中的雪槐,一時又驚又疑。   雪槐一面與法性拆招,一面看向法一道:「大日如來手精妙絕倫,光以掌法論,已到極致,但因本源玄功有缺陷,掌法再精妙也沒用。」   法一先前看了九葉道人的樣子,已自驚心,但終不死心,這時強自強口道:「你倒說說,我真如寺佛門心法有何缺陷?」   「真要我說?」雪槐一笑,道:「好,你真如寺心法,走的是純陰的路子,但天地之理,陰陽共生,一物不可能純陰,也不可能純陽,但真如寺創此玄功的前輩偏要逆天而行,想要完全做到純陰,因執而偏,反走入魔道。」說到魔道兩字,法性正自全力出手,雙掌劃圓,圓若劃成,大日如來手的掌力便到了頂峰,但他體內陰氣此時其實已到盡頭,陰極陽生,此時宜直不宜曲,他卻偏要劃圓,這圓便劃得頗為勉強,別人看不出來,雪槐知道根底,左掌突出,便從他雙掌缺口中疾突進去,一掌正中顫中穴,同樣封了他穴道。   他掌一出,法一啊的一聲,蹬蹬蹬連退數步,一張臉刷時變得慘白如紙,口中喃喃低叫:「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雪槐兩掌制服兩人,殿中一時邪雀無聲,便是赤髮魔女也是十分驚疑,一時拿不定主意,雪槐知道這是個關健時刻,口中哈哈一笑,道:「怎和樣,服了吧?」眼光卻有意無意的向紫光道人幾個臉上看去,紫光道人與他眼光一對,暴叫一聲:「瘋和尚休要猖狂,看劍。」一劍向雪槐刺來,卻不知雪槐正要他出劍,雪槐心中的盤算,就是要先行將法性六個制服,然後才好集中力量對付功力最高的赤髮魔女,餘下的紫光道人四個若不動手,他還真不好辦,動手就是最好,當下哈哈一笑,揮掌迎上,數掌間同樣將紫光道人制了穴道,後來三個也一樣,當雪槐最後一掌制住玉鍾道人時,知道大功告成,心中暗禱一聲:「多謝八派前輩在天之靈。」同時大喝:「劍來。」   綠光一閃,骷碌鬼王捧了劍盒送入雪槐手中,雪槐抖手取劍,左手同時一把揭了面上人皮,電眼盯著赤髮魔女,厲喝一聲道:「赤髮魔女,收了邪術,現出原形來吧。」隨著他喝聲,梅娘六個縱身出殿,堵在了門口。   本派絕學輕易被破,法一幾個本來都震得迷糊了,這時聽得赤髮魔女四字,倒是一驚而醒,齊看向赤髮魔女,赤髮魔女也是一驚,復看到雪槐揭了面皮的真面目,又驚又怒,叫道:「原來是你?」她這麼一叫,法一幾個都向雪槐看去,也不由驚呼出聲,均是又驚又喜,喜的是這人竟是雪槐,驚的卻是怎麼也想不通,雪槐怎麼可能輕輕鬆鬆就破了八派絕學,八派絕學或有缺陷,但雪槐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雪槐微微一笑,道:「是我,赤髮魔女,咱們這叫做冤家路窄,你陰謀被我識破,幫手也盡數被制服,不必枉自掙扎,還是束手自縛了吧?」   「冤家路窄,好,這話說得好。」赤髮魔女冷笑,不絕點頭,道:「我千算萬算,自以為萬無一失,不想竟就壞在你這小和尚手裡,小和尚,我和你難道真是前世的冤家?」你厲眼盯著雪槐,銀牙緊咬,雪槐甚至能感覺到她因極度激憤而顫抖的身子,在她身子微顫中,卻已現出了真面目。正如梅娘猜的,赤髮魔女找了法性幾個來後,向他們學了八派絕學,而設下這個計策,打的主意正是要在滅亡五觀三寺之前徹底羞辱八派,卻不想萬全之計,敗在雪槐手裡,這叫她如何不恨?   「果然是赤髮魔女。」法一等齊聲驚呼,兵刃齊出,法一更大聲叫道:「殿外弟子,速布五百羅漢大陣,休走了赤髮魔女。」   眾人刀槍齊舉,赤髮魔女臉上卻無半點懼色,冷哼一聲,道:「我要走,誰攔得住我,但我是不會走的。」說著眼光轉向雪槐,臉上忽現出微笑,道:「小和尚,你我即是前世的冤家,奈何橋上,就一起牽手同行吧,只不過冷靈霜那臭丫頭可就要吃醋了,哈哈哈。」她仰天狂笑,笑聲中一頭紅髮猛地暴長,直長到數丈長,雪槐吃過她紅髮苦頭,急叫:「小心她的頭髮。」聲未落,異象突現,赤髮魔女往外長的赤髮突地回縮,一瞬間竟全部縮進了頭皮裡面,滿頭紅髮的赤髮魔女,剎時間成了個光頭,那種情形,真只可以用詭異無倫四字來形容。   滿大殿所有的人,包括雪槐在內,都沒見過頭髮還可以往頭皮裡面縮的異事,一時都看呆了,誰也沒想到,危險就在眼前,原來赤髮魔女在萬秘崖底,不止是練就了「仙鶴神針」和「赤髮遮天」兩門魔功,還練成了一門與敵同歸於盡的功法,要知道她的敵人是五觀三寺,那是絕不好惹的,她心中想的是,萬一報仇不成,那就與敵人同歸於盡,而這門同歸於盡的功法就在她縮進頭皮裡的紅髮上,名為「赤髮箭」,施為時逆轉真氣,全身爆裂,滿頭赤髮便在這摧天毀地的爆炸中暴射出去,每一根赤髮上都灌滿了她臨死一擊有去無回的真氣,真可以穿鐵裂石,大殿裡,除了雪槐藉著天眼神劍的銳利,或能保命,其他任何人都難逃一死。   「無量天尊,赤髮魔女,你想不想要林嵐活轉來。」這聲音突如其來,隨即靈光一閃,一朵青蓮花出現在大殿中,花開處,荷葉道人跳了出來,左手中卻還托著一朵青蓮花。   赤髮魔女真氣本已逆轉,聞聲急收,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看了荷葉道人叫道:「你說什麼?」   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當日林嵐死時,我恰在水月庵,知道他冤氣難消,做鬼也是個冤鬼,便將他一點生魂收在了青蓮花中,如果你想要他復活。」   荷葉道人話未說完,赤髮魔女猛地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急切的叫道:「我想要他復活,荷葉真人,只要你能讓他復活,不論你要我做什麼,哪怕你拿我去塞陰山之眼,我也願意。」   「我不要你做什麼。」荷葉道人搖頭,道:「古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只要你一句話,就此了斷與五觀三寺的所有恩怨。」   第四十一章   「好。」赤髮魔女合掌於胸,大聲道:「赤紅蝶向不滅的魔靈起誓,只要把我的林郎還給我,赤紅蝶從此了斷與五觀三寺的所有恩怨,若違此誓,叫萬魔噬我的心,吸我的血。」   荷葉道人點點頭,右手一揚,袖中飛出十餘根蓮藕來,在地下排成人形,他左手中的青蓮花亦同時飛出,到蓮藕上綻開,內中一縷青氣逸出,在蓮藕上盤旋。   赤髮魔女知道那縷青氣便是林嵐生魂,顫聲叫道:「林郎。」但林嵐生魂只在蓮藕上盤旋,並未變成人形,赤髮魔女看向荷葉道人,道:「真人,請快施法。」   「光有法不行,還得借千年青蓮子之力。」荷葉道人說著轉頭看向雪槐,道:「雪槐,借你一滴血,不過混小子,你可別又用左手中的血,讓老道多費手腳。」   雪槐臉一紅,抱拳叫道:「遵命。」   「他的血和千年青蓮子有什麼關係?」看著雪槐走向蓮藕,赤髮魔女大是疑惑。   荷葉道人歎了口氣,道:「我那徒兒和你一樣,也是個情種,竟將性靈之本千年青蓮子化在了他血中,所以要想你的林郎復活,惟有借他一滴血。」   「竟是這樣。」赤髮魔女眼光一亮。   這時雪槐已咬破右手中指,將一滴血滴在人形蓮藕的肚臍處,隨即退開,荷葉道人左手捏訣,口中念道:「一點癡心一滴血,春風蓮藕伴蝶來,林嵐,快快回來。」喝聲中右手向蓮藕一指,一道青光正射在雪槐那滴血上,靈光一閃,蓮藕霍地化成人身,正是當年林嵐的模樣。   「林郎。」赤髮魔女驚喜狂叫,猛撲過去,林嵐亦喜叫道:「蝶兒。」翻身爬起,兩個人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狀若瘋狂,林嵐忽地叫道:「蝶兒,你的頭髮呢,你的滿頭紅髮呢,你把它們剃掉了嗎?」   「沒有剃掉呢,我知道你最愛我的紅髮,怎麼會剃掉。」赤髮魔女眼中淚光尤存,臉上卻早泛開了嬌癡的笑,一運功,赤髮從光頭上急鑽出來,眨眼又是滿頭紅髮。   「這才是我的紅蝶兒。」林嵐伸開雙手,兩個人復抱住了,再不肯分開。   殿中大都是出家人,這種情形可有些看不得,法一揮揮手,讓年青弟子都退出殿去,幾大掌門便來與荷葉道人見禮。梅娘走到雪槐跟前,她眼中竟也有淚花,道:「千年癡愛不滅,終成良緣,有這樣的結局,我真替他們高興。」   「我也替他們高興。」雪槐點頭,心中也自十分感概。   赤髮魔女兩個激情稍抑,到荷葉道人面前並肩跪下,赤髮魔女道:「多謝真人成全之恩,赤紅蝶以後一定隨林郎多做善事,世上再不會有赤髮魔女這個人了。」   「好,這樣好。」荷葉道人微笑點頭,扶兩人起來。   赤髮魔女又向倒在地下的法性幾個一指,道:「他們六個雖是當年八派不肖弟子的傳人,但平日其實也沒有太大惡行,跟我來,也是給我逼的,我現在和林郎重會,終不能置他們於不顧,所以還想跟真人求個情,放他們去罷。」   荷葉道人看法一幾個一眼,點點頭,雪槐過去,拍開法性六個的穴道。法性六個爬起來,各自行禮,澀澀退出。   赤髮魔女走到雪槐面前,半笑不笑的道:「小和尚了得啊,這邊碧青蓮將性靈之本送進了你肚子裡,那邊冷靈霜又不惜為你身受天燈魔火之酷刑,只是你也太忍心了點吧。」   「冷靈霜?天燈魔火?」雪槐大吃一驚,急道:「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赤髮魔女點頭,道:「林郎借你的血而復活,我便也幫你一次。」看一眼殿中眾人,道:「事涉我魔門機密,你跟我出來吧。」說著向荷葉道人一躬身,道:「紅蝶與林郎有生之日,永不忘真人大恩。」隨即與林嵐攜手出寺。   雪槐心掛冷靈霜之事,但這邊也還有事要處理,急道:「請稍等我一等,我還有點小事。」說著轉身,到荷葉道人面前跪下,復看向悟明道:「悟明師姐,請你也過來給荷葉真人行禮。」悟明不知道他有什麼事,依言過來跪下,雪槐從懷中取出青玉戒,眼中早已淚如泉湧,看向荷葉道人道:「水月庵掌教鏡空師太已經圓寂,托我將掌門信物青玉戒轉交悟明師姐,立她為掌門,但弟子不是五觀三寺之人,所以還請荷葉真人代為主持。」   「鏡空師太圓寂了?」這消息實在過於突兀,便以荷葉道人之持重,也是怵然失驚,而悟明幾個更是驚叫起來,扯著雪槐叫道:「師弟,你說什麼?師父圓寂了?怎麼可能?」眼中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雪槐知道她們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強忍熱淚,點頭道:「師太確是圓寂了,當時我就在旁邊,她為五觀三寺的興亡,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當下便將前因後果一一說出。   眾掌門聽得鏡空師太為八派存亡竟不惜以掌門之尊屈身為奴,無不怵然動容,荷葉道人仰天長嘯,含淚道:「我五觀三寺有鏡空這樣的弟子,永不會亡。」法一幾個也一齊點頭,俱個落淚。悟明等水月庵弟子卻已哭成一團。   荷葉道人取過青玉戒,對悟明道:「悟明,伸出手來,戴上此戒後,你便是水月庵的掌教,你須繼承你師父的遺志,將水月庵發揚光大。」   悟明含淚道:「弟子功力低微,只怕不能。」   她話未說,荷葉道人猛地喝道:「糊塗,我且問你,你師父功力很高嗎?她絕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與五觀三寺諸多前輩比,也是遠遠不如,但她做下的事,卻前承古人,後照來者,即便千載後也是血氣長存,英名不滅,所以你記住了,一個人成就的高低,與功力並沒有必然的關係,只要你胸中有熱血,你就一定能讓水月庵發揚光大。」   「弟子記住了,決不辱滅師父的英名。」悟明伸手接了青玉戒,遠望的眼神裡,有銳光明亮若彩虹,雪槐確信,這一刻,悟明一定是又看見了鏡空師太堅定鋒銳的眼神,他更確信,悟明一定會是個合格的掌門人,因為這一刻的悟明與前一刻的悟明已完全不同,功力或許沒有長進,心境卻已跨入了一個暫新的境界。   「師太,你在天有靈,可以笑一笑了。」雪槐心中低語,同時也慶幸自己的決定,若當日便將青玉戒交給悟明,事情絕不會如今日般圓滿。   悟明與眾掌門見禮,接受水月庵弟子拜見,雪槐走到荷葉道人面前,重新下拜,荷葉道人理解他的心情,點頭道:「你很好,但冷靈霜之事涉及魔門,還是要多多謹慎,至於青蓮月影,你不必掛心,我已收了月影做關門弟子,正與青蓮一樣,在苦修我青蓮觀另一門神功,你好自為之,自有相見之期。」   雪槐大喜叩頭道:「多謝真人。」從懷中取出八教缺陷總集,道:「這便是弟子在大佛寺中取得的八教缺陷總集,請真人處置。」   荷葉道人微一沉呤,請法一等七大掌門一齊過來,道:「這八教缺陷總集,實也是我八教前輩的一番心血,但我總覺得,將八教心法中的缺陷破綻集於一冊,終是不妥,這次的事它算是立了一功,但下次呢,萬一落在敵人手中,對我八教恐大大不利,所以我想,如其秘藏,不如乾脆銷毀,大家以為如何?」   法一幾個互相看了看,一齊點頭,法一道:「一切便請師伯做主。」荷葉道人一點頭,道:「好。」取過八教缺陷總集合在掌在,一運玄功,三味真火發出,立時將八教缺陷總集燒為灰燼,荷葉道人復看了雪槐道:「你看過的,想來不會洩露出去,好了,好生去吧。」   雪槐知道事體重大,看向法一幾個,莊嚴立誓道:「佛祖有靈,雪槐今日在此立誓,決不洩露八派之秘,否則人神共棄。」再叩一個頭,當即出寺,會著赤髮魔女兩個,心中著急,道:「冷靈霜現在在哪裡,她是為我而受刑嗎?」   「你別急。」赤髮魔女向雪槐身後的梅娘幾個掃了一眼,道:「法不傳六耳,且此事他們也幫不上手,所以你還是先打發了他們再說。」   雪槐沒辦法,轉身,梅娘卻先開口道:「這樣也好,魔門的事,聽了後患無窮,我們也確實是不想聽,我們就先分手,他日再去天安找你。」與雪槐分手自去。   雪槐轉身,道:「前輩請說,冷靈霜現在在哪裡,她真的因為我而在受刑嗎?」   「呵呵。」赤髮魔女笑:「小和尚也不是薄情之人嘛,急得連前輩也叫上了,說來我也真是你前輩,但我的林郎可能不愛聽,所以你還是叫我蝶姐吧。」說著瞟一眼林嵐,兩眼中水汪汪地,滿是春情。   這個時候她卻計較上了這個,雪槐急得要吐血,只得叫道:「是,蝶姐,求你快說吧。」   「好,這一聲叫得甜,我可是好久沒聽人這麼叫過我了呢。」赤髮魔女咯咯嬌笑,道:「冷靈霜確實是為了你,但這事要說清楚,得從頭說,不過你也不要太急,冷靈霜現在還未受刑,要等七天後月圓,魔門拜月大會上才會定論呢。」說到這裡,她略停一停,整了整思緒,道:「魔門你自然是知道的,但內部的組成你可能不清楚,魔門最高首領是身具魔種的天魔,天魔之下,有左右執香使,再往下,便是刑天、斬神、戳鬼三壇壇主,然後是護法長老和各壇下屬的香主,其它的我不必和你細說,就說前五個,自五百年前血魔死,三十六枝神魔風流雲散,我魔門元氣大傷,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潛伏數百年,慢慢的又有了一些根底,除天魔缺位,左右執香使和三壇壇主都已選出,而你的冷靈霜,便是執香左使。」   「什麼?」雪槐大吃一驚,他雖早猜到冷靈霜十九是魔門中人,卻再想不到竟是身居高位的魔門首領。   「怎麼?吃驚是吧?我開始也想不到,還是上次她在水月庵引我出去,亮出令牌我才知道執香左使竟然是她,她能做左使,雖與她祖上做過左使有一定關係,但也是我魔門元氣未復,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赤髮魔女哼了一聲,轉眼看到雪槐臉上的神情,卻又微微搖頭:「又是一場人魔戀,不過你小和尚好像很有幾分本事,但盼別和我與林郎一樣。」   雪槐想解釋自己和冷靈霜並不是戀人關係,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來,不論是不是戀人,冷靈霜多次幫他,神魔珠那次更是捨命相救。可以說,若沒有冷靈霜,他至少已經死了兩次,更別說得天眼神劍和今天的一切,現在冷靈霜有難,難道他可以袖手旁觀?況且赤髮魔女說冷靈霜之所以受刑,就是為了他,不過有一個疑惑他沒想清楚,道:「到底是我的什麼事牽累了冷靈霜,魔門要懲罰她?」   「就是為上次神魔珠現身的事啊,」赤髮魔女看著他,道:「魔門教規規定,左右執香使和三壇壇主可以獲得進入天魔洞的秘訣,有資格進天魔洞,也就有資格補天魔之缺,只要他能獲得神魔珠,上次冷靈霜明明有機會獲得神魔珠,但為救你而放棄,所以就要受罰。」   「原來是這樣。」雪槐明白了,急道:「那現在怎麼辦,蝶姐你幫幫我,救救冷靈霜。」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赤髮魔女凝神想了一想,搖頭,道:「我惟一能幫你的,是把我的信物給你,讓你冒充我的人,混進拜月大會,拜月大會上,群魔將公議處罰冷靈霜之事,她幾乎鐵定要受魔火天燈之刑,能不能阻止,就要看你小和尚的本事了。」說著赤髮魔女從懷裡掏出一塊小小的玉牌,上面有一對火紅的蝴蝶,卻不像是刻上去的,而像是生在裡面,在展翅雙飛。   「這是我的信物飛蝶令。」赤髮魔女將玉牌交給雪槐,道:「有這個,我再教你點魔門的規矩和切口,進神魔谷不成問題。」   隨後赤髮魔女將神魔谷所在及魔門規矩切口細細說了給雪槐聽,又大致介紹了魔門現今的幾個主要人物,最後道:「我能幫你的,就是這些了,盼你大顯身手,讓冷靈霜免了這魔火天燈之刑,我想勸你的是,若事不可為,最好不要強求,你很有點本事,但還不夠資格去神魔谷逞強,不過我估計勸也是白勸,你小子天生就是個情種,也好,為情而死,化蝶雙飛。」曼吟聲中,與林嵐攜手而去。   「為情而死,化蝶雙飛。」雪槐低吟兩遍,一凝神,照著赤髮魔女的指點,急赴神魔谷。   二十九章神魔谷遠在絕西萬里之外,雪槐雖日夜急趕,到神魔谷時,也已是第六天的傍黑時分。雪槐知道身上的天眼神劍劍氣太過招眼,雖然天眼神劍是神兵利器,但如果想仗著天眼神劍從神魔谷殺出來也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還不如乾脆不帶進去,以免遭疑,離著神魔谷還有百里,雪槐便召出骷碌鬼王,仍舊叫他捧了劍盒躲在谷外。   神魔谷隱在群山之中,谷口雙壁陡立,高達數百丈,有直插雲天之勢,站在谷口仰望,天竟只有一點。雪槐也見過不少險地,卻從未見一地有神魔谷般險峻雄奇。   谷口有守衛,雪槐亮出赤髮魔女給的飛蝶令,對了切口,便有人引他進谷。神魔谷極大,長達百里,寬有十數里,神魔殿雄峙谷中,這時燈火已經亮起,遠遠看去,但見星星點點,極為壯觀,雪槐曾看過天朝皇宮的夜景,燈火之輝煌,還遠趕不上魔門的神魔殿。   「千秋佛道,萬古魔門,魔門立教,還在佛道之先,數千年的基業,果然了得。」雪槐心中感概。   當年五觀三寺滅血魔之役,血魔死,正教高手也死傷殆盡,又以為神魔珠已滅,魔門再不可能成氣候,再加之神魔谷有不少異物守護,攻打殊為不易,最後並沒有攻打神魔谷,神魔殿因而得以倖存。   赤髮魔女身屬的飛蝶門在三十六枝神魔中位望不低,雖然當年赤髮魔女與林嵐相戀,不但正教不許,魔門也一致反對,但負責接待的管事還是給雪槐備了一個獨院,撥了侍女服侍。雪槐怕與其他人打交道露出馬腳,交代侍女說要練功,隨即便縮進了房裡,卻運劍眼悄悄看將出去,但見谷中燈火通明,到處是人,足有近萬之數,呼喝喧鬧之聲,直震雲天,雪槐看了個大概,隨即看向正殿。   赤髮魔女告訴雪槐,魔門左右執香使和三壇壇主在神魔谷中都有專門的執事堂,就在正殿左近,雖然冷靈霜違犯教規,或已身陷囚牢,但拜月大會還要明天,未有正式決議之前,沒有拿她也不一定,所以雪槐要試一試,否則真要去囚牢中救人,還真不是說著玩的,魔門雖然同樣元氣未復,谷中或許再沒有赤髮魔女這樣的頂尖好手,但象冷靈霜這樣身手的,只要有得兩個,雪槐便難以取勝,再加上近萬魔眾,硬闖救人,絕無可能。   運氣好,雪槐果然一眼就在正殿左近的一處房子裡看找到了冷靈霜,正一個人在窗前呆坐,也不知在想什麼?房裡沒有點燈,只有窗外遠處的燈光透入,印得她的臉有些模糊,卻更添一種朦朧的美。雪槐本不好多偷看她,卻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這一眼卻引起了冷靈霜的警覺,秀眉微凝,雪槐忙收回劍眼,知道冷靈霜還是自由的他就放下了一大半心,此時不宜行動,當即真個盤膝練起功來。   直到快要天明時,谷中才稍稍安靜了些,但仍有不少人在鬧,不過雪槐已實在等不得了,劍眼掃視冷靈霜居所左近無人,當下借遁術急掠,也顧不得禮貌,直入冷靈霜閨房中。   冷靈霜已經睡下,但雪槐一入房她便立即驚醒,翻身起來,雙手短劍出鞘,指著雪槐,她反應不可謂不快,只不過晚裝寬鬆,裡面雖還有件抹胸,也是春光乍露。   雪槐急側轉身,道:「冷小姐,我是雪槐。」   「雪槐?」冷靈霜一愕,驚道:「你怎麼混進來的?怎麼又剃了個光頭?」收劍整理好衣服,走攏來。   「赤髮魔女把她的飛蝶令給了我,又教了我切口,所以我能進來?」雪槐看著冷靈霜,摸摸光頭,道:「至於光頭,也和她有關。」將赤髮魔女的事三言兩語大至說了。   「竟有這樣的事?」冷靈霜大是驚異,道:「你和赤髮魔女還真是不打不成交了,但赤髮魔女的膽子也太大了點兒,竟把飛蝶令交給你讓你冒充她的人,你混進神魔谷,想幹什麼?想為五觀三寺立功?要不是想拍定天公主馬屁?」   「不是。」雪槐忙搖頭,道:「我是聽赤髮魔女說你因救我而放棄神魔珠的事要受刑,所以。」   「所以你想來救我?」冷靈霜眼光一亮,細看著雪槐眼睛,道:「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神魔谷啊,三十六枝神魔上萬魔徒,你竟敢來救人,真是吃了天膽了。」   「我知道這是神魔谷。」雪槐點頭,道:「但小姐多次有恩於我,我。」   「原來是因我於你有恩。」冷靈霜打斷他話頭,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道:「雪槐啊雪槐,算我瞎了眼,自作多情。」霍地轉身,伸手向窗外一指,厲聲道:「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滾回天安定天公主身邊去。」   雪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發起脾氣來,又驚又急,忙道:「冷小姐,你——我。」卻不知說什麼好。   「什麼你我?」冷靈霜聲音更厲,道:「你是你,我是我,感恩圖報,哼,我做那麼些事,就是要你感恩的嗎?」   一路上雪槐也想過,冷靈霜多次幫他更捨命相救,內中情意大非等閒,只是不敢肯定冷靈霜一定就是愛上了他,但現在這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雪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道:「我——我。」   冷靈霜突地又轉過身來,兩眼幽幽的看著他,道:「雪槐,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是我長得不如你的碧青蓮,還是我對你還不夠好?」   「不是。」雪槐連忙搖頭,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我已經有了碧青蓮和狐女,還有夕舞,我愛的人已經很多了,這對你不公平的。」   「夕舞?」冷靈霜哼了一聲,似乎想說什麼,看一眼雪槐,卻又改口,道:「怕對我不公平,那麼說你還是喜歡我的,是嗎?」   「我——我。」她步步相逼,雪槐實不知如何應答,冷靈霜確是個極好的女孩子,他心中也不是完全沒有她的影子,但他不能見一個愛一個,這不僅是對冷靈霜不公平,也對不住碧青蓮三個。   冷靈霜眼光火辣辣的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忽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晚裝寬大,手這麼伸出來,袖子褪下去,兩隻光光的手臂便如兩節軟玉,發出一片恍眼的白。事實上如果雪槐眼光略往下看,還可以看到冷靈霜鬆開的晚裝領口裡淡黃的抹胸,和抹胸緊裹著的少女豐挺鼓凸的胸乳。   這是一個讓人心血沸騰的情景,而冷靈霜的話更讓雪槐心臟狂跳。   「說吧,說喜歡我吧,我不要公平,只要你喜歡我就好。」她靠得是如此的近,雪槐幾乎能感覺到她眼光的灼熱。   「我不想死,尤其不想給魔火天燈那樣的酷刑活活燒死,但如果你來找我僅僅只是為了報恩,那我寧願給燒死。」   「冷小姐。」   「叫我靈霜。」冷靈霜低叫,她的嘴靠得更近了些,急促的呼吸讓雪槐面龐有一種著火感覺。   第四十二章   「但如果你是因為喜歡我捨不得我而來,那麼我就跟你走,哪怕以後給萬魔追殺,遭受比魔火天燈更殘酷百倍的酷刑,我也絕不後悔。」   雪槐沒有選擇,略一遲疑,點頭道:「是,靈霜,我也喜歡你,趁著天還沒亮,我們快走吧。」   「別急啊,急什麼?」冷靈霜低叫:「你喜歡我,難道不吻吻我嗎?就算刀架到脖子上,吻吻情人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她的呼吸越來越熱,嘴也越來越近,在雪槐還沒來及反應之前,她的唇已如鉻鐵般落在了雪槐嘴唇上,隨即便緊緊的吸住了,她的手也同時箍緊,豐滿的雙乳緊壓在雪槐胸膛上,帶著讓人心血沸騰的綿軟。   雪槐能感覺到她愛的狂熱,那是燃燒了整個生命的激情,他的心不能不融化,他伸出手,反摟著冷靈霜。   好一會兒,雪槐掙開唇,看著冷靈霜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否則天大大亮只怕就沒那麼方便了。」   「好。」冷靈霜點頭,環在雪槐脖子上的手卻突地下壓,一縷靈力發出,一下子制住了雪槐的大椎穴,雪槐身子立時僵硬。   她這舉動突如其來,雪槐沒有防備,又驚又急,叫道:「靈霜?你這是做什麼?」   冷靈霜雙手還是環著他的脖子,火辣的眼光卻轉化為萬縷柔情,搖了搖頭,道:「槐哥,闖不出去的,我身子雖然是自由的,但房子周圍有禁制,我只要離開這房子,立刻會驚動他們,而以我兩人之力,也絕對無法硬闖出去。」   「那你剛才說可以跟我走。」雪槐又驚又怒。   「如果不逼你,你會吻我嗎?」冷靈霜眼中露出一點小小的得意,隨即眼光一緊,深情的看著雪槐道:「槐哥,可能你到現在還在迷惑,我到底是時候喜歡上你的,我也知道你只是在溥衍我,但不論怎樣,對我來說,有此一吻,此生足矣。」說著伸手,去雪槐懷中掏出赤髮魔女的飛蝶令,道:「赤髮魔女膽子也真大,此事一旦洩露,便是通天之禍,她雖了得,也絕無法對抗整個魔門。」雙掌一合,真力發出,飛蝶令立化為玉粉。   冷靈霜復向雪槐光頭上瞟了一眼,撲哧一笑,道:「你剃光頭的樣子還蠻可愛呢。」說著轉身,去旁邊櫃中取一掛假髮,粘在了雪槐頭上,左右一端相,點頭道:「行了。」眼中忽又露出萬種柔情,雙手環了雪槐脖子,去他唇上深情一吻,隨即將頭伏在他懷中,低聲叫道:「槐哥,槐哥,槐哥。」   她這麼柔聲低叫,叫得雪槐心中發酸,急道:「靈霜,你到底什麼意思?難道你真的沒有辦法出去嗎?」   「是的。」冷靈霜抬頭看他,搖搖頭,道:「我是出不去的,你很了不起,但也千萬別小看了魔門,就此忘了我吧,槐哥。」說著轉身出房,雪槐叫也不應,只聽她在房外吩咐道:「把這人送出谷去,就說是府中下人,犯了事,押回端陽國做苦役,明天早上可解開他穴道,讓他自去。」   聽著她話雪槐明白了,她自己出不去,又擔心雪槐不肯走,所以制住他把他做犯事的下人送出去,心中即感動又著急,可身不能動,叫又不應,半點辦法也沒有。   房外進來兩條漢子,將雪槐扛出去,放到一匹馬上,冷靈霜卻再不露面,顯然是怕雪槐多話,兩條漢子各騎了馬,扯了雪槐的馬直到谷口,照冷靈霜的話說了,谷口守衛果然不起疑心,剛命放行,身後忽傳來喝聲:「不要放走奸細。」   聲落,過來一群武士,手中舉一個令牌道:「奉右使令,將奸細帶神魔堂問話。」不容分說,帶了雪槐就走,送雪槐的兩條漢子無力阻攔,急奔向冷靈霜居所。   雪槐被帶回,心中卻是即驚又喜,驚的是魔門對冷靈霜果然是盯得很緊,喜的是只要能呆在神魔谷,就總會有希望,他真的不甘心就這麼離開神魔谷而聽任冷靈霜受刑,至於自己給押回神魔谷會有什麼後果,卻沒有去想。   到神魔殿,寬大的石階上去,是一個巨大的石牌坊,上寫四個大字:有魔無天。字體古拙,氣勢張揚。牌坊後,是一條極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便是神魔殿的正殿,進門,迎面是一塊巨大的照壁,上面也有四個大字:唯我獨尊。字極大,渾渾然真有獨霸天地之勢。照壁後甬道盡頭便是神魔堂。   「不愧萬古魔門之名,氣勢果然張狂。」雪槐暗暗點頭。   進神魔堂,但見正中一張金交椅,下面五把椅子,左二右三,這時左邊第一把椅子空著,其它四把椅子上都坐了人,左邊第二把椅子上坐的是一個黑衣老者,乾枯精瘦,老眼微咪,卻是銳光逼人。右首三把椅子上,也是三個黑衣漢子,年紀看上去比那老者要顯得年輕,也是各具異象,第一個臉紅,第二個臉青,第三個最怪異,手特別長,坐在那兒,垂下的左手竟挨到了地面。   赤髮魔女和雪槐說過魔門中人物,但說得不細,因為她自己也是多年未回魔門了,許多消息也只是從魔門秘信中來,只知道個大概,例如人名知道,長什麼樣就不知道,但現在雪槐看了四人座次,立刻便可對上名號,左首那老者,當是魔門右使肖智,右面三條漢子,依次當是刑天壇壇主楊九勾,斬神壇壇主趙滅,戳鬼壇壇主陰無主。至於正中那把金交椅,自然是天魔之位,天魔空缺,椅子自也便空著。   看雪槐給帶進來,肖智四個眼光一起看過來,一看四人眼光,雪槐便知道赤髮魔女當日的感概不假,魔門確也是元氣未復,這四人中沒有一個頂尖高手,玄功最高的應是肖智,只怕也高不過冷靈霜去,楊九勾三個則肯定不如冷靈霜,可以說,單打獨鬥,四人中沒一個是雪槐對手,但魔門的可怕在於它的整體實力,三十六枝神魔中或許找不出一個頂尖高手,但類似於法一九葉道人那樣的一流高手或能挨著一流的邊的好手,卻幾乎每一門都能找個把出來,而這樣的一流高手,只要三個聯手,打敗雪槐綽綽有餘,今日魔門的實力,已遠遠強於五觀三寺。   雪槐雖不怕,但也知不可大意,收斂靈力,更不與四人眼光相對。   肖智哼了一聲,厲聲道:「你叫什麼名字?老老實實交代,否則魔門酷刑下,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聲未落,風聲起,冷靈霜聲音遠遠送將進來,道:「他叫冷池,是我府中下人,犯了事送回端陽處置。」說著人已到了堂中,一臉怒意的看向肖智道:「我雖犯事,但處置自己府中下人的權力還是有吧?你們帶了他來,到底什麼意思?」說著一把抓著雪槐左手,喝道:「來人,給我把他帶走。」她這左手一抓,其實暗送靈力,解開了雪槐被封著的穴道。   「慢著。」肖智一聲暴喝,隨即嘿嘿兩聲陰笑,看著冷靈霜手道:「咱們冷左使對下人可真親熱,纖纖玉手竟去拉下人的手,只怕這下人不是下人吧?」   雪槐再想不到這老傢伙眼光這等毒辣,心中暗罵,但穴道已解,心中便吁了口氣,殺氣暗凝,不論魔門實力有多強,想要他死,絕對要付出代價。   冷靈霜自也知道這樣會惹肖智幾個生疑,但她不敢冒險,必要解開雪槐穴道,這時鬆開雪槐的手,強爭道:「肖右使,我敬你年紀比我大,說話卻請自重,他不是我府中下人,那你到告訴我他是什麼人?」   「情人。」肖智銳目直視著她,喝道:「他便是你為之不惜背叛魔門的雪槐。」   冷靈霜一驚,心神急凝,叫道:「你有什麼證據?不會就是因為我拉了一下他的手吧?那也太可笑了。」   「你冷左使肯伸手去拉的年青男人的手,這個人會是什麼人,不要說誰都明白。」肖智陰笑:「不過你即然要證據,那我就給你。」說著輕輕擊掌,喝道:「冷管事,出來吧。」   隨著他話聲,旁邊側門出來一人,卻是冷靈霜的管事冷易,冷靈霜又驚又怒,厲聲喝道:「冷易,你敢背叛我。」   冷易給她喝得一縮頭,肖智卻叫道:「不是他背叛你,而是你背叛了魔門,冷管事,不要怕,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一切有我給你做主。」   「是。」冷易不敢再看冷靈霜,轉頭看向肖智和楊九勾幾個,道:「小人奉右使令,監視小——冷左使,昨夜聽得這人摸進冷小姐閨房,原來他就是冷左使的情人雪槐,聽得冷左使因背叛魔門要受刑,想來帶冷左使走,但冷左使知道走不了,所以點了他穴道讓人把他送出去。」   「原來冷左使這麼公然拉拉扯扯的是給他解穴呢。」肖智嘿嘿笑,道:「倒是老夫走眼了,冷左使,你還有何話可說?」   「右使出到如此卑鄙的手段,賣通我的下人來污陷我,我確實無話可說。」冷靈霜冷笑。   肖智眼光一凝,叫道:「冷易所說句句是實,如何是污陷?」   「句句是實?」冷靈霜哈哈大笑,轉眼看向楊九勾三個,道:「三位壇主,我想問一句,外人有沒有可能混進神魔谷?」   楊九勾三個相視一眼,楊九勾道:「基本上沒有這個可能。」   雪槐一直冷眼旁觀,早就覺得楊九勾三個對冷靈霜似乎遠要比肖智好得多,這時暗暗點頭,想:「看來主要是這姓肖的想要對付靈霜,其他人只是限於教規,本心裡並不想對靈霜不利。」   看楊九勾三個搖頭,冷易急叫道:「他是用赤髮魔女的飛蝶令冒充飛蝶門的人混進來的。」   「什麼?」楊九勾三個一齊變色,楊九勾叫道:「赤髮魔女還活著嗎?」冷靈霜則是哈哈大笑,叫道:「這話更沒邊了,先不說赤髮魔女是否還活著,就算活著吧,赤髮魔女會把飛蝶令給他?赤髮魔女有這個膽子嗎?他跟赤髮魔女又是什麼了不得的關係,赤髮魔女要這麼幫他?再進一步,就算赤髮魔女有這個膽子吧?則他即有飛蝶令,能進來自然也能出去啊,用得著我來把他扮下人送出去?」   「這中間漏洞確實太多。」陰無主點頭,看向冷易,道:「你說有飛蝶令,飛蝶令現在在哪裡?在他身上嗎?」   「沒有。」冷易臉上變色,搖頭道:「冷左使很聰明,預先把飛蝶令毀了,所以——?」   「所以什麼?」冷靈霜厲聲頓喝:「根本就沒有飛蝶令,一切都是你胡編的。」   冷易給她厲聲一喝,嚇得腳一軟,撲通跪倒,叫道:「小人所說句句是實啊。」   「這件事很簡單。」肖智冷笑,看向楊九勾三個,道:「有沒有人持飛蝶令進谷,查一下記錄就知道,若沒有,自是冷易說謊,若有,那就問接待的管事,看這人住在何處,然後把他找來,如果能把這人找出來,則一切都是謊言,老夫自然給左使賠罪,若找不出來,嘿嘿,活人不會飛了,那冷易說的一切就都是真的,持飛蝶令進谷的,便就是他了。」   「這話有理。」楊九勾三個一齊點頭。   「我看不必找了。」冷靈霜搖頭。   「怎麼?」肖智看向她:「這麼說你是認了?」   「認什麼認?」冷靈霜冷笑,看向楊九勾三個,道:「三位從冷易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來,肖右使一直在暗中算計我,他即然可以安排個冷易,難道就不能預先安排個飛蝶門的人?當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飛蝶令的,但肖右使大才,這點想來難不住他,然後再安排那人易容改裝,這麼大一個神魔谷這麼多人,隨便一混,到哪兒去找,栽到我身上,我又怎能說得清?算了,我也不說了,要怎樣,諸位看著辦吧。」說著泫然欲泣。   雪槐本有些擔心,想不到冷靈霜巧舌如簧,再拿出女孩兒家的眼淚做武器來博取同情,楊九勾三個果然就面有不豫之色,不由暗暗讚歎,想:「這肖智頗有智計,口才也來得,換了我是絕說不過他,靈霜卻堪堪是他對手。」   肖智眼見處於下風,又急又怒,看著楊九勾三個叫道:「如此鐵證,她卻還在狡辯。」   「我如何狡辯了。」冷靈霜反駁:「事實就是這樣。」   「好了好了,兩位不必再爭了。」一直未開口的趙滅舉手止住兩人,道:「要證明這人是不是雪槐,其實很簡單,據魔門秘信,雪槐是當年萬屠玄女的傳人,萬屠玄功純是一股殺氣,非常好辨認,請執法長老來,打他一掌,真假立辨,除非他不運功相抗,但在執法長老手底不運功相抗,那可是自己找死了。」   「這主意好。」肖智擊掌,冷靈霜卻尖叫道:「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趙滅看向她。   「他。」冷靈霜咬牙,腦中急轉,想不到言辭應付,強爭道:「他只是我府中一個下人,如何受得了執法長老一掌,那不是白送了他性命,他雖犯事,罪不致死。」   「不會。」趙滅搖頭,道:「執法長老自有分寸,一察覺他身上功法不是萬屠玄功,自會收手。」   冷靈霜還要爭,雪槐開口道:「小姐,不讓他們打一掌,他們是不會死心的,就讓他們打吧,事實勝於雄辨。」他看著冷靈霜,冷靈霜也看著他。冷靈霜知道雪槐只學過萬屠玄功,真的除非是不運功相抗,否則只要一運功,執法長老便可察覺,然而她看雪槐眼中充滿自信,一時驚疑不定,道:「那你要小心,執法長老的搜魂手驚神泣鬼,可絕不是說著玩的。」   雪槐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他這麼信心十足,冷靈霜只好不再開口,心中卻更加疑惑,因為她並不知道雪槐看過星圖的事。   這時執法長老被請了進來。執法長老姓鐵名心,在魔門有黑面神之稱,一是他確是一張黑臉,二則是形容他執法無情,不賣任何人的面子。雪槐只看他眼神,便知道他功力不在冷靈霜肖智之下,強於楊九勾三個。   執法長老論職位不如冷靈霜五個,但地位特殊,所以趙滅對鐵心十分客氣,道:「鐵長老,請你打他一掌,看他身上功夫是不是萬屠玄功,還請把握分寸,若不是,便不要傷他性命。」說到這裡看一眼雪槐,又補一句:「若他不運功相抗想混過去,你也不必留手。」   他這話明顯帶有威脅的味道,卻不知剛好嚇不著雪槐,雪槐心底低哼一聲,想:「我偏就不運功相抗,卻還就要嚇你一跳。」看著鐵心走過來,當下垂目凝神,在腦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圖。   「小子小心了。」鐵心低喝一聲,右掌一提,霍地大了一倍,隨即一掌當胸擊來,雪槐全不看他手掌,只加力回想三十六幅星圖,但叫他想不到的是,不論他怎麼用力去回想星圖,對著鐵心掌力,三十六幅星圖卻沒有一幅變亮,而鐵心一察覺他沒有運功,低哼一聲:「小子敢不運功相抗。」掌力如怒滔狂湧,直摧過來,雪槐卻猶不死心,腦中閃電般將三十六幅星圖過了一遍,還是不起反應,掌力擊實,打得他身子急飛起來,五臟俱裂,半空中鮮血狂噴。   雪槐身子給打飛,神智暫時未失,腦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想:「星圖兩次救我,果然都不是它本體有靈覺,會主動想救,而是我在生死關頭不知如何誤打誤撞觸發了玄機,這次有意去想它,反是不靈了。」昏過去之前,眼角看到冷靈霜急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向外急闖出去。   「靈霜帶著我,絕闖不出去。」這個念頭鉻在雪槐腦子裡,恍似暗夜的燈火,便是在昏迷中,也始終未曾有片刻斷絕,不知過了多久,雪槐終於給這個念頭喚醒,未睜眼,耳中便聽到一個細而尖利的聲音道:「救他一命不難,但我有一個條件。」   隨即是冷靈霜的聲音,帶著極大的焦慮,道:「什麼條件,請說。」   「你的身子。」那個聲音發出陰笑聲,道:「我要你的身子。」   聽了這幾句對話,雪槐明白了,冷靈霜帶著他竟闖出了神魔堂,到了一個不知什麼地方來求人相救,而這人卻趁勢要脅,竟然想要污辱冷靈霜,雪槐勃然大怒,急要睜眼怒喝出聲,才發覺眼皮是如此的重,就像給萬斤膠水粘著,根本睜不開來,更別說張口出聲,全身上下從手到腳,全是僵硬木的,沒有一點感覺,他神智雖已甦醒,卻像是在身體上飄著,而身子更像是在千里萬里之外,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要知鐵心這一掌,實在不是鬧著玩的,若非雪槐護體玄功有成,雖不運功,生死關頭,護體玄功還是下意識的起了一部份作用,加之他體內還另有一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力量,終於護住了他心脈,未被打斷,但心脈雖未斷,也僅餘一線生機,而且鐵心這搜魂手十分怪異,打傷人後,還能留在敵人體內制人脈絡,雪槐全身僵硬麻木,不僅是傷,也是鐵心的搜魂手在做怪。察知自身傷勢,雪槐又驚又急,幸虧神劍靈力一召便至,當下急借神劍靈力療傷,同時便借劍眼看出去。   但見所在處似是一個洞子,不很大,洞頂有不知名的珠子發著微光,照得洞中似明似暗。洞子中央,有一根黑色的柱子,高數丈,直到洞頂,粗約合抱,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一條似蛇非蛇蛇身人首全身赤紅的怪物,在柱子上不停的鑽上鑽下,有時從上面的窟窿鑽進去,卻從下面的窟窿鑽出來,兩眼如豆,在冷靈霜身上掃來掃去,嘴中不時發出尖利的怪笑,邊笑,口中邊流出涎液。雪槐不知這是什麼怪物,只是看一眼便覺得十分噁心。   冷靈霜站在柱子前丈許外,雪槐能看到她的側面,聽了這怪物的話,冷靈霜一臉驚怒,叫道:「魔心蜮,你不屬魔門,但久居神魔谷地心,我們卻從未找過你的麻煩,我先祖和我在左使任上,更從未虧待過你,現在我落難,你怎麼可以這麼趁勢要脅我?」   「原來這噁心玩意叫魔心蜮?」雪槐暗暗凝思:「看來這裡還是神魔谷,只是在神魔谷的地底下。」   魔心蜮一陣陰笑,道:「冷左使,你和你先祖對我確實不錯,但你知不知道,每次當我在暗處偷看著你驕傲的抬著頭挺著胸處理事情的絕世風姿,就全身發火,我曾無數次的幻想,你能像這根柱子一樣,讓我光溜溜的纏著你,在你身上鑽來鑽去,讓你扭動,讓你叫。」   「住嘴。」魔心蜮越說越不堪,冷靈霜終忍不住,尖叫著打斷了他。   「別嫌難聽。」魔心蜮淫笑:「等給我鑽上一次你就美了。」   「你休想。」冷靈霜厲聲怒喝。   「我打不過你。」魔心蜮陰笑:「所以平日我只能幻想,但今日時來運到,你非答應我不可,因為只有我能救你的小情人。」   冷靈霜雙手掐緊,全身顫抖,卻似乎猛地下了決心,抬眼看著魔心蜮道:「你真的一定救得了他?」   第四十三章   「當然。」魔心蜮用力點頭:「你知道的,地心乳生死人而肉白骨,你的小情人只剩一口氣,除了地心乳,什麼東西也救不了他,而這世間,惟有我能鑽到地心取地心乳出來,所以也只有我能救他,答應了是吧,快點,把衣服全部脫光,過來抱著柱子,快啊。」   「你如果救不了他,我會叫你生死兩難。」冷靈霜一咬牙,伸手脫衣,雪槐整個人幾乎要爆炸開來,但他受傷實在太重,而鐵心搜魂手的玄功又過於強悍,他心脈雖已得到加強,心脈以外,所有經脈仍給搜魂手的玄功塞得滿滿的,全身上下,從眼到嘴,從手到腳,莫想動得分毫。   難道就這麼看著冷靈霜受辱?不能,絕對不能。但有什麼辦法呢?雪槐瞬時間將學過的東西全部試了一遍,只要能開口,或者哪怕手能動一動,引起冷靈霜的注意,告訴她自己其實死不了,冷靈霜就不必受辱,但沒有用,無論是長眉老人援他的七咒還是萬屠玄功或是神劍靈力,都無法衝開鐵心的搜魂手玄功。   而冷靈霜已解開上衣,然後是抹胸,解下抹胸時她用手罩著雙乳,但隨即就死心的放開了。   上次冷靈霜衣服被水打濕時,雪槐曾看過冷靈霜濕衣下雙乳的模樣,然而今日無遮無掩的看過去,他才知道冷靈霜的雙乳到底有多美。冷靈霜的雙乳圓潤豐盈,大而尖挺,乳尖殷紅如豆,在昏暗的珠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這是一對能讓任何男人神魂顛倒的絕世尤物。   魔心蜮的腦袋從柱子上遠遠伸出來,雙眼鼓凸,一眨不眨的盯著冷靈霜雙乳,紅舌頭從嘴裡搭出尺餘,讓人噁心的涎液不絕滴下。   冷靈霜雙手伸向裙子。   雪槐全身血氣若沸,猛地將神劍靈力全部注入心脈中,念動金剛咒,催動神劍靈力從心脈中猛衝出去。在經脈不通的情況下這麼運勁強衝,非常危險,一個不好,塞住的經脈衝不開,心脈卻會炸裂。但雪槐寧可心脈炸裂,寧可死,也絕不能眼看著冷靈霜受辱。   心脈剎時間急劇脹大,心痛若絞,但雪槐仍是催動神劍靈力不絕猛衝,他幾乎可以肯定,心脈絕對無法承受足以衝開淤塞經脈的脹力而炸裂,但他也絕對肯定,心脈炸裂的響動一定會驚動冷靈霜回頭,當冷靈霜看到他死了,也就不必再去求魔心蜮了。   想明白這一點,雪槐再度加力,便在心的劇烈痛疼讓他接近昏迷時,左臂封印下突地有一股力量急劇跳動起來,似乎便如一隻籠中的猛獸,咆哮著要破籠而出。   雪槐腦中突地現出一點閃光,他記得,上兩次星圖閃亮救他之前,左臂封印下那股神秘的力量都是這麼急劇跳動。   「難道是左臂下這股神秘的力量呼喚來的星圖的力量?」這個念頭在雪槐腦中閃電般掠過,不及多想,急在腦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圖,到第五幅星圖時,星圖突地一亮,同時間身子一空,又生出獨立曠野寂對星空的感覺,當這種感覺消失,雪槐重又能感知到自己身子時,鐵心留在他體內的搜魂手玄功早已蹤影不見,傷勢也全好了,全身靈力暢通無阻,而這時冷靈霜的裙子已經解下,手正伸向最後的一條小褲。   雪槐一聲怒吼,聲起時背上青鋼劍已在手中,聲未落魔心蜮一個腦袋已給他劈為兩半,污血飛濺。   「槐哥。」這變故突如其來,驚喜之下的冷靈霜完全呆住了,看著雪槐,竟不知遮掩赤裸的雙乳。   「靈霜。」雪槐眼中含淚,伸手將她半裸的身子摟在懷裡,顫聲道:「雪槐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麼對我?」先前多次相幫兩次相救,雪槐感激,他可以因報恩而為冷靈霜捨命,卻說不上頃心相愛,直到這件事,雪槐的心才真正被震撼,冷靈霜也在這一刻,真正的鉻印在了他心裡,永不可磨滅。   當身子被雪槐的大手摟著,冷靈霜才意識到自己是半裸著的,身子一掙,不過隨即就不動了,抬眼看向雪槐,道:「槐哥,你的傷怎麼突然就好了,是怎麼回事?」   「我曾在東海桃花島的照心神鏡中看過三十六幅星圖,星圖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多次救我。」雪槐伸手輕撫冷靈霜俏巧的小臉,愛憐的道:「靈霜,下次再不可這樣了,無論我有什麼事,你都要珍惜自己,記住了嗎?」   他如此柔情叮囑,冷靈霜心中大是感動,輕輕點頭道:「記下了。」這麼說著,身子突地一顫,竟不絕的發起抖來,全身上下更沒有半點力氣,如果不是雪槐抱著,一定會軟癱下去,眼淚更是噴湧而出。   雪槐大吃一驚,急將她整個身子全抱在自己懷裡,叫道:「怎麼了?靈霜,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冷靈霜搖頭,但身子卻仍是不停的發抖,雪槐瞬間明白了,冷靈霜這是事後害怕。很多人都是這樣,面對厄運時一無所懼,事後回想,卻往往情不自禁的發抖,心中更是愛憐,緊緊的抱住她,柔聲安慰:「好了,靈霜,沒事了。」   好一會兒,冷靈霜才漸漸鎮靜下來,眉頭一凝,看向雪槐道:「他們快搜到這裡來了,我們快走。」剛要起身,才想起自己仍是半裸著的,臉一紅,叫道:「閉上眼睛,不許偷看啊。」   雪槐將她橫抱在懷裡,她一雙雪乳近在眼前,她不說,雪槐還真想到去看,這麼一說,下意識就看了一眼,臉一紅,慌忙閉上眼睛。   冷靈霜爬起來穿上衣服,水靈靈的大眼睛去雪槐臉上一溜,撲哧一笑,道:「好了,睜開眼睛吧。」   雪槐依言睜眼,四目相對,冷靈霜忽地瞪眼叫道:「你臉為什麼發紅,偷看我了是不是?」   「沒有。」雪槐急叫。   「真個沒有?」冷靈霜一雙眼睛瞪得更加大了。   「真個沒有。」雪槐偷眼看向冷靈霜,不知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四目相對,冷靈霜眼珠子一轉,忽地湊過來道:「那你為什麼不偷看?」說著雙手叉腰,將一雙豐乳高高聳起,直對著雪槐,道:「我不如你的碧青蓮好看嗎?還是我的雙乳沒有她的生得好?以致讓你連偷看的興趣都沒有?」   雪槐嗔目結舌,再想不到一個女孩子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但一看冷靈霜眼光,忽地明白了,冷靈霜是在捉弄他呢,靈機一動,道:「對男人來說,女人的乳房生得好不好,光看是不能做出結論的,還要摸一摸才行。」說著雙手急伸,摸向冷靈霜故意高聳到他眼前的豐乳。   冷靈霜確是想捉弄捉弄雪槐,卻沒想到雪槐真個會伸手,立時尖叫一聲,急跳開去,到丈許外要笑不笑的斜瞟了雪槐道:「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原來也這般不老實。」   雪槐也斜眼看她,微笑道:「這就叫不老實了,告訴你,不老實的時候還沒來呢。」   冷靈霜臉一紅,扳起臉一頓足道:「你敢。」但一張臉卻怎麼也扳不住,終於咯咯嬌笑起來,背轉身,伸出手道:「現在老老實實的,跟我來。」拉了雪槐的手,急掠出去。   雪槐拉著她柔軟纖細的小手,柔情無限,想:「她是這麼美麗聰慧,我一定要保護她,絕不容任何人傷害她,更不能讓她去受那魔火天燈的酷刑。」心中豪情狂湧,殺氣激增,當下運劍眼看將出去,發現置身之處在神魔谷西端地底,而上面,無數魔門中人正持刀執劍,四下搜索,搜的當然是他和冷靈霜兩個。看了上面情勢,雪槐對冷靈霜道:「現在上面到處是人,你打算怎麼出去?」   「神魔谷四面都有極為靈異的魔鷹警戒守護,任何人想進出神魔谷,都絕逃不過魔鷹的眼睛,我們也一樣,只要一現身靠近崖壁,立即會被魔鷹發現,魔鷹一共有六隻,體形龐大且曾受魔咒訓練,極為難鬥,就算我兩個不怕,但只要纏得一刻,谷中護法長老和肖智等便會蜂湧而至,所以我說若硬闖,無論如何都出不了神魔谷,但神魔谷還有幾條藏在地底的陰河溶洞可以進出,其中一條洞口的守衛叫曾子丹,是我家世交,一直拿我當女兒看,我求求他,只要他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就可悄悄的溜出去。」冷靈霜說到這裡,面前已出現一條地底陰河,當下兩個借水遁急掠。   這條陰河果然直出神魔谷,未到洞口,雪槐劍眼便看見洞口崖壁上盤膝坐著一個老者,且他劍眼一掃過去,這老者立時發覺,因為他感應到了這老者靈力的波動,且靈力不弱,想來也是,這種守著一方出口的人,必是魔門中的高手,然而直到雪槐和冷靈霜到了洞口,這老者也一直沒有睜開眼睛,更未起身。不要說,這老者必是曾子丹,故作未覺,自是故意要放冷靈霜兩個出去。   冷靈霜一看曾子丹閉目瞑坐,自然知道曾子丹的意思,也不吱聲,只是拉著雪槐跪倒,盈盈一拜,起身方要掠出,雪槐卻一把拉住她,搖搖頭,道:「走不了了。」原來雪槐先以劍眼看出去,便在冷靈霜拉他拜倒時,崖頂上方掠下來一大群魔門高手,為首的是肖智楊九勾四個,同時雪槐也看到了魔鷹,那是一種翼展足有四五十丈的不可思議的巨物,鋒銳的利爪收在腹下,每一片指甲都有丈許長,色黑而冷,有若刀鋒,雪槐無法想像,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東西能硬接它一爪。飛臨崖頂的魔鷹一共有三隻,一隻在崖頂盤旋,另兩隻左右飛了出去,身軀雖龐大,轉則卻異常靈活,飛行速度更是奇快無比,想來也是,四五十丈長的兩隻翅膀,那一扇是多大的力量?雪槐估摸自己的遁術,絕對快不過魔鷹。   冷靈霜雖不像雪槐有劍眼,但靈覺也是十分敏銳,雪槐一說走不了,她立刻便感應到了崖頂掠下的大群魔門好手,她對魔門的瞭解遠在雪槐之上,知道這種情勢下確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了,一轉念間,突地撥出短劍,飛身而起,對著曾子丹胸口疾刺過去,這一劍勢勁力疾,竟是用了全力,同時對雪槐喝道:「槐哥,全力出手,殺了這忘恩負義之人,我們就可以衝出去了。」   她這舉動突如其來,雪槐一時間莫名其妙,不過隨即便明白了,她是明知走不了,所以製造曾子丹不肯放行的假象,以免曾子丹受牽累,曾子丹自也明白,他使一枝鐵尺,一尺格開冷靈霜當胸一劍,眼中卻滿是痛憐之色。   不容冷靈霜出第二劍,肖智等落在洞口,肖智大笑,道:「我說她必從這裡走,沒錯吧。」楊九勾則道:「但我也說過曾護法絕不會放冷左使走。」肖智掃一眼曾子丹,嘿嘿一笑,看向冷靈霜,道:「冷靈霜,束手就縛吧,你們走不了的。」轉眼看雪槐卓然而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叫道:「你小子的傷竟然好了,難道是魔心蜮給你服了地心乳?」再轉眼看冷靈霜,更疑,叫道:「不對啊,你還是處女啊,但你若不付出代價,魔心蜮怎肯替你去取地心乳。」   「你慢慢猜吧。」冷靈霜冷笑一聲,一拉雪槐的手,道:「槐哥,我們退。」   聽了她話,趙滅大叫:「他果然是雪槐。」雪槐為鐵心一掌打傷,但沒有運功,鐵心便看不出他身上到底是什麼功夫,雖然冷靈霜救走雪槐的舉動十分可疑,但仍然不能定論。   冷靈霜回頭,一臉傲然,道:「現在我也不瞞你們了,他確是我的槐哥,也只有我的槐哥,才敢為自己心愛的人獨闖神魔谷。」   肖智冷笑一聲,道:「那就一起死吧,追。」借水遁急追進來。   冷靈霜拉了雪槐急退入神魔谷,方現身,便聞頭頂魔鷹尖聲長叫,雪槐抬頭看,但見頭頂上空一隻魔鷹高高盤旋,遠處還有魔鷹在飛過來。冷靈霜道:「這是魔鷹在示警。」轉頭看向雪槐,搖搖頭,道:「槐哥,沒有辦法的,我們無論如何都是出不去的。」   雪槐劍眉上揚,道:「不要灰心,靈霜,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你跟在我身後,看我殺一條血路出來。」   「實力過於懸殊,不行的。」冷靈霜搖頭,道:「況且他們終和我出身同門,我也不想你和他們血拼。」說話間肖智等已追了出來,而在魔鷹的指示下,魔門高手也正源源而來,肖智狂笑,道:「冷靈霜,早說你逃不了的,不要再垂死掙扎了吧。」   「投降?休想。」冷靈霜冷眼看著他,道:「我背叛魔門,甘願受任何刑罰,但槐哥不行,他是我的,我絕不容別人碰他一下。」一拉雪槐,道:「槐哥,跟我走。」飛身急掠。   雪槐不知她心裡到底怎麼打算,只好跟著她走,掠出十餘里,到了一處高崖前,崖下一個大洞,頗為玄異,裡面似乎蘊藏著一股巨大的力量,雪槐運劍眼看,竟是看不到底。這時身後的肖智大叫:「他們要進化魔洞,攔住他們。」前方這時已另有魔門高手飛掠而來,聞聲加速撲近。   冷靈霜拉著雪槐本來已到洞口,卻忽地住腳,橫劍回身,冷眼掃向撲過來的群魔,喝道:「誰敢過來。」她這一喝,凜然生威,撲過來的群魔一齊住腳,面面相窺,竟無一人敢衝上來。   肖智一群人這時已經衝近,怒叫道:「冷靈霜你好大膽子,這個時候還在發狂。」   「不是我狂。」冷靈霜下巴微抬,掃視群魔,道:「你們該看得出來,我槐哥身上的功力,遠在你們任一個之上,若我和他聯手,即便衝不出去,這神魔谷中也一定血流成河,但你們是我同門,我不想讓我槐哥和你們動手,卻絕不是怕你們。」   她這話出口,包括肖智在內,無一人吱聲,群魔都是眼光如炬,自然看得出雪槐功力非凡,而冷靈霜功力在神魔谷中也是算一算二,否則這等年紀如何做得了執香左使,她若和雪槐聯手大開殺戒,群魔必定死傷慘重。   眼見群魔側目,雪槐暗暗點頭,想:「我的靈霜不僅僅是聰慧刁鑽,真個放下臉來,還真有幾分殺氣呢。」   冷靈霜這時卻轉眼看向他,道:「槐哥,我不想傷害他們,就只好委屈你吧,誰叫你是我心愛的人呢,你不會怪我吧。」   她這話裡,情深似海,雪槐心中感動,握緊她的小手,點頭,道:「一位前輩曾和我說,為情而死,化蝶雙飛,靈霜,我們生死在一起,不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為情而死,化蝶雙飛。」冷靈霜眼中有彩虹亮起,低叫道:「槐哥,來吧,生生死死,靈霜永和你在一起。」說完轉身,帶著雪槐直向洞口射進去。   一進洞,雪槐立即便感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身子,那情形,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猛一把抓住了他,往裡死命攥進去,那力量之大,讓雪槐完全的不由自主,只聽耳邊嗚的一聲風響,身子已重重的給摔在了地上,但見置身之處,是一個巨大的洞子,但還沒等他看清楚洞子裡都有些什麼,冷靈霜已猛撲到身上,吻住了他的唇,雙手更死命的箍住了他的脖子。   這一吻,比先前那一吻更加火熱,雪槐這時的心境也不同,先前主要是想哄冷靈霜跟他出去,內心其實頗為勉強,但這會兒心中卻已有真愛,自也真情回吻,正自如醉如癡,卻突地覺得不對,面頰濕濕的,冷靈霜似乎在流淚,急掙開嘴唇,沒錯,冷靈霜果然是淚流滿面。雪槐大驚,急道:「靈霜,怎麼了?為什麼哭?」   「槐哥。」冷靈霜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道:「槐哥,我不想就這樣和你一起死去啊,我想你永遠這樣吻我,吻一百年,一千年,我還想給你生兒育女呢,我真的捨不得你啊。」   她這話讓雪槐有一剎那的迷糊,道:「我們還沒死啊,難道我們現在已經死了,但我怎麼沒一點兒感覺?」   「我們現在是沒死。」冷靈霜搖頭,道:「但我們很快就要死了。」   雪槐明白了她的話,道:「你是說我們會死在這個洞子裡?」說著回頭看向洞口,卻突地發現一樁奇事,他竟看不到洞口,不可能,剛剛摔這一下,雖然身不由己,但大致有多遠還是感覺得到的,絕不會超過十丈,而且沒有轉彎,怎麼就會看不到洞口呢?正自疑惑,卻聽冷靈霜道:「不要看了,從裡面看不到洞口的。」   這話太怪了,雪槐轉頭,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從裡面就看不到洞口呢?」   冷靈霜微微歎了口氣,坐正身子,將臉上淚水擦了,然後雙手環了雪槐脖子,細看他臉,道:「槐哥,說真的,我一直認為你算不上美男子,但仔細看,其實還是挺耐看的呢。」   她不回答問題,卻突然說起了長相,雪槐暗暗搖頭,想:「她這小腦袋刁鑽古怪,真不知是怎麼想問題的。」便也伸雙手摟住了她腰,微笑道:「多蒙小姐誇獎,承情承情,不過小姐不會是愛其屋兼及屋上之烏吧。」   「雪將軍太謙虛了,確實是不難看嘛。」冷靈霜咯咯笑著,眼珠子亂轉,那意思是告訴雪槐,她說的是反話呢。   「好啊,敢說我長得難看。」雪槐摟著她腰的雙手輕輕一掐,冷靈霜立即笑得軟作一團,求饒道:「雪將軍饒命,小女子再不敢了。」笑了一陣,喘過氣來,去雪槐光頭一溜,卻又斜了眼道:「小和尚,說老實話,是你的碧青蓮漂亮呢,還是我漂亮。」   「這個嘛?」雪槐故意皺眉,道:「青蓮號稱天下第一美女。」話未說完,冷靈霜秀眉早已豎了起來,狠狠的道:「小和尚,你若敢說我沒有碧青蓮漂亮,那你就小心你的光頭。」   雪槐大好笑,卻故意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道:「你又要我說,又要威脅我的光頭,那還怎麼說?」   「哼,沒良心的。」冷靈霜伸指戳一下雪槐額頭,道:「碧青蓮就這麼好了,當著我面也不肯誇誇我,不過不要你誇我也知道,碧青蓮除了比我會拋媚眼,其它的還真不比我強。」說到這裡,又看向雪槐,道:「身材呢,她好還是我好,我可比她要高呢,腿也要長得多,腰嘛可能差不多,但我的。」說到這裡一轉口,要笑不笑的看著雪槐,道:「老實交代,你看過碧青蓮乳房沒有?」   這樣的話她也能問出來,雪槐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斜眼看冷靈霜小野貓一樣的眼神,心中暗哼:「小丫頭是故意在挑戰呢,哼,看我給你來個厲害的。」點了點頭,道:「當然,我不但看過,而且親過摸過,所以說你要和她比,就先得給我摸摸。」說著回手就摸向冷靈霜乳房。   冷靈霜先前冷眼斜視,像極了一隻向大狼狗挑戰的小野貓,但雪槐真個動手,她立即便軟了,急一把抓著雪槐的手道:「啊呀,不要,算她贏好了。」   她給雪槐抱在懷裡,雪槐一低頭,便可從她敞開的領口看到她大半邊雪乳和深深的乳溝,再經她這麼故意一挑逗,不免有些動火,呵呵笑道:「怎麼能算她贏呢,這不公平,來,讓我來給你們作個公平的對比。」另一隻手又繞回來。   冷靈霜尖聲嬌笑,眼見攔不住雪槐雙手,猛一下撲進他懷裡,緊箍著他脖子,在雪槐耳邊笑著軟軟的求饒道:「好哥哥,饒了霜兒吧,霜兒再不敢了。」   「不行。」雪槐故意唬起臉,道:「今兒個非弄清楚不可,不但要摸一摸,還要親一親。」   第四十四章   「啊。」冷靈霜羞得尖叫,更把一雙豐乳緊擠在雪槐胸膛上,求道:「好哥哥,饒了霜兒,要不過一會兒,過一會兒什麼都給你。」說到這裡,她身子卻突地一僵,雪槐緊摟著她,自然感覺得到,忙扶了她臉過來道:「靈霜,怎麼了?」   冷靈霜看著他眼睛,眼淚噴湧而出,哭道:「槐哥,我不要死,我真的盼望能和你相守百年千年,天天在閨房裡和你說情話兒。」   雪槐明白了她的心思,緊摟著她,道:「進了這洞子就真的再沒有辦法出去嗎?」說著轉頭看洞中情形。   洞子呈長條形,洞頂有寶珠,不顯黑暗,巨大的洞子裡,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十餘具風乾的殭屍,或坐或臥,姿態各異,洞子中部,有一個數丈方圓的水池,水極清,顯然出自地下的泉眼,但水並不溢出來,可能是另有暗洞出口。   見雪槐看洞中情形,冷靈霜坐正身子,卻搖了搖頭,道:「沒有辦法。」略整心神,道:「神魔谷有兩大秘洞,一是神魔洞,一是化魔洞。神魔洞內藏魔門最高機密,除了天魔和左右執香使三大壇主擁有進洞的秘訣,其他任何人也進不去,魔門所有的秘密典籍和檔案都藏在神魔洞裡,所有的秘密決議也全在神魔洞商議達成並發出。化魔洞與神魔洞相同之外在於都受過萬魔的誓咒,洞子本身擁有強大的魔力,不同之處則是化魔洞任何魔門中人都可進入,卻再不能從原洞口出來,剛才你看到了,從裡面再也看不到洞口,這是萬魔誓咒的應力,沒有人可以更改。」   「能進不能出,那這化魔洞到底是做什麼用的?」雪槐看向空蕩蕩的洞子,大是疑惑:「即是魔門兩大秘洞之一,不可能全無用處啊?」   「化魔洞當然有用。」冷靈霜點頭,道:「化魔洞和神魔洞其實是一個洞子,只是中間給石門隔開了。」說著冷靈霜指向洞子盡頭,雪槐順她指頭看去,果見洞子盡端是一扇門的形狀。   「在石門上,有一幅秘圖,上面繪著的是我魔門的最高絕學天星遁魔大法。」說到這裡冷靈霜一停,看向雪槐,道:「這就是化魔洞的功用了,凡我魔門弟子,只要有絕大的恆心智慧,在天魔缺位時,便可進入化魔洞,參悟石門上所繪的天星遁魔大法,一旦參透大法,便可推石門進入神魔洞,受萬魔禮拜,成為新一代的天魔。」   「原來是這樣。」雪槐看向那十餘具乾屍,道:「他們都是想參悟天星遁魔大法而進來的了。」   「是。」冷靈霜點頭,道:「這些魔門前輩,無論魔功智慧恆心毅力,無不是儕輩翹楚,深具自信,必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所以才奮身進洞,卻終是未能成功。」說到這裡她站起身來,走到最近的一具乾屍前,伏身下拜,道:「前輩雖不成功,但勇氣可佳,為的更是我魔門的振興,請受晚輩靈霜一拜。」   她一一拜過去,雪槐跟著走,到其中一具乾屍前,卻見地下寫得有字,寫道:「一年三個月後,所帶乾糧食盡,削左腿肉食之,一月後,左腿肉盡,乃削右腿肉食之,今日右腿肉亦盡多日矣,精氣衰竭,再不能凝神思索,死期不遠矣,死不可懼,只是不能參透大法,愧哉,悲哉,哀哉。」   雪槐駭然,看這人雙腿,果是皮肉盡去,只餘兩根光骨頭,又驚又歎,暗想:「竟削自己雙腿之肉延續生命來參悟大法,這人心性之堅忍,實是不可思議。」冷靈霜自也看到了地下的字,更是感概。   冷靈霜一一拜畢,帶雪槐到石門前,伏身一拜,站起來,看向石門,道:「這就是我魔門最高絕學天星遁魔大法了,近三千年來,還從未有一人悟透過,當年血魔鬧得天翻地覆,其實也未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否則他就不必練血魔解而求與正教好手同歸於盡了。」   「血魔也未能參透?」雪槐更是驚歎,看向石門,但見石門光滑如鏡,色作淡青,門上有一些線條和一些黑點,不成任何形狀,那種情形,打個比方,就好比一個頑童在一張紙上亂畫了一氣,最後還甩了滿紙的墨點。   雪槐又驚又疑又是難以置信,看向冷靈霜,道:「就是這個?」   冷靈霜秀眉微凝,似乎也對看到的難以置信,卻仍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魔門曾有兩位前輩悟透大法,推開石門進入神魔洞而成為天魔,所以絕不會錯。」   「真是這個?」雪槐瞪大眼睛,道:「但這都畫的什麼啊?」   「若任何人都能輕易看懂悟透,那就天魔滿地跑了。」冷靈霜說著拉住了雪槐的手,道:「槐哥,不要看了,你甚至不是魔門中人,不可能悟得透的,我可不希望我們最後的時光是讓你在這裡發呆。」   雪槐尤不死心,摸摸石門,道:「你說這石門就是化魔洞惟一的出口,要不悟透大法推開石門成為天魔,要不死在這洞裡。」   冷靈霜點頭:「是。」   「這石門難道不可以劈開嗎?或者鑽一個洞出來?不行嗎?」   「不可能的。」冷靈霜苦笑搖頭:「這並不是普通的石門,它可能並不厚,但卻受過萬魔的詛咒,帶有萬魔誓咒的應力,你再有通天的神通,一人之力也絕強不過萬魔的合力。」   「這麼厲害。」雪槐輕歎,猛地運起劍眼,對著石門看過去,他有經驗,對一些靈力特別強悍的地方,神劍劍眼從外面不能看進去,但從裡面往外面看,卻往往能看透。   然而這次他失望了,劍眼靈力發出,未能透過石門,而是給一股巨大而奇異的力量擋了回來。   冷靈霜察覺到了他靈力的波動,搖搖頭,道:「槐哥,不要試了,不行的。」說著轉頭看向洞子中部的水池,忽地鬆開雪槐的手,像小姑娘一樣雀躍著跑過去,在池邊拉著裙子轉了兩個圈子,叫道:「這水真清啊,我要洗個澡。」說著竟伸手脫起衣服來。   雪槐忙垂下眼簾,冷靈霜卻輕叫道:「槐哥。」   她這一聲輕叫是如此的蕩人心魄,雪槐心中一跳,抬眼看去,但見冷靈霜直視著他,雙頰暈紅,眼波如媚,雙手卻已脫了上衣,然後是抹胸,雙乳直跳出來。雪槐已是第二次看她豐乳,卻仍是呼吸一窒。冷靈霜的手毫不猶豫的伸下去,解開裙子,當淡黃的小褲落下,她絕美的身子便再無半絲遮掩,而在做著所有的這一切時,她一直在看著雪槐,那眼光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火熱。   雪槐已完全忘了呼吸,全身更像有火在燒。他看向冷靈霜眼睛,四道眼光有若實質,在無形的空氣死命纏繞。   冷靈霜慢慢退入水池。水池並不深,剛及她的乳房,雪乳在水波的蕩動下,更顯示出讓人心動魂搖的誘惑力。   「槐哥,脫了衣服,到水裡來。」冷靈霜的聲音帶著一種夢幻般的悠遠,卻又帶著一種烈酒般的熱力。   「來抱我,摸我,親我,用你全部的愛和力量,來愛我。」   這是一種直透靈魂的呼喚,它如著了火的烈酒,點燃了雪槐的生命。他脫下衣服,一步步走過去,冷靈霜有一剎那的害羞,垂下眼簾,但隨即便又抬了起來,她的眼光落在雪槐身體上,便如滾燙的火苗撩過。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雪槐躺在池邊,整個身子,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冷靈霜伏在他胸膛上,大半個身子還泡在水裡,偶然用腳打打水,清脆的水聲便在洞子裡久久迴盪。   「槐哥,想什麼呢?」冷靈霜抬頭看雪槐,聲音甜膩,像裹著一團蜜。   「什麼也沒想。」雪槐轉眼看她。   其實雪槐說的是假話,他在想,想怎麼出去,在最親密的狀況下感受了冷靈霜的溫柔嬌羞火熱,他更覺出冷靈霜的好,也生出了更多的憐愛,無論如何,他要帶冷靈霜出去,不能讓她生生困死在這化魔洞裡。但怎麼才能出去呢?另外的洞口肯定是沒有的,雪槐甚至試過了水池下的泉眼,盼望能把泉眼弄大些後借水遁出去,誰知一試,竟也有魔咒的應力,別說人,劍眼都透不出去。沒有路,只有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或憑實力破開魔咒的應力,前者雪槐沒去想,他自認不是天才,又從沒學過魔功,如此多的魔門高手都悟不透,他憑什麼?只有從第二點上打主意。雪槐身上的東西不少,首先就是左臂上與生俱來的被封印封著的神秘大力,他常有感應,但實在是不知道怎樣才能破開封印,將那受過戰神與魔神雙重祝福的神秘大力放出來。其次則是那三十六幅星圖,星圖亮起時,確實玄異驚人,可現在雪槐知道了,一定要在生死關頭,左臂上被封著的神秘大力生出感應,才能喚來星圖的力量。這兩者,或可衝開魔咒,他都用不上,而餘下的無論是七咒還是神劍靈力萬屠玄功,實力都不夠,想了一輪,真的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你這一問,我倒還真想起件事,我發現除了肖智,其他如楊九勾等人,對你好像都沒什麼敵意,甚至有一種向著你的感覺。」   「是。」冷靈霜輕輕歎了口氣,道:「楊叔他們對我一直都挺好,如果不是我違犯了教規,肖智是動不了我的。」說到這裡她略停一停,道:「自五百年前血魔戰死,魔門元氣大傷,從此分為兩派,一派痛定思痛,決定再不與正教為敵,更不想那獨尊天下的霸業,息隱田園,頤養天年,另一派則誓要報仇,苦練魔功,一心想要絕滅以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將我魔門發揚光大。」   「有這樣的事?」雪槐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道:「我還一直以為,所有魔門中人都是躲在暗中,時刻在想著要死灰復燃,報復正教呢。」   「不是的。」冷靈霜搖頭,道:「魔門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當看著自己的親人永遠離去,永不回來,那種錐心的痛苦,和他們所謂的正教中人,並無兩樣。」   「是。」雪槐點頭輕歎:「失去親人,對任何人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痛苦,不論是正教中人,還是魔門中人。」   「多少年了啊,魔門和正教一直在鬥,一直在流血,最親最愛的人,看著的這一眼也許就是最後一眼,那種感覺那種痛,真的是沒法形容。」冷靈霜眼中盈滿淚水,哽咽道:「不是我們能忘掉仇恨,實在是我們死怕了啊。」雪槐輕拍她肩,心中也不自禁的生出感概,想:「魔門正教,數千年爭鬥,外人看到的是刀光血影,心裡的痛,卻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啊,正教中人一般都是出家人,還好一點,魔門都是家族作戰,父死子亡,那種痛,確是怎麼也無法忘卻,難怪一部份人會痛定思痛,忘記仇恨,謀求和平。」   「你這一門是想和的。」雪槐看向冷靈霜,道:「肖智那一門估計就是想戰的。」   「是。」冷靈霜點頭,道:「不僅是我,楊叔他們都是想和的,其實想和的佔大多數,三十六枝魔門,大約有二十多枝想和,想戰的不過十餘枝。」   「想和的還佔到了大多數?」雪槐驚呼:「我還以為你們是少數呢。」   「想不到是吧。」冷靈霜輕輕歎了口氣,道:「不僅是想和的佔了大多數,而且有些人還做得十分乾脆,像我姑媽,根本就不會魔功,且嫁的也不是魔門中人,而是到端陽國做了王妃,然後我姐姐也學她的樣,也是半點魔功不會,也嫁到了端陽國,做了太子妃,現在也是王妃了,任何人見了她相夫教子的樣子,絕無法想像她會是出身魔門。」   「這樣好啊。」雪槐輕輕擊掌,道:「原來我還有個做王妃的姐姐,哪天帶我去拜見啊。」   「現在知道了吧。」冷靈霜斜眼看著他,要笑不笑的道:「我娘家可是有人呢,若敢欺負我啊,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立即裝出害怕的樣子,雙手抱拳,連連作揖。   冷靈霜咯咯嬌笑,笑了一回,秀眉微凝,道:「以肖右使為首的十餘枝卻是鐵心想報仇,但五大執事中,我們四個都不支持他,尤其我身為左使,天魔缺位,魔門便以我為最尊,說話最有份量,而我卻是最堅決反戰的一個,所以一直以來就是肖智的眼中釘肉中刺,平時他無奈我何,這次逮著這個機會,那還不拚命要置我於死地,其實我不奪神魔珠而救你的事,就是他最先揭露出來的,若是換了楊叔幾個,知道了也不會聲張。」   雪槐心中歉然,道:「都是為了我,否則你也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槐哥,你為什麼現在還說這樣的話。」冷靈霜看著雪槐,一臉激動,道:「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嗎?」   雪槐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心中感動,卻想逗她笑,眼珠子一轉,道:「剛才太激動了,確實沒怎麼看明白,不過這次一定要細細的看清楚了。」說著伸手,冷靈霜尖叫一聲,翻身便逃,白嫩的身子在清澈的水裡就像一條雪白的美人魚,雪槐大笑追去。   正如雪槐說的,第一次的激情過去,隨後而來的便是細細的品味與享受,一次又一次,兩人盡情的釋放著自己的愛,更盡情的感受對方的愛。   當再一次激情相擁,雪槐腦中突然電光一閃,對冷靈霜道:「我曾學過七個咒,其中有一個天地咒,心法自然,天地陰陽,可以融合陰陽二氣,但我練的是純陽的功夫,所以一直未試過,現在你是陰我是陽,倒不妨試一試。」   「你是說——?」冷靈霜一時還沒明白,看著雪槐,道:「你的陽氣從——那裡——送入,和我的陰氣——?」   「是。」雪槐點頭,道:「我們一直只是身體相融,但如果真氣相交,再給天地咒融合,一定會另有一種更加美妙的滋味。」   「啊呀。」冷靈霜羞叫:「虧你想得出來。」說是說,卻並不拒絕,雪槐陽氣送入,她運起陰氣相接,兩氣混作一團,不過仍然陰是陰陽是陽,雖互相纏繞,卻涇渭分明,雪槐察覺兩氣交而不融的情狀,當下念動天地咒。   那天地咒果然神奇之極,咒一念動,陰陽兩氣霍地融為一體,化成一股巨大的氣流,在雪槐與冷靈霜的身體內不停的流動,更帶給兩人一種不可想像的全新的感覺,那一瞬間,就彷彿整個人凌空飄了起來,說不出的暢美。   冷靈霜本來害羞閉著眼睛,這時也睜了開來,又驚又喜的看著雪槐道:「槐哥,陰陽二氣真的融為一體了,真不可思議。」   雪槐微笑,道:「我說可以的,怎麼樣?感覺大不一樣吧?」   冷靈霜含羞點頭,細細感覺氣柱的流動,咂舌道:「真想不到我兩個的靈力合為一體會有這麼強大,如果是我一個人練,再練一千年也一定練不出這麼強大的靈力。」   「我也想不到。」雪槐點頭,道:「以這樣的力量,絕對可以挑戰天下任何高手,上次一氣尊者三拳打得我噴血,但若是現在碰上,我一定可以把他倒打一溜觔斗,只可惜他不在這裡。」   冷靈霜大羞,嗔道:「你說什麼呀,難道可以這個樣子去和人打架嗎?」   雪槐呵呵笑,腦中忽地一閃,道:「有了,動不了手,讓我來試試劍眼看。」   「什麼劍眼?」冷靈霜並不知道他可以運使劍眼的事。   第四十五章   「劍眼就是天眼神劍的眼睛,我可以借來看東西呢。」雪槐說了劍眼的神異,冷靈霜大是驚歎,忽地想到一事,道:「你借劍眼可以隔牆看物,那麼是不是也可以看穿衣服,那麼。」   她沒說下去,雪槐卻笑了起來,逗她道:「是啊,在我的劍眼下,你穿不穿衣服,其實都一樣。」   「啊呀。」冷靈霜大羞,狠狠捶他,道:「你要敢偷看我身子,看我饒你。」卻又咬牙道:「看我也算了,反正是你的,但你若敢看其她女孩子,看我不折了你的天眼神劍。」說到這裡,突地想起一件事,瞪著雪槐道:「不對,你即可看穿衣服,為什麼我裝成難得糊塗你看不透,哈,敢騙我。」大張了嘴,貝齒如刀,一口就咬在雪槐肩膀上。   雪槐吃痛,大叫冤枉:「我只說能看穿,沒說看過,都是你一個人在說啊,卻來咬我,難怪古話說惟女子與小人為最難養也,果然不假。」   他愁眉苦臉,冷靈霜卻是揚揚得意,道:「你知道就好,總之你以後若有什麼事敢瞞著我,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舉手投降,笑了一回,凝神定意,將混成一團的強大靈力注入劍眼,向洞子外看去,而果然一下就看穿了洞壁,看到了外面。但見就在洞外百丈,無數魔門弟子席地而坐,人雖多,卻並無一人做聲,都是一臉肅穆,似乎在等待什麼。   「真的看出去了。」冷靈霜驚喜大叫:「真是不可思議,太神奇了。」   「劍眼即能看出去,我們就一定能出去。」雪槐也是心中狂喜。最初他其實也沒有把握,只是猜想一人之力無法運劍眼看出去,兩人合力或許可以,誰知真的就成功了。   兩人合力運使的劍眼靈力太強,洞外魔門立即生出感應,紛紛運靈覺回搜過來,卻透不過洞壁魔咒應力,頓時個個一臉驚疑。   「他們發現了,卻看不進來,這下有得猜了。」雪槐心中高興,哈哈大笑,忽地發覺有異,道:「肖智四個好像不在裡面,他們去哪兒了?」   「他們這時應該在神魔洞裡,拜月大會之前,幾個執事先要商議一番的。」冷靈霜看向通神魔洞的石門,道:「不知道劍眼能不能穿過石門。」   「肯定可以。」雪槐信心十足,運劍眼對著石門看過去,果然一穿而過,看進了神魔洞。   神魔洞大小和化魔洞差不多,但裡面東西就多多了,即是魔門機密重地,收藏的東西多是自然的,雪槐也看不了那麼多,眼光一掃,看到了肖智楊九勾四個,肖智在仰天狂笑,楊九勾三個卻倒在地下。   冷靈霜自然也看到了,聽到肖智笑聲可就叫了起來:「神劍劍眼還可以聽到聲音。」   「對。」雪槐點頭:「劍眼可以看也可以聽,只是不能說,情形好像不對呢。」最後這一句他是說的神魔洞中的情形。   冷靈霜秀眉微凝:「是不對,楊叔三個好像是給制住了,肖智想幹什麼?」   這時趙滅開口道:「肖智,你雖趁我們不防制住了我們,但沒有我們三個出去,三十六門同樣不會聽你的。」   「楊叔三個果然是給他制住了。」冷靈霜驚叫。   肖智猛地收了笑聲,掃一眼趙滅三個,道:「我根本沒想要靠你們三個,你們看。」說著左手一揮,袖子霍地變大,約有一個人高下,最怪異的,是真的有三個人從他袖子裡躍了出來。   「肖智,你竟敢用袖裡乾坤之術帶人進神魔洞。」楊九勾三個齊聲怒喝,而這面冷靈霜也是同聲驚呼:「田滄海,胡竟,謝一陽,這三個傢伙竟敢跟肖智謀反?」   雪槐聽她聲音頗為吃驚,道:「這三個人也都是魔門中人嗎?」   「是?」冷靈霜點頭:「他們和肖智一樣,都是極力鼓動報仇的主戰派,但我沒想到他們竟敢跟肖智竄通謀反。」   這時只聽楊九勾喝道:「肖智,你帶他們三個進來有什麼用,想取代我們三個嗎?但我們是公選的,你並沒有權力找人來取代我們。」   「我沒有權力,但我有手段。」肖智嘿嘿笑,看向田滄海三個,道:「三位請運功助我。」說著運功作勢,田滄海三個也一齊運功,靈光一閃,田滄海三個竟分別化作了楊九勾三個。   楊九勾三個一齊驚怒出聲,楊九勾怒叫道:「肖智,你竟敢用幻術使人冒充魔門執事,如此大逆不道,你們都將受萬魔吸血之酷刑。」   「萬魔吸血,哈哈哈。」田滄海猛地仰天狂笑起來,一咬牙道:「只要滅得五觀三寺,報得先祖大仇,我便是神魂俱滅,也是一無所懼。」說著這話時,他臉容扭曲,眼中放射出無邊的仇恨。   一邊的謝一陽哼了一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去。」   肖智點頭,看向楊九勾三個道:「我們將出去凝聚三十六枝魔門的力量,向五觀三寺發動毀滅性的報復,你們就在這裡躺著吧,等我們凱旋之日,再來給你們收屍。」哈哈一聲大笑,與田滄海三個出洞而去。   「真想不到肖智他們為復仇竟敢做此大逆之事。」冷靈霜又急又怒,看向雪槐,道:「他們是四大執事,他們的決定是輕易不可推翻的,雖然三十門枝魔門中主和派佔多數,但只要看不破他們的幻術,十九就無法反對他們的決定,而肖智本就是神魔谷中除我外魔功最高的一個,他的魔功加上田滄海三個自身的功力,遠在眾人之上,不可能有人能看破他的幻術,這可如何是好,一旦發動,那就又是血流成河啊。」   「但即給我們發現了,他們這陰謀就成不了。」雪槐冷笑:「我們出去揭穿他們。」   「我們出得去嗎?」冷靈霜有些懷疑。   「劍眼能透出去,我們自也能出去。」雪槐深具自信,一把拿過地下的長劍,道:「凝神定意,以我兩人合力,必能一劍洞穿石門。」   「啊呀不行。」冷靈霜猛地叫了起來,滿臉赤紅的看著雪槐,道:「真若一劍洞穿石門,我們這個樣子給他們看見,那還不羞死人了。」   「那怎麼辦。」雪槐搔頭,想了半天想不出辦法,看了冷靈霜道:「沒事吧,普天之下,無非男女,天下之事,無非男女之事,此乃人倫大禮,生命之源,真要論起來,也不是什麼羞人之事吧。」   「你說什麼呀。」冷靈霜捶他:「這個樣子給人看見了還不羞死,你的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我皮厚也是你們訓練出來的。」雪槐呵呵笑,道:「總得有個主意才行啊,否則外面一旦行成決議,可就晚了。」   冷靈霜左右無計,只得將頭埋在雪槐脖子下面道:「隨你好了,反正我是你的,你都不怕吃虧,我怕什麼?」   「不怕。」雪槐呵呵笑,道:「今天吃了虧,下次我運劍眼從他們的女人身上找回來。」   「你敢。」冷靈霜一聲怒哼,又一口咬在雪槐肩上。雪槐吃痛,大叫聲中,將兩股靈力全運到劍上,帶著冷靈霜飛身而起,一劍刺向石門。   雪槐一劍刺在石門上,那石門卻像是活的,生出一股巨大的彈力,將他這一劍生生彈了開去。   冷靈霜本來羞得緊閉了眼睛,這時急睜開來,失望的看向石門,道:「印子也沒有一個,我說不行的。」   「一定行。」雪槐眼發威光,道:「凝神定意,把你所有的功力全運上。」   冷靈霜依言閉上眼睛,將害羞之心收了,凝聚心神,將自身所有功力盡與雪槐的陽氣融為一體,雪槐感受到她靈力的加強,當下再召來神劍靈力,復以金剛咒催動,狂喝一聲,金剛怒目,以開天劈地之勢,一劍刺在石門上。   劍尖一撞到石門,異象突現,石門上繪著的那些青線黑點突地亮了起來,隨即石門上生出一股無可抗禦的力道,反震回來,雪槐手中青鋼劍立時寸寸碎裂,而雪槐與冷靈霜也給這股不可思議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飛起來,遠遠的摔出十餘丈之外,兩個身子也分開了。   冷靈霜一直滾入水池裡,倒沒受傷,急看向雪槐,卻見雪槐躺在地上,眼睛緊閉,一動不動,最怪異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在發光,一時青,一時白。   冷靈霜不知他身子為什麼會發光,但想來絕不是什麼好事,一時間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槐哥。」急撲上去,她雙手剛挨著雪槐身子,雪槐身上突地生出一股極大的彈力,將她一下子彈了出去,跌入水池中,便在身子入水的剎那,冷靈霜腦中閃電般想到了四個字:天星遁魔。急站起來,看雪槐,雪槐果然也已站起身來,正看向她,但兩眼中光芒之盛,卻是她從所未見。   「槐哥,你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是不是?」冷靈霜驚喜狂叫。   魔性最靈,而魔門天星遁魔大法,正是把魔的這種特性發揮到了極致,功成時魔力閃爍不定,倏來倏去,來如雷霆驟發,天地失色,去若海潮消退,無跡可尋。陰陽不定,詭異絕倫,讓敵手無從捉摸,一個遁字,正形象的說出了天星遁魔大法的神髓,而剛才冷靈霜被雪槐彈開的那一瞬間,感受到的力道正是如此,雖是一下子就給彈開,但那一瞬間冷靈霜竟感覺到了雪槐力道的好幾次轉換,忽陰忽陽,忽剛忽柔,完全無從捉摸,這種現象,正是天星遁魔大法大成時的徵象,所以她才會這麼叫出來。   雪槐卻有些呆,摸摸頭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看雪槐一臉迷糊,冷靈霜又有些擔心了。   「剛才那門上的線條黑點亮起來的時候,那三十六幅星圖突然在我腦中出現,其中第十一幅星圖更一下子亮了起來。」說到這裡雪槐一停,帶著回憶的神色道:「那第十一幅星圖上閃爍的一些星星,和石門上黑點的位置竟然一模一樣,石門上的黑點沿著那些線條依次閃動,星圖裡的星星也依次閃動,但星星依次閃動時,中間有巨大的力量流動,流動的路線,和石門上那些線條一模一樣,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星遁魔大法為我魔門最高絕學,怎麼會和你看過的星圖一模一樣。」冷靈霜也迷惑起來,想了一想道:「那你現在感覺怎以樣?你的功力好像大大增強了是不是,剛才我只是碰著你就給你一下彈了開來,那種力量,古怪又可怕,你以前好像沒有吧?」   「是。」雪槐點頭,道:「那些在線條中流動的力量並沒有消失,而是留在了我體內,真是奇怪之極,現在我真有一種氣撥山兮力蓋世的感覺呢。」說著雪槐雙手做了一個托山舉鼎的姿勢,又道:「而且這種力量特別的靈活,以前我一劍刺出,刺第二劍就一定要收回來才能用上力,現在卻不要,我隨時都可以加力或減力,真正的隨心所欲。」   「沒錯,這就是天星遁魔大法。」冷靈霜肯定的點頭,一臉喜色,道:「天星遁魔大法最大的特性就是對魔性隨心所欲的運用。」   聽她這麼肯定,雪槐也是又驚又喜,卻又疑惑,道:「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怎麼第十一幅星圖會是你們魔門的天星遁魔大法?」   「我也想不清楚。」冷靈霜搖頭。   雪槐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道:「還有一件事,上次在神蟲宮,一氣尊者和寒九重聯手打我,卻反給我震傷,當時是第七幅星圖起了感應,而他們卻說那是逆星流。」   「有這樣的事?」冷靈霜又驚又喜,看著雪槐道:「莫非那三十六幅星圖竟是三十六門神功絕學?」   雪槐也是驚喜交集,想了一想,卻搖頭道:「三十六幅星圖記著三十六門神功絕學,這種可能性不是太大,我倒認為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創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門前輩和逆星宮主都在一種偶然的機會下看過星圖,然後根據第十一幅和第七幅星圖創造了這兩門絕學。」   「很有可能。」冷靈霜擊掌,道:「天星遁魔和逆星流,不都有個星字嗎,正顯示他們不忘本呢。」她這麼擊掌喜叫,雙乳顫動,雪槐眼光不由自主就給吸引了過去,冷靈霜立時察覺,忙往水裡一蹲,嗔道:「色鬼,往哪裡看呢?」   雪槐呵呵一笑:「我哪裡都想看。」縱身下水,冷靈霜驚呼聲中,早給雪槐一把抱住,冷靈霜心中確實也是春情蕩漾,但想起外面的拜月大會,急捉著雪槐無處不到的大手道:「你即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我們就要快點出去,阻止肖智他們才行呢。」見雪槐仍有些捨不得放手,又柔聲安慰,道:「好哥哥,只要我們能出去,以後的日子長著呢,等挫敗肖智幾個的陰謀,盡你怎樣都行,好不好?」   她一會古靈精怪,一會柔情綣綣,更何況是在這種情形下,雪槐實是慾火大動,但想想她說得有理,只得放開手,兩個出水穿了衣服,到石門前,雪槐看到碎裂的青鋼劍,心中一痛,趴下叩了個頭,道:「義父,雪槐不慎,毀了你親手贈我的長劍,但我會牢記你的教誨,仗天眼神劍鏟惡除魔,長人間正氣。」   冷靈霜在一邊看著,想張口,卻又合上,想:「槐哥對敬擎天敬若親父,若不讓他看到敬擎天的真面目,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信,反讓他以為我是吃夕舞的醋,厭憎於我。」又想:「這事得好好想一想,否則槐哥終有一日會死在敬擎天父女手裡。」   雪槐叩了頭,站起身來,到石門前立定,深吸一口氣,強大的靈力立時在經脈中滾滾流動起來,而流動的線路,與石門上繪著的那些線條正好相同,心中再無懷疑,知道自己確是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當下將所有勁力全運到雙臂上,按上石門,靈力發出,石門上那些線條黑點又是一亮,但這次並沒有力道彈出,石門卻緩緩向後打開。   冷靈霜在雪槐身後,看著石門打開,雖是意料之中,仍是心中狂喜,想:「真想不到,槐哥竟練成了我魔門的最高絕學。」   石門推開,雪槐看那石門,厚度竟和高度是一樣的,不由暗暗咱舌,想:「莫說石門上還有魔咒應力,就是沒有,不練成天星遁魔大法,我也休想推得開它。」   楊九勾三個雖給制住,只是身子發軟,並不是完全不能動,這時已掙扎著坐了起來,聽到石門被推開的吱吱聲,都扭頭看過來,一眼看到雪槐,六隻眼睛頓時都瞪得有燈籠大。   雪槐自然理解他們心中的感受,卻突地想到一個大問題,想:「照魔門規矩,悟得透天星遁魔大法推得開石門的人,便是新一代的天魔,這可不好玩。」想到這裡哈哈一笑,叫道:「魔門吹得好大牛皮,說什麼一定要練成天星遁魔大法才推得開石門,但我從沒學過魔功,就用我的三十六星圖大法,還不是一推就開。」   冷靈霜一聽他話,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氣又好笑,想:「虧他想得出來,竟杜撰出個什麼三十六星圖大法,但他腦子反應還是真快,真若做了天魔,外面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當下便配合雪槐演戲,故意瞪大眼睛一臉驚訝的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石門是附有萬魔誓咒的啊,你的三十六星圖大法再了得,也不可能推得開啊?難道是魔門前輩在暗中助你?」   雪槐聽冷靈霜幫他演戲,大喜,向她一眨眼,低聲道:「好老婆,乖老婆,這才乖。」面上卻故意裝出大惑不解的神情道:「你怎麼知道是魔門前輩在暗中助我?」   冷靈霜給他一誇,笑得像一團春花,拊掌道:「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老實交代,魔門前輩為什麼要暗中幫你?」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娘子。」雪槐裝作歎氣,道:「魔門前輩跟我說,我敢獨闖神魔谷,可算是有情有義,魔門認了我這個女婿了,你不取神魔珠有錯,但現在魔門有難,只要我能助你幫魔門渡過劫難,你以前所犯的錯也就一筆勾削,仍作你的執香左使,帶領魔門與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徹底和解。」   他這話把冷靈霜心中所想的全說了出來,眼見楊九勾三個支起六隻耳朵聽著,冷靈霜心花怒花,在心底暗叫:「槐哥呀槐哥,你糊塗是真糊塗,但聰明時也是真聰明,有你這話,楊叔三個是死心塌地幫我了。」   第四十六章   雪槐推開石門的奇跡過於不可思議,楊九勾三個要在心裡解開這個迷,只有信雪槐的話,確是魔門前輩有靈,暗中相助,即信了是魔門前輩相助,那雪槐後面的話也只有信了,自然言聽計從,勾削冷靈霜的罪過,同意冷靈霜與雪槐的親事,全力支持冷靈霜帶領魔門與正教走上徹底和解之路,這三點正是冷靈霜的三大心病,雪槐一番話全部解決,叫冷靈霜如何不把他愛到骨頭縫裡去?   冷靈霜心中高興,面上卻還裝出不信的神情道:「又說鬼話了,我魔門好好的,有什麼大難了。」說著看向楊九勾三個,道:「楊叔,趙叔,陰叔,我魔門遇到什麼事了嗎?對了,怎麼只你三個,肖右使呢?」她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順著演戲。   「那叛逆出洞去了。」趙滅怒叫,道:「左使,我魔門確實有難,肖智叛逆作亂,如果不能及時制止,必又是血流成河。」   「怎麼回事?」冷靈霜裝作驚慌,急跑過去,解了楊九勾幾個的穴道,楊九勾三個說了被肖智所制之事,其實冷靈霜借劍眼都看見了,這時卻裝作驚怒交集,道:「無論帶人進神魔洞還是謀襲三位壇主,都是死罪,而陰謀策動三十六枝魔門發動對正教的報復,使我魔門重陷血光之中,更是罪無可赦,他肖智也太大膽了。」   趙滅怒叫:「便請左使主持,出去拿了這幾個叛逆,嚴加懲治。」   「好。」冷靈霜點頭:「我們即刻出洞去,但要拿肖智幾個,出手必須要快,田滄海三個扮成了你們的樣子,眾人看不破,而現在我在大家眼裡還是叛逆,萬一肖智見事情不妙,反咬一口,說你三個是假的,下令捉拿,眾人不明真象,必不敢違令,他們人多,動起手來我們可不是對手。」   「這事好辦。」雪槐在一邊微笑:「由我出手,先拿了肖智,那就一切好辦了。」在魔門好手圍聚之中要拿肖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雪槐口氣卻如袋中取物一般輕鬆,他這時全身靈力充沛,對任何事都是信心百倍,楊九勾三個看他氣勢如虹,都是即驚且佩。   四個出了神魔洞,便聽到肖智的叫聲:「那就這樣決定了,頃我魔門之力,徹底剷除五觀三寺,為先輩報仇。」   「徹底剷除五觀三寺,為先輩報仇。」假扮楊九勾三個的田滄海三人跟著振臂高呼。   楊九勾臉色一變,道:「他們強行通過訣議了。」   雪槐知道不能遲疑,低聲道:「我先拿了肖智。」身子一縱,便向土台上撲去,魔功展開,身影直若流光逸電,天星遁魔,奇變奇快,那種速度,連雪槐自己也沒想到,而身後的楊九勾三個更是嗔目結舌,面面相窺之餘,一齊看向冷靈霜,眼中都是一臉驚疑,不過都沒有開口,冷靈霜知道他們的想法,因為在已知的所有玄功中,只有魔門天星遁魔大法才有這種奇速,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天星遁魔大法,但先前雪槐在神魔洞裡已經否認了,所以雖懷疑又不好開口。   冷靈霜這個時候自然絕不會揭穿,臉上便也裝出驚訝的神色,事實上她心中也確是驚歎不已,想:「天星遁魔大法不愧為我魔門最高絕學,果然是威力非凡,別的不說,僅身法一項,我的槐哥便已不輸於當世任何高手。」   群魔圍坐的人圈本就在神魔洞百丈之外,土台又在人圈的中心,近兩百丈的距離,雪槐一掠即至,圍坐的群魔中有不少一流高手,但只聽得耳邊風過,根本沒來得及看清人影,倒是站在土台邊的鐵心剛好擋在雪槐掠來的方向,眼見一點青影掠來,其勢若電,速度之快,從所未見,大驚之下,暴喝一聲:「什麼人。」當頭一爪抓下。   雪槐先前挨了一下他的搜魂手,知道頗為了得,本來要繞過去也不難,但純心試一下天星遁魔大法的威力,不避不讓,直衝過去,伸掌相接,靈力一撞到鐵心爪力,突地遁開,而鐵心在一感覺到靈力接實後,搜魂手勁力立時全力發出,但突然間,本來實實在在觸摸到了的雪槐的靈力卻一下又消失了,那種情形,便如一個人舉一塊石頭,明明已經抱在手裡了,但就在猛地發力想要舉起來的時候,石頭卻消失了,發出的勁力剎時間全部落空。   鐵心搜魂手勁力落空,大驚之下急往回收時,雪槐的靈力卻又鬼魅般出現,跟著他回收的勁力排山倒海般攻過來,這等於是鐵心自己的全部力量加上雪槐的力量打向他自己,鐵心剎時間魂飛魄散,但就在他自付必死之際,雪槐的靈力卻又突地不見了。   一個人在極速奔跑之際,是不可能突然一下就停住的,必要有一個緩衝的過程,就算能一下停住,再起跑,也絕不可能一下就達到最高速,無論如何也還要一個加速的階段。但雪槐靈力這麼的倏伸倏收,正就像極速跑時突然停止然後又突然達到最高速一樣,完全違反天地自然的規律,這是不可思議的,但這正是天星遁魔大法遁字的由來,也是天星遁魔大法最突出的特徵和最大的威力所在。   鐵心死裡逃生,腦中閃電般想到了魔門的這門最高絕學,驚喜狂叫:「天星遁魔大法。」   肖智自也聽到了雪槐飛縱而來的掠風聲,但一則正處在陰謀達成的狂喜中,二則雪槐身法也實在太快,剛扭過頭來,雪槐已經到了,手一伸,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順手便閉了他的大椎穴,卻不放手,便如提一個木頭人一般,將肖智提在了手裡。   變起突然,台下群魔一時大亂,楊九勾適時狂喝:「不要亂。」他這一喝暗含玄功,聲震全場,群魔一震之下齊扭頭看過來,一見楊九勾三個,頓時就愣住了,不自禁又往台上看,台上還站著三個呢,一時驚呼聲四起。   楊九勾冷靈霜四個飛身上台,趙滅怒視著田滄海三個道:「田滄海,胡竟,謝一陽,你們陰謀已經敗露,還不收了幻術,更待何時?」   田滄海三個敢跟隨肖智謀逆,自然都不是膽小之輩,但功力最高的肖智給雪槐一把拿住,己身更在雪槐靈力籠罩之下,壓力之強,似乎自己只要動一下手指頭,立時便會遭受滅頂之災,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素來自負,從來不信世間能有人一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雪槐給他們的感覺卻就是這樣,玄乎其玄,而真正最不可思議的,是三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雪槐明明進了化魔洞,卻是如何出來的,難道竟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照道理不可理,但除了這個,還能怎麼解釋?這幾條加起來,讓三人鬥志全消,收了幻術,束手就縛。   本來肖智雖被雪槐制住,加諸田滄海三個身上的靈力還在,加上田滄海三個本身靈力,群魔還是看不破,這一收術,原身立現,台下群魔頓時齊時怒喝。   楊九勾一舉手,道:「大家不要吵,聽我說。」當下將前因後果一一說了,當然也把雪槐那番魔門前輩相助的鬼話照本宣出,群魔齊看著雪槐,驚歎不絕。   說了原委,楊九勾喝道:「冷左使因功折過,仍為左使之職,冤家宜解不宜結,冷左使大才,必能帶領魔門走上與正教的完全和解之路,這都是魔門前輩的意思,至於肖智田滄海四個,陰謀叛逆,罪無可赦,交執法堂先行收押,定其罪責後嚴加罰處。」   鐵心高聲應諾,命執法堂弟子押了肖智四個下去,隨後由冷靈霜主持拜月大會。   會後,雪槐隨冷靈霜回到她居所,一進自己閨房,冷靈霜猛一下就撲進雪槐懷裡,喜極而泣道:「槐哥,謝謝你,真的想不到會是這樣,真的想不到。」   雪槐微笑:「謝謝我,好啊,拿什麼謝呢?不會就是一句空話吧?」   「你要什麼都可以。」冷靈霜臉飛紅霞,媚眼如絲,聲未落,嘴唇早被雪槐吻住。   到天光大亮,兩個才起來,冷靈霜親手為雪槐做了早餐,始才依依不捨的分手。雪槐掛著定天公主的事,還有夕舞,不能不走,而冷靈霜暫時間卻無論如何脫不開身,肖智幾個都是魔門中的重要人物,且目地是要為魔門前輩報仇,而有他們這種想法的,魔門中大有人在,所以雖罪行確實,處理起來也是極為棘手,冷靈霜盼望的是帶領整個魔門與正教和解,而不是魔門的分裂,因此必須巧妙的化解中間的矛盾,這是要她以全部身心投入的,自不能分身跟雪槐去。   商定冷靈霜在處理了肖智的事情後,即來天安與雪槐相會,復又纏綿一番,雪槐硬起心腸,出了神魔谷,召回骷碌鬼王,背了天眼神劍,隨即趕回天安,他此時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速度快得多了,不過仍用了好幾天才回到天安城。   雪槐擔心定天公主這面的情勢,回城不去自己的大將軍府,先去定天公主府拜見,定天公主聽得他回來,急命相請,一見雪槐便道:「雪將軍,你去哪兒了,到處找不到你,也沒有你半點消息,你還好吧?我真擔心你和一氣尊者三個動手,出了意外呢。」去雪槐頭上一望,又道:「你怎麼剃了頭髮?」雪槐頭髮已長出不少,但要長到先前的樣子,至少要好幾個月了。   定天公主關懷出於至誠,雪槐心中感激,忙道:「雪槐擅自外出,事先也未稟報,勞公主掛心,罪該萬死,我沒什麼事,倒是掛心公主這面,不知三王找到沒有?」他並不是定天公主的下人,所以這些日子經過的事並不必一一向定天公主稟報,而且有些事也不好說,例如冷靈霜和魔門的事,雖然冷靈霜有和解之意,但無論是五觀三寺還是定天公主都不知道,一說起魔門就是生死仇敵,一時半會他可說不清楚,而且他和冷靈霜是戀人的關係,就算定天公主信他,別人可未必一定信,所以便閉口不提,魔門與正教和解的事,待魔門有了主意,冷靈霜出谷來與他相會,到時他再幫著說話也不遲。   聽雪槐問起三王之事,定天公主卻是臉泛喜色,道:「將軍沒事就好,將軍不在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事,我正要告訴將軍呢,將軍一定想不到,前些時候散沙一團的五觀三寺,突然間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八派齊聚京城,同時發出誅魔貼,邀天下英雄共聚京城,開誅魔大會,商量誅滅神魔珠之事。」   「有這等事?」雪槐一時間也不知是驚是喜。八派重新振作是好事,但魔門已並不是原先的魔門,這誅魔大會卻不是他想看到的。   「是。」定天公主肯定的點頭,一臉喜色,道:「八派掌門來了七位,只荷葉真人未至,他們住在承天寺,我當天就去拜會了七位掌門,他們對我重振天威的想法十分贊同,一致表示全力支持我,事實上這次誅魔大會便是以我定天府為主,八派為輔,難得八派如此歉讓,有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支持,我們可是力量大增了。」   「是。」雪槐點頭,心中暗暗凝思:「誅魔大會一定不會只針對神魔珠,鐵定會直指魔門,一旦發動天下英雄,那時群情洶洶,想收都收不住,我必須要提前制止,但荷葉真人沒來,這事就不好辦了,悟明師姐肯定會信我,但其他幾位怕沒有那麼好說話,魔門到底是正教的千年死敵啊,誰會信魔門想和解的話,換了我我也難信,這可如何是好?」不過隨即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必須要提前制止正教對魔門的征討,實在不行,就上青蓮觀請荷葉真人來,到時靈霜也來了,讓她當面說清楚,魔門找回神魔珠,讓神魔珠永不出神魔谷,八派該會相信。」   定天公主不知道他腦中在暗中轉念頭,依舊一臉喜色的道:「八派還利用他們的影響力,勸說一氣道等三教以天下蒼生為重,三教因此而收斂了許多。」   「三教會聽八派掌門人之勸?」雪槐大是驚異。   「我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定天公主笑:「但後來從三教內部傳出來點消息,說是一氣尊者和寒九重都受了點挫折,所以才有所收斂,八派屹立千年,果然是不可小看啊。」   雪槐立馬就明白了,暗笑:「我說哪有這種天荒夜談的怪事呢,原來還是那逆星流的典故,一氣尊者兩個不是肯聽八派勸,而是怕了我,不過三教退而不走,顯然還是不死心呢,不過這會兒形勢有些變了,好便好,不好時,便讓他們再嘗嘗天星遁魔大法的滋味,逆星流與魔門最高絕學同時在我身上出現,便嚇他們不死,也要嚇一觔斗。」這中間的典故他當然不會說出來,便也跟著感歎。   「我說了半天沒說到三王的事,現在你明白了吧?」定天公主笑看著雪槐。   「祭風三國與三教互相勾結,現在三教退縮,三國自然也就不敢再囂張,所以三王就自己出來了是不是?」雪槐也笑看著定天公主。   「正是如此。」定天公主笑,道:「說來最好笑了,三王自己回來,說是去鳴鳳山中打獵迷了路,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八百里天安原並不完全是平原,原中大大小小的山脈也有十幾座,鳴鳳山便在城北十餘里,山勢連綿也有上百里,天朝初興時,曾見綵鳳鳴於東山,因而名之,王公權貴多去山中打獵,白茅三王以此圓謊,倒也說得過去。   「他們肯自找台階下,公主也不必深究了。」雪槐笑。   「是。」定天公主點頭,道:「所以現在京中是形勢大好,就只擔心你,現在你也回來了,再不必擔心,便請將軍幫手,將這誅魔大會好好開起來,聯合天下英雄齊輔王室,滅了神魔珠,再將魔門餘孽一舉蕩平,這件事做了,必定天威大振,諸侯臣服。」   「果然如此,不僅是要滅了神魔珠,還要征討魔門。」雪槐暗暗點頭。   「對了,七派掌門都在問你了呢,將軍人緣還真好。」定天公主說到這裡微微一笑,看著雪槐道:「他們好像知道將軍去了哪裡,所以一見面就先問你回來了沒有。」   雪槐知道定天公主這話中的意思,是有些怪他什麼也不說,心中剎時決定,就借這個話頭,把事情挑明了,當下一抱拳道:「他們確是知道我去了哪裡,我去了魔門神魔谷,這件事正要稟報公主,請公主定奪呢?」   「什麼?」定天公主大吃一驚:「你去了魔門的神魔谷?」   「是。」雪槐點頭,直視著定天公主,道:「我不但進了神魔谷,見了三十六枝神魔,還參加了魔門百年一次的拜月大會,因此而瞭解了魔門的想法。」   「雪將軍真奇人也。」定天公主眼放奇光,道:「快說說看,魔門想做什麼?他們開拜月大會,是要出谷來搶奪神魔珠嗎?」   「魔門與我先前想像的不同。」雪槐先不答定天公主的話,道:「先前在我的想像中,魔門中人必定一個個都是窮凶極惡,而且一定是隱伏在暗中,一有機會便會死灰復燃,捲土重來,向以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展開凶殘的報復,荼毒天下蒼生。」   「這也是我的想法。」定天公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難道不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雪槐搖頭,道:「在包括我和公主在內的許多人眼裡,魔門中人都是惡魔,其實誤會了,魔門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慾,正教中人死了,同門會很悲傷,但這種悲傷卻遠不如魔門中人,因為正教中一般都是出家人,只是同門之誼,而魔門卻是血肉之親,不是妻兒父子,便是兄弟姐妹,那種痛是連筋帶血的啊。」雪槐說到這裡,回想起冷靈霜當時的眼神,那種深沉的悲痛,讓他怎麼也忘不掉。   「我確實聽說三十六枝魔門其實就是三十六族。」定天公主點頭。   「與正教數千年爭鬥,三十六枝魔門感受了太多的痛苦,尤其五百年前那一役,魔門更是死傷慘重,那種滲入骨髓的哀痛,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復過來,痛到極處,便會反思,魔門終於領悟到冤冤相報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因此決心與正教和解,永不再戰。」   「真的?」定天公主眼中露出驚喜之色,道:「要是真能和解永不再戰,那就太好了。」   「是真的。」雪槐用力點頭,道:「公主記得那夜在城外圍殺的那個妖女嗎?我叫她難得糊塗老前輩的,她確實是女子,名叫冷靈霜,她便是魔門中人,魔門天魔缺位,由左右執香使和三大壇主等五個執事首領執掌教務,冷靈霜位居執香左使,在現今的魔門中地位最尊。」   「什麼?」定天公主再一次驚呼出聲:「我只是覺得她鬼鬼祟祟,她竟是魔門執香左使,真是想不到。」   「我這次進神魔谷,就是為了她。」雪槐說到這裡略一猶豫,還是決定全說出來,否則說不清楚,且免得事後定天公主知道了生疑,道:「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我們相戀,還是因為神魔珠,那夜公主見到了的,當時一氣尊者三個一齊出手搶奪神魔珠,我剛好擋在前面,冷靈霜本負有找回神魔珠的重任,但她為救我而放棄了神魔珠,這對魔門是一種叛教大罪,要對她施行魔火天燈的酷刑,我因此而進神魔谷救她,就此相戀。」   「這可真是緣份了。」定天公主微笑:「恭喜雪將軍。」   「多謝公主。」雪槐抱拳,道:「以冷靈霜為首的二十多枝魔門渴望與正教和解,但以執香右使肖智為首的十餘枝魔門則仍想冤冤相報,因為人數少居於劣勢,所以在這次拜月大會上便想陰謀奪權,卻恰好我闖進去救靈霜,陰差陽錯的撞破了他們的陰謀,現在肖智幾個主謀已被收押,將按教規嚴懲,冷靈霜待處理了肖智的事,便會出谷來,宣示與正教和解之意,找回神魔珠,供於神魔洞,再不使之為害。」   「這樣真是太好了。」定天公主擊掌喜叫,看著雪槐道:「這中間雪將軍居功奇偉,將軍可真是我天朝的福將啊,即如此,我們立即去與八派掌門商議,這誅魔大會就不必開了,只待冷左使來,便與她訂下萬世和解的盟約。」   雪槐狂喜,抱拳道:「對公主的大度和信任,雪槐感激不盡。」   「我若不信雪將軍,還有誰人可信。」定天公主微笑,雪槐心中更是感激,暗想:「公主聰慧寬容,信人不疑,實是難得的奇女子。」   第四十七章   當下兩個到承天寺,見了法一悟明等七大掌門,悟明一見雪槐,十分高興,道:「師弟,我還是叫你師弟,你回來了,太好了,冷小姐呢,她還好吧?」   「多謝師姐掛心。」雪槐也是十分高興,道:「冷小姐很好,現在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呢。」   悟性幾個也都圍了過來,悟性喜道:「恭喜師弟,我都說了嘛,我們的雪師弟神通廣大,一定能救出冷小姐的,師弟你知不知道,我們八派齊聚承天寺發誅魔貼開誅魔大會的本意,就是擔心你陷在神魔谷出不來,要聯合天下英雄攻打神魔谷呢。」   八派開誅魔大會的本意竟是這樣,雪槐大是感激,看了眾掌門道:「多謝各位掌教看重,雪槐愧不敢當。」   「什麼愧不敢當,你對我八派可是有大恩呢,對了,冷小姐怎麼不見。」悟性向雪槐身後看,道:「她即嫁了你,該當脫離魔門跟著你啊,不會還呆在魔門中吧。」   「要她脫離魔門恐怕不可能。」雪槐微笑,向法一等幾大掌門抱拳道:「雪槐此來,便是向各位掌教稟報這件事,冷靈霜並非等閒魔門女子,現今魔門天魔缺位,以左右執香使和三大壇主執掌教務,而冷靈霜便是位望最尊的執香左使。」   「什麼?」包括法一等在內,所有掌門都是驚呼出聲。   「那她怎麼會嫁給你?魔門中人不可能答應的啊。」悟性驚看著雪槐,道:「我聽說當年赤髮魔女與我林師叔祖相戀,不但我正教不答應,魔門中人也是不同意的,赤髮魔女在魔門中還沒什麼地位呢。」說到這裡瞪著雪槐,道:「師弟,你說,你是不是為美色所迷,投向了魔門?」   「師妹不要胡說。」悟明喝斥,不過她自己看向雪槐的眼中也大是疑惑。   雪槐微微一笑,道:「在我去神魔谷之前,並不瞭解魔門,只以為魔門天生就是正教的死敵,只要有機會就會立即死灰復燃,出谷報復,但實際情形並不是這樣,魔門內部其實分為兩派,一派以左使冷靈霜為首,包括三十六枝魔門中的絕大多數,主張與正教和解,因為報復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盼望永不再戰,另一派以右使肖智為首,他們是鐵心想報仇的,但支持的人數少得多,三十六枝魔門中只有十餘枝支持他,肖智因為無法得到大多數的支持,所以在這次拜月大會上行使陰謀,想以卑鄙手段控制魔門,強行通過對正教報復的決議,卻恰好我撞進去,陰差陽錯破了他的陰謀。」當下將前因後果細細說了,只是略過了神魔洞中施天地咒和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兩處細節,但就是這樣,也聽得眾掌門不時驚呼,議論紛紛。   「冷靈霜因要處理肖智幾個,所以要過幾天才能來天安,她來天安,真的是來與正教尋求和解的,請各位掌教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魔門痛定思痛後的誠意。」雪槐看向法一等七個,一臉誠摯。   悟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話,卻又忍住,看向其餘六大掌門,法一六個卻是面面相窺,法一最後看向定天公主,道:「對魔門尋求和解之事,不知公主有何看法?」   定天公主微一沉呤,道:「我對魔門不是太瞭解,但有一點,魔門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慾喜樂悲歡,在歷經與正教的數千年爭鬥體驗了無數的悲痛後,痛定思痛想尋求和解想不再有悲痛,那也是正常的,並不是完全思議。」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但最主要的,我相信雪將軍,一切即是他親眼所見親口所說,那就不會錯。」   「多謝公主。」對定天公主這種不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雪槐感激莫名。   定天公主的這個表態非常重要,法一六個本來心中還多少有點疑慮,頓時就一掃而空,紛紛點頭,法一眼見各掌門再無意見,轉眼看向雪槐,道:「一切即是雪將軍親眼所見,自然是不會錯了,真能與魔門達成和解,那可真是天下蒼生之大幸。」   雪槐本以為就憑自己空口白牙的說,難以取信於人,不想先是定天公主然後是幾大掌門,竟然都相信了,心中激動,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什麼為好。   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公主,那我們這誅魔大會還開不開,不過誅魔貼已是送出去不少了。」   定天公主想了一想,道:「再發貼說取消誅魔大會也不好,沒關係,來的就來,誅魔大會可改成道魔和解大會,正教與魔門這千年死敵,就在大會上訂立永不再戰的和約,天下英雄正好可以作證。」   「這樣好。」眾掌門一齊點頭,雪槐也覺不錯。   再商議一會,雪槐與定天公主一同告辭出來,雪槐隨即問起夕舞的事,定天公主歉然搖頭,道:「真是抱歉,一點夕舞公主的消息也沒有。」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雪槐忙搖頭,道:「公主已經盡力了,為雪槐的事,勞煩公主,應是雪槐說抱歉才是。」   兩個隨後分手,雪槐自回大將軍府,見了上林青,上林青也說這些日子多方打聽,並無夕舞的消息,雪槐心中更覺難過,當夜召出骷碌鬼王,命他盡速去神魔谷,向冷靈霜通報誅魔大會改為道魔和解大會的事,請冷靈霜盡快出谷來會,以求趕在大會上與正教訂立和約,骷碌鬼王奉命去了。   天朝廣大,奇才異能之士,所在多有,此次誅魔大會,除五觀三寺,更借了皇家的聲勢,因此響應的人很多,到第三天,便絡亦有豪傑之士到來,定天府早有準備,安排住下,同時解釋誅魔大會改為道魔和解大會之意,對魔門尋求和解,信者有,不信者更多,議論紛紛,倒是好生熱鬧。隨後梅娘六個也來了,雪槐接著,更是好生高興,聽雪槐說了神魔谷之事,梅娘六個無不驚歎他遇合之奇,更為雪槐高興。緊接著雷電雙鴉也回來了,報說艦隊已進了虎威江,再有數日便可到天安城外,同時帶來了無花的信,原來無花擔心夕舞的失蹤與祭風三國有關,於是盡起東海之兵,風無際也急召來先前回風神原的八萬大軍,三十多萬人都上了艦。   看了信雪槐嚇一大跳,先前確是猜疑夕舞的失蹤和三國爭霸有關,倒不嫌人多,但現在形勢大變,三大國都有些縮頭縮腦之意,再開幾十萬大軍來擺在天安城外,實在沒必要,反惹眾諸侯的猜疑之心,當下回書一封,命艦隊掉頭,去大龍湖裡暫時駐紮,讓雷電雙鴉送了信去,同時命雷電雙鴉就呆在艦隊附近,因為對七殺教的突然失蹤,雪槐始終心存疑慮,無論陸戰水戰,風無際四十八盜不懼天下任何人,但對付玄功高手卻沒有辦法,雷電雙鴉功力不弱,有他兩個在,萬一七殺教有什麼異動,也足可應付。   雪槐將艦隊掉頭紮在大龍湖的事稟報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也十分贊成,事實上大龍湖四通八達,順風到天安城也最多五天,大軍紮在大龍湖比直接擺到天安城下,還要方便得多。   遣骷碌鬼王去請冷靈霜的事,雪槐自也說了,定天公主和法一等都十公高興,都認為冷靈霜若能及時趕來,就在大會上訂立和約是最好。天下奇才異能之士越聚越多,雖對魔門尋求和解之事半信半不信,但情緒大抵比較穩定,可以肯定的說,大會上只要定天公主和八派力主和解,和約必成。   形勢一片大好,雪槐高興之餘,卻越發掛記夕舞,如果夕舞在,那就再也沒有缺撼了。   夕舞這時候卻在大發脾氣。   「冷靈霜這小妖精,我要把她碎屍萬段。」她手中拿著一條長裙,是新送來給她試穿的,這時卻給她一把一把,撕成了一堆布條。   「你還是忘不了那小子。」敬擎天在一邊冷笑。   「沒有,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裡了,我說過的話從來都是算數的。」夕舞咬著牙叫:「但我不要的東西扔掉可以,別人撿起來就不行。」   敬擎天皺著眉頭看著她,哼了一聲道:「要殺冷靈霜很容易,秘報說,冷靈霜昨天剛離了神魔谷往天安來,身邊並沒有什麼人,我若親自出手,擒她易如反掌,但殺了她有什麼用?現在魔門中完全是主和派掌權,只要雪槐不死,有這小子牽線,魔門與五觀三寺定天府就拼不起來,我們也就沒有機會。」說到這裡他仰天長歎:「難道真是天不佑我敬擎天?」   敬擎天本想與矮子盜合作成就霸業,卻不料意外敗在雪槐手中,隨後更偵知了天音聖母的真實來歷及野心,知道事不可為,於是另生一計,裝作敗退病臥,卻放出神魔珠這個香餌讓各方來爭搶,事實上神魔珠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落在他手裡,那夜在宮牆邊現身的神魔珠,實是他以一點魔靈控制的,但外人如何能知?正如他所料,神魔珠一出,立即便給無數雙眼睛盯上了,天音聖母挾皇家聲勢而來的定天府,一氣道等三教,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以及神魔珠的本源魔門,無不聞風而動。當時敬擎天真是樂壞了,只等著坐山觀虎鬥,最後來收拾殘局,他甚至為雪槐下了一著絕棋,讓夕舞在天安城外神秘失蹤,他料定,一得信,雪槐必會拚命趕回來,必會追查到底,也一定會將夕舞失蹤的事疑到祭風等三大國頭上,布下這個引子,適當時候就挑起雪槐與三大國的戰爭,雪槐能打,但三大國聯軍百萬,也不是吃乾飯的,最後必然是兩敗俱傷的結局,那時無論是江湖還是天下,所有的一切就完全握在他手裡了。   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佈局,甚至比與矮子盜聯手去硬打硬拚更完美,因為這只要坐收其成就可以了。   但敬擎天怎麼也想不到,竟又是壞在雪槐手裡。冷靈霜竟做了雪槐妻子,要帶領魔門尋求與正教的和解,而本來已經蠢蠢欲動的三教三國,也突然間就縮手縮腳了,雖然受挫縮手的一氣尊者與寒九重什麼也沒有說,但敬擎天還是得到秘信,也是雪槐在中間起了作用。敬擎天怎麼也想不通,雪槐憑什麼能讓一氣尊者寒九重縮頭,但事實就是這樣。   正教與魔門和解,三教縮頭,天下諸侯懾服,坐山觀虎鬥的好戲未開鑼便已收場,各方力量未有丁點受損,則無論是七殺教還是巨犀的力量都不足以爭雄,霸業永無希望。這叫敬擎天如何能不仰天長歎。   雪槐是敬擎天一手養大的,雪槐的性格本事,敬擎天更是熟得不能再熟,說句實話,在敬擎天心裡,從來也沒把雪槐當一回事,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僅僅一年多的時間,雪槐竟有如此飛躍的進步,一天比一天厲害,一天比一天變得難以相認,更一步一步,輕輕鬆鬆的就瓦解了他的所有圖謀。   而事實上直到今天,雪槐仍沒有認出他的真面目,卻就是能讓他一切的圖謀落空。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聽得敬擎天仰天長歎,夕舞不發脾氣了,將撕下的一根細細的布條一圈一圈繞在左手食指上,白嫩纖細的指頭由於給布條纏得太緊而有些發青。   「我倒有個主意。」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你不是說天音聖母的真實身份可能是昔年逆星宮主的貼身侍婢嗎?那她可能並不樂見正教與魔門的和解。」   「為什麼?」敬擎天轉頭,道:「這次的大會,無論是誅魔還是所謂的道魔和解,定天府都在中間唱主調,而誰都知道,所謂定天府,其實就是天音教弟子組成的,定天府促成這件事,天音教自然也大有面子。」   「不對。」夕舞大大搖頭:「定天府的裡子確是天音教,但面子是定天公主,光彩最後會落到誰的頭上呢,不是天音聖母,而是皇家,是大皇帝,你說,天音聖母肯甘心嗎?爹爹想一想,天音聖母為什麼當年要深謀遠慮的收養定天公主,難道就只想沾一點皇家的光彩嗎?不,我可以肯定的說,她的目地不是要沾光,而是要借勢,借皇家的聲勢,而從她本是逆星宮主婢女的出身來看,她借勢的目地也就清楚了,便是挾天子而令諸侯,達成她獨霸天下的目地。」   「這個我倒還真是沒想過。」敬擎天搖了搖頭,道:「獨霸天下,嘿嘿,她的野心豈非比逆星宮主還要大。」   「不可以嗎?」夕舞微笑:「爹爹的野心豈非更大?否則你得到神魔珠後,為什麼不去神魔谷爭天魔之位,還不就是因為天魔那個位子太小,容不下爹爹。」   敬擎天哈哈一笑,昂然道:「沒錯,爹爹前三十年替人賣命,說是鎮國公,其實還是個奴才,但那是沒有辦法,天幸叫爹爹得了神魔珠,吸得魔種,更借血魔一縷魔靈,得登魔道巔峰,即獲天寵,自然便要做一番曠古絕今的大事業,區區天魔之位,爹爹還真沒看在眼裡。」說到這裡,忍不住又是一番長笑,笑了一回,卻想起眼前形勢,一凝眉,看向夕舞,道:「你剛才說什麼?天音聖母可以利用嗎?」   「是。」夕舞點頭:「天下太平並不是天音聖母想要的,她想要的同樣是道魔的同歸於盡,這樣才能成就她的霸業。」   「但現在的形勢。」敬擎天想了一想,皺眉:「有雪槐那混小子在,沒有辦法挑起道魔之爭啊,天音聖母又有什麼辦法?」   「辦法在冷靈霜身上。」夕舞微瞇的眼神裡,似乎有火苗在跳動,那是心中熊熊燃燒的妒火:「爹爹出手,拿了冷靈霜,去交給天音聖母,請天音聖母當著天下英雄的面,燒死她。」   「這怎麼可能。」   「爹爹聽我說完。」夕舞攔住敬擎天的話頭,道:「沒一番說辭,當然不可能,雪槐不幹,八派也會阻止,但爹爹可以告訴天音聖母,讓她咬定一點就行,那就是絕不相信魔門會真正有和正教和解的誠意,她是定天公主的師父,定天公主自會聽她的,而定天公主挾皇家聲勢,八派最終也不得不聽定天公主的,其勢如輪,雪槐無論如何阻止不了。」   「有道理。」敬擎天點頭,凝眉沉思。   「冷靈霜是魔門左使,現今魔門的最高執首領,要燒死她,魔門無論如何也不會甘休,那時還會談什麼和解嗎,自然是頃谷而出。」說到這裡,冷靈霜停了一下,輕聲而笑,那笑意裡卻有一股無形的狠氣,形若刀鋒,接下去道:「那道魔和解大會,不又變成了誅魔大會?」   「好計。」敬擎天用力擊掌。   「爹爹不妨猜猜,你一手養大的那個雪槐,在這種情形下,他會怎麼選擇?」夕舞笑看向敬擎天,笑意卻更加的冷了。   「他能怎麼選擇?」敬擎天冷哼一聲:「他只能看著,哭吧,難道還能和魔門聯手?那豈非公然與天下做對,而且據秘報,碧青蓮竟然沒死,又復活了,碧青蓮可是五觀三寺的人,雪槐為一個冷靈霜,難道會放棄碧青蓮?這筆帳他還是會算的。」   第四十八章   「爹爹錯了。」夕舞大大搖頭,道:「你還是不瞭解他,你還記得上次我假作受傷的事嗎?那一次他就是公然與八派絕裂,單人獨劍,背著我硬從八派的刀山劍林中闖了出來。」說到這裡,她的笑容裡突然就變得溫柔起來,道:「那時的槐哥,是那麼的英雄氣概,更是那麼的情深似海,我真正的愛上他,就是從那一次開始。」   「夕舞。」敬擎天不快的哼了一聲。   「爹爹不要生氣。」夕舞微笑:「我說過了,我心中現在只有恨意,我只是告訴爹爹,不值得我愛的人,也就沒有資格讓我恨,而雪槐,正是可以讓我愛得為他死恨得要吃他肉的認死理的人,他即讓定冷靈霜是對的,他就會不顧一切站在冷靈霜那邊,天下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辦法阻止他,所謂正與魔的虛名更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難道他不要碧青蓮了?」敬擎天一臉懷疑。   「所以我這一也是一石二鳥之計。」夕舞眉間泛起得意的笑,眼望遠方道:「槐哥啊,你就挑吧,但這是一根兩頭尖的針,無論你挑哪一頭,都要扎得你滿手的血。」   「好,這才是我的好女兒。」敬擎天大喜。   「其實真正的難關在爹爹這裡。」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想過沒有,你拿什麼和天音聖母作交易呢,她憑什麼要聽你的?她難道就不怕她拼得兩敗俱傷後,爹爹來撿現成便宜嗎?」   「對啊,這還真是個問題。」敬擎天一凝眉,想了一想,一咬牙道:「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便以神魔珠為質,與她分亨魔種,這個誘惑,我保證她絕對無法拒絕,我曾偷試過她功力,雖然了得,但仍逞不穩之象,顯然逆星宮主死前未來及將逆星流秘術完全傳授給她。」   「但爹爹的血煞箭尚未練成,把神魔珠——?」夕舞擔心的看向敬擎天。   敬擎天哈哈一笑:「放心,爹爹不會那麼傻,什麼都交給她,交出神魔珠之前,我會把血魔留在魔種裡的印記抹掉,那麼她就只能借一點魔種原有的魔靈了,而等我的血魔箭練成,她仍只是一個箭靶子,哈哈哈。」   「爹爹高明。」   「我的女兒更聰明啊。」   父女倆相視大笑。   天安城裡,道魔和解大會正在有條不紊的準備著,會期定在月底,雪槐估算腳程,冷靈霜該在這兩天能到,還有著很充裕的時間坐下來商量,商議定了,大會上便可正式訂立和約。想著又能把冷靈霜抱在懷裡,雪槐只覺全身發熱,只恨不得冷靈霜立時出現在眼前才好。   第二日正在承天寺商議,骷碌鬼王回來了,不報事,卻先拿鬼眼亂看,雪槐喝道:「你亂看什麼,冷小姐呢?」   「老奴正是找冷小姐呢。」骷碌鬼抱拳,道:「主人,冷小姐沒來嗎?」   雪槐奇了,道:「你不是和她一路嗎?」   「沒有。」骷碌鬼王搖頭,道:「老奴去得不巧,到神魔谷,那楊九勾說冷小姐前腳剛走,老奴一路追下來,卻始終不見人影,還以為冷小姐功力高腳程快先到了呢,所以亂看。」   「原來靈霜先動的身,但沒有來啊?」雪槐一時擔心起來,看向定天公主,道:「不知公主手下見她沒有?」   「沒有報上來。」定天公主搖頭,微笑著看了雪槐道:「冷左使可能另有什麼事,耽擱了吧,將軍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倒不是擔心她有什麼事,只是心急著和她。」雪槐想解釋兩句,但說到一半,卻見無論是定天公主還是法一等七個,都是一臉含笑,眼中別有意味,不由臉上一紅,忙抱拳道:「她若來,可能會先去我的大將軍府,我先回去等她好了,到了再來與公主和諸位掌門合計和約之事。」耳聽得眾人一片笑聲,心中即喜又甜,當下匆匆告辭回府。回到大將軍府,冷靈霜卻並沒有來,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始終不見冷靈霜身影,一時大是焦燥,低叫:「靈霜,霜兒,你到底溜到哪兒去了,這可想死我了。」   便在夜幕降臨後不久,一個黑影射進了定天府後院天音聖母靜修的小院子,個多時辰後,便有侍女來叫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到院中站定,裡面天音聖母卻道:「進來說話。」   定天公主又驚又喜,邁步進房,見天音聖母盤膝坐在房中地下,正睜眼看著她,喜叫道:「師父,你功成出關了嗎?」   「有你這樣的弟子,我能安心閉關嗎?」天音聖母哼了一聲。她看上去四十來歲年紀,一張長臉,這時因為扳著而更顯得長了。   定天公主吃了一驚:「師父,弟子做錯什麼了嗎?」   「你怎麼這麼糊塗。」天音聖母聲音更厲:「竟真的相信魔門中人會轉性,會尋求與正教和解。」   「這是雪槐雪將軍親口說的,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徒兒相信他說的絕不會假。」定天公主明白了天音聖母在為什麼生氣,急忙解釋。   「住嘴。」天音聖母厲喝:「你相信他,你憑什麼相信他,這是多大的事情,憑他一張嘴,你就全信了,萬一錯了,你擔得起責任嗎?」   眼見師父似乎極為生氣,定天公主心中又驚又疑,道魔和解的事,事前她是稟報過的啊,先前師父只是問了兩句,這會兒卻是怎麼了?心中疑惑,看了天音聖母道:「師父,你是另外聽到了什麼消息嗎?可有確切的證據?」   「問得好啊。」天音聖母大聲冷笑:「那什麼雪槐說話,說一句你就信一句,你師父說話,到要確切的證據了。」   定天公主忙府首叩頭,道:「師父,弟子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天音聖母斷然揮手:「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門說,魔門中人狡詐奸滑,反覆無常,絕不可信,什麼道魔和解大會立即改回來,仍為誅魔大會,天下英雄同仇敵怯,共誅魔門。」   「師父。」定天公主又驚又急,道:「怎麼可以這樣呢,雪槐說的。」   不等她說完,天音聖母便打斷了她,冷冷的看著她道:「你是不聽師父的話了。」   「師父。」定天公主急得淚珠在眼眶裡打滾,道:「師父。」   「不必叫我。」天音聖母冷眼看著她:「你只說聽不聽我的話吧?」   「師父。」定天公主痛叫,看著天音聖母刀鋒一樣的眼神,眼淚終滾滾流出,哭道:「師父對弟子有養育之恩,教誨之德,師父的話,弟子不敢不聽,但這件事,弟子實在是不能從命,因為我相信雪將軍在這等大事上,絕不會錯。」   「好,很好。」天音聖母閉上眼睛,胸口不絕起伏。   「師父。」定天公主伏地哀叫:「你千萬別氣壞了自己,要不我把雪槐叫來,請師父親自問他,好不好,師父,徒兒求你了。」   天音聖母忽地睜開眼睛,眼中滿是狠厲之色,不過這種眼光只是一掠而過,哼了一聲道:「你真的就這麼相信那個雪槐?」   定天公主聽她聲音似乎略為和緩,心中大喜,抬起頭來,道:「光聽一個人的片面之辭,確是不可信,但弟子曾聽過雪槐的許多事跡,確是一個了不起的奇人,事實上不僅弟子信他,八派掌門對他說的話也是確信不疑,否則弟子也絕不敢違逆師父。」   「雪槐。」天音聖母哼了一聲,道:「那你相信師父嗎?」   「當然。」定天公主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不過這件事,師父閉關練功,並不知道真象,所以。」   「好了。」天音聖母打斷她話頭,道:「看著我。」   定天公主不知她是什麼意思,依言看著天音聖母眼睛,四目對視,天音聖母眼光突地轉綠,同時射出一股靈力,定天公主覺得有點不對,想要轉開眼光時,卻聽天音聖母一聲喝:「不要動。」定天公主不敢違逆,依言不動,忽覺腦中一暈,神智漸逞迷糊,只聽天音聖母道:「你要絕對聽從師父的話,知道嗎?」   定天公主不由自主的點頭,應聲道:「是,絕對聽師父的話。」   「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先前那一句,定天公主語氣還有些許的遲疑,到這一句便再無半分停頓。   「很好。」天音聖母臉上露出微笑,道:「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門說,就說得到絕密情報,魔門所謂的和解其實是個騙局,是想騙回神魔珠,雪槐是被美色所迷,他說的話絕不可信,而且我們已經擒獲了魔門左使冷靈霜,她也已全部招供,所以道魔和解大會必須改回誅魔大會,聯合天下英雄,共滅魔門。」   「是。」定天公主毫不猶豫的點頭。   「這是逆星宮的倒行逆施大法吧?」一個聲音忽地響起,聲落,敬擎天現身房中,一臉敬佩,道:「教主果然得了逆星宮主的真傳。」   「你倒還有幾分識見。」天音聖母眼中露出傲然之色,道:「沒錯,這確是我逆星宮的倒行逆施大法,乃宮主當年親身傳我,凡中此大法,除我親自施咒,再不可解,一切伏首貼耳,不會有半點違逆,我便要她殺了她親娘老子,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舉刀,我這大法還有一般妙處,施術後心性逆轉,其它卻與常人無異,一般的攝心術施行後,被制者神情木呆,一眼就能看破,我這大法卻完全沒有這般毛病。」她得意的仰天狂笑,一邊的定天公主竟也在陪著笑,只這一瞬間,她彷彿就變了一個人。   「逆星宮主親傳的大法,果然神奇。」敬擎天不絕讚歎,忽地想到了一事,道:「她突然改口,雪槐那小子又很有幾分手段,八派掌門怕是難以相信。」   「好辦。」天音聖母哼了一聲,道:「她壓不住,我再給他們一個更大的。」轉頭對定天公主道:「他們若有反對之聲,你就說這事大皇帝也知道了,誅魔大會之日,大皇帝將親身到會,親自點燃燒死冷靈霜這個大魔頭的火堆,為天朝百姓除害,好了,去吧。」   「是。」定天公主應聲出房。   天音聖母轉頭看向敬擎天,道:「八派素以正統自居,所以只要抬出天子這塊招牌,他們一定會聽。」   「教主高明啊。」敬擎天再次連聲稱讚。   天音聖母臉上露出微笑,道:「你也不錯,知道自己力有不逮而把神魔珠獻給本教主,很好,本教主絕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教主。」敬擎天躬身稱謝,又故作遲疑的道:「不過我前段時間曾幻想組七殺教稱霸,事不成卻露了風,若我呆在教主身邊,八派中人可能會懷疑,所以。」   「有理。」天音聖母點頭,道:「你不必露面,有五觀三寺和誅魔大會召來的好手,再有我親自出馬,誅滅魔門不費吹灰之力。」   敬擎天狂喜,拱手道:「多謝教主,預祝教主成就千秋大業。」   「當年宮主做不到的事,今天本教主一定要做到。」天音聖母仰天狂笑。   敬擎天陪笑,眼光如刀,在天音聖母的脖子上一掠而過。   三十一章雪槐一直等到夜裡,仍不見冷靈霜來,心裡真有些著急起來,正喝著酒,忽聽得腳步聲急響,卻是梅娘六個來了,梅娘一見他就道:「七弟,出意外了,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   「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雪槐一驚:「為什麼?」   臭銅錢看向鐵流兒,道:「你來說,要是敢囉哩囉嗦我就掐死你。」   「你才囉哩囉嗦呢。」鐵流兒一嘟嘴,看向雪槐道:「剛才我在地下溜躂,突見定天公主急匆匆進了承天寺,我看她樣子好像有什麼事,也跟了進去,當然,我是在地底下,卻聽她跟八派掌門說,她收到絕密情報,魔門所謂的和解其實是緩兵之計,目地是為了穩住正教中人,好讓正教不和他們爭神魔珠。」   「哪有這樣的事?」不等鐵流兒說完,雪槐便怒叫起來,道:「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絕假不了,什麼緩兵之計,公主到底是聽誰說的?」   「誰說的她倒是沒說。」鐵流鐵搖頭,道:「還有呢,你聽我說完,定天公主說冷靈霜愛上你更是條美人計,她師父已捉住了冷靈霜,冷靈霜全都承認了。」   「靈霜?」雪槐猛地驚跳起來,看向鐵流兒的眼光有若電射,大聲道:「你聽清了,靈霜真的落在了天音聖母手裡?」   「千真萬確。」鐵流鐵點頭,話未落音,眼前一花,已不見了雪槐身影。鐵流兒功力不弱,雪槐在他面前消失他竟未能看清,這可扎扎實實讓他吃了一驚大的,看向梅娘幾個道:「七弟,他。」   梅娘幾個也是一臉驚容,相互對視,陳子平道:「七弟到魔門走這一趟,功力似乎又大進了。」   「是。」梅娘點頭,眉頭緊鎖,道:「七弟功力大進可喜,但這事卻極可憂,鬧得不好,七弟很有可能墮身魔道。」   「別說了,我們快跟上去。」臭銅錢叫,六人急掠出去。   雪槐心中有若火燒,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盞茶時分便到了承天寺,直撞進大殿中去,定天公主卻不在,只法一等在殿上議論給紛紛。雪槐雖信鐵流兒不會聽錯,但一路上總還存著幾分僥倖,這時一看法一幾個神色,心中再不存幻想,收術落地,法一幾個一看見他,齊叫道:「雪將軍。」   雪槐暗囑自己不可激動,微一凝神,道:「各位大師,方才定天公主是不是來過?說魔門和解只是緩兵之計,冷靈霜更落在了天音聖母手裡?」   法一幾個沒想到他消息如此靈通,相視一眼,法一點頭道:「雪將軍,你別急,定天公主剛才是來過,也確如你所說,不過。」   他叫雪槐不急,雪槐卻又如何能不急,得到證實,心中更急,打斷法一的話,道:「她有沒有說,魔門尋求和解其實是緩兵之計的話是誰說的?她證實了這個消息的可靠度嗎?」   法一搖頭:「這個她倒沒說。」   「她不說出消息的來源,憑什麼說魔門和解是緩兵之計。」雪槐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心中的惱怒便如湧動的暗流,越來越難以抑制。   悟明見他情急,開口道:「雪師弟,你先別急,我們是相信你的。」   九葉接口,道:「但我們就是因為相信你,才相信魔門尋求和解的事。」說到這裡他看一眼法一幾個,道:「但這幾天我留意了一下到會群雄的議論,真心相信魔門尋求和解的,十個裡還不到一個。」   第四十九章   「是啊。」法一接口,看著雪槐道:「雪將軍,我們幾個是因為信你這個人才信這件事,但別人不會這樣,所以定天公主雖未具體指出消息來源,但不會有幾個人懷疑她,而且還有一件事,定天公主剛才說,大皇帝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已下詔在誅魔大會上燒死冷靈霜,以激勵天下英雄,聯手共滅魔門,大皇帝即已下詔,這件事上我們五觀三寺便再也無能為力。」說著他看向九葉幾個,幾個掌門均緩緩點頭,只悟明焦急的看著雪槐。   雪槐理解他們的難處,五觀三寺雖為正道中流砥柱,但影響力再大,大不過天子去,不說他們不敢公然反駁天子詔令,便是敢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也沒人聽,事實上他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相信魔門尋求和解,不是信魔門,而是信雪槐,在他們內心裡,未必真肯信魔門會真心尋求和解,而先前站在雪槐一邊的定天公主突然倒向,自然也就大大的影響了他們的信心。   「雪槐不為難各位大師了。」雪槐一抱拳,飛身而出。理解法一幾個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心中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因此雪槐的語氣還是情不自禁的大了好些,不過一出寺門他就後悔了,想:「是,他們確實只是因為信我才信魔門,不信也不能怪他們,雪槐,這件事很重大,你一定要冷靜,定天公主並不是個等閒的女子,讓她轉變心意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定是有一些特別的證據影響了她,可能這裡面又有一個陰謀,我若一衝動,那就上當了。」   這時梅娘六個剛好趕到,梅娘叫道:「七弟,是事實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槐這時心中已冷靜了許多,看了梅娘道:「還沒弄清楚,我正要去定天府問定天公主,你們先回去好了,一切弄清楚了我們回頭再商議。」略略一頓,又道:「你們不要擔心,我會冷靜處理這件事的。」說著咧嘴一笑,一抱拳,掠向定天府。   看到雪槐笑臉,確信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梅娘六個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鐵流兒點頭感概:「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頭腦清醒,了不起,要我就做不到。」   臭銅錢瞪眼:「七弟乃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你拿什麼和他比?」   梅娘也自點頭,道:「七弟確是人間罕見的奇男子,只看他這一年多時間,做下了多少大事,哪一件又是可等閒視之的,天音聖母若硬要跟他作對,十九也要栽一個大觔斗,只是這中間涉及道魔之爭。」說到這裡,秀眉微凝,卻猛地一昂頭道:「不管怎樣,我們總是和七弟站在一起就是。」   「就是這話。」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   雪槐到定天公主府,老遠就感應到府中靈力翻湧,守衛強了好些,雖知冷靈霜就在這府中,卻仍強自抑制心神,報名求見。   在雪槐想來,即便定天公主在對魔門的看法上有了改變,對他的看法理應不會大變,所以應該還是好說話的,難說話的只會是一個天音聖母,但一見定天公主的面,雪槐一顆心立時沉了下去。   定天公主一張臉扳著,就像凝了一層霜,看過來的眼光中也沒有半點暖意,也不給雪槐辯解的機會,一見面就是一聲厲喝:「雪槐,你想造反嗎?」   雪槐一震,道:「雪槐不敢,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即不想造反,你半夜來我府中做什麼?」定天公主聲音沒有半點和緩。   「我是聽說公主拿了冷靈霜,這中間肯定有誤會,所以。」   「有什麼誤會?」不容雪槐說完,定天公主便厲聲打斷了他,道:「魔門就是魔門,數千年來,誰見過他們有半絲善意,什麼道魔和解,你是中了冷靈霜的美人計,而本公主也差點上了你的當。」   「公主。」雪槐叫:「魔門渴求和解,確是我親眼所見,冷靈霜對我也是真心實意,並不是什麼美人計。」說到這裡,略略一頓,道:「公主,你這麼說,是收到了什麼確切的消息嗎?我可以和這提供消息的人當面對質嗎?」   「我當然有確切的消息。」定天公主點頭,道:「告訴你吧,我師門中有一位前輩,潛伏魔門多年,魔門所有的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這個消息就是他提供的,至於對質,不可能。」定天公主斷然揮手,隨即起身,道:「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定天公主竟像完全變了個人般,不講半點情面道理,雪槐又急又驚,眼見定天公主要轉入內堂,急道:「公主,請容我與冷靈霜見上一面。」   「你見她作什麼?想互通消息嗎?」定天公主斷然搖頭:「不行。」   「公主。」雪槐驚怒之中,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定天公主霍地轉身,兩眼劍一般射向雪槐,厲聲叱道:「你要造反嗎?」   「我。」在她冰冷的眼光面前,雪槐完全震住了,不是怕,而是心寒,是的,心寒,他完全無法想像,平日親切溫和寬容大度的定天公主,如何一轉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換了他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雪槐出了定天公主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將軍府,那步子卻仿似有千斤重,這時候他甚至沒去想冷靈霜,眼前,就只有定天公主那冰鋒一樣的眼光。   他真的很傷心。   翻臉無情,雪槐以前只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到今夜親身體驗,才發現是那樣刺心的痛。   冷靈霜曾多次譏諷雪槐一頭拜倒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其實她誤會了,男女之間,不一定只有愛情的,也能有友情,對定天公主,雪槐就完全沒有往男女方面去想過,高山流水有知音,在雪槐心裡,定天公主就是這樣一位知音,志同道合,互相瞭解,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而且一直以來雪槐都有一種感覺,定天公主也是這麼看他,這就讓雪槐心裡更有一種海內存知己的激情。   再沒有想到,心中的摯友,竟可以這樣說翻臉就翻臉。   走出了好長一段,雪槐才慢慢的生出能呼吸的感覺,夜風輕拂,風中有花的清香。   雪槐站定,深深吸氣,眼光逐漸凝聚。   先前他叮囑自己冷靜,固然想到了很多,但真正顧忌的,便是怕讓定天公主為難。   但現在他不怕了,那他還有什麼顧忌?   身子一旋,反撲回定天府。定天府守衛成倍加強,不但有數不清的明卡暗哨,每個方向都還伏得有玄功好手,時不時的以靈力搜索。   換在雪槐未進神魔谷之前,要悄無聲息的摸進去還真的很難,但今日的雪槐,是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的雪槐,魔門的最高絕學並不是說著玩的,雪槐的身影便如夜風中的幽靈,悄無聲息的避過所有哨卡,摸到了天音聖母靜修的小院子。   雪槐上次和天音聖母以靈力交過一次手,知道天音聖母絕對可位列當世頂尖高手之一,不可小窺,當下先不進院,而是以劍眼試探著一點點看進去,果然在左側廂房裡看到了冷靈霜。   冷靈霜正盤膝而坐,身上沒什麼束縛,邊上還坐著兩個女子,自然是看守冷靈霜的定天府侍女,雪槐強抑心中激情,盡量將身法放輕,柔如入窗春雨般飄進房中,雙指齊出,那兩個侍女還來不及睜眼,立時應指倒下,冷靈霜卻被驚醒了,一下子睜開眼來,雪槐忙將手指豎在嘴邊做個噤聲的姿勢,方要查看冷靈霜是何處被制,因為不對冷靈霜的靈力加以禁制是不可能的,手未伸,冷靈霜卻開口出聲,道:「槐哥,不要看了,她封了我的丹田,還給我服了一顆裂天丹。」   雪槐能感應到天音聖母就在旁邊房中,冷靈霜這麼一開口出聲,再休想瞞過天音聖母,不過雪槐也不怕,讓他害怕的是他明顯示意不要出聲冷靈霜卻仍開口出聲,這就說明冷靈霜知道他解不開她身上的禁制。   「裂天丹,那是什麼東西?」封住的丹田很容易解開,如果不可解,必然是那什麼裂天丹。   冷靈霜未開口,天音聖母卻先在外面應聲:「裂天丹顧名思義,一炸裂天,她身子只要離開此房一步,立即寸寸炸裂。」   雪槐聞言回身,又驚又怒,卻強自抑制,眼見天音聖母站在窗外,當下抱拳施禮道:「教主,魔門是真心實意尋求和解,還望教主明查,放了冷靈霜。」   「魔門會轉性?」天音聖母仰天狂笑:「這可比公雞生蛋還要稀奇呢,雪槐,你倒告訴我,你見過公雞生蛋嗎?」   她這是完全不講理,雪槐咬一咬牙,還是強忍著道:「教主,這不是什麼公雞生蛋的事,我前段時間曾到過神魔谷,魔門渴求和解的心情,我是親眼目睹。」   他說得語重心長,天音聖母卻是斜眼而視,冷哼一聲道:「你親眼所見,你是什麼東西?」   雪槐強忍,卻惱了冷靈霜,厲聲道:「天音聖母,我敬你是長輩,但你若為老不尊,辱我槐哥,休怪我出言不遜。」   「靈霜。」雪槐急叫:「不要亂說話,相信教主是明眼之人,可以說清楚的。」   「槐哥,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冷靈霜看向雪槐,道:「不是她信不信我們的問題,而是她打心眼裡就不想讓道魔和解。」   「靈霜。」雪槐看著冷靈霜,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槐哥,你還不明白嗎?」冷靈霜回看他:「道魔衝突,她才可以就中取事,道魔同歸於盡,她才可以獨霸天下,所以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就算你跪下來求她,她也絕不會信你半句話,更不會放我。」   冷靈霜靈心慧性,加之身為魔門左使,見慣各種爭權奪利之事,因此竟就看破了天音聖母的真心,雪槐卻仍是半信半疑,他此時雖對定天公主心寒,卻仍覺得定天公主不是這種奸詐小人,若天音聖母真的是想驅道斗魔就中取事,定天公主一定會反對,甚至會以死相陳。就在這一瞬間,雪槐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因黑白兩旗奉天音聖母命暗裡對付鏡空師太,定天公主以自殺苦諫的事。   「公主對我翻臉,可能是因什麼事對我生了誤會,她的本性絕不是那種反覆小人。」雪槐心中暗暗思忖,重又對定天公生出信心。   便在這時,定天公主已聞聲趕到,一看是雪槐,立時眼發電光,厲叱道:「來人,給我拿了這反賊。」聲落警號四起,好手四面撲來。   雪槐心中一動,想:「公主即信了天音聖母的話,我又空口無憑,再說也無用,靈霜現在在天音聖母手裡,解不了裂天丹我也救不走她,若太過示弱,只怕她們會迫害靈霜。」想到這裡,驀地裡仰天大笑,道:「拿我,沒那麼容易吧。」摟一摟冷靈霜,道:「靈霜,不要怕。」隨即放開她,飛身出窗,一掌擊向天音聖母。   天音聖母曾試過雪槐功力,雖知他了得卻仍遠不如己,因此並不想親自動手,不想雪槐竟敢虎口捋鬚,大怒,道:「小賊好大的膽子。」一掌回擊,掌勢一動,異嘯聲立起,剎時間便給人一種狂風怒吼天地失色的感覺,這正是天音霸氣發動時獨有之象。   雪槐所使飛雲掌本來最忌拙力,但此刻雪槐存心立威,竟不拆招,而是筆直對上天音聖母手掌,天音聖母眼見雪槐竟敢與她硬拚,又驚又喜,心中閃念:「小賊找死,看我一掌就要你小命。」加一分力,迎上雪槐手掌。雙掌一對,天音聖母立覺不對,雪槐掌力之強,竟如怒濤狂捲,勢不可擋,她先前只用了七分力,加一分力也不過八分,八分力足可震傷以前的雪槐,卻是擋不住現在的雪槐,但此時加力也已不及,怦然巨震中,給雪槐掌力震得連退三步,老臉一紅,怒叱道:「小賊真個想死。」回身復又撲上,雪槐卻哈哈一笑,改了打法,不但不與她硬拚,甚至不與她對招,展開身法,在小院周圍穿梭來去,先前對掌他將天星遁魔心法藏了起來,只是以魔功為底,心法卻是萬屠玄功的,因為他怕天音聖母看出來啊,但身法卻不必藏著掖著,將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身法之速,真如雷電橫空,掩耳難及,瞻之在前,忽耶在後,瞻之在左,忽耶在右,定天府武士雖是四面合圍,卻根本攔不住他,反給他一掌一個,打翻一大片。   天音聖母眼見雪槐功力突然之間高到自己無法想像,又驚又怒,暴吼如雷,在雪槐身後狂追,但雪槐根本不與她對招,也遠遠避開定天公主,只撿那小魚來打,不到盞茶時分,四圍的定天府好手幾已全給雪槐拍倒,天音聖母卻連雪槐一片衣角都未挨著。   雪槐知道差不多了,忽地回身,看著天音聖母和定天公主,道:「教主,公主,魔門尋求和解之心的真假,我自會找證據來,但靈霜暫居此處,你們不可傷害於她,否則莫怪雪槐翻臉。」他回身說話,身子卻仍是向前倒退飛掠,天音聖母竭盡全力,卻仍是趕不上他,一張老臉脹得通紅,拉得自也更加的長了。   雪槐說完,抱拳一禮,回身飛掠而去,天音聖母知道追不上,住腳不追,心中驚怒,暗暗思忖:「這小賊功力似乎又大進了,怎麼可能?」   「師父,要不要再多調人手捉拿?」定天公主請示。   「不必。」天音聖母搖頭,道:「這小賊身法如風,一般人手根本拿不住他,待師父借神魔珠之助完全練成逆星流神功,再親手擒他。」說著看向定天公主,道:「我要閉關幾天,借神魔珠練功,你仔細看住了人,若魔門來襲,你放警號,五觀三寺必然相助。」定天公主俯身應命。   雪槐雖大顯神威,心中卻並無半分得意,一路飛掠出來,暗暗思忖:「公主誤會已深,法一掌門幾位也說得很清楚,他們信的其實不是魔門而只是我,就算他們仍肯信我天下英雄也大多不信,再加上天子詔令,他們便肯幫我說話也是白搭,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讓所有人都確信魔門是真心在尋求和解?」   左思右想,卻實在沒有辦法,他身法如電,只這一會兒已回到大將軍府,梅娘六個接著,問起情況,雪槐說了,梅娘道:「冷小姐說的只怕有道理,天音聖母野心勃勃,只怕是真的想借這個機會挑起道魔大戰,她好就中取事呢。」   雪槐搖頭:「我還是不信定天公主會是這樣一種人。」   梅娘看他一眼,沒有反駁,問道:「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雪槐皺眉:「要不我去魔門一趟,請他們。」說到這裡,卻沒有再說下去,梅娘知道他的意思,搖頭道:「沒用的,天音聖母若咬了牙不信,則魔門無論做什麼都沒用,只除非一個個排著隊抹了脖子,死盡死絕了,就此絕了魔門一脈,或許天音聖母才信了。」   她的話和冷靈霜先前說的如出一轍,雪槐眉頭緊鎖,卻突地想到一個人,道:「對了,我去找荷葉真人來,他極具慧眼而且德高望重,或許就會有辦法。」   「這倒是個好主意。」梅娘幾個一齊點頭。   「我立刻動身。」雪槐見梅娘幾個都贊動,心中更喜,卻猛地想到冷靈霜,道:「但靈霜現在在天音聖母手裡。」   第五十章   「冷小姐暫時不必你擔心。」梅娘搖頭,道:「天音聖母即便真有陰謀,明裡也一定要借誅魔大會這桿大旗來號召天下英雄替她賣命,所以要燒死她也一定要在誅魔大會上,大會之前,不會有事。」   聽到燒死兩字,雪槐眼光一凝,雖只是一掠而過,還是落在梅娘眼裡,心中暗叫:「七弟功力日進,萬屠玄功的殺氣也是越來越重,真要當著他的面燒死了冷靈霜,這天安城只怕要給死屍塞滿。」   雪槐想想梅娘的話有道理,一抱拳,道:「那我就去了,這面還請五位義兄梅姐妥為照看。」身子一閃,眨眼不見。   陳子平望著雪槐身子消失的方向,忽地道:「你們說,七弟用的到底是什麼身法,這等快法?」   「我早就想說了。」鐵流兒跳起來叫:「七弟的身法鬼氣森森的,實在有些讓人背脊心發冷。」   奇光散人雙眉緊鎖,道:「我看很像魔門傳說中的天星遁魔大法。」這話出口,他自己卻似乎也給嚇著了,看向梅娘幾個,梅娘幾個也是一臉驚容,臭銅錢喃喃的道:「這幾百年來,魔門休養生息,元氣漸復,再加上七弟,嘿嘿,那就熱鬧了。」   一般人說到熱鬧兩字,總給人三分喜氣,但臭銅錢這兩個字落在梅娘幾個耳裡,幻現在眼前的,卻是無邊的殺氣。   雪槐心中著急,將天星遁魔大法運轉到極致,身法之速,較之以前借用遁術差不多快了一倍,遁術是借用天地五行之理,可連續趕路而不耗損多少真元靈力,而用天星遁魔大法,快是快,憑借的卻完全是己身靈力,耗損極大,但雪槐已顧不得這麼多了,只要快就好,恨不得一步就到,想著實在撐不住時再借用遁術,誰知疾奔半夜,並無力竭之象,胸中萬屠玄功的殺氣卻反而越來越盛,情不自禁縱聲長嘯,這一嘯直有頓飯時光才罷,自覺通體舒泰,氣勢如虹,一時又驚又喜,想:「莫非藉著魔功助力,萬屠玄功的殺氣也接近大成了。」想到這點,暗暗提醒自己:「雪槐,你要小心,此事涉及道魔之爭,一個不好,便是屍橫遍野之局,那並不是靈霜想看到的。」心中警醒,氣勢略收,當下借土遁而行,不過由於功力大進,遁術也快了好些,疾奔兩日三夜,第四天的凌晨時分到了青蓮觀。   雪槐知道青蓮觀所在,這卻還是第一次來,果見傳言不假,整個青蓮觀已被湖水所沒,這時蓮花開得正盛,放眼望去,青蓮白荷,直接天際,清香瀰漫,中人欲醉,卻哪裡有半點道觀的影子。   但雪槐知道荷葉道人雖將道觀隱於蓮中,外面來了什麼人一定是知道的,當下便在湖邊跪下,叩頭道:「弟子雪槐,叩見荷葉真人。」聲未落,面前一朵蓮花忽地綻開,跳出一個女子,卻是碧青蓮昔日侍女中的一個,對他笑嘻嘻行禮道:「侍女小玉拜見姑爺。」   雪槐又驚又喜,忙回禮道:「小玉姑娘你好,我想求見荷葉真人。」   小玉仍是笑嘻嘻地,道:「姑爺就不想見我家小姐嗎?還有月影小姐?」   雪槐臉一紅,只得老實點頭,道:「想,請姑娘快帶路好嗎?」   「我把這個想字帶給二位小姐,她們至少半個月沒法安心練功,那時祖師爺可就要罰我了。」小玉說著吐了吐舌頭,咯咯一笑,隨即正色道:「姑爺,不是我不帶你進觀,是祖師爺吩咐了,不讓你進觀,說怕影響兩位小姐練功。」   雪槐大急,道:「我只見荷葉真人也行,我真的有急事啊。」   「你的事祖師爺知道了。」小玉點頭,怕雪槐存疑,又解釋一句,道:「我們雖然隱身世外,但只要有青蓮花處,便有我們的耳目,所以沒有祖師爺不知道的事,祖師爺吩咐了,你進觀無義,他會去找一個人,如果能找到,自會去天安助你,今早上祖師爺已離觀出去了,所以姑爺就算進觀,也見不到祖師爺。」   見不到荷葉道人,雪槐大是失望,但聽得荷葉道人已替他去找人相助,又是喜出望外,忙道了謝,知道不必進觀,當下與小玉作別,又急趕回天安來,一路凝思:「荷葉真人說去找個人,這會是個什麼人,就能取信於天音聖母?」搜腸刮肚,想不出這人是誰,只索作罷,想:「不管是什麼人,但盼荷葉真人能及時找到及時趕來就好。」   回程雪槐未用天星遁魔大法,慢了半日,總算來已是七天過去,不過離著月底會期還有好幾天,想來冷靈霜不會有事,誰知剛進天安城,便一頭撞見正在等他的陳子平,一見他就急叫道:「七弟,不好了,打起來了。」   雪槐吃了一驚,道:「誰和誰打起來了?」   「還有誰,魔門和定天府啊,五觀三寺和與會的各路好手自然幫著定天府,正打得一塌糊塗呢。」   原來魔門秘探探知了冷靈霜之事,便在這天早晨,魔門好手大舉突襲定天府,要奪回冷靈霜,定天府早有防備,一面抵抗一面放出警號,八派及正教其他好手立時往助,已鬥了一個早晨,梅娘六個也不知幫誰,急得跳腳,只好輪流派人守望雪槐回程,恰就給陳子平等到了。   雪槐又驚又急,來不及聽陳子平多說,展開天星遁魔大法,急掠向定天府,先以劍眼看去,果見就在天音聖母靜修的小院子附近,正有數百人在對峙,一面是定天公主所率定天府武士及八派為首的正教中人,一面是楊九勾趙滅陰無主三個所率的魔門弟子,定天府和正教中人仍控制著小院子,院外空地上,正有三對人在惡鬥,一對是法一對曾子丹,一對是九葉道人對鐵心,還有一對是兩個老者,雪槐都不認識,一個肯定是魔門中人,另一個估計是正教中其他門派的好手,而院裡廂房中,天音聖母卻在閉目靜坐,冷靈霜也仍是在隔壁房裡,只是旁邊又多了兩名看守的侍女,各執刀劍,將冷靈霜圍在中間。   「原來天音聖母又在閉關練功,否則若她出手,魔門中人可無人是她對手。」雪槐一眼看清形勢,眼見雙方死傷還不是太重,心中略鬆,這時卻已到了定天府,知道不可遲疑,一聲大喝:「住手,不要打了。」   他這一聲喝運上了玄功,聲出如驚雷震天,所有人都是聞聲一震,場中相鬥的鐵心等三對人聞聲一齊住手,往後跳開。   楊九勾等轉頭一看是雪槐,均喜叫出聲,楊九勾叫道:「雪將軍,你來了,太好了。」他那夜見過雪槐驚神泣鬼的身手,此時久攻不下,有了雪槐助力,自然便可大佔上風。   趙滅手一揮,喝道:「不必再顧忌了,大家拚力向前,救出冷左使。」魔門人眾轟然應諾。   「等一等。」雪槐急叫:「大家聽我說。」   「還有什麼說的?」曾子丹黑著臉看著雪槐。   「是,我知道大家關心靈霜,心切救她,但這麼刀劍相向,不是又回到冤冤相報的老路上去了嗎?」雪槐說著誠懇的看向楊九勾趙滅等首腦,道:「先等一等,這中間可能有點誤會,我相信一定可以說清楚的。」   「不是我們要冤冤相報。」曾子丹叫:「是他們欺人太甚,我們想求和而不能。」   「魔門會真心和正教和解,打死我也不相信。」定天公主身後的木旗都統王鷹冷笑出聲。   「只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但太陽會從西邊出來嗎?」另一邊的陳虎兄弟也跟著哄笑。   這是純心不給人說話的餘地了,雪槐胸中殺氣上湧,卻又忍住,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卻是沉著一張臉,根本不看他,雪槐只好再看向法一幾個,道:「公主,各位掌門,總得讓人開口說話吧。」   法一幾個相視一眼,點了點頭,法一道:「如果魔門真心尋求和解,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我們實在是看不到魔門有尋求和解的誠意啊?」   他話落音,雪槐還未開口,院子裡的冷靈霜忽地出聲道:「我有話說。」   聽到冷靈霜的聲音,楊九勾等都是又驚又喜,雪槐也是心中一喜,想:「我終是外人,而靈霜是魔門左使,由她說最好了。」看向法一道:「請讓我們進院,聽冷左使怎麼說。」   法一略一猶豫,看向定天公主,一邊的陳虎卻猛地刀一揚,喝道:「誰也不得進院。」   小丑跳梁,雪槐再抑制不住怒火,電眼霍地射向陳虎,冷冷的道:「誰攔得住我,你嗎?」   雪槐胸中萬屠玄功的殺氣盡由這一眼射了出來,陳虎與他眼光一對,竟就腳後跟一軟,他立腳處是一個瓦面,慌張中提不住氣,竟啪的一聲踩碎了瓦面,一個踉蹌,又連踩了幾個大窟窿,才在旁邊屋脊上停住,一張麻臉剎時脹得通紅,這面魔門中人自是哄堂大笑。   哄笑聲中,院子裡突地傳來天音聖母的冷哼聲:「讓他們進來又如何?」她聲音也不大,但哄笑聲卻壓不住她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眾人耳中。   雪槐的到來,天音聖母自然知道,但此時她正借神魔珠練功,實在不宜動手,所以索性拿出點氣勢來,就讓雪槐幾個進來,她給冷靈霜服了裂天丹,也不怕雪槐出手搶人。   有了天音聖母這話,定天府武士當即讓開一條路,雪槐看向楊九勾三個,道:「院子太小,就請三位壇主和我進去好了。」   楊九勾三個相視一眼,一點頭,當即和雪槐進院,窗子裡可以看到冷靈霜,楊九勾三個都十分激動,齊道:「冷左使。」   「靈霜行事不慎,致落人手,有勞門中兄弟了。」冷靈霜道一聲歉,復看一眼雪槐,隨即看向法一幾個,道:「請各位掌門示下,魔門到底要怎麼做,正教才相信我們是真心尋求和解。」   法一幾個相視一眼,道:「我們願意相信魔門是真心尋求和解,但冷左使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光空口說是難以服眾的,魔門該當拿出誠意來。」   「誠意,什麼誠意?」趙滅反駁:「我們冷左使出谷來尋求和解的機會,你們卻這樣對她,到底是你們沒誠意還是我們沒誠意。」   「趙壇主。」冷靈霜看向趙滅,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激動,復看向法一幾個,道:「諸位掌門大師應該都知道,魔性最靈,魔靈不滅,如果三十六枝魔門一齊立下重誓,不是真心與正教和解,則天滅魔門,人人更身受萬魔吸血之酷刑,這樣不知各位大師認為誠意夠了嗎?」   「這。」法一幾個一時面面相窺,魔靈不滅,魔性最靈,所以魔門最重誓咒,也輕易不立重誓,這些法一等自然都聽說過,如果三十六枝魔門均立下如此重誓,倒確實可以信任。   「還請公主定奪。」法一幾個心意相通,都看向定天公主,事實上如果不是定天公主發難,他們相信雪槐,根本不會與冷靈霜為難。   雪槐也一臉期望的看向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卻是斷然搖頭:「人嘴兩張皮,最不可信,不行,我不信。」   「公主。」雪槐痛叫。   定天公主眼光冷電般射向他,喝道:「雪槐,你須自重,休要為美色所誤。」   「不要再說了。」趙滅氣得臉色鐵青:「無論我們做什麼,他們都是不會信的,魔與道,天生就是死對頭,只有拼得魚死網破,才是正道。」   陰無主也怒叫:「拼了。」   「三位壇主,先等一等。」冷靈霜舉手止住激怒的趙滅兩個,看向法一幾個,道:「各位掌門大師,即不信我魔門誓咒,則我還有一個提議。」   她這樣一說,趙滅兩個止住性子,卻都疑惑的看向她,因為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麼辦法能取信於定天公主和正教。   法一道:「冷左使請說。」   冷靈霜未開口,卻先看向雪槐,這一眼裡,柔情無限,雪槐心中一跳,冷靈霜卻已轉開眼光,看向法一幾個道:「各位掌門大師是要看我魔門的誠意是吧,那這樣,就任由我這魔門執香左使給火燒死,而魔門弟子絕不出神魔谷一步,讓我的死,見證我魔門尋求和解的誠意,你們說這樣夠不夠了?」   「絕對不行。」冷靈霜話未落音,楊九勾三個便齊聲叫了起來,而雪槐更在冷靈霜剛才那一眼裡便已覺出不對,這時更是失聲痛叫:「靈霜。」   冷靈霜卻不看他們,只是看著法一幾個,道:「幾位大師,如何?」   她竟然不惜一死以證明魔門尋求和解的誠意,法一幾個俱個動容,相視一眼,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還請公主定奪。」   定天公主嘿嘿冷笑,道:「魔門真有這樣的誠意?那我倒要看看。」   「一言為定。」冷靈霜喜叫。   「不行。」雪槐大叫。   「動手。」趙滅怒叫,院外魔門弟子自然將院中對答聽在耳中,無不驚怒,這時轟然應諾。   「都不要動。」冷靈霜霍地怒喝:「我是魔門執香左使,天魔缺位,魔門便以我為尊,鐵心鐵長老,凡魔門弟子不聽號令者,該當何罪?」   院外的鐵心略一遲疑,還是大聲答道:「凡魔門弟子,不聽首領號令者,為大不敬之罪,該當押解天燈堂,行魔火天燈之刑。」   隨著他冷酷的聲音,院外鼓躁的魔門弟子頓時鴉雀無聲,院內楊九勾卻看著冷靈霜痛叫道:「靈霜,不能這樣啊。」   「楊叔、趙叔、陰叔。」冷靈霜叫著,忽地叩下頭去,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道:「我知道三位叔叔疼我,就像疼自己的女兒一樣,捨不得我死,我自己也不想死啊,可怎麼辦呢,除了一死以證明誠意,正教難以相信我們,事實上也是,道魔爭鬥數千年,屢世仇敵,怎麼可能憑紅口白牙幾句空話就相信我們,要天下人信,我們只有拿出真正的讓天下人都看得見的,再不起疑心的行動來證明,否則就還會回到原來老路上去,冤冤相報,累世相爭,死了多少人了啊,又還有多少人要死,那都是我們的父兄姐妹啊,所以靈霜叩求三位叔叔和魔門各位父老,成全靈霜這片心吧,讓靈霜的死,換取道魔萬世的和平,換取魔門弟子永生的微笑。」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楊九勾三個更是淚流滿面,外面魔門弟子也早已哭聲一片。   雪槐一顆心更是幾乎要痛碎,猛地看向法一幾個道:「你們應該看到了,她真的是誠心的啊,魔門真的是誠心的啊,求求你們相信她吧。」又看向定天公主,忽地跪下,痛叫道:「公主,你親耳聽到了的,求你了。」   「槐哥,起來。」房中的冷靈霜猛地大叫,激動的看著雪槐道:「槐哥,你是我的丈夫,我最心愛的人,我死一萬次也沒有關係,但卻絕不要你給人下跪去求人,絕對不要,否則我立即嚼舌自盡。」   「靈霜。」雪槐痛叫,站起身來。   「好,我就要我的男人頂天立地的站著。」冷靈霜眼中露出微笑。   「靈霜。」雪槐心中更痛,看著冷靈霜,無限愛憐,道:「可你要我怎麼辦呢,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你給燒死嗎?不,我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槐哥,我想和你在一起,讓你天天疼我愛我,但沒有辦法。」說到這裡,冷靈霜微微一頓,復道:「槐哥,你聽過失去父親的女兒那種撕心裂肺的尖聲痛叫嗎?你見過倚門守望卻永等不到兒子歸來的父母蒼老濁黃的眼淚嗎?你可能沒聽過沒見過,但我卻聽得太多見得太多,魔門中每個人都是這樣啊,三十六枝魔門,哪一族哪一門哪一家,沒嘗過這種永失親人的慘痛?不要了,我們實在是不要了,不論付出任何代價,我們一定要與正教和解,所以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讓正教相信我們,槐哥,你如果是真的疼我憐我,便請成全我,成全霜兒以一死換取族人幸福生活的心願吧。」   「靈霜,霜兒。」雪槐全身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要爆炸開來,他想把蒼天劈開,想把大山踩碎,但他什麼也不能做。   「蒼天哪,你到底有沒有眼啊。」他仰天長叫,悲雲四起。   法一等七個也無不動容,尤其是悟明,更早已淚濕衫袖,她因矮著一輩,所以輕易不開口,這時卻再忍不住,道:「各位掌門師叔,我覺得魔門尋求和解的心絕對是真的,相信他們,放了冷左使吧。」   九葉幾個也一齊點頭,法一與眾人對視一眼,道:「這事我們說了也不算,還是要請公主定奪。」說著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卻抬眼看天,對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見,她臉上的神情再明白沒有,法一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出來。   冷靈霜輕拭眼淚,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道:「三位壇主聽令,我以左使身份命令你們,立即帶魔門弟子回轉神魔谷,絕不容許有為我報仇之事發生,一年之後,請三位壇主主持與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會盟,訂立道魔和解的萬世盟約。」   「是。」楊九勾三個一齊拜倒,淚如雨下:「拜別左使。」三人拜畢,站起身來,驀地裡齊聲仰天長嘯,外面魔門弟子聞聲亦一齊長嘯,其聲悲而烈,讓人想起茫茫雪原上,絕望的狼群。   「啊。」雪槐一聲痛叫,猛地轉身衝出,竟是直對著圍牆衝去,青磚砌的圍牆,竟給他一穿而過,只留下一個人形牆洞。   他的痛與怒,已到極致。   第五十一章   魔門撤回神魔谷,消息當天夜裡便傳到了敬擎天與夕舞耳中,敬擎天驚怒交集,怒叫:「竟心甘情願給燒死,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槐哥只是被她美色所迷,心中愛她絕不會很深,但如果她當著槐哥的面給燒死,那槐哥心裡將永遠也忘不了她。」夕舞咬牙叫,醋火在心中熊熊燃燒:「我絕不讓她如願,絕不。」   「行了。」敬擎天衝著她怒叫:「驅狼斗虎之計不成,一切也就完了,你倒還有閒心來吃這種乾醋。」   「誰說一切都完了。」夕舞眼珠子一轉,道:「我還有一條計策,必叫她不能如願。」   「還有什麼辦法?」敬擎天眼光一亮。   「自己心愛的女人要給活活燒死,卻不能伸手相救,這時候的雪槐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夕舞看向敬擎天,眉間掠過一抹陰冷的笑:「我來打個比方,這時候的雪槐,那就好比一堆乾透了的柴還澆滿了油,只要一丁點兒的火花,他就會燒起來,甚至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燒起來,燒一個通天徹地。」   敬擎天點頭:「沒錯,我瞭解他的性子,確是很有幾分劣性,但這把火從哪兒來呢?」   「這把火要到端陽國去燒。」夕舞陰笑,道:「據秘報,冷靈霜的姐姐是現今端陽王的王妃,而且生下了太子,極得端陽王寵愛,如果天子下詔,以魔門妖女陰謀篡國為由,命端陽王將王妃和太子送來天安與冷靈霜一併燒死,則又如何?」說到這裡,夕舞眉間的笑意更濃,續道:「我可以肯定,端陽王一定不肯,那麼天子就可下詔征討,那麼雪槐會再一次眼睜睜的看著嗎?絕對不會,俗話說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本來說好燒死冷靈霜便算是證明了魔門求和的誠意,現在又還要加上冷靈霜姐姐的一家子,等於是自毀諾言,雪槐如何還會坐視?他必定會率兵保衛端陽國,與天子派去征討的大軍大打出手,他一動上手,魔門還會守約嗎?魔門要對付定天府,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自也不會看著,這把火不就點著了?」   「有理。」敬擎天擊掌,凝思道:「但定天公主這麼率先背約,五觀三寺怕先就會反對。」   「天子下詔,輪得到他們反對。」夕舞冷笑。   敬擎天點頭,又想到一個疑點:「端陽國不大不小,也有十來萬軍隊,天子手中可沒什麼軍隊,祭風三大國為首的眾諸侯國雖有些縮頭縮腦,但天子要調他們去打端陽,只怕未必肯出兵。」   「這個更好辦了。」夕舞笑:「天音聖母不是會倒行逆施大法嗎?讓她制住祭風有熊炎陽三國國王,那還不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這樣一來,豈非整個天下都落在了天音聖母手裡,即便到時我殺了天音聖母,解不了她的倒行逆施大法,還不是白費力氣。」敬擎天皺眉。   「爹爹怎麼突然糊塗了。」夕舞笑:「論人數,雪槐的三十餘萬人是比不過諸侯的八十萬聯軍,但雪槐手中是一支虎狼之師,不說以一敵百,一敵五一敵三絕對不成問題,這一拼下來啊,諸侯大軍不會有幾個人剩下的。」   「有道理。」敬擎天大喜點頭,道:「我這就跟天音聖母去說。」   趁著夜幕,敬擎天進了定天府,天音聖母也正自為魔門不戰自退著急,見了敬擎天喜叫道:「你來得正好,想不到這小妖女竟是自甘燒死,魔門不戰自退,現在可怎麼辦?」   「我正是為獻計而來。」敬擎天抱拳躬身,當下說了夕舞的計策,天音聖母大叫好計,敬擎天想了一想,又道:「雪槐手下人數雖不若諸侯聯軍,但都是驍勇善戰的死士,十分難鬥,我倒有一計,雪槐艦隊現在大龍湖,要去端陽沒有水路,走陸路最近的是穿越龍首原,翻龍首山到端陽邊境的射陽城攔截諸侯大軍,我們可派十萬人,多打旗幟,明走射陽,暗裡卻命諸侯大軍伏兵龍首原四面山上,只要雪槐軍一進龍首原,立即四面合圍,龍首原不是太大,諸侯七十萬大軍四面衝上,雪槐軍再能打,終究寡不敵眾,必敗。」   「好計。」天音聖母大喜,看了敬擎天道:「打仗還是你行,本教主再記你一功。」敬擎天自是連聲稱謝。   天音聖母當夜開始行動,先摸入祭風等三大國王帳中,以倒行逆施大法制住三王,隨即命定天公主去請天子下詔,天子懦弱,自是無有不允,第二天一早便下詔,以端陽王寵溺魔門妖女有辱國體為由,遣諸侯軍證討,祭風等三王俯首應命,眾諸侯王都是以三王馬首是瞻,那還有什麼說的,當下發兵三十萬,直指端陽之射陽城,說是三十萬,其實只是旗多,實際上不過十萬人,其餘諸侯聯軍七余十萬人走小道抄向龍首原,在龍首原四面山上設伏,專等雪槐援兵,一切正是敬擎天之計。   雪槐一夜猛灌烈酒,醉得一塌糊塗,給梅娘幾個叫醒過來,聽了消息,驚怒交集,急奔向定天府,見著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一張臉陰沉如水,不等雪槐開口就道:「我知道你來意,不必說了,端陽王身為一國君王,竟娶魔門妖女為妻,還將妖女生的兒子立為太子,大傷我天朝風化,所以天子震怒,必要征討,另外天子還有一道詔令是給你的。」當下取出一道詔書,詔命削了雪槐鎮海大將軍之職,趕出大將軍府。   宣了詔,定天公主轉身便入了內堂,雪槐呆在堂中,半響作聲不得。   直到這次來定天府之前,雪槐心中對定天公主還有是抱有一絲絲的幻想,他真的不信定天公主會是這樣的一個人,但這一刻,他徹底絕望了。   從定天府出來,驚怒絕望的雪槐又奔向承天寺,悟明一見他的樣子,大吃一驚,急叫道:「雪師弟,你還好吧?」   雪槐這時候的樣子,真不知怎麼形容,一張臉慘白如紙,再不見半點血色,頭髮蓬亂,兩眼通紅,最可怕的,是他眼中有一種極度怪異的亮光,就彷彿一頭被獵人逼到懸崖邊的狼,看了讓人不自覺的心中發顫。   雪槐看向法一幾個,用一種不穩定但又竭力控制著的聲調道:「各位大師,你們聽到消息了是吧?」   法一幾個相視一眼,法一點頭,道:「是的,雪槐將軍,我們知道天子的詔令了。」   「但這明明是違背承諾啊?」雪槐仍是竭力控制著胸中翻騰的氣血,道:「說好以靈霜之死來證明魔門的誠意,為什麼又還要搭上她的姐姐?為什麼?」最後三個字他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因為不用力合緊嘴唇,他會吼出來。   「雪將軍,你先靜靜心。」法一希望能讓雪槐坐下來,試了一下知道是徒勞,只好放棄,再與眾掌門對視一眼,道:「事實上我們去見過定天公主,公主說,端陽王寵溺魔門妖女,太傷風化,所以。」   「不要說了。」雪槐伸手止住他,直視著他眼睛道:「你不要說了,我明白了,你們永遠有理,永遠正確,今天可以說是有傷風化要殺靈霜的姐姐,明天呢,明天就可以說除惡務盡殺向魔門,卻還抬出個天子詔令來,哈哈哈。」說到這裡,雪槐再控制不住自己,仰天狂笑。   「雪師弟,雪師弟。」雪槐狀似瘋顛,悟明急壞了,伸手來扶雪槐,雪槐卻忽地一退,狂笑嘎然如止,就像被鋒利的刀鋒一刀斬斷。   而他的眼光,更比刀鋒還要銳利百倍。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更沒有絕對的道理。」雪槐的聲音同樣冷銳如刀鋒:「但我會用我手中的劍,討一個公平,讓老天,還我一個道理。」   聲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這時雪槐的心中已是絕對的冷靜,因為他已經決定了,事情一旦決定,便不會再擾亂他的神智。先到大將軍府,讓上林青把人仍帶出城去,隨後交代梅娘六個,仍留在城裡,小心留意定天府的動靜,一切交代完,借遁術直奔大龍湖,第三天到大龍湖,風無際四十八盜接著,雪槐大致說了情形,眾人無不驚怒,箭飛叫道:「趕海人有一句話,只有握緊了漁叉,才能和海龍王講道理。我們打。」風無際等齊看向雪槐,雪槐眼中有銳電如刀。   當下商議軍情,雪槐決定,大軍上陸,抄近路穿龍首原直插射陽城,先擊破諸侯大軍,隨後兵鋒直指天安。   殺氣在雪槐胸中狂湧,再不可抑制。   三十二章大軍上陸,急行六日夜,到了龍尾山下。龍尾山與龍首山相對應,中間便是龍首原,整個山勢其實就像一條盤龍,蜿蜒巍峨,將龍首原圍在中間。這時天已傍黑,雪槐下令大軍且在龍尾山下紮營,六日夜急行軍,眾軍也有些累了,且休息一夜,明日以一日時間,經龍尾峽穿龍首原再越過龍首山,再以一夜急行,便可趕到射陽城下,迎擊諸侯聯軍。   天已全黑,軍營靜悄悄的,眾軍都已休息,雪槐卻還在喝酒,他不想練功,也不想睡,胸中似有一團火,一直在熊熊燃燒。   如果定天公主只是要燒死冷靈霜一個,雪槐雖有無邊的憤怒,終會接受,他會以泣血之心,成全冷靈霜為族人幸福而犧牲自我的苦心。但定天公主的變本加厲,卻點燃了他心中的逆火,這把火一點燃,便再不可熄滅。   這把火裡有對定天公主的失望。   這把火裡更有對重振天朝夢想破滅的絕望。   這把火裡還有對即將到來的屍橫遍野的無邊憤怒。是的,憤怒,雪槐並不想與諸侯聯軍作戰,更不想殺人,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條生命後面都有倚門企盼的父母,日夜守望的妻兒。但定天公主卻要逼得他去殺死他們。   這是一種撕心裂肺的選擇,如果沒有酒,雪槐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控制自己。   夜漸深,雪槐也已微有醉意,卻忽覺有異,急凝神時,卻見鐵流兒從地底下鑽了出來。   雪槐一驚而起,道:「五哥,你怎麼來了,是不是他們提前對靈霜下手了?」   「不是冷左使的事。」鐵流兒搖頭,道:「是諸侯聯軍的事。」   「諸侯聯軍?」雪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是。」鐵流兒點頭,道:「七弟你知道的,我沒事喜歡去地底下遛達,那天我遛到霸池邊諸侯聯軍紮營處,卻發現一件怪事,諸侯軍營中滿插軍旗,卻沒有幾個人,有的軍營中甚至還立了不少假人,這太奇怪了,近百萬大軍蹤影不見,卻要靠假人來充數,立這些假人,想騙誰啊,我趕忙回去和六妹幾個商量,大家都說不正常,推測諸侯聯軍是聽到你要迎擊他們,所以偷調重兵來夾擊你,立假人,是為了迷惑你的探子,以免走漏消息,只是他們再想不到,我會從地底下進去,剛好看穿了他們的小孩子把戲。」   「有這等事?」雪槐又驚又怒。   「確是這樣。」鐵流肯定的點頭,道:「我知道軍情非同兒戲,我們對打仗又都是外行,怕叛斷失誤影響你作戰,所以六人分頭出動,四下搜尋諸侯聯軍的去向,終於發現,諸侯聯軍七十餘萬大軍抄小路到了你的前面,就埋伏在龍首原四面的山上,六妹判斷,諸侯聯軍是想在你的大軍進入龍首原後,再借山勢四面合圍,所以急叫我來通知你。」   「竟想伏擊我。」雪槐又驚又怒又疑,他當然不是懷疑鐵流兒說的有假,而是不相信諸侯聯軍中有這樣的軍事奇才,要知從霸池到龍首原,路程並不近,諸侯聯軍不可能是在打探到雪槐大軍的行動路線後,再行佈伏,必須要在事先準確的判斷出雪槐的行軍方向,預先佈置,時間上才能趕得及。能對敵軍行動方向作出如此準確的判斷,除了義父敬擎天,雪槐一生人再沒見過第二個。   鐵流兒道:「六妹說請你親自去看,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是想打伏擊。」   「六姐他們現在在哪兒?」   「他們分頭布在諸侯聯軍外圍,偷偷監視。」說到這裡鐵流兒一翹大拇指,一臉得意的道:「不是我吹,說到潛形匿跡,我雲山六友各有拿手絕技,諸侯聯軍中即便有高手,也休想發現我們的蹤跡,而他們的一舉一動,卻絕瞞不過我們。」   「六姐和五位義兄辛苦了。」雪槐道一聲謝,方要和鐵流兒出帳去與梅娘幾個相會,一看諸侯聯軍伏兵,卻突地心中一動,想:「指揮諸侯聯軍設伏的這人極為了得,他必然在我大營周圍伏有探子,六哥從地下來,一般探子難以發覺,但我若跟他出去,說不定會露出形跡,我到不可大意了。」想到這點,雪槐當下便不出帳,而是運起劍眼看出去,一運劍眼,卻猛地驚呼一聲,連退兩步。   鐵流兒急叫:「七弟,怎麼了?」   雷電雙鴉便在雪槐大帳左右戒備,任誰要進雪槐大帳,絕瞞不過他兩個,這時聞得雪槐聲音不對,闖將進來,一眼見帳中竟多出個鐵流兒,大驚,左右撲上,鐵流兒一看他兩個來勢便知自己不是對手,身子一扭,倏地鑽進了地底。   雷鴉冷笑:「我說怎麼溜進來的呢,原來學得兔子會打洞,不過別人無奈你何,我兩兄弟卻恰是你的剋星。」叫聲中左腳一抬,化成一隻巨大的鴉爪,指甲閃著烏溜溜的黑光,往下一刨,立時刨出一個大坑,鐵流兒只以為鑽進土裡雙鴉便無奈他何,所以並沒有逃出帳去,不想雙鴉還有這手刨土的本事,頓時便現了形。雙鴉是配合慣的,電鴉早化成一隻金嘴大烏鴉,鐵流兒一現身,電鴉一嘴便啄了下去,鐵流兒竟是來不及再扭身逃走,百忙中幸虧雪槐醒過神來,急叫道:「是自己人。」   聽到他叫,電鴉慌忙住嘴,巨嘴離著鐵流兒頭頂卻已不到尺餘,鐵流兒來不及取雙鉤,只是雙手急架,如何抵得過電鴉一啄之力,若不是雪槐及時喝止,這一嘴不死也是重傷,跳上坑來,道:「七弟,他們是——?」   第五十二章   「他們是雷電雙鴉,是我兩個隨從。」雪槐介紹了雷電雙鴉,又介紹了鐵流兒,雷電雙鴉聽說雪槐和雲山六友是結拜的兄弟,鐵流兒還是雪槐五哥,慌忙賠罪,鐵流兒自然連稱不敢,卻是驚魂未定,暗叫:「我自學得這鑽地之術,會盡天下高人,從未失手,今天卻差點栽在這兩隻大烏鴉手裡,怪道七弟縱橫不敗,自己了不起,身邊隨從中竟也有如此高手,了得。」卻又想起雪槐方纔的情形,道:「七弟,你剛才是怎麼了?」   雪槐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雪槐說沒事,只是暫時不想對鐵流兒說,其實方纔那一眼裡,確是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以前雪槐運劍眼,想看什麼就看什麼,但剛才運起劍眼,未能看到想看的龍尾山,卻看到了長眉老人,還是那夜初得天眼神劍時的情形,山風微微,月華如水,但長眉老人的眼神卻是那樣的沉重,耳邊更似乎又響起長眉老人的話聲:「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難道長眉老人知道我會在這一役中大屠生靈,所以顯靈讓我記取當日的承諾?」雪槐暗暗凝思,心中終是疑惑,微一凝神,復運劍眼看出去,這次竟又是一樣,看到的仍是長眉老人,只是影像淡了好些,就像那夜身子慢慢淡化的情形。   雪槐知道再不會錯,確是長眉老人顯靈,心中驀地一緊,就像有一隻巨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   雪槐的身子劇烈顫抖,猛地跪下,嘶聲叫道:「前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叫我怎麼辦,不是我想大開殺戒,是他們不講理啊。」   他這種情形可把鐵流兒和雷電雙鴉嚇壞了,齊圍攏來,雷電雙鴉急叫:「主人,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但雪槐卻只是伏在地下,雙手揪頭,再不肯回答,鐵流兒看情形不對,身子一扭,鑽出帳去,不多會便將梅娘五個一齊叫了來。   梅娘五個來,雪槐情緒已略為穩定,聽得梅娘幾個叫,抬起頭來,梅娘眼看他一臉痛苦之色,急叫道:「七弟,你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槐不想他們過於擔心,深吸一口氣,道:「你們知道,我有天眼神劍,這天眼神劍不是偶然得來,實是一位叫長眉老人的前輩賜我,長眉老人玄功高深,當日賜我劍時便預料到我可能會仗劍大開殺戒,曾對我說,讓我在按捺不住胸中殺意時想想他的話,放一放手,而我剛才,兩次看到了長眉老人的幻影。」   他說到這裡沒再說下去,梅娘幾個卻都明白了,梅娘叫道:「長眉老人顯靈現出幻影,是要你放手?」   「是。」雪槐點頭,一臉痛苦,道:「照你們所說,諸侯聯軍伏兵七十餘萬,這一仗打下來,那要死多少人?不是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甚至不是三萬五萬,很可能是三五十萬啊。」   「但這不是你想大開殺戒,是他們想伏擊你啊。」陳子平叫。   臭銅錢也在一邊點頭,道:「是啊,是他們不講理在先,再又伏兵於後,如果不是鐵流兒在地下亂逛撞破了他們的陰謀,你一頭撞進去,死的就是你的三十萬大軍呢,現在你撞破了,要佔上風了,倒叫你收手,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奇光散人雷電雙鴉等也一齊點頭,各有憤憤之色。   梅娘看雪槐仍是一臉痛苦,知道這些話解不開他心結,想了一想,道:「你收手容易,但收手後怎麼辦,未必眼看著定天公主將冷小姐的姐姐一家老小拿入京中燒死?」   「不。」雪槐猛地大叫:「靈霜不惜以一死為族人換取和平,她如此苦心,足以感天動地,天若有眼,絕不容任何人再傷害她的親人。」   「天有眼?」陳子平冷哼一聲:「天便有眼,也早就瞎了,他若不瞎,人間又哪來那麼多慘事?」   「但現在就是這麼個情勢。」梅娘看著雪槐:「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雪槐鋼牙緊咬。   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成全冷靈霜的苦心,但絕不容冷靈霜在付出死的代價後,親人再受傷害。但若不放手,天眼神劍下,龍首原將屍橫遍野。   梅娘低首沉呤,突地抬頭道:「我有個主意。」她看向雪槐,道:「我們在諸侯聯軍附近暗暗察探,發現聯軍中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玄功高手,雖不乏道術之士,功力都不高,如果我們能偷偷摸進他們的帥帳中,制住他們的主帥。」   「好主意。」不等她說完,雪槐已直跳起來,他先前急糊塗了,這時腦中滴溜溜如電急轉,想:「制住聯軍主帥,讓他按兵不動,只要有一夜時間,我三十萬大軍便可穿過龍首原,隨後以一軍阻擊聯軍主力,另一軍擊破取射陽的諸侯軍,然後大軍沿端陽邊境布開,正面對峙,聯軍雖眾,無奈我何,那就要少死很多人。」   「要摸進敵軍主帥賬中,我最拿手。」眼見雪槐贊同,鐵流兒立時雀躍起來,爭先大叫。   臭銅錢斜眼看他,冷哼一聲道:「要脅迫敵軍主帥不敢動彈,得有嚇得住他的手段才行,光摸進去有什麼用?」   「這個容易。」鐵流兒一昂頭,道:「我隨便捉條什麼蟲兒用泥巴一包,拿了敵軍主帥,先捏破一個泥團兒給他看看,再亂安個什麼名兒,嚇唬他三天內不得解藥,這蟲便鑽出來吃他的心吸他的血嘗他的腦漿,那還不嚇他個半死,敢不乖乖聽話?」   「這法兒可行。」梅娘微笑,看向雪槐,道:「我們打探了一下,諸侯聯軍由三大國各派重臣脅同指揮,炎陽是王叔步雲生,祭風是左相風滿樓,有熊是號稱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只要制住了這三個人,便算是拿住了諸侯聯軍的七寸。」   「原來是這三個人統軍,在巫靈打過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雪槐微笑,看一眼梅娘幾個道:「梅姐,你和幾位兄長仍是照常監視,我和五哥去幹事。」梅娘幾個點頭同意,出帳而去。   雪槐再看向雷電雙鴉,道:「你兩個巡視大營周圍,見有礙眼之人,立時拿了,不過不要進龍尾山,以免驚動敵軍。」雷電雙鴉亦應命而去。   鐵流兒急不可耐,道:「七弟,我們快去。」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急。」復運劍眼,這次長眉老人果然不再現身,直看上龍尾山,但見四面山從中,果然隱著無數人馬,雪槐暗暗點頭,當下搜索聯軍主帥大帳,步雲生三個卻是分處三方,各有大帳,顯然是各自指揮自己屬國的大軍,脅同作戰,正對著雪槐大營的龍尾山上,是花照水指揮的有熊聯軍。   雪槐看得明白,對鐵流兒道:「五哥,最近的是花照水統領的有熊聯軍,我們先對付了他再說。」   鐵流兒大喜,道:「我先在下面探路。」扭身從地底下鑽了出去,雪槐先不動,先以劍眼將沿路掃了一遍,他對聯軍統帥能預先算到他行軍方向一事始終心懷驚懼,不敢大意。一眼掃過,果如梅娘所言,並不見有靈力高深之士,未覺靈力波動,當下運起天星遁魔大法,閃電般掠上龍尾山,鐵流兒先起步,卻眨眼給他超過,暗暗乍舌,當下加速追上。   花照水帥帳周圍自有重兵守護,但一般普通軍士眼力有限,雪槐便在他眼前掠過,他也是看不見的,只會以為是夜風刮過,雪槐直掠入花照水帳中,風不起鳥不驚。   花照水這時已經睡下,雪槐伸一隻手捂在他口鼻上,花照水吸不進氣,立時醒來,睜眼見是雪槐,兩眼立時驚得大了一倍,雪槐放開他鼻子卻仍舊摀住他嘴,低聲道:「我是雪槐,想來你是認出來了,休要出聲,否則休怪我出手無情。」當下鬆開手。   花照水自然知道雪槐的手段,再不敢出聲,爬將起來,跪倒在地,只是叩頭,那意思自是求雪槐饒他一命,雪槐道:「你休怕,我不殺你,只是來和你商量件事。」   聽說不殺他,花照水一顆心始才稍稍落下,抬頭看雪槐,低聲道:「雪將軍但有所命,花照水無有不從。」   「很好。」雪槐點頭,道:「我知道諸侯聯軍七十餘萬,伏在這龍首原周圍山中,只待我大軍入原,便要堵頭截尾,四面合圍,是也不是?」   花照水本來驚魂稍定,聽了雪槐的話,臉上又現驚容,叫道:「原來雪將軍已經知道了,只要雪將軍饒我之命,我可以立即撤軍,不過我只指揮得動有熊及有熊屬國大軍,祭風和炎陽大軍我指揮不動。」   「不必。」雪槐搖頭:「你若無故撤軍,回去只怕不好交代,我只要你明天夜裡按兵不動就行了,借一夜時間,我大軍穿過龍首原,便是花兄大大的人情,至於找個什麼理由事後應付你家大王,以花兄大才,該當不難。」   「不難不難。」花照水連連點頭:「雪將軍大軍白天不過原而選在夜裡過,這便是最好的理由了,只須不合常理四個字,便可應答我家大王。」   雪槐點頭,一抱拳:「如此多承花兄之情了。」花照水忙也抱拳,連稱不敢,心中一鬆,只以為雪槐真就這麼信了他,卻不料地底下突地伸出一隻手來,劈胸揪住他衣服往下一扯,他本是跪著的,這一扯,立時扯了個嘴啃泥,摔這一下不打緊,好端端的地面突地鑽出一隻手來,這可把他嚇壞了,一個身子趴著,盯著那手,只是發抖,他倒也還機靈,知道必是雪槐的人,牙關打顫道:「雪——雪將軍,你——你說了饒我命——命的啊。」   這手自然是鐵流兒的,雪槐眼見他不全鑽出來而只穿一隻手出來,暗笑,想:「五哥只出一隻手,可比全鑽出來更嚇人。」微笑道:「花兄莫怕,只是花兄空口無憑,所以得留點首尾才行。」   隨著他話聲,鐵流兒手收回地底,再出來時手裡便捏了一粒黑不溜秋的小小丸子,也不知用哪裡黑泥和成,卻見他手指一用力,丸子破開,現出裡面幾條小小紅蟲,不絕鑽動。   雪槐也不知那是什麼蟲,隨口便編道:「此丸名噬心丸,丸中所藏那紅蟲名噬心紅線蟲,三日內不得此蟲獨門解藥,則此蟲破封而出,噬心吸血,鑽腦搜髓。」   隨著他話聲,鐵流兒一把揪住花照水,另一隻手穿出來,將一粒丸子塞入花照水嘴裡,復以一縷真氣,將丸子直送入花照水腹中,花照水便想不吞也是不行,剎時間魂飛魄散,軟倒在地,再爬不起來,只是顫聲叫道:「小人一切依雪將軍所命,絕不敢有半點違背。」   雪槐點頭,道:「只要你依諾而行,明日夜裡我大軍過後,自會遣人送解藥給你。」隨即閃身出帳。   到營外無人處,鐵流兒鑽將出來,對雪槐笑道:「噬心紅線蟲,這名兒實是好聽,也只有七弟才想得出來。」   「我也是看了你那泥中包著的紅蟲子想出來的。」雪槐笑。   「在得到所謂的解藥之前,花照水是休想再睡得著覺了。」鐵流兒擊掌,卻忽地扭捏的看向雪槐道:「七弟,你把這噬心紅線蟲的名兒送給我好不好,臭銅錢那死鬼老說我不學無文,呆會我若說這名兒是我想出來的,他便再也不敢小看我。」   雪槐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小心眼兒,大好笑,忙竭力忍住,點頭道:「當然可以。」又加一句:「其實是你那紅蟲兒找得好,我才想得出這名字,所以這中間大半是你的功勞。」   「你是說還是我想得巧?」鐵流兒喜出望外,看向雪槐,眼見雪槐點頭,頓時就歡喜得手舞足蹈,一臉奮勇道:「七弟快走,我們再去嚇風滿樓步雲生一個屎尿齊流。」扭身又鑽入地底。   雪槐眼見他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歡喜成這個樣子,暗暗感概,想:「五位義兄看似怪僻,其實都是心性純真之士,可惜梅姐只有一個身子,若能分身為五,倒是五對好姻緣。」暗歎一陣,跟上鐵流兒,復摸入風滿樓帥賬中,依樣葫蘆,又制住了風滿樓,風滿樓雖狡詐多智,但面對雪槐鐵流兒這樣的玄功高手,卻是半點動彈不得,隨後再制住步雲生,諸侯七十餘萬大軍便成了擺設。   雪槐自回營中,鐵流兒則去梅娘幾個相會,吹噓那噬心紅線蟲之名去了。   第五十三章   眨眼天亮,雪槐下令按兵不動,眾首領無不奇怪,都來帳中相問,雪槐便把諸侯伏兵龍首原四圍的事說了,自也說了已制住花照水幾人之事,眾首領先驚後喜,齊皆歎服。   雪槐下令眾軍午飯後便好生休息,一入夜,立即撥營起寨,經龍尾山西面的龍尾峽穿龍首原,直指龍首山,雪槐傳下將令,必要以一夜時間穿過龍首原翻過龍首山,眾首領催動大軍,潮水般湧入龍首原。眼見三十萬大軍已有一半進入龍首原,鐵流兒卻突然又來了,一見雪槐就叫道:「七弟,不好了,祭風有熊炎陽三國國王突然到了軍中,花照水幾個說話不靈了,快快撤軍。」   雪槐大吃一驚,叫道:「怎麼回事,祭風三王怎麼會突然來這裡,你沒看錯嗎?」   「千真萬確,絕對沒錯。」鐵流兒用力點頭,道:「昨夜我回去,六妹也誇那噬心紅線蟲的名兒起的真好,臭銅錢妒忌,說假的真不了,萬一給花照水三個看破就慘了,我想也是,所以這一日便一直在花照水三個的帥帳底下監視,白天一直沒事,花照水三個都只是在帳中發抖,入夜探子報說我大軍穿越龍首原,他三個也依諾將探子喝了出去,但想不到的是,就在半個時辰前,天音教突派高手將祭風等三王送了他,我偷聽他們說話,說是一個什麼高人預料到七弟善出奇兵,花照水三個不是對手,所以定天公主派人送三王親自來監軍,這時已喝令探子查探我大軍是否全部入原,三國七十萬大軍整裝待發,只要確認我大軍全部入原,便要封頭截尾,將七弟大軍圍在原中。」   「我說花照水三個不可能有預算我大軍動向的才能,果然他三個後面另有高人。」雪槐驚怒交集。   「現在怎麼辦?」鐵流兒焦急的看著雪槐,道:「六妹的意思,只有趕快撤軍,我認為也是這樣。」   霜千里就在雪槐邊上,也聽了鐵流兒的話,這時急道:「這時候怎麼能撤軍?敵軍探子肯定嚴密監視著我軍動靜,若見我軍後撤,自然會猜到是洩了風聲,必然想法補救,龍尾峽不過五馬寬,若敵軍派重兵截斷峽口,我軍內外不能相顧,必重蹈我昔日閃靈峽被困的覆轍。」   鐵流兒不懂軍事,聽了他這話,立時傻了眼,只是呆看著雪槐。   雪槐知道此時不是驚怒的時候,凝心定神,運劍眼往龍尾峽兩側一看,果見左右兩面都有重兵,本意自是為雪槐大軍全部入原後封峽之用,但若見雪槐撤軍,只怕真會立時出動,提前封死峽口,則雪槐入峽的十餘萬人就真會像當日的霜千里大軍一樣,活活困在原中,到那時,雪槐僅憑外面的十餘萬人,休想打得過諸侯七八十萬聯軍,除了敗走,再無他途,但原中還有十餘萬兄弟,又如何能走,最後的結局,是三十餘萬大軍在龍尾山內外全軍覆滅。   「我不能以婦人之仁,讓三十餘萬敬我愛我跟隨我長劍浴血死戰的兄弟死不瞑目。」雪槐跪倒在地,仰首向天,淚如雨下,嘶叫道:「長眉前輩,晚輩盡力了,神劍有眼,天卻無眼,雪槐只有大開殺戒了。」伏首三拜,淚收處,胸中殺氣沖天而起。   諸侯聯軍雖有七十餘萬人,卻也並不是龍首原周圍的每個山頭都伏得有人,事實上聯軍的戰略是待雪槐大軍入原後,前堵後截,七十萬大軍衝入原中,以多打少,一舉全殲,而不是在四面山頭借山勢圍困,所以除東西兩面各伏有重兵外,南北兩方兵都不多,許多路段根本就沒有派兵,龍首原只有這麼大,戰鬥一旦開始,七十萬大軍入原,兩翼張開,南北兩方自然塞死,這是聯軍不在南北兩面派兵的主要原因,戰法本來沒錯,只是現在卻給了雪槐絕好的機會。   雪槐劍眼一掃,聯軍形勢盡收眼底,當即對鐵流兒道:「五哥,辛苦你一趟,你持我將令飛速入原趕上前軍的風無際龜行波兩將,令他們各率八萬人馬,人銜枚馬摘鈴,由南北兩面撤出龍首原,至龍尾山上靜伏,明日大戰一起,即由山上衝下,南北兩路夾擊聯軍後背。」   鐵流兒大喜,道:「這是個好主意,六妹他們一直在監視諸侯聯軍,說聯軍主要集中在龍尾峽和前面的龍首山口,南北兩面確實沒什麼兵,我軍悄無聲息摸上去,他們絕不會發覺,我先前其實想這麼提議的,沒來得及說,不想倒和七弟不謀而合,可見英雄所見略同了。」廢話半天,持了雪槐將令,往地下一鑽,歡天喜地去了。   雪槐復對霜千里道:「你和箭飛率後軍八萬人,可悄悄隱入山腳兩面的林中,明天聯軍見我軍全部入原後,必會將重兵屯結於峽口方向向裡推進,以與龍首山正面的聯軍相呼應,前後合擊我軍,這時你便可揮軍入峽,衝擊聯軍後背。」霜千里箭飛也得令去了。   雪槐大軍總兵力三十五萬人左右,除三萬人在艦上,上陸的共有三十二萬大軍,這時中軍仍有八萬人,雪槐命中軍主將射天雕石敢當,暗傳將令,中軍仍向原中推進,不過改疾行為緩行,進兩步退一步,造成大軍始終在向原中推進的假象,以免大軍進峽過快,讓敵軍猜疑到己軍在峽外的伏兵。   一切佈置停當,雪槐覆命雷電雙鴉,在大軍左近巡視,不過不要越過峽口一里,因為他劍眼掃到,聯軍兩面的軍隊離峽口都在五里左右,雷電雙鴉若查得太遠,發現了聯軍人馬卻又裝作視而不見,必引聯軍動疑。叫雙鴉巡視,是為了防止送祭風等三王來的天音教高手暗探己方軍情,雖然雪槐估計聯軍為免驚動他,不大可能派高手查探,但還是小心些好。雷電雙鴉也得令去了。   雪槐打馬入峽,先前胸中殺氣洶湧,這時布下殺局,心情卻猛然沉重起來,抬眼看向兩面山上,那隱伏著的數十萬諸侯聯軍現在人人生機勃勃,但明日呢,明日卻就要屍橫山野,血滿溝壑。   七十多萬人啊,擠在這龍首原裡,雪槐天眼神劍一旦出鞘,三路突擊,內外夾攻,雪槐無法想像,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慘狀,人間地獄,只怕也難以形容。   「公主,公主,難道那就是你想要的嗎?」雪槐遙望天安,心中刀絞一般的痛。   入原三十里,雪槐命大軍紮住,布下陣勢,休息一個時辰,天也就亮了,探子來報,前面龍首山口,諸侯聯軍約四十萬人,分為左中右三軍,形若合抱,正緩緩推將過來,後面龍尾峽口,諸侯聯軍也有約四十萬人,於峽口集結後,同樣分為左中右三軍,呈雁翅之勢,兜將過來。   鐵流兒一夜不肯閒著,在地底下鑽前鑽後,一刻不停的將聯軍動靜報給雪槐,這時疑惑的道:「七弟,我覺得奇怪得很,諸侯聯軍即已前後合圍,為什麼不肯痛痛快快的殺過來,而要這麼慢騰騰的,這不是故意騰出時間讓對手做準備嗎?」   雪槐搖頭,道:「他們不是故意騰出時間讓我們做準備,而是要讓我們驚慌失措,自亂陣腳,這是謀略中的心戰之術。」   「原來如此。」鐵流兒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厲害,厲害,高明,高明,呆會我去說給臭銅錢幾個聽,他們非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可。」一時得意,手舞足蹈。他的情形頗為滑稽,本來很好笑,但雪槐卻實在笑不起來,下令全軍吃了早飯,靜待諸侯聯軍到來。   一個時辰後,諸侯聯軍前後同時推到,兩翼相接,剎時將雪槐八萬大軍圍得鐵桶也似。三王本是分頭而進,這時兩面合圍,三王匯聚一處,聯合指揮,調兵遣將,以使合圍之勢更加緊密,一時間號角長鳴,飛騎往來,殺氣騰騰,好不威風。   雪槐面沉如水,看著聯軍調動,再無半點表情,射天雕石敢當卻是相視而笑,鐵流兒看他們笑,心中一時作癢,搓掌道:「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大禍臨頭猶不自知,讓我給他們點厲害瞧瞧,看能不能點醒他們。」身子一扭,從地底直鑽過去。   祭風有熊炎陽三王三輛戰車停在一個土丘上,旁邊花照水風滿樓等眾將圍侍,正自調兵遣將,鐵流兒卻突從三輛戰車前鑽將出來,雙手執鉤,仰天一陣狂笑,大叫道:「爾等三個蠢王,只以為圍住了爺爺,卻不知爺爺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爺爺現在就給你們點厲害嘗嘗,知機的,立即投降,否則死到臨頭,休怪爺爺言之不預。」說著雙鉤疾伸,唰唰唰一連三鉤,將三輛戰車的前馬蹄全鉤了下來,三馬吃痛,長嘶跌倒,其它幾匹馬頓時驚跳起來,馬伕雖然竭力拉著韁繩,車子也差一點就頃翻了,三王本來威風凜凜,這時前仰後翻,一時間帽歪衣亂,面無人色。   鐵流兒看了三王的狼狽相,哈哈大笑,猛聽得一聲喝,兩人疾撲而來,卻是護送三王來的定天府黑旗旗主陳虎陳豹兩兄弟。   鐵流兒一看便知不是對手,哈哈一笑:「爺爺去也。」往地下一鑽,陳虎兄弟立時撲空。   這次三王突然而來,是敬擎天向天音聖母進言,說雪槐手段了得,在戰場上尤其縱橫無敵,只怕風滿樓幾個對付不了,因此天音聖母著緊,一送三王來掌控大局,二則高手齊出,定天府七旗來了五旗,另有四大護法長老隨行,實力空前雄厚,當然,天音聖母見識過雪槐的手段,在她借神魔珠練成邪功之前,並不存靠手下誅殺雪槐的幻想,派這麼一大幫高手來,目地主要是護衛三王,免得讓雪槐於百萬軍中斬了三王,擾亂軍心,因此三王周圍,好手密佈,但所有眼睛都只盯著雪槐,沒誰去想地底下會鑽出個鐵流兒來,因此叫鐵流兒得手,但這時醒過神來,鐵流兒想走卻沒有那麼容易了,但見一個老者厲喝一聲:「地行小術,也敢發狂。」喝聲中解下腰間一個葫蘆,向空中一拋,葫蘆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一個小人,赤著身子,大頭圓眼,甚是可愛,但見他大眼一轉,胖乎乎的小手便向地下一指,叫道:「主人,在那裡。」那老者早取劍在手,隨著那小人手一指,飛身撲至,一劍直戳進土中,他手中劍只三尺,但劍氣卻可深入土中,幸虧鐵流兒回頭看了一眼,這時慌將身子一扭,躲開了這一劍,但他躲,那小兒卻在頭頂步步緊跟,那老者隨著小兒手勢,一劍劍不絕刺下,鐵流兒左躲右閃,一時間魂飛魄散。   這老者叫韋絕,是天音教護法長老之一,他葫蘆中練的這小兒名為七寸射魂釘,一雙射魂眼窮通陰陽,最善釘人魂魄,人只要不死,魂便不滅,也就逃不過他的射魂眼,鐵流兒身子鑽入地底,但一縷陽魂懸在頭頂,又如何逃得過他的眼睛?   鐵流兒受危,雪槐尚未動,早惱了雷電雙鴉,電鴉一聲厲叱:「老鬼休要猖狂。」飛身直撲韋絕。   那面陳虎兄弟眼見電鴉撲至,自不肯袖手,雙刀齊上,戰住電鴉,這面雷鴉又至,那面王鷹飛身迎上,與雷鴉閃雷錘一接,敵不住雷鴉神力,退了一步,身後水火兩旗旗主立即撲上來援手,雷鴉眼見對方好手眾多,猛地張口,「哈」的一聲,一道白光噴出,白光中五百鴉兵猛捲而出,另一面電鴉同時去鼻上捶了一捶,鼻中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也是五百鴉兵衝出。   王鷹等沒想到雷電雙鴉有如此道術,眼見鴉兵狂捲而來,急各運玄功抵住,那一面韋絕也只有捨了鐵流兒,仗劍抵住鴉兵,鐵流兒得脫生天,一溜煙逃回本陣。   第五十四章   鴉兵乃雷電雙鴉性靈中一點真元練成,雖有奇效,但使用起來極耗真元,這時眼見王鷹等身手即高人數又眾,知道不能取勝,反正鐵流兒也逃回來了,當下便收了鴉兵,自回陣來。鐵流兒忙上來道謝,道:「多謝二位。」雙鴉忙稱不敢。   祭風等三王給鐵流兒這一嚇,膽落半邊,急往後移,定天府高手重重護衛,雪槐眼見三王后撤,打馬出陣,叫道:「三位大王,雪槐有話要說。」   此時情勢,便如箭在弦上,但雪槐仍是希望盡最後一分力,免此殺劫。   韋絕王鷹等忌憚的就是雪槐,如何敢叫三王出來,花照水三個因肚中有雪槐說的噬心紅線蟲,心懷鬼胎,當下便請命出來,他三個的命反正掐在雪槐手裡,這時就顯得膽大無比,打馬直到雪槐面前,各拱一拱手,花照水道:「雪將軍,你有何話可說?」   雪槐本希望三王出陣,或能於萬幸中勸得三王退兵,不想三王不敢出陣,和花照水三個說,說不說並無兩樣,略一猶豫,還是開口道:「三位,我也沒別的話,只希望三位能勸說三王退兵,以免多所殺傷。」   花照水三個相視一眼,風滿樓道:「雪將軍,這個時候,要想勸大王退兵是不可能的,你還是率兵投降罷,我們三個一定會為雪將軍說情的。」   花照水點頭,道:「是啊,我們三個都服了雪將軍的神丸,一定會在大王面前力保雪將軍的。」步雲生也在一邊點頭。   雪槐早知結果會是如此,只是最後盡一分心力罷了,當下點點頭,道:「多謝三位,如此請三位回陣吧。」略略一頓,又道:「三位所服的那丸子,其實只是三團黑泥,裡面根本沒有什麼毒蟲,三位儘管放心好了。」   雪槐的本意,即然要放手大殺,那就不必再和他三個玩這種遊戲,誰知話聽在花照水三個耳朵裡,卻以為是因為他們不肯退兵,雪槐說反話威脅,花照水急叫道:「雪將軍,是大王不肯退兵,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啊,你不能怪我們啊。」   步雲生也在一邊點頭,風滿樓卻咬牙叫道:「雪槐,你也不要威脅我們,大家最多同歸於盡。」   鐵流兒卻又鑽在地下,這時一縱出來,雙鉤一振道:「同歸於盡,好啊,看我先鉤出你的腸子來。」   風滿樓三個大吃一驚,急打馬奔回本陣,鐵流兒哈哈大笑,雪槐卻是心中黯然,石敢當打馬過來,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想多殺人,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是他們不講理,以為我們好欺負,我們能退的都退了,再要逼上來,那就只有用刀子說話了。」   雪槐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前現出長眉老人憂傷的眼神,而耳中卻聞得戰鼓轟隆,諸侯聯軍開始進攻了。   「前輩,我真的盡力了。」在心中一聲低叫,雪槐霍地睜開眼睛,眼光如電,喝道:「不必出戰,只管放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出去。」   這是他給諸侯聯軍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他射完了所有的箭,諸侯聯軍仍死戰不退,那他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八萬戰士結盾為陣,箭如雨下,聯軍士兵成片栽倒,隨即改換戰術,改騎兵衝鋒為步兵衝陣,盾如牆,槍如林,緩緩推將過來。   面對這樣的盾牆,箭已經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對雪槐的話,所有戰士都奉為神喻,手中箭仍不絕射出,直到所有的箭袋都空空如也。   射天雕射出最後一枝箭,看向雪槐。   雪槐的手緩緩舉起,在空中略停,終於猛地劈下。   三聲炮響。   巨大的喊殺聲突然在龍首原上空響起,這種喊殺聲是如此迅猛,如此驚人,就像山洪在靜夜裡突然爆發。   七十餘萬諸侯聯軍在這突然而來的驚人喊殺聲裡停止了一切動作,所有人都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在確信敵軍是在身後殺來後,七十餘萬大軍便全亂了,而射天雕石敢當更指揮八萬大軍中心開花,內外夾擊。   雪槐大軍人數不到諸侯聯軍的一半,但這是一支鐵血勁旅,對雪槐無比的信任崇敬,以及所向披糜縱橫天海的戰績,使它擁有堅不可搖的軍心,由此而凝結成不可思議的戰鬥力。而聯軍卻是由數十個國家的軍隊組成的,戰鬥力參差不齊,最要命的是各有統屬,指揮脅調非常的不順暢,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還好點,若中途突然出一個意外,再想脅調一致,可說是難如登天。   可以說,即便是兩軍正面對陣,七十餘萬諸侯聯軍對著雪槐三十二萬大軍也絕難取勝,更別說雪槐奇兵突出,南北西三路突擊,內外開花,陣腳一被衝亂,敗局便已注定,便是戰神降世,也無力回天。   雪槐沒有衝出去,沒有撥他的天眼神劍,他甚至沒有抬眼去看一看這個百萬人的大殺場,只是木然的坐在馬上。   頓飯時光,風無際龜行波霜千里幾乎同時殺至,都是一身的血,而射天雕石敢當則已殺得無影無蹤,雪槐身邊,只有黑鯊七和五百護兵侍立。   渾身浴血,風無際神色卻仍十分冷靜,對雪槐道:「諸侯聯軍雖眾,但戰鬥力極弱,我軍已穩操勝算。」   龜行波點頭,道:「確實差勁,就像以前的東海軍。」   霜千里卻只有四個字:「砍瓜切菜。」   說話間鐵流兒鑽了出來,對雪槐道:「七弟,祭風三王給定天府好手護著逃走了,雙鴉追了下去,不過定天府好手太多,我估計追也沒用,所以先回來和你打個招呼。」   霜千里長刀一揚,道:「狗王逃走了,其他人可逃不了,斬盡殺絕。」   雪槐的心神一直處在一種麻木的狀態中,聽到斬盡殺絕四字,心中猛地一跳,驀地裡揚聲高叫道:「投降者不殺。」他這一聲以玄功喝出,但百餘萬人的喊殺聲哭叫聲混在一起,聲浪實在太大,蓋住了他的喝聲,風無際等忙傳將令,讓所有士兵一齊跟著喊。   紛亂的大戰場終於在投降者不殺的喝叫聲中靜了下來,空氣中卻仍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原上所有的小河小溪水量都平空高出許多,流著的水,卻是血一樣的鮮紅,讓人情不自禁的懷疑,那流著的,到底是水還是血。   清點戰場,諸侯聯軍逃走的有十餘萬人,投降的二十餘萬,屍橫原上的,竟有三十萬以上,沒有辦法,風無際等三路突擊,每一路都有八萬人,每人即便只出一刀,合起來就是二十四萬刀啊。   數字報上來,雪槐心中一陣鑽心的痛,他慢慢跪倒,以首觸地,長眉老人的聲音不絕的在他耳邊轟響:「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長眉前輩,你的擔心應驗了,我真的成了殺人狂魔了,我一戰就殺了三十多萬人啊。」雪槐仰天嘶叫,面容扭曲。   「但我還要殺人。」他霍地站起,眼中的光凶而狂亂,厲聲傳令:「兵出龍首山口,殺向射陽,殺向天安,殺,殺,殺。」   梅娘幾個這時也來了,看著他仿似變了個人似的厲聲傳令,眼中都掠過一絲擔憂之色,陳子平看向梅娘,低聲道:「七弟有些失常了。」   梅娘眉間深有憂色,道:「一戰殺了三十多萬人,七弟心中有了巨大的負罪感,是這種負罪感逼得他失去了常態。」   「但要這麼一路殺下去,他豈會更受不了。」臭銅錢一臉憂色。   「得想個辦法。」陳子平低叫:「七弟本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但這麼一路滑下去,到最後,他只怕會成為這世間最可怕的狂魔。」   「是啊。」奇光散人點頭:「無論身手智計,七弟都高人一籌,只這一年多做下的事,哪一件他輸給過人,一旦真的激發心中魔性,放手而為,天下誰可制他?」   「但要命的是現在沒法勸他。」陳子平叫:「他現在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再不能退一步了,偏偏定天公主天音聖母卻還在死命的推他,他想不放手而為都不行啊。」   「我現在非常擔心一件事。」梅娘看向陳子平幾個,道:「今天離誅魔大會已只有五天時間,照七弟剛才的軍令,先擊潰來射陽的諸侯軍再殺向天安,至少也要七八天,如果定天公主照預定的時間舉行大會並燒死冷靈霜,則七弟大軍殺到時,冷靈霜只剩一把骨灰,那時七弟會怎樣,你們想得到嗎?」   陳子平幾個面面相窺,李伶兒猶豫著道:「我懷疑七弟真的會發瘋。」這句話,他並沒有用唱腔,聽在臭銅錢幾個耳裡,一時都有些不習慣。   「然後呢?」梅娘看著他。   「然後——?」李伶兒看向臭銅錢幾個,遲疑難答。   「然後他會屠城,我可以肯定。」陳子平握拳,道:「他是絕不會放過定天公主天音聖母和天音教的,他要對付定天公主,正教中人鐵定會干涉,但七弟手中有三十萬大軍,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揮軍攻城,而在戰場上,我想不出有誰是他的對手,天安城將在他三十萬大軍的刀鋒下化為廢墟。」   鐵流兒不由自主打個寒顫,道:「那一傢伙打下來,只怕虎威江都要給血水染紅了。」   「真要那樣,七弟也就徹底完了。」梅娘眼中露出堅決的神色,道:「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定天公主燒死冷靈霜。」   「但就憑我們幾個人?」陳子平有些為難的看她:「只怕救不出冷靈霜。」   「光憑我們幾個肯定不行。」梅娘點頭,道:「還得靠七弟,我對軍事不太懂,但我覺得,在聽到龍首原七十萬大軍的敗訊後,殺向射陽城的諸侯聯軍應該會退兵,若是這樣,則七弟大軍完全可以不走射陽,而順著諸侯聯軍來龍首山埋伏走的小路,直奔天安,走這條小路,至少可以省下兩到三天時間,剛好可以在大會舉行之前趕到天安城。」   「好主意。」陳子平興奮的擊掌:「如果能在誅魔大會舉行之前趕到天安城,面對七弟的三十萬大軍,我就不信定天公主仍敢燒死冷靈霜。」   「是。」臭銅錢點頭,道:「這時的七弟和先前的七弟已完全不同,先前他為成全冷靈霜道魔和解的苦心,有通天之能也只能袖手旁觀,但現在可是殺氣沖天,我們索性便以屠城相威脅,到看正教那些人模狗樣自以為悲天憫人的傢伙要怎麼選擇。」   「屠城。」鐵流兒興奮的搓手:「這兩個字說將出去,那可是有殺氣啊。」   「我現在就去和七弟說。」梅娘當即轉身,追上雪槐,她知道這時不宜繞彎子,便單刀直入,道:「七弟,我們應該救出冷小姐,不能坐看著她給燒死。」   「當然。」雪槐點頭,他雙眼血紅,聽到燒死兩字,眼中更放出駭人的凶光。   「七弟的殺心已被徹底激發。」梅娘心中暗凜,道:「但會期已不到五天,而我們若走射陽擊潰諸侯聯軍後再去天安,至少要到七八天後,那就來不及了。」   這時的雪槐,整個人處在一種狂亂的境界中,只想到殺過射陽,再殺去天安,卻沒有冷靜的去算過時間,這時聽了梅娘的話,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梅娘道:「我對軍事不大懂,但我覺得,殺向射陽的諸侯聯軍在聽到龍首原聯軍敗訊後,理當會退兵,如此我們就根本不必去射陽,可走小路直奔天安,則剛好可以趕在大會之前救出冷小姐。」   「好主意。」雪槐眼中露出喜色,略一思索,召來莫猛,道:「你率兩萬人,照原定計劃殺向射陽,途中多立旗幟,以壯軍勢,到射陽後,不必入城,更去城外山上多扎草人以為疑兵,敵軍必以為我全軍盡在射陽,嚇走殺向射陽的諸侯聯軍,便是你的功勞。」莫猛領命而去。   雪槐隨即下令,全軍暫休息一陣,吃了晚飯後,趁夜黑轉頭改走小路,偃旗息鼓,疾奔天安。   第五十五章   梅娘聽著雪槐佈署,暗暗點頭,想:「七弟確是世所罕見的良將,便在如此激怒之中,指揮調度,也仍是有章有法,人所難測,我只想到諸侯聯軍聽到敗訊後可能不敢再攻射陽,他卻能布下疑兵,則就算萬一攻射陽的聯軍仍不退兵,見了莫猛疑兵也會給嚇會去,同時又迷惑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聽說七弟大軍仍在射陽,必不防備,便可打她個措手不及。」   天安。   當敬擎天將諸侯聯軍龍首原大敗幾乎全軍覆滅的消息告訴天音聖母時,天音聖母猛地站了起來,驚呼道:「這怎麼可能,七十萬對三十萬啊?」   敬擎天也是一臉驚怒,道:「這小子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但當年我根本沒想到,他的潛力會這麼大。」   「現在怎麼辦?」天音聖母看向敬擎天,眼中露出驚慌之色,道:「諸侯兵敗,天下幾已無兵可調,他手中卻有三十萬大軍,一旦兵臨城下——?」   她眼底驚慌之色全落在敬擎天眼裡,敬擎天心中暗哼一聲:「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道:「兵臨城下,好啊,這不正是我們所有的嗎?再加上魔門就更好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照舊?」天音聖母露出疑惑之色。   「是。」敬擎天點頭:「一切照舊,按時舉行誅魔大會,燒死冷靈霜,徹底激怒雪槐,讓他發狂,他發狂,魔門自也不會袖手,那麼這面的正教呢,難道他們會袖手旁觀嗎?這一場道魔大戰,再無人可以消解得開,教主最初設想的不正是要這樣嗎?」   「但雪槐手中三十萬大軍。」天音聖母對雪槐手中的大軍始終心存疑慮。   「這個教主完全不必擔心。」敬擎天搖頭:「人多並沒有用,雪槐雖有三十萬大軍,但主心骨就只他一個,待教主神功大成,出手殺了他,三十萬大軍也就煙消雲散了。」   「但我神功急切難成,而他兵鋒眨眼即至,卻是無法抵擋。」天音聖母搖頭。   「我們為什麼要抵擋。」敬擎天嘿嘿笑:「我們走啊,讓五觀三寺帶領正教去抵擋好了,拚個同歸於盡最好,他們擋不住也沒關係,就讓雪槐三十萬大軍進天安來,他想怎麼就怎樣,想殺誰就殺誰,如果能一刀砍下大皇帝腦袋那就更妙,到時教主振臂一呼,天下共誅此狂魔,大事不就成了?」   「妙啊。」天音聖母終於解開了心中疑惑,擊掌大讚,當即召來定天公主,道:「你去請天子下詔,就說魔勢猖狂,諸侯兵敗,但正氣不可消,誅魔大會按時舉行,以助長我正道浩然之氣,這道詔令你可親去承天寺宣讀。」定天公主奉命去了。   敬擎天聽了她的安排,暗暗點頭,想:「玩這種小聰明,她還是有兩手的,好,好,好,此一回若還不天翻地覆,我敬擎天也真的只有認命了。」   五天眨眼即過,到了預定的誅魔大會的正日子。   這天早上起了好大的霧,天上的太陽看上去就像蒙了一幅厚厚的面紗,顯出一種怪異的暗紅色。   大校場上,人山人海,天下群豪,加上看熱鬧的百姓,至少有十幾萬人,不過定天府武士早有準備,四面戒嚴,分區警戒,百姓不得進入觀禮區與群豪相混雜,因此雖是人頭湧動,到也並不顯雜亂。   點將台上,新灑了黃土,天音聖母、定天公主、法一等七大掌門,以及十幾位德高望重的宗主掌門分兩排就坐,中間設香案,輔以紅綢,這是為天子準備的,天子祭天畢,誅魔大會便可正式開始,不過天子還沒來。   點將台左面,搭了一個木檯子,寬與高都是三丈,每一根木頭上都澆透了香油,濃郁的香味在大校場中瀰漫。   冷靈霜盤膝坐在檯子上,她被制了穴道,但神智是清醒的,她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但卻極為平靜,她的眼裡沒有驚懼,沒有憤怒,甚至看不到傷感,那種眼光,是一種殉道者類似於佛的莊嚴寧靜。   但若是細心的人,還是可以從她的眼光裡看到一絲期待。   「槐哥,槐哥,你在哪裡呢?你是惱了我嗎?今天是我最後的日子,你難道真的不願再見我一面嗎?」冷靈霜在心底輕輕呼喚,又輕輕歎息了一聲,抬眼看天,霧散了,太陽開始吐出它的火舌,以前的她,總是不惜一切要躲開這種太陽光,但現在卻覺得,給太陽這麼曬著,真的很舒服。   「槐哥,現在要是你抱著我,一起躺在草地上,該是多麼的幸福啊,如果我們還有了孩子,看著他們嬉鬧。」想到孩子,冷靈霜閉上眼睛,臉上露出夢幻般的神情。   人太多,說話聲形成一股巨大的嘈音,那種情形,彷彿有幾十萬隻蒼蠅在嗡嗡的叫,兩個人只要隔到一丈以上,幾乎就沒有辦法正常的對話,除非扯開嗓門叫,事實上,幾乎是不自覺地,所有人都提高了嗓門,這種嗡嗡聲也就越來越大。   沒有人注意,有一種類似於漲潮的聲音,悄悄的混在這嗡嗡的嘈雜聲中,如果是靜夜裡,那就可以分辯出,這種類似於漲潮的聲音其實是細而急的腳步聲,由於過多和過於密實,所以聽上去才像是潮水。   太陽越來越火辣,天音聖母有些不耐煩了,看向定天公主,道:「天子怎麼還不來,叫人去催一下。」   「是。」定天公主點頭,叫來一名宦官,命他立即去皇宮催駕。   宦官飛馬而出,到大校場的口子邊,卻突然出了怪事,地下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馬的一隻後蹄,馬驚跳起來,一下把那宦官摔出去老遠。   馬的驚跳引起了天音聖母的注意,她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抓著馬腳的手,立時騰地站起,叫道:「有人作怪。」   她在點將台上過於打眼,這一站起來,立時引起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先是一齊看她,隨即順著她的眼光轉頭看去,便都看到了那隻手。   那隻手這時已經放開了馬蹄,馬驚跑開去,手卻並沒有縮回去,而是以手肘撐地,往土裡一抓,竟抓出把頭發來,然後是一個人腦袋,認得的自然知道是鐵流兒,但群雄中認得鐵流兒的並不多,且地行術也極為罕見,眼見從地底下扯出個人腦袋來,不免驚呼聲四起。   鐵流兒先是閉著眼睛的,聽到驚呼聲,猛地睜眼,嘻嘻一笑,隨又閉上眼睛,抓著頭髮的手再往上扯,慢慢的把整個人都扯了出來,卻是頭下腳上,全身只以手肘支地,就那麼倒立著。   地行術本來頗為奇異,加之鐵流兒這一手也確實要點功夫,僅以手肘支撐,全身倒立,那份平衡就不好掌握,一時間彩聲四起。   聽到喝彩聲,鐵流兒樂了,翻身躍起,做個四面揖道:「在下鐵流兒,外號鬼扯媳婦腳,奉承各位老少爺們個小玩意兒,見笑見笑。」   冷靈霜先前一直沉浸在幻想中,這時嘈音突停,耳邊一靜,自也就聽到了鐵流兒的話,她聽雪槐說起過雲山六友的事,知道鐵流兒,以為雪槐也來了,急睜開眼來,卻並沒有見到雪槐,眼眶一下子就濕了。自上次雪槐激怒之中撞牆而出,冷靈霜就再沒見過雪槐,她給天音聖母囚著,自然不知道後面的事,只以為雪槐是惱了她太傻太執著,不肯來見她,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傷心著,這時以為雪槐來了卻又不見,從希望到失望,那眼淚自是再控制不住。   天音聖母不識鐵流兒,但知道不是好路數,臉一沉,喝道:「拿了。」   這時韋絕王鷹等都已回來,定天公主手一揮,韋絕厲叱一聲:「又是你這只土鱉兒,看老夫收拾你。」急撲過來。   他是鐵流兒的剋星,照理鐵流兒該望風而遁,但鐵流兒卻沒動,而是猛地伸手,叫道:「慢來。」掃一眼群雄,大聲道:「在下這套小把戲,大夥兒可能看不上,不過沒關係,正戲馬上開場,我數一、二、三,大傢伙都把眼睛擦亮了,一、二、三。」   三字落音,突地裡驚天動地一聲轟響,地皮震動,灰塵沖天而起,那種感覺,就彷彿突然之間天崩了,地裂了,所有人都驚跳起來,冷靈霜身子不能動,秀目卻猛地睜大,腦中閃電般想到了雪槐,衝口而出:「槐哥。」   土塵慢慢的散去,驚看原因的群雄突地發現眼界寬了許多,大校場四面本來都是民房,這時所有的民房卻都不見了,大校場本來很大,這時卻更大了十倍不止。   民房哪去了呢,原來所有的民房都在剛才那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裡倒塌了,最奇怪的是,房倒了,卻突然多了一道牆。怎麼可能多出一道牆呢?難道這些民房的後面本來就有一道牆?所有人都睜眼細看,看清了,卻不由自主的一齊往裡吸氣,卻沒有驚呼聲。   是的,沒有驚呼聲,當一個東西過於驚人幾致於超過人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時,驚呼聲也就被遺忘了。   那道牆不是普通的牆,是一道盾牆,組成牆體的不是磚,而是一面面半人多高的黝黑青冷的鐵盾。盾牆後面,是無數的士兵,人人引弓搭箭,數不清的箭頭在太陽光下反射著讓人全身冰涼的寒光。   擠在大校場上的,包括各地群雄和定天府天音教人眾,總數約在一萬人左右,乍看上去,烏壓壓一大片,很有氣勢,但如果往外看,向盾牆後面看,這幾個人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盾牆後的士兵幾乎看不到頭,無論往哪一方看,都遠遠超過大校場中的人數。   但可怕的並不是人多,而是殺氣。所有的士兵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喊殺,甚至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但那種無形的殺氣,卻有若實質般,涼嗖嗖的壓下來,讓人覺得後背心冰涼一片。封住了所有人的嘴而無法發出驚呼聲的,正是這種無形的殺氣。   群雄中有那細心的人突然發現了另一件怪事,先前圍觀的近十萬百姓不見了,這麼多的人,是在什麼候突然離去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四面合圍的盾牆只在鐵流兒立身處有一個缺口,形成一條長長的甬道,鐵流兒雙手叉腰,掃一眼目瞪口呆的群雄,猛一吸氣,長聲高呼:「天海之王到。」   隨著他的呼聲,甬道盡頭轉出一人一馬,那馬全身赤紅如火,從頭到腳,竟沒有一根雜毛。而馬上的人卻是一襲白袍如雪。   「槐哥。」冷靈霜猛地喜叫出聲,淚如雨下。   而幾乎與她的叫聲同時,所有士兵一齊開口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天海之王,天海無敵。」   三十萬人同聲高呼,聲浪之巨,天風海濤不足喻其勢,場中群雄只覺耳發鳴,身發顫,心發麻,雖然來的大都是玄功好手,卻無不心驚肉跳。   雪槐坐下火龍馬一聲長嘶,霍地發足,便如一道火雲掠過,到鐵流兒面前猛地住腳,竟是說停就停。   雪槐舉手,巨大的聲浪嘎然而止。偌大的大校場上,剎時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第五十六章   「槐哥。」冷靈霜的叫聲終於清清楚楚的傳了出來。   「靈霜。」雪槐看她,叫道:「你受苦了。」   「槐哥。」冷靈霜再叫,淚珠兒更是不可抑制的往外湧,但雖在無邊的激動中,卻仍想到一件事,道:「槐哥,你這是做什麼?你答應過我的。」   「我是答應過你。」雪槐點頭,眼中怒火激湧:「但你知不知道,他們背信棄諾,不但要燒死你,還派人去端陽拿你姐姐,要把你姐姐一家人也全部燒死。」   「什麼?」冷靈霜一聲驚呼,扭頭看一眼定天公主,最後眼光落在法一臉上,道:「法一大師,你們答應過我的,我以我的死證明魔門尋求和解的誠意,道魔就此和解,永不再戰,你們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又還要去傷害我的姐姐呢?」   「這。」法一一陣尷尬,看一眼定天公主,道:「這是天子詔令,說是。」   他沒說完,天音聖母卻猛地厲喝:「端陽王為一國之君,卻寵溺魔門妖女,大傷風化,這是絕不可以容忍的,必須嚴懲。」說著轉眼看向雪槐,道:「你對抗皇命,大逆不道,也必將受到嚴懲。」   正如梅娘所料,天音聖母以為雪槐大軍還遠在謝陽,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大軍沒有半點心理準備,因此最初著實震驚了好半天,但這時已醒過神來,又開始咄咄逼人,掌握主動了。   「靈霜,你聽見了沒有。」雪槐仰天怒笑:「你姐姐出身魔門,就該處死,借一個天子詔令,也就不算違背了諾言,然後呢,我出兵阻止他們去拿你姐姐,他們就伏兵七十餘萬,想要將我三十萬大軍也一舉殲滅,等到給我打敗了,就說我是叛逆,也該天下共討之,永遠都是他們有理啊。」   「你們怎麼可能這麼不講理?」冷靈霜怒叫,卻擔心姐姐,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是說諸侯聯軍都給你打敗了,沒有傷害到我姐姐是不是?」   「是。」雪槐點頭:「諸侯聯軍七十餘萬人在龍首原被我內外夾擊,徹底擊潰,十餘萬人逃走,二十餘萬人被俘,三十餘萬人被殺。」   當說到最後一句時,雪槐牙關緊咬,臉容扭曲,他彷彿又看到了龍首原上屍橫遍野的慘景,還有三十萬亡魂後面無數孤兒寡母慘痛的淚眼。   「三十多萬人被殺?」冷靈霜驚呼,一張臉剎時間慘白如紙。   驚呼聲同時在群雄中響起,法一等佛道中人更是齊宣佛號道號,法一對面一個老者卻猛地站了起來,一臉赤紅的指著雪槐叫道:「雪槐逆賊,你癡迷魔女,對抗天命,一仗就殺了三十多萬人,現在又提兵進城,威脅天下正道之士,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受天遣嗎?」   這一路來,良心的遣責一直像一座山一樣壓著雪槐的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然而這老者的一番話,卻讓雪槐心中所有的自責化為無邊的憤怒,怒目激睜,猛地向那老者一指,厲喝道:「老狗住口,你只說我一仗殺了三十多萬人,為什麼不問他們被殺的根本原因是什麼?為什麼就不去想如果我敗了,我手下三十多萬弟兄又會是一種什麼慘狀?不過那時你肯定會說,我們都死得活該,因為我們是叛逆啊,是不是?」雪槐雙手戟張,胸中的憤怒如山洪暴發,再難抑制,猛地裡仰天長嘯,其聲若狂獅怒吼,天地齊震。   梅娘幾個在後面聽著雪槐嘯聲,齊現驚容,梅娘看一眼陳子平幾個,道:「七弟殺氣已破體而出,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了,定天公主若堅要燒死冷靈霜,今日這天安城裡,必將血流成河。」   雪槐的嘯聲嘎然而止,眼中殺氣如刀,厲喝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永遠有理,現在我只有一句話。」說到這裡,他猛地看向定天公主,道:「你放不放冷靈霜?」   定天公主眼中始終冰冷一片,天音聖母先前也還有驚容,但她為倒行逆施大法所制,反而無動於衷,這時也是全不動容,一臉冷厲的道:「魔門妖女,絕不能放。」   「好。」雪槐點頭,電眼復掃向場中群雄和點將台上的法一幾個,道:「你們永遠正確,我也不和你們講理,現在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離開,我放你們一條活路,二是留下,這四圍鐵盾之後,共有十五層三十萬把強弓,一次齊射,便是三十萬支箭,你們都有玄功,有些也許還是一流高手,但我可以肯定的說,能逃得過我三十萬支利箭齊射的,沒有幾個人,其他的都只有給我的霜兒陪葬。」   普通士兵的刀箭對玄功高手不起什麼作用,但這並不是說練有玄功的人就刀槍不入,只是因為普通士兵力量有限,發出的箭射不破玄功高手的護體玄功而已。但三支五支箭的力道有限,十支百支呢,千支萬支呢?何況是三十萬支。   群雄中距盾牆最近的,也在五十丈以上,這樣的距離,除了天音聖母這樣的頂尖高手,或可以絕世身法突圍而去,其他如法一等七大掌門,雖具一流身手,卻也絕不可能於箭雨臨體之前逃出大校場,成千上萬支箭同時射到身上,則無論他的護體玄功有多強,都是必死無疑。   若是與三十萬大軍正面對陣,法一這樣的一流高手衝入陣中,殺個十進十出基本上也不可能有事,但今日給雪槐圍在中間,三十萬支箭以大校場為中心齊射,卻是絕殺之局。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還是那老者,猛地指著雪槐,叫道:「雪槐逆賊,這場中群雄,代表的便是天下正道,你若行此逆天之舉,必遭天譴,更將留下萬世之罵名。」   「萬世之罵名?」雪槐點頭:「沒錯,你們代表天下正道,你們殺人,千古留芳,我殺人呢,便是萬世罵名。」說到這裡,雪槐嘿嘿冷笑,驀地裡臉色一變,眼發厲光,戟指向那老者一指,厲叫道:「我已經殺了三十萬人,不再在乎多殺你們這幾個鳥人,無論你是什麼鳥,今天只要留下,我一定要你死。」   雪槐全身毛髮激揚,白袍鼓脹,雖只一指,卻若怒濤狂捲,勢不可阻。那老者為他殺氣所凜,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雖馬上往前站了一步,老臉卻已脹得通紅。   梅娘眼看雪槐狀若癲狂,心中一緊,叫道:「七弟魔火攻心,若過不得此劫,將永墮魔道,而正道則將因他而萬劫不復。」   她聲音不大,但落在陳子平幾個耳裡,卻如一聲聲炸雷。   冷靈霜正對著雪槐,眼見雪槐激怒若狂,完全不顧一切,又悲又喜,喜的是雪槐為了她什麼也不顧,悲的是她並不希望自己心愛的人變成一個不顧一切的殺人狂魔。   「槐哥,不要。」冷靈霜哽咽悲叫,但卻出不了聲,因為她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情勢的發展,只要定天公主不放手,她有什麼力量可以讓雪槐放手呢?沒有。她猛地扭頭看向法一,叫道:「法一大師,各位掌門,難道你們真想玉石俱焚嗎?難道我的槐哥成為殺人狂魔,大戳天下,血流成河,就是你們想見到的結果嗎?」   「這並不是我們想見到的。」法一搖頭:「但這是天子詔令,我們。」他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臉無表情,根本不看他。   悟明因低著一輩,一直不大作聲,這時卻再忍不住了,站起來道:「天子詔令,也並不是全都正確,至少這件事上,明顯就是我們違諾在先,所以我認為我們該一起向天子請命,請天子收回先前的詔令,放了冷左使,以免玉石俱焚。」   她話未落音,先前那老者卻又猛地叫道:「悟明掌門,你為水月庵掌教,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天子金口玉言,別說燒死魔門妖女本來沒錯,就是錯了,也決不可收回。尤其是在這種情勢下,等於是被逼收回,更不可行,我正教與魔門爭鬥數千年,屢遭大劫,哪一次低過頭,今日若被逼低頭退讓,即便能保全性命,浩然正氣也將蕩然無存,我正教弟子將從此羞於見人,更無法向正教前輩在天之靈交待。」   這老者一臉凜然,旁邊幾個老者也一齊出聲支持:「是啊,絕不可低頭退讓。」「退這一步,我正教就永不能翻身了。」「不就是個死嗎?我正教中人什麼時候怕過死了。」「大家各以玄功護身,齊往外衝,區區幾枝箭,嚇不了人,若就此低頭,這人就丟得大了。」   法一幾個聽了悟明的話,本有些心動,但聽這幾個老者一說,一時又都猶豫起來。   大校場周圍雖有數十萬人,但無人吱聲,梅娘幾個將這老者的話聽在耳裡,一時都是又驚又怒,陳子平看了那老者道:「這老鬼好像是叫呂正是吧?」   臭銅錢點頭:「就是他,外號正氣雷公。」   「奶奶的,這外號還真難聽。」鐵流兒一撇嘴:「若與我的鬼扯媳婦腳比,真不是一個檔次。」   「但他自己喜歡。」臭銅錢叫:「這傢伙最喜歡管閒事,自認替天行事,出手無情,一生死在他手裡的人,不計其數。」   「這種人最討嫌了。」陳子平呸的一聲:「自以為是,永遠正確,我就不信,死在他手裡的人,就全都是該死的,只可惜他今日必死在七弟手裡,否則就衝著他今日這副嘴臉,我就要去查一查,只要他殺的人有一個是冤死的,我就要他身敗名裂,死得慘不堪言。」   他們幾個在台下急,點將台上,悟明更是驚怒交集,道:「呂前輩,這不是什麼退讓低頭的問題,而是對與錯的問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錯了,不論是天子還是我正教,就該認錯改正。」   「住口。」呂正瞪著她怒喝:「你三歲娃兒,哪輪得到你來教訓我。」說著轉頭看向法一幾個,道:「法一掌門,你五觀三寺是怎麼回事,怎麼叫她來執掌水月庵,我建議你們另換一個人,否則水月庵千年清譽,只怕就要喪在她手裡。」   悟性站在悟明身後,聞言大怒,叫道:「住口,我水月庵的事,哪由得你來插嘴。」   「反了反了。」呂正大怒,瞪了法一道:「五觀三寺弟子,就是這樣沒有教養嗎?」   法一皺眉,看向悟明,呂正亂插嘴水月庵的事自然不對,但悟性身為晚輩,這麼公然反駁更加不對,悟明自然明白法一眼中的意思,一昂頭道:「悟性失禮,我自會處罰,但這只是小事,錯誤的要繼續燒死冷左使,最終釀成正魔大戰,這才是大事,當日荷葉師伯跟我說,不要顧慮年齡大小功力高低,只要稟性持正,放手而行就是,悟明愚笨,但對荷葉師伯的話卻深以為然,今日之事,明擺著是我們錯了,錯了就該改正,我人微言輕,別人的事管不著,但即為水月庵掌門,便要帶著水月庵弟子回頭。」說著合掌為禮,掃一眼台下的水月庵弟子道:「水月庵弟子,跟我退出大校場。」躍下台來,當先走出大校場。水月庵弟子上到悟性幾個年長的,下到妙慧妙林這些最年幼的,心中無不向著雪槐,即有悟明作主,自無二話,列隊而出。   雪槐腦中狂亂,一為一仗殺了三十多萬人心中負疚,二也為定天公主和法一等如此不近人情而傷心,這時眼見悟明帶水月庵弟子退出,心中略感欣慰,見悟明走近,低聲道:「悟明師姐,多謝了。」   悟明合掌,一臉企盼道:「雪師弟,若能留手處,還望留手。」   雪槐一臉沉痛的看著她,雖然很想點頭,卻是沒法點頭。   悟明這一舉動,立即在群雄中引起了騷動,畢竟面對三十萬支利箭,誰都是害怕的,而且水月庵為五觀三寺之一,位望尊崇,悟明尚且能退,別人如何退不得?群雄中不少人便生出隨悟明退出大校場之心。台上的天音聖母眼看人心浮動,一時卻不知如何處理,因為她本來的目地是要激起正教與雪槐及魔門的爭鬥她好漁翁得利,但若正教群雄給雪槐一場箭雨全部射死,卻又不符合她的利益了,所以拿不定主意是該繼續鼓動群雄硬撐到底,考驗一下雪槐是否真的敢對正教弟子大開殺戒呢,還是任由群雄退出,保存實力,再謀對付雪槐之策。   她拿不定主意,呂正卻是驚怒交集,偏又耳尖,聽到了悟明與雪槐之間的話,立時就大叫道:「原來水月庵與雪槐逆賊之間還有師承關係,難怪水月庵要幫他,水月庵幫著逆賊,也就是幫著魔門,千年水月庵,就此從我正教中除名,她們便逃得過今日,也只是苛存喘延,而我們即便身死,也將萬古流芳,大家齊心脅力,拚死一戰。」他振臂高呼,邊上一幫老者也跟著附和,台下騷動的群雄一時又穩定了下來。   「這老狗。」陳子平幾個齊聲怒罵,梅娘則擔憂的看向雪槐,她知道,這時的雪槐已再無退路。   雪槐看向定天公主,眼光冷厲若刀,道:「我現在數十下,你一是解了靈霜身上的裂天丹放了靈霜,一是點火然後給我的霜兒抵命。」說完,毫無停頓的便數了下去,再無半點遲疑。   第五十七章   冷靈霜眼見雪槐為了她將要大開殺戒,永遠與正教決裂,又是悲苦又是感動,想出聲阻止,卻是怎麼也出不了聲,只有眼中的熱淚,如決堤的洪水般滾滾湧出。   當雪槐數到六,射天雕猛地舉刀高喝:「弦。」三十萬把弓一齊舉起。   雪槐數到七,海冬青叫:「盈。」弓滿。   雪槐數到八,風無際叫:「星。」三十萬張弓一齊瞄準。   雪槐數到九,右手慢慢舉起,到頂,殺氣亦到頂。   「破」字也到了霜千里嘴邊。   天音聖母左手霍地向木台前的一個火把一抓,那火把凌空跳起,一下伸到了木檯子前面,凌空停住院不動,閃動的火苗離木檯子不到一尺,木檯子澆滿了香油,火舌只要舔上,整個木檯子立時就會燒成一座火焰山,別說冷靈霜服了裂天丹,便是沒服,雪槐想要在火起前救她也是不可能。   火把凝住不動,天音聖母冷冷的看向雪槐。   雪槐回視,眼光冷厲如刀,高舉的手,似要把天地劈開。   他已沒有退路。   驀地裡靈光一閃,點將台前現出一朵青蓮花,蓮花開處,荷葉真人盤膝而坐,雙手齊彈,指尖兩朵青蓮花飛出,分頭飛向木台上的冷靈霜和點將台上的定天公主,倏的一下將兩人吸在了蓮花中,青蓮花隨即閉合,飛入荷葉道人袖中。定天公主身手不弱,卻是抗拒不了青蓮花的吸力。   雪槐激怒之中,早把荷葉道人說要找人來相助的事忘了,這時突見荷葉道人現身,更以青蓮花護住冷靈霜,又驚又喜,胸中殺氣彌於無形,急命收弓,飛身過去,喜叫道:「荷葉真人。」   荷葉道人冷眼看著他,叫道:「混帳小子,你很威風啊,我若遲來一步,你就要大開殺戒了是不是?」   「荷葉真人,我。」雪槐伏身拜倒,卻不知如何辨解。   「狂妄糊塗,敵我不分,我真不知道你在戰場上是怎麼打的勝仗?」荷葉道人冷哼一聲,轉眼看向台上的法一幾個,法一幾個忙合掌見禮,叫道:「荷葉師伯。」   「你們也一樣。」荷葉道人仍是沉著臉,道:「個個糊塗透頂,頂著個正教的虛名,全不知正落在別人的陰謀裡。」   法一幾個齊齊一愣,道:「請師伯明示。」   「你們知道她真正的出身來歷嗎?」荷葉道人霍地向天音聖母一指。   天音聖母眼見荷葉道人以青蓮花收了冷靈霜和定天公主,已覺不對,只是還不能確實的摸到荷葉道人的意思,荷葉道人這麼一指,她立知荷葉道人確是為對付她而來,又驚又怒,叫道:「荷葉道人,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荷葉道人冷笑一聲,左手食指一彈,又飛出一朵青蓮花,青蓮花綻開,現出一位中年女子,天音聖母一看那女子,立時驚呼出聲:「閉月。」   那女子冷笑一聲:「羞花,你還認得我,我還以為你做了天音教主又是公主的師父,再不認得我了呢?」   「閉月羞花?」法一驀地驚呼:「你們兩個是當年逆星宮主的貼身雙婢閉月羞花?」   「沒錯。」閉月點頭,看著天音聖母,道:「沒想到吧,堂堂天音教主,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定天公主的師父,其實是出身逆星宮。」   逆星宮當年事雖不成,但逆星流過於驚人,即便千年後傳說仍是不絕於耳,此時一聽說天音聖母竟是出身逆星宮,群雄一時驚呼不絕。   荷葉道人驀地舉手道:「我要說明一件事,定天公主並不知她師父的事,之所以惟命是從,是因為被她師父的倒行逆施邪法所制。」   「怪不得定天公主前後變化這麼大,原來是中了倒行逆施邪法。」法一幾個恍然大悟。   這中間最高興的卻是雪槐。定天公主的翻臉無情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心上,現在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像千斤巨石突然搬開,身心真是說不出的舒暢,他先前為殺氣所激,腦中狂亂,這時恢復清明,不由暗地害怕起來,想:「荷葉真人若遲來一步,一通箭雨下,那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倒行逆施大法也被揭開,天音聖母知道再瞞不了人,惡狠狠的看著閉月,道:「是你告訴他的,是不是?」   「不是。」閉月搖頭,道:「古話說,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為,羞花,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想當年宮主何等神功,還不是身死魂滅,其實雄霸四海又如何,獨尊天下又如何,睡的仍只一張床,吃的還是三餐飯,到閉眼,更是什麼也帶不去,本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又何必費盡心機添煩惱,羞花,醒來了吧。」   「住口。」天音聖母厲喝:「閉月,你不但不遵宮主遺訓,更出賣於我,你到底得了荷葉賊道什麼好處?」   「閉月並未得我任何好處,乃是自己悟通了天人之道。」荷葉道人宣一聲道號,看了天音聖母,道:「羞花,此時悔悟,尚還來得及,否則身死魂滅,那時便悔之晚矣。」   「身死魂滅?哈哈哈。」天音聖母驀地裡仰天狂笑,雙手戟張,狂叫道:「誰是我對手,誰殺得了我?誰?」她眼光四面掃視,台上台下近萬豪傑,卻無一人吱聲,逆星宮主與逆星流的傳說千年不滅,場中群雄誰沒聽說過,面對逆星流絕學,確實是誰也沒有半點辦法。便是雪槐,這時也是心中無底,暗暗思忖:「一氣尊者兩個當日說我來自第七幅星圖上的玄功便是逆星流,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若只是似是而非,我只怕也對付不了她,天星遁魔大法雖然了得,但對著她也只得一個快字,真交上手,力道再大她也給你逆轉回來,傷的可只是自己。」   眼見無人吱聲,天音聖母縱聲狂笑,閉月驀地低喝一聲:「羞花,不要那麼狂妄,逆星流並不是天下無敵,宮主當日如此神功,最終也只落得個一箭穿胸,你若不悔悟,天下之大,終有制你之人。」   「終有制我之人?」天音聖母更是狂笑:「天虎魔女合力,以魔龍手發天宇流星箭,雖射死了宮主,他兩個也被宮主所傷,可以說是同歸於盡,他們也死了,還有誰能制我?」   江湖中早有傳說,逆星宮主是給箭射死的,但並無任何一人親見,所有人也都是半信半疑,想來也是,逆星宮主如此神功,什麼箭能射死她,這時聽了閉月兩個的對話,群雄這才知道確有其事,一時驚呼聲四起,就中雪槐更是心潮澎湃,想:「當日靈霜說我是天虎與魔女之子,也不知是真是假,難道當年竟是我的爹娘射死了逆星宮主?那魔龍手和天宇流星箭卻不知又是什麼?」   「你不會是說制我的人就是你吧。」天音聖母霍地收住笑聲,斜眼看向閉月,冷冷的道:「你來這裡,不會無因,當年我兩個同聞逆星流秘法,你這些年苦修,看來是大成了,有制我的把握了。」   「秘法大成,如何敢想。」閉月搖頭,看了天音聖母道:「而且當年我兩個在宮主膝下,名為婢女,實與女兒無異,我兩個更是親如姐妹,我也實不願與你動手,但眼見你一步步走入岐途,做姐姐的卻也不能不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天音聖母大笑,點頭道:「說得好,這話真是說得好,好吧,你這做姐姐的就拉我這妹妹一把吧。」右手一抬,便向閉月伸去。   閉月不敢大意,暗凝神功,迎上天音聖母的手,兩手互握,閉月的臉突地變得通紅,那情形,仿似全身的血突然之間全部湧到了頭上,卻又隨即變得慘白如紙,不見半絲血色,但隨後卻又變紅,忽紅忽白,一瞬間連變三次,到第四次發紅,閉月再撐不住,一張嘴,哇的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同時飛跌出去。   在邊上人眼中看來,這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閉月與天音聖母其實卻以驚世絕學互鬥了三個回合,天音聖母伸手那一握裡,凝聚了全身功力,閉月也以全身功力相迎,天音聖母攻入,閉月以逆星流大法將天音聖母攻入的靈力逆轉回去,卻又給天音聖母以逆星流逆轉回來,閉月便再又逆轉回去,閉月的臉一紅一白,就是天音聖母的靈力打了一個來回,連紅三次,便是天音聖母連攻了三次,到第四次閉月終於撐不住,給震得飛跌出去,身受重傷。   她兩個以逆星流交手,外人自是看不出來,只是眼見閉月噴血飛跌,知道是她輸了,一時齊聲驚呼。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的人都盼著閉月能贏,現在閉月也輸了,還有誰是天音聖母對手?   閉月飛跌出十餘丈,身子一蹌,站住了,臉上一臉驚怒,指著天音聖母叫道:「你的逆星流大法裡含有魔種的力道,神魔珠在你手裡?」   她這話出口,全場大嘩,雪槐也是心中一跳,閃電般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現,天音聖母卻仍在閉關的事,暗想:「什麼心急出了岔子,原來神魔珠根本就在她手裡,但定天公主當時的情形好像不是作假。」不過念頭一轉,隨即明白:「她當時雖還未對公主施倒行逆施邪法,但神魔珠的事,必然是瞞著定天公主的。」   「沒錯,神魔珠就在我手裡。」天音聖母仰天狂笑:「待我借神魔珠徹底練成逆星流大法,那時整個天下就是唯我獨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說到這裡,笑聲倏收,冷眼看了閉月道:「你違背宮主遺願,不配擁有逆星流大法,現在我就替宮主收回來,從此天下就只有我一人會逆星流大法了,哈哈。」大笑聲中,飛身撲出,一掌擊向閉月胸口。   閉月身受重傷,絕接不下天音聖母這一掌,雪槐雖無把握對付得了天音聖母的逆星流大法,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閉月喪命,一聲厲喝:「休要猖狂。」身子一閃,到了天音聖母側後,一掌擊向天音聖母左脅。他不知第七幅星圖與逆星流到底有沒有關係,也不知道天星遁魔大法的力道在給天音聖母逆送回來後自己接不接得下,所以這一掌只運了七成功力,但時機方位卻拿捏得恰到好處,必要叫天音聖母放棄打閉月的一掌,回身自救。   雪槐掌到時,天音聖母手掌離著閉月已不過兩三尺距離,卻不得不放棄,回掌迎擊雪槐掌力,雙掌相擊,雪槐的感覺中,天音聖母體內像有一張大磨,他掌力送過去,圍著磨心一轉,又原樣不差的倒了回來,完全沒有半點落到天音聖母身上,自己卻反要承受倒回來的這股力道,不過他預有準備,急運功抵擋,他自己的這股力道容易抵擋,但緊跟而來的天音聖母的掌力卻不是那麼好擋了,只覺天音聖母掌力緊跟著自己掌力排山倒海般擊來,此時氣機牽引,躲是無論如何躲不開的,只有運起全身功力硬架,腦中卻閃電般想到:「我硬接她掌力,她又可以給我逆轉回來,再又加上她自己的力量打我,我運的力越大,逆轉回來的力道也就越大,等於是個惡性循環,這下糟了。」   他念頭急轉,天音聖母卻是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上當了,閉月已是半個死人,我要殺的就是你。」原來天音聖母對雪槐始終心存忌憚,又領教過他如鬼如魅的身法,知道若平手放對,即便功力強於雪槐,想要殺他也非常不容易,因此假作要殺閉月,誘雪槐近身來攻,雪槐果然上當。   天音聖母狂笑聲中,運起全身功力,擊向雪槐,她雖是全力出擊,力道其實可虛可實,正如雪槐猜想的,雪槐不擋而逃,她掌力便是實的,氣機牽引,雪槐身法再快,也必然命喪他掌下,雪槐若擋,則她就再把雪槐掌力給逆轉回去,仍以雪槐自己的力道打雪槐,再在後面加上她的力量,所以無論如何說,在她的預想中,雪槐這回都死定了。   但叫天音聖母和雪槐都沒有想到的是,雪槐一接觸到被逆星流逆轉回來的自己的靈力,身子霍地一震,千呼萬喚不出來的第七幅星圖竟突然從腦中幻現出來,但雪槐這次生出的感覺,身子不像是孤立原野,星空寂寞,卻像是化成了一個巨大的旋轉著的深淵,雪槐的本意,是要運起全部功力,硬擋自己與天音聖母的合力,此時卻反過來,不擋反吸,先將被逆轉回來的自己的靈力全部吸收,隨後又將天音聖母緊跟而來的靈力也徹底吸收,他和天音聖母兩人的合力,那是何等的巨力,照常理,如此巨力全灌進體內,雪槐一個身子非給打爆不可,但此時雪槐卻全無感覺,甚至意猶未足,就像一個可以吃一頭牛的大漢才吃了一隻雞,半個角落都沒塞上。   不可思議,雪槐完全傻了,而更不可思議的事還在後面。   第五十八章   當兩股靈力全部被吸盡,又像那日對著一氣尊者寒九重一樣,星圖突地一轉,天音聖母送進雪槐體內的靈力本來是要打雪槐的,雪槐只能承受化解,而不是說進了雪槐體內就成了雪槐的,但星圖一轉之下,異象突生,天音聖母的靈力竟突地與雪槐己身的靈力融為一體,隨後反送回去。那種情形,就好比本是生死的仇敵,卻突然間臨陣倒戈化敵為友一般。   天音聖母感覺雪槐被逆轉的靈力加上自己的靈力全都無遮無擋的送進了雪槐體內,雖有些奇怪雪槐怎麼敢完全不加抵擋,心中卻已認定,雪槐必死無疑,更想放聲長笑,卻突地發覺雪槐掌上竟又有靈力送來,送來的這股力道強大到不可想像,但最奇怪的,是這股巨力即熟悉又陌生,好像就是自己的送進雪槐體內的力道,不過又有些不同。   這回輪到天音聖母發呆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清,雪槐全不抵擋的身受兩股巨力,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又怎麼還可能發力打來?難道雪槐也會逆星流?可又不像啊,逆星流只能把敵人的力道逆轉回去,雪槐送來的這股力道,卻像是把她的力道化成了雪槐自己的再送過來一樣,已有了實質的區別。   天音聖母想不通,不過這會兒可不是呆想的時候,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立即再運逆星流,將雪槐送來的巨力逆轉回去,不過雪槐送來的力道過於巨大,想逆轉回去就不那麼輕鬆了,和閉月一樣,天音聖母一張臉剎時間脹得通紅,隨後又化為慘白,脹紅是因為運起了全身功力,慘白則是因雪槐力道過巨,逆星流不能全部逆送回去,還有一部份留了下來,傷及了內腑。   巨力逆回,雪槐腦中星圖再度亮起,將巨力再次全部吸收後,星圖一轉,復又送回,這次力道更強了許多。因為天音聖母不甘心,雖然內腑受傷,還是運起全身之力跟在逆轉回來的巨力打過來,這股力道自然又加了進去。   星圖第一次亮起逆轉力道,雪槐完全來不及多想,但重來一次,雪槐便明白了,第七幅星圖與逆星流確實有著極大的關係,不過星圖威力更大,天音聖母的逆星流只能簡單的將力道逆轉,然後自己的力道跟著打出去,而星圖卻能夠先將敵人的力量化為己有,與自己的力量融為一體後再打出去。   似是而非,兩者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呢?雪槐腦中閃念,卻已不及多想,那股巨力早將天音聖母打得凌空飛出,半空中鮮血狂噴,落到地下又連打了十餘個滾才停下,卻仍未喪命,想爬起來,卻是無力站起,勉力坐起身子,看向雪槐,一臉的驚怒,叫道:「你也會逆星流大法,不可能,你是怎麼偷學到的,說?」說到最後一個字,卻又噴出一口鮮血,臉如厲鬼,卻仍死死的盯著雪槐,就像一條明明已陷身陷阱卻死不肯認命的母狼。   看著天音聖母飛出,雪槐心中實也是一片迷糊,但看了天音聖母惡狠狠的拿他當賊看的眼神,心中突地生出明悟,驀地裡仰天長笑,看了天音聖母道:「你自以為學了逆星流便天下無敵,卻不知你的逆星流並未學全,逆星流其實體分陰陽,即有逆,亦有順,逆為反,順為化,你卻只知逆而不知順,只知反而不知化,只知把敵人力道逆送回去,不知先將敵人力道化為己有,兩力合一再送回去,就好比坐井觀天,只見眼前一線,全不知井外更有天地。」   天音聖母本來一臉凶狠,聽了他的話,眼中頓時現出迷糊之色,喃喃道:「這麼說,你不是偷學我逆星宮的,難怪我覺得你逆轉回來的力道即熟悉又陌生,原來是先化在你體內再送出來的。」說到這裡,猛地看向雪槐,一臉企盼的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完整的逆星流心法到底是怎麼樣的,把敵人的力道化在體內而不傷及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她眼中的情形,就像一個餓極了的人看著一碗紅燒肉一般,雪槐其實也知道,天音聖母已是油盡燈枯,沒有人挨了如此巨力還能不死的,絕不可能,只是因為心中疑念不釋而強自撐持。對一個要死的人,不論她先前怎樣,雪槐都是硬不起心腸的,如果知道,雪槐一定會說出來,但沒有辦法,雪槐實在是不知道,只好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會說的,我知道。」天音聖母眼光黯淡下去,仰首向天,叫道:「宮主,你一直懷疑所學逆星流不全,你的懷疑是對的,我們所知的逆星流只有一半,一半啊。」最後那個啊字,她幾乎是從喉嚨中嘶吼出來的,充滿了無奈絕望。聲落,七竅中皆有血滲出來,突地裡眉心一炸,一顆珠子飛射而出,正是神魔珠,荷葉道人早有準備,手指一彈,一朵青蓮花飛出,一下子裹住了神魔珠。   天音聖母屍身仰天栽倒,整個大校場內外數十萬人,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屍身栽倒的撲通聲遠遠的傳了開去。   所有的人都看向雪槐。天音聖母會敗在雪槐手底,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得到,但這會兒真正讓所有人屏聲斂氣的,是天音聖母和雪槐最後的那番對話。   逆星宮逆星流威攝天下,其實竟只有一半的功夫,而完整的逆星流竟是掌握在雪槐手中。   任何腦子健全的人,只要稍微想一想這件事,便不能不屏住呼吸。   雪槐一時也不知說什麼,他當然明白群雄的想法,但他能解釋麼?能說其實只是因為看過三十六幅星圖,是星圖生出了玄異的感應打敗了天音聖母,和他無關,這樣的話,便是說出來,有人信嗎?   遠遠的民房之上,一氣尊者突地現身出來,向雪槐一抱拳,叫道:「上次傷在雪將軍手底,霸某猶心有不甘,今日親睹將軍不世之技,終於是徹底死心了,霸千尊就此收手,永不敢生圖霸之心。」   隨著他的話聲,寒九重與七里香同時在另兩個方向現身出來,寒九重一抱拳,道:「寒九重和霸兄一樣,就此收手,得罪之處,還望雪將軍多多諒解。」   七里香卻是咯咯一笑,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小和尚,神功蓋世大將軍,雪將軍,你可是真會演戲啊。」   她的話,讓雪槐想起當日在水月庵裡的事,自己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抱拳道:「不敢不敢,借寒窟主一句話,得罪之處,還望會首多多諒解了。」   「我呀,我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剝你的皮,只可惜是沒有這份好牙口,沒有辦法,所以還是請你小和尚大將軍多多諒解吧。」七里香說著一笑,看向一氣尊者寒九重兩個,笑道:「霸兄寒兄,我三個彼此彼此,不必多說,即然大家收手,不若一起去小妹堂中喝一杯吧。」   霸千尊看一眼寒九重,哈哈大笑,道:「聞說會首親釀的七里香乃酒中極品,你這一說,霸某還真有些動心呢,不過還是下次吧,兩位,告辭。」一抱拳,腳往後一退,看似只有一步,身子卻倏地化為一個小點,再一晃便蹤影不見,寒九重也是一抱拳,一掠而去,看著兩人身影消失,七里香驀地裡仰天長笑,直笑得花枝亂顫,嬌笑聲中,手中花枝一劃,掠風而去,姿勢優美之極。   天音聖母一死,三教竟就此收手,這到是出乎雪槐意料之外,暗暗欣喜,想:「道魔和解,三教收手,從此天下可就真的太平了。」   荷葉道人看向閉月,道:「你還好吧?」   閉月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還撐得住。」   荷葉道人一點頭,手指一彈,將收了冷靈霜和定天公主的兩朵青蓮花放了出來。荷葉道人道法精妙,冷靈霜兩個雖同處青蓮花中,情境卻大不相同,定天公主伏在青蓮花中,昏了過去,冷靈霜卻始終是醒著的,雖看不見外面的事,但耳朵還是能聽,這時早已是喜極而泣,淚流滿面。   雪槐心中也是喜悅無限,飛步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輕撫她臉道:「靈霜,你受苦了。」冷靈霜緊緊的抱住他,淚如泉湧,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閉月微笑道:「冷左使,先服了裂天丹的解藥。」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紅丸子,彈指射出,冷靈霜聞言轉頭,張嘴接了嚥下,抱拳致謝,雪槐自也跟著道謝。兩人先前過於激動,這會兒再要抱到一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冷靈霜還是伸手拉住了雪槐一隻手,再不肯鬆開。   閉月到定天公主面前,向荷葉道人一點頭,荷葉道人解了禁制,定天公主醒來,一睜眼,閉月急喝道:「看著我。」她這一喝暗含玄功,定天公主不由自主抬眼看她,眼光一對,便再無法轉開,閉月暗施心法,解了定天公主身上的倒行逆施大法。   定天公主身子一震,彷彿從夢中醒來,眼光恢復清明,一眼看到雪槐,眼光一亮,道:「雪將軍,你在這裡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真奇怪。」她神識為倒行逆施大法所蒙蔽,受制後的一切事,全無記憶。   重又看到她親切的眼神,雪槐心中即喜又悲,一時卻不知如何答她,遲疑間,定天公主卻一眼看到了天音聖母的屍身,驚叫一聲:「師父。」急撲過去,抱住天音聖母屍體,看天音聖母確已死去,眼中淚頓時噴湧而出,痛叫得兩聲師父,轉頭看向雪槐,一臉驚痛道:「雪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是誰害了我師父,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雪槐知道再不說不行,而且也沒有瞞她的必要,便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定天公主想要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而且也想起了那夜受制之前,天音聖母與她對視眼發異光的事,知道雪槐所說一切確是事實,一時間驚痛哀怒,淚水不絕湧出,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雪槐知道她心中難受,也不知如何相勸,只道:「公主,一切都過去了,還請節哀。」示意定天公主的侍女扶她回去休息,侍女過來,定天公主卻猛地在台上拜倒,哭道:「不論我師父做過什麼,她養育我二十年,在我心中,她永遠都是我的師父,所以我想帶走她屍身安葬,請各位准許。」   眾人都看向雪槐,荷葉道人宣一聲道號,道:「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無量天尊。」雪槐只擔心正教中人以天音聖母是逆星宮餘孽而生出說法,即有荷葉道人這句話,那就好辦了,道:「這是公主的德義,當然不會有人攔著。」   定天公主道了謝,命侍女抬了天音聖母屍身,便要回定天府,冷靈霜猛地開口道:「公主,我知道你心中哀痛,但還是請你略微節哀,暫緩一步,為道魔和解做一個見證。」   定天公主心中雖然哀痛,終是個識大體的人,知道此時正是訂立道魔和解盟約的最佳時候,當下點頭留步。   冷靈霜大喜,抱拳向台上台下做了一個團團揖,道:「道魔爭鬥數千年,爭來的,只是無邊的傷痛,我魔門三十六支神魔一體同心,訣議與正教和解,永不再戰,冷靈霜以魔門執香左使的身份,懇請與正教訂立萬世和解的盟約,從此化敵為友,永不言戰。」   台下群雄都看著台上法一等人,法一等卻一齊看向荷葉道人,法一道:「一切請荷葉師伯做主。」內中只有呂正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句什麼,但卻先偷眼看雪槐,雪槐感應到他目光,反看回去,呂正立即縮回目光,嘴巴也再不敢動。   荷葉道人點頭,道:「所謂道與魔,其實不過是對世間虛像不同的看法,枉爭高下,並無意義,魔門提議道魔和解,正是回歸本來,卻是功德無量,貧道便代表五觀三寺,提請天下豪傑,與魔門訂此和約。」   定天公主拭了淚,上前兩步,道:「道魔和解,不僅是魔門與正教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我天朝之福,我將請父皇下詔嘉獎,永證山盟。」   法一等齊道:「有天子詔令為證,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雖多數不信魔門真有心與正教和解,到此時也再無一人有異議,當下設下香案,冷靈霜代表魔門,五觀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訂下盟約,定天公主為中證,更請來天子詔書,證此盛事。   第五十九章   法一等齊道:「有天子詔令為證,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雖多數不信魔門真有心與正教和解,到此時也再無一人有異議,當下設下香案,冷靈霜代表魔門,五觀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訂下盟約,定天公主為中證,更請來天子詔書,證此盛事。   盟約即立,皆大歡喜,雪槐三十萬大軍早悄無聲息撤出城去,群雄也分頭散去,定天公主抬了天音聖母屍身回定天府,閉月對荷葉道人道:「我和她當年情若姐妹,此時生死永隔,也送她最後一程吧。」跟著定天公主去了。   五觀三寺各派也分頭離去,荷葉道人召雪槐冷靈霜兩個過來,先把神魔還了冷靈霜,隨後問雪槐道:「你那逆星流是從哪兒學來的。」   雪槐不敢相瞞,道:「弟子並沒有學過逆星流,只是在東海桃花島的照心神鏡中看過三十六幅星圖,打敗天音聖母,其實也只是星圖生出感應顯示玄機,我只是因圖成事,星圖玄力的來與去,我也並不能做主。」   聽了他的話,荷葉道人發出一聲驚呼:「玄天三十六象。」   雪槐急問:「什麼是玄天三十六象?」   荷葉道人仰首向天,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古老傳說,世間傳有三十六幅星圖,稱為玄天三十六象,這三十六幅星圖,源自天地之初,記錄了天地初始的秘密,內蘊無限玄機,但一直只是傳說,並沒有誰親眼目睹過,很多人甚至以為是謠傳,沒想到卻是真的。」說到這裡,他看向雪槐,道:「不過我最意外的,是逆星流和玄天三十六象的關係,莫非逆星流是源自玄天三十六象?」   「應該是的。」雪槐用力點頭,道:「天音聖母一施展逆星流,第七幅星圖就在我腦中生出感應,從我體內運轉的氣機看,和逆星流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天音聖母的逆星流只有一半,只知逆,不知化,第七幅星圖卻是先化力,再逆轉。」   荷葉道人點頭,道:「當年逆星流甫出,震動天下,誰也對付不了,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此功源自何處,原來是來自玄天三十六象,看來手創逆星流的先輩也是和你一樣,在偶然的情況下看過玄天三十六象。」   「如果是這樣,看過玄天三十六象的至少還有魔門中的前輩。」雪槐看著荷葉道人,道:「魔門最高絕學天星遁魔大法,和玄天三十六象中第十一幅星圖一模一樣,如果手創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門前輩不是看過這第十一幅星圖,絕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那麼說你也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荷葉道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雪槐。   雪槐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道:「是,天星遁魔大法和第十一星圖一模一樣,它們自己生出感應,硬塞進來,弟子便是不想學也做不到。」   冷靈霜在一邊一噘嘴,哼一聲道:「這話說的,好像我魔門最高絕學是塊臭豆腐,硬要塞到你嘴裡來一樣,哼。」   雪槐慌了,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卻一時找不到話來解釋,想了半天,摸頭道:「可事實就是這樣的啊,你當時不正和我在一起嗎?」   他這話出口,冷靈霜立時臉飛紅霞,叫道:「好了,就算我們硬賴給你的好了,不許再說。」   「本來就是嘛。」雪槐得意了。   荷葉道人呵呵笑,感概道:「你小子的際遇還真是了得,好了,你好自為之吧,貧道先走了。」說著便要轉身,冷靈霜卻急道:「荷葉真人,請暫留一步。」同時推雪槐,道:「槐哥,你先去你的大將軍府等我,好不好?」   雪槐倒沒想到冷靈霜還有什麼事要在荷葉道人面前瞞著他,不願意走,道:「我現在不是大將軍了呢,前些日子公主請詔把我撤了。」   「那個做不得數的。」冷靈霜搖頭,只是推他,道:「你讓我和荷葉真人說句話嘛,我保證不向青蓮姐和月影姐說你的壞話就是了,好不好?」   「我才不怕你向她們說我的壞話呢。」雪槐笑,恰在這時,幾個定天府武士飛馬而來,說是奉定天公主命,請雪槐仍居大將軍府,定天公主隨後會請天子下詔恢復雪槐鎮海大將軍的職位。原來定天公主雖在悲痛之中,仍細細詢問自己在神智迷失這些日子裡做了哪些不妥的事,知道曾請詔撤了雪槐鎮海大將軍之職,生怕雪槐就此率部而去,所以急命武士趕來挽留。   「我說算不得數的嘛。」冷靈霜笑推雪槐,雪槐沒辦法,只得先去大將軍府。   看雪槐離去,冷靈霜忽地伏身拜倒,道:「靈霜有一事拿不定主意,還望真人指點迷津。」   荷葉道人忙扶她起來,道:「什麼事?」   「是雪槐的事。」冷靈霜看向荷葉道人,道:「據我魔門暗中打探的消息,以及對一些人事的分析,前段時間喧囂一時的七殺教主,其實就是雪槐的義父敬擎天,但敬擎天始終隱在暗中,而雪槐對他義父又極其敬重,對夕舞則是情深愛重,有目如盲,直到今天,對敬擎天和夕舞沒有生出半點疑心,而敬擎天和夕舞卻始終在暗中對付他,我擔心這樣下去,雪槐終有一天會死在敬擎天兩父女手中。」   荷葉道人深看冷靈霜一眼,點頭,道:「你看得很準,那七殺教主雖從未現身,但從貧道收到的消息看,十有八九就是敬擎天。」說到這裡,他眼中露出詢問之色,道:「你和貧道說這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冷靈霜似乎有些難於開口,略一遲疑,道:「槐哥他自己看不清楚,我想跟他說,但並沒有鐵的證據,這麼空口說,他說不定會疑心我吃夕舞的醋,反而厭憎於我,但真人身份不同,德望即尊,尤其更是青蓮姐和月影的師父,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我跟雪槐去說是吧?」荷葉道人想了一想,搖頭:「此事不妥,這小子強得很,認死理,其實當時你青蓮姐也跟我說過,她和你一樣想法,怕說出來那小子不信反惱了她,所以明明疑了敬擎天父女,卻是不敢多說半個字,這混小子,哼。」   「那怎麼辦。」冷靈霜急了,道:「而且我懷疑,七殺教並不是真的收手,這段時間無聲無息,只是在積蓄實力,必會重出,而槐哥一手牽著魔門,一手扯著正教,手中更握著雄兵數十萬,七殺教想荼毒天下,槐哥這一關就絕過不去,所以敬擎天父女一定會先對付槐哥,而槐哥蒙在鼓裡,夕舞指頭一招就可以叫他上當,那時——那時。」冷靈霜想到厲害處,眼中早已湧出淚來。   「對七殺教,我也是這麼想。」荷葉道人點頭,道:「七殺教之所以這段時間銷聲匿跡,我看一是敬擎天意外敗給槐小子,二是看到了天音教一氣道等實力強大,不想硬爭,所以先躲起來坐山觀虎鬥,說實話這次若不是槐小子,道魔一場大戰,得便宜的就是七殺教,現在大便宜撿不了,但天音聖母死了,一氣道三教怕了槐小子收手,也是個機會,七殺教自然會蠢蠢欲動。」說到這裡,荷葉道人卻又搖頭,道:「但對槐小子,說句實話,我並不擔心。」   「為什麼?」冷靈霜驚問。   「你回頭看槐小子這一年多來做過的事。」荷葉道人看著冷靈霜,眼中靈光四射:「這一年多來,你看他做下了多少事,經了多少波折,換了別人,一百條命也死了,可他呢,越挫越強,到今天,他的背影就可以叫一氣尊者那樣的豪霸低頭縮手,嘿嘿,威風啊,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能這樣,只有四個字,天數如此。」   「真人是說——?」冷靈霜驚喜的看著荷葉道人:「老天爺特別的看顧我的槐哥?」   「否則你怎麼解釋?」荷葉道人看著她,反問。   「也是。」冷靈霜點頭:「槐哥身上發生的事,有時候真的是不可思議。」眼中隨即又露出憂慮之色,道:「但天意最是反覆無常,也許老天爺前九十九次都可幫槐哥,到第一百次卻不幫他了,槐哥可只有一條命。」   「老天爺即然幫了槐小子九十九次,你怎麼知道第一百次就不會幫他?」荷葉道人微笑,看著冷靈霜,道:「槐小子我是不操心的,對你,貧道倒是有個建議。」   「還請真人不吝賜教。」冷靈霜拜倒。   荷葉道人微微點頭,扶她起來,道:「小徒青蓮和槐小子另一個紅顏知己月影的事你當聽說過,她們都死過一次,是借化在槐小子血中的千年青蓮子生生不息的一點種子,以及貧道青蓮觀秘傳的藕斷絲連之術,才得已復生,然而中間也是險而又險,幸虧都是及時趕到,若是屍身毀滅,則千年青蓮子再靈異,也是回天無力,然而一次幸運,不見得下次也有這樣的運氣,而槐小子身上劫難正重,所以我把青蓮和月影都帶在身邊,讓她們安心潛修,不再涉險。」   荷葉道人說了半天,似乎未說到正題,但冷靈霜何等聰明,自能領悟他話中之意,道:「真人的意思,是讓我也像青蓮姐她們一樣,暫時離開槐哥?」   「是。」荷葉道人點頭,道:「槐小子是塊頑鐵,百練反而成鋼,但你們只是肉身,只要踏進了老天爺的八卦爐,立時香消魂滅,天意不在你們身上,你們便絕不可能和他同進退,惟一保全之道,便是遠離他身邊,當然,擔心是有,青蓮月影又如何不擔心,可擔心終比他以後終生的傷心好,你說是不是?」說到這裡,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貧道言盡於此,這就告辭了。」   「多謝真人指點玄機。」冷靈霜再次拜倒,荷葉道人一點頭,飛掠而去。   看著荷葉道人背影消失,冷靈霜呆立半響,終於下定決心,隨即回雪槐的大將軍府來。   到大將軍府,卻正遇著宦官宣旨,定天公主也在,原來定天公主心重雪槐,雖在喪師的悲痛之中,仍先進宮請了旨意,正式恢復雪槐鎮海大將軍之職。   定天公主這時已換了素裝,眼中悲痛之意雖難以盡掩,但仍肅身而立,姿若寒楊,迎風勁挺。冷靈霜以前一直對定天公主有成見,但見了定天公主這時的樣子,卻也暗暗點頭,想:「她也確是個奇女子,尤其生在皇家,更是難得。」   那宦官宣了旨意,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將軍,過去的事,萬望看在我一點薄面上,不要介意,此時道魔和解,三教收手,諸侯聯軍又在龍首原敗於將軍手下,放眼天下,強豪盡竭伏首,正是重振我天朝天威的絕好時機,所以萬望將軍盡棄前嫌,大力扶佐天子,使萬姓臣服,天威重振,則百姓幸甚,天朝幸甚。」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竟霍地跪下,拜了下去。   雪槐大吃一驚,不敢去扶她,忙也拜倒,激動的道:「公主快快請起,公主放心,重振天朝天威,正是雪槐一生的夢想,雪槐一定竭盡全力,相助公主扶佐天子,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定天公主一直擔心雪槐心存芥蒂,這時聽了雪槐的話,始才放心,站起身來,道:「我先去安排了師父的身後之事,然後再來與雪將軍商議重振天威的大計。」隨後告辭。   梅娘幾個知道雪槐與冷靈霜劫後重逢,必有許多話要說,眼見定天公主離去,相視一眼,梅娘道:「來天安這些日子,還沒好好逛過天安城呢,我們去四下逛逛。」   鐵流兒偏不識風,跳起來叫道:「好啊好啊,七弟今日著實威風,有他跟我們一起逛街,絕對萬人側目。」   「據然還知道萬人側目這句話,真是長學問了。」臭銅錢翻起白眼,猛地大喝一聲:「我先側你一腳吧。」飛腳向鐵流兒屁股踢去。鐵流兒急跳開去,怒道:「長學問也要踢,還有沒有天理了?」   陳子平呵呵笑:「你不是喜歡別人拍你馬屁嗎,長了學問,大家自然要拍你的馬屁啊,一場兄弟,別說我不近人情,我也來拍一個啊。」起腳要踢,鐵流兒啊的一聲叫,一溜煙跑了出去,梅娘幾個隨後跟去。   第六十章   「他們幾個真有趣。」冷靈霜笑,說的是鐵流兒幾個,看的卻是雪槐,細看他的虎目劍眉,心中激情再難抑制,猛撲進雪槐懷裡,死死的抱住了他,哭叫道:「槐哥,槐哥,又抱著你了,我開始真的以為再也不能給你這麼抱著了呢。」   雪槐也用力回抱她,同樣的激情難抑,道:「我開始也是,真的以為會永遠失去你了。」   「我們以後永遠都不分開了,不論百年千年,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是。」雪槐用力點頭:「從這一刻起,我再不放你離開我身邊一步。」   他這一說,冷靈霜卻猛地想起荷葉道人的話,心念一閃,道:「啊呀不對,我忘了一件事,神魔珠已經找到,我必須先把神魔珠送回去才行呢。」   「這麼說我們又得分開一段時間?」雪槐大是不捨,道:「可不可以叫你們魔門中來幾個人,把珠子送回去呢。」   「我為魔門執香左使,神魔珠現在又在我手裡,卻不肯親自護送回去,那魔門中人非罵死我不可。」冷靈霜搖頭,知道雪槐捨不得分開,自己又何嘗捨得,看著雪槐熱辣辣的眼神,差一點就軟化下去,不過隨即拿定心神,想:「碧青蓮兩個愛他之心絕不下我,她們忍得住,我為什麼忍不住,我這次也差不多是死過一回了,下回未必還有這麼幸運,忍不得暫時的分離,便亨不得長久的相聚。」咬定牙關,卻故意看了雪槐道:「要不你跟我去神魔谷?不過我們找到神魔珠,會有許多繁瑣的儀式,我為執香左使,那是絕對脫不得身的,你跟我去了,一二兩個月只怕出不來。」   「這怕不行。」雪槐皺眉:「諸侯聯軍敗於龍首原後,三國再無爭雄的實力,我正好幫著定天公主鎮服天下諸侯,重振天威,若是一去幾個月。」   「所以說啊。」不等他說完,冷靈霜打斷他的話,道:「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我把神魔珠送回去,再把執香左使的職位辭了,你這邊也大局初定了,我們再到一起,那就永遠也不分開了。」   雪槐想了一想,只有無奈點頭,道:「那就這樣吧。」卻擔心的看了冷靈霜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走,明天?還是後天?」   看著他留戀的眼神,冷靈霜心中激情蕩漾,腹中似有火燒,卻故意逗他道:「什麼明天後天,說走就走,現在就走。」說著便故意扭動身子,裝作要從雪槐懷中脫身出來。   雪槐急了,雙臂猛地用力抱緊了她,叫道:「靈霜。」   他這一下力大,冷靈霜啊的一聲叫,卻猛地咯咯笑了起來,雪槐剎時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咬牙道:「好啊,敢戲弄我,看呆會我饒不饒你。」猛一下將冷靈霜抱了起來,冷靈霜失聲驚呼,將一張俏臉埋在雪槐脖子後,整個人就像給火燒著了。   夜已深,天安城千里外群山中七殺教的一個秘密堂口裡,卻仍是燈火通明。   敬擎天高踞上座,夕舞坐在他左手下,下面分成兩排,黑雲道人,天風道人,白城道人,卜算,風符,紅狼,五毒神雞——,七殺教所有重要人物,盡竭在座。   天風道人道:「我和雪槐交手多次,當時他也就是一把天眼神劍了得,功力一般,我可以肯定的說,至少那時候他絕不會逆星流。」   白城道人點頭道:「確是怪事,上次我和他在一氣殭屍陣中交手,他還要借骷碌鬼之力,若身上有逆星流大法,何須借助外力,這前後也不過是小半年時間,他如何就學得如此神功?」   雪槐兵圍天安,最後更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了天音聖母的事,在第一時間傳到了敬擎天耳中,敬擎天一生自負,這回卻完全沒了主意,大集邪怪,商討對策,眾邪怪也是個個心慌,議來議去,想不通雪槐怎麼就能創此奇跡。   敬擎天一直沒說話,眾邪怪想不通,他更想不通,雪槐是他一手養大的啊,雪槐身上原先有什麼本事,難道他還不瞭解?雪槐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這一年多裡憑空冒出來的,這大半天裡,敬擎天腦子裡只有兩個字在盤旋:天意。   「天意如此啊。」敬擎天心中哀歎。   下手的夕舞也是一聲不吭,但夕舞想的和敬擎天想的卻並不相同,夕舞腦中纏繞的只是雪槐為冷靈霜做的一切,腦中只一個念頭:「他為冷靈霜大破天下諸侯聯軍,兵圍天安城,甚至要屠滅天下正教中人,不惜落下萬世罵名,最終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天音聖母,終於救出了冷靈霜,這件事立馬會轟傳天下,從此冷靈霜就是天朝最風光的女子。」   眾邪怪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她父女倆卻是各轉心思,充耳不聞。   眾邪怪中以黑雲道人位望最尊,他當年曾是吞月會的創會長老,頗富智計,眼見敬擎天父女都是神情木然,便輕咳一聲,對敬擎天道:「對此形勢,不知教主有何良策應對?」   他這一開口,眾怪一齊住口,齊看著敬擎天,敬擎天想著心思,一時卻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知道是在問他,「唔」了一聲,腦子裡卻是茫茫一片,便反看向黑雲道人,道:「你以為該如何應對?」   黑雲道人看了看天風道人幾個,略一定神,道:「教主英明神武,當日雙管齊下,一面借巨犀霸業,馬上取天下,一面成立七殺教,攏聚天下豪傑之士,誅殺抗拒神教之徒,本是絕世奇謀,大業眨眼可成,但卻突然間冒出個雪槐,先是白城道兄以一氣三摧陣滅五觀三寺之舉被破,然後教主所率巨犀兵馬也被挫敗,可謂功虧一簣。」   「是啊。」白城道人在一邊恨恨出聲:「那一次若不是雪槐,我一氣三摧四陣必叫五觀三寺煙消雲散,可恨啊。」   黑雲道人續道:「但那次雖遭挫敗,教主英明,在察知天音聖母真實出身後,立即看破她的野心,及時改變本教策略,收縮實力,更放出神魔珠為餌,挑動各方野心,本來三教相爭,道魔互鬥,我教坐收漁利,只須略假時日,霸業唾手可得,可又是這個雪槐,鬧得一切成空。」   旁邊的天風道人聽他說來說去,說的都是敬擎天痛處,擔心起來,道:「黑雲道兄,教主是問你怎麼應對眼前的形勢,你老翻以前的事做什麼?」   「我這麼說,當然有原因。」黑雲道人看向敬擎天,道:「總結前面的事,可以讓我們看得清楚,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原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雪槐,往日我們佔盡上風,卻被他一一破去,現在他一手扯著五觀三寺,碧青蓮是鐵定要嫁給他的,正教自然幫他,一手拉著魔門,冷靈霜更是魔門執香左使,魔門也自然聽他調遣,然後手中更握著數十萬雄兵,龍首原一戰,諸侯以七十餘萬大軍的絕對優勢竟仍然慘敗,從此天下誰敢攖他兵鋒?定天公主也倚他為靠山,更可挾天子而令諸侯,如此形勢,等於完全翻了個個,那我們還怎麼對付他呢?」   說到這裡,他住了口,看向眾邪怪,眾邪怪面面相窺,均是緩緩搖頭,卜算道:「這種形勢下,說句實話,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對付他。」   「是啊。」風符隨聲應和,眾邪怪一齊點頭。   「這就是了。」黑雲道人點頭:「形勢很清楚,雪槐不死,我教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當日尚且對付不了他,何況今日,所以為今之計,只有依舊隱伏不出,靜等教主神功大成,那時只要殺了雪槐,霸業舉手可成。」   眾邪怪相互對視,一齊點頭,天風道人看向敬擎天道:「教主,屬下以為黑雲道兄的眼光很準,對付不了雪槐,做其他任何事都有沒有用,他的看法是正確的,我們只有靜等教主神功大成之日。」   「不。」他話未落音,夕舞猛地尖叫起來:「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冷靈霜亨盡風光,絕不。」   醋火在夕舞胸中燃燒,她衝出大堂,衝進地宮,狂叫:「給我把西王母拖出來,架上萬剮風輪。」   夕舞隱伏這段時間裡,並沒有閒著,一面時時留心雪槐的動靜,一面展開了埋在心中很久的對西王母的報復。西王母本身已是頂尖高手,座下更是弟子眾多,若是明攻,以七殺教之力,攻陷瑤池宮做得到,自己也必損傷慘重,且未必捉得到西王母,但夕舞暗施詭計,挑一個絕色美女,引誘瑤池宮負責日常採辦的執事弟子,讓他暗中在西王母的飲食中下毒,像西王母這樣的頂尖玄功高手,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是常事,別人不好下毒,但宮中弟子自然知道她的飲食規律,下手也不難。夕舞給西王母下的毒名叫「春雪」,名字好聽,卻是源自血魔,血魔一點魔靈藏在神魔珠裡,敬擎天一體吸收,照方練制而成,「春雪」絕毒無比,尤其專化修真之士的玄功真氣。西王母服下「春雪」,一身神功便真如春雪般化得乾乾淨淨,敬擎天隨即率七殺教圍了瑤池宮,捉了西王母,將瑤池宮弟子除願降的外全部殺得乾乾淨淨。西王母素昔自大,不願和人交往,少有人去她的瑤池宮,夕舞做事又細密,因此瑤池宮全軍覆沒,外界竟沒有傳出半點消息。夕舞隨即將西王母押來,有事沒事就把她送進萬剮風輪,以報復雪槐當日身受之苦。   西王母被架出來,這時的她已再無往昔的神氣,一條蠍尾軟軟的拖著,一個身子也是軟搭搭地,眼中滿是恐懼,一見夕舞便嘶聲哀叫:「夕舞公主,饒了我,要不你殺了我吧。」玄功被化,她想自殺也做不得,在萬剮風輪無休無止的折磨下,一代高手,終於崩潰。   「饒你?」夕舞咬牙:「我早說過,剮你一萬刀抵我槐哥一刀,我槐哥當日共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刀,饒你,早呢,你若像我槐哥般硬氣,我到也可以考慮少剮你幾刀,這般沒種,休要開口,剮。」   侍從聞聲將西王母送進萬剮風輪,西王母長聲慘叫,夕舞卻在椅子上坐下來,閉眼聽著西王母的慘叫,卻似乎聽到的是冷靈霜的慘叫,這讓她被醋火燒灼著的心稍微好過了點。   「冷靈霜,碧青蓮,敢搶我的槐哥,終有一日,我要你們也嘗嘗這萬剮風輪的滋味。」夕舞牙齒咬得格格響,又想到雪槐,無名火又起:「雪槐,你這一生就只能愛我,就算我不要你,你也絕不能要別的女人,你不但背叛我,還讓冷靈霜這般風光,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別人對付不了你,但我天生就是你的剋星。」   西王母在萬剮風輪裡過了一遍,夕舞不叫停,侍從便不敢停手,灑了無良水,再把西王母送了進去,在西王母不絕的慘叫聲中,夕舞腦子反是特別的清醒,一條新的計策慢慢成形。   「雪槐,這一次我一定要打敗你,要你只剩孤家寡人,最終老老實實的來找我,不,我要你求我,當日竟不肯跟我拜堂,這次我要你求我拜堂。」夕舞似乎看到了雪槐低聲下氣求她哄她的情景,忍不住仰天狂笑,一張臉,因為過度得意而顯得有些扭曲,笑聲一頓,揮手止住正要第五次將西王母送進萬剮風輪的侍從,喝道:「這次先饒了她,給她吃點東西再帶來見我,我拿她有用。」   三十四章早已是仲夏時節,天悶熱得厲害,估計該有一場透雨。   雪槐提了一罈酒,在院子裡邊喝邊看天。雖早已夜深,他卻實在是沒有半點睡意。   這已是冷靈霜離去的第三天,雪槐不放心,命雷電雙鴉隨行護送,想來不會有事。定天公主剛處理了天音聖母的喪事,也未召雪槐入府議事,因此這兩天雪槐倒是閒得慌。   閒下來,想得最多的便是夕舞。夕舞,這世上他最心愛的人,現在到底在哪裡?到底怎麼樣了呢?酒一口口灌進肚中,卻感覺不出半點味道。   遠遠的蛙聲忽頓,雪槐心中生出感應,一扭頭,卻是西王母出現在院子裡,西王母坐在一張玉榻上,四個侍從抬著。   西王母突然會來他的大將軍府,雪槐又驚又喜,急跳起來,拜倒在地,道:「雪槐拜見王母,不知王母駕到,有失禮儀,萬望恕罪。」匆匆一瞟裡,雪槐感覺西王母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但也沒去多想,倒是對西王母的突然駕臨百疑從生。   雪槐拜倒,西王母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顫,夕舞百般折磨她,為的正是雪槐,她又如何再敢受雪槐之拜,瞟一眼旁邊的侍女,那侍女自是夕舞的人,向她使個眼色,西王母心神略定,哼一聲道:「好了,你起來說話,我問你,想不想見夕舞。」   「夕舞。」雪槐狂喜失聲,急叫道:「想,王母娘娘知道夕舞在哪裡嗎?千萬賜示。」   西王母不答他話,只是向另一面的侍女點頭示意,那侍女上前兩步,她手中捧著一個盤子,上面蒙以紅紗,這時掀了紅紗,卻見是一面鏡子。那侍女拿鏡子對著雪槐,雪槐往鏡子裡看去,卻見鏡子忽然現出景物,乃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兩岸花從掩映,芳草萋萋。   鏡子裡能現出景物來,頗為奇異,不過雪槐曾見過照心神鏡,這時倒也不以為奇,只是迷惑西王母拿鏡子給他看的意思,正自迷惑,心臟忽地狂跳,原來鏡中小溪邊,走來一個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夕舞,但見夕舞走到溪邊,洗了洗手,看了看天邊的白雲,似乎在想什麼,卻歎了口氣,轉身走開,不見了,鏡中景物也便消失。   「夕舞,夕舞。」雪槐狂叫,手伸到鏡子前,只恨不得就伸手進去,猛地轉頭看向西王母,嘶叫道:「王母娘娘,夕舞現在到底在哪裡?」   西王母道:「夕舞當日在天安城外被一個魔頭所掠,那魔頭想要害她時,恰巧一位高人經過,救了她,不過這位高人性子比我還怪僻,雖救了夕舞,卻不肯放夕舞出來,剛好他來我宮中做客,說起這事,我便把你當日九過萬剮風輪的事說了,他敬你情癡,答應放夕舞出來與你相會,但要你答應他兩個條件,這鏡子名照影留形之鏡,那高人為讓你相信夕舞確在他處,所以照了夕舞影像,讓你見上一面。」   「夕舞果然是被邪魔所掠,天幸給高人救了,雪槐給這位恩人叩頭了。」雪槐喜極而泣,叩下頭去,叩了頭,道:「只要這高人肯讓夕舞出來,別說兩個條件,便是兩千個,雪槐也一定竭盡全力做到。」   西王母是夕舞派來,所說的話自也是夕舞所教,這時眼見雪槐為夕舞激動得這個樣子,忍不住搖頭暗歎:「雪槐啊雪槐,你這有眼無珠的傢伙,當日我就提點過你,可你直到今天卻仍不醒悟,你若早日醒悟,說不定我也不會受她所害啊。」   西王母心中感概,嘴上卻半點也不敢露出來,點頭道:「這高人的第一個條件是,他要借你的天眼神劍一看。」   「好。」雪槐毫不猶豫的點頭,解下背上天眼神劍,西王母身後過來一個侍女,伸手要接,天眼神劍突地發出一聲清嘯,那侍女驚呼一聲,往後一退,一跤坐倒。   雪槐知道天眼神劍是不想離開自己,故而發威,忙撫了劍身道:「神劍啊神劍,我也捨不得離開你,但夕舞是我最心愛的人呢,你去陪她,就等於我陪她呢,不要發脾氣了,算了我求你吧。」讓那侍女過來,拉著她手將天眼神劍交在她手裡。   西王母聽到天眼神劍的嘯聲,也自一驚,眼見雪槐說了這番話,神劍不再作嘯,始才安心,定一定神,道:「那位高人曾去海外,與矮子國的國師縮頭龜二結仇,因此他的第二個條件,命你滅了矮子國,割下縮頭龜二的腦袋。」   雪槐大喜,道:「矮子盜屢犯我天朝海韁,我正要揮兵掃滅之,這位高人的條件正合我意。」   西王母看他氣吞萬里如虎,暗暗點頭,道:「你即然答應,那就盡力去做,那位高人說了,到你割了縮頭龜二腦袋凱旋之日,他會讓夕舞帶天眼神劍親去海邊接你。」   「一言為定。」雪槐狂喜叩頭,道:「多謝那位高人,也多謝王母娘娘,雪槐一定能斬下縮頭龜二的腦袋,迎接夕舞。」   「那我們就等消息了。」西王母一點頭,侍從抬了玉榻,一閃不見。   「夕舞,夕舞,我的夕舞有消息了,她好好的呀。」雪槐心中說不起的喜悅,忍不住仰天長叫。   「轟」的一聲,炸雷劃過長天,漆黑的夜幕剎時給電劍劈作兩半,大雨瓢潑而下。   夕舞輕快的哼著小曲兒,修著指甲。敬擎天不看她,一張臉沉著,看他神情不對,堂下眾怪都不敢作聲。   雨越下越大,敬擎天終於不耐煩了,掃一眼夕舞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又是一聲炸雷,門上稟報:「西王母覆命。」   夕舞看了看修好的指甲,抬眼,道:「叫她進來。」   西王母進來,雙手捧著天眼神劍,天風道人首先驚呼出聲:「天眼神劍?」   「雪槐的天眼神劍?」敬擎天又驚又喜又疑,看向夕舞:「雪槐的天眼神劍怎麼會到她手裡。」   「我想要,就讓西王母拿來了。」夕舞說得輕描淡寫,眼中卻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伸手接過天眼神劍,想撥,卻忽地覺得後背心一寒,忍不住哼了一聲,卻終是沒敢把劍撥出來。   「你要天眼神劍做什麼?」敬擎天不解:「這樣一來,雪槐豈非知道你在哪裡了?」   「爹爹想過沒有?」夕舞看向敬擎天:「雪槐離開我們一年多時間裡,為什麼會如此的一帆風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天意如此,那有什麼辦法。」敬擎天咬牙,掃一眼夕舞,一臉惱怒:「但也要怪你,如果不是你縱著他,在他未成氣候前我就一掌打死他,又何至有今日之患?」   「天意?」夕舞冷笑:「老天爺是沒有眼睛的,有眼睛的是這把劍。」夕舞看一眼天眼神劍,天眼神劍雖在鞘裡,但她彷彿仍能看到劍身上那只凌厲的劍眼,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抓著天眼神劍,轉身交給身邊的小芹。   「你是說——?」敬擎天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雪槐走運,是這把劍的原因?」   「是。」夕舞點頭:「他所有的變化,都是在得到天眼神劍之後,如果不是天眼神劍在幫他,怎麼可能做得到,難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多大潛力,爹爹看不出來嗎?」   「有道理。」敬擎天猛地擊掌,看一眼小芹手中的天眼神劍,道:「這把劍有眼睛,本來就怪,自然是它在暗中作怪幫著那小子了,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呢?」   「天眼神劍是他的左膀,手中數十萬大軍則是他的右臂。」夕舞眼中射出冷光:「我把天眼神劍拿了來,斷了他的左膀,再叫他去打矮子國,再折斷他的右臂,到時我看他求不求我。」   「你叫他遠征矮子國?」敬擎天驚呼。   「是。」夕舞點頭:「矮子國也有數十萬甲兵,加之凶殘成性,他渡海遠征再失了天眼神劍的暗中幫忙,哼哼。」說到這裡,她哼了兩聲,嘴角掠過一抹微笑,道:「他身懷逆星流,死是死不了的,但那幾十萬大軍能回來的,只怕沒有幾個。」   黑雲道人喜道:「若雪槐只剩孤家寡人一個,那他就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夕舞看向敬擎天,道:「他一出海,爹爹便可以同時在這面出手,沒有他攔著,爹爹霸業舉手可成,到時即便他還死剩幾個人回來,也再動搖不了爹爹的霸業。」   「妙計。」黑雲道人霍地站起,一臉狂喜的向敬擎天拜倒道:「所有難關,被公主玉指輕輕掃開,教主大業必成,屬下首先恭喜教主了。」天風道人等也一齊拜倒。   「不愧是我的女兒,這也只有你才做得到。」敬擎天仰天狂笑,看向天眼神劍,道:「光把劍拿來還不行,還要把劍的靈力封住,沒有天眼神劍的靈力跟著,我看他還狂。」   一連幾天陰雨連綿,雪槐心中暢快,倒不覺得沉悶,這天定天公主派人相召,雪槐大喜,當即趕去定天府。他為天朝鎮海大將軍,遠征矮子國,當然要有天子的詔令,首先自然要與定天公主商議,不過雪槐可以肯定,定天公主一定會支持他遠征的。   到定天府,見著定天公主,只是數天時間,定天公主便瘦了好些,只是眼神依舊晶亮親切。雪槐知道定天公主一為天音聖母的死,二為天音聖母陰謀挑動正魔爭鬥對不起天下人,等於是雙重的傷心,所以才會如此削瘦下去,也不知該怎麼勸,便把想遠征矮子國的事說了,定天公主果然很高興,道:「矮子盜為我天朝海韁千年之患,如果雪將軍能遠征矮子國,徹底掃除此患,那真是我天朝莫大的幸事。」想了一想,又道:「此事對我天朝極為重大,趁著諸侯眾王都還滯留京中,我可請父皇召集眾王,大家同議。」   雪槐自然點頭贊同,議起遠征的一些細節,定天公主心情好了許多,看她臉上能見到笑了,雪槐也自高興。   當日定天公主便進宮請命,天子隨即下詔,諸侯眾王第二日齊至朝中,諸侯七十萬聯軍敗在雪槐手中,眾王見了雪槐,便都有些不自然,尤其祭風炎陽有熊等三王,戰場上和雪槐對過面,這時眼光更是躲躲閃閃,不敢直視雪槐。   大皇帝說了雪槐請命遠征矮子國的事,請眾王群議,眾王驚呼聲一片,議論紛紛,眾王驚訝不稀奇,千年有事帝國東,矮子盜為患千年,天朝從來都是打落牙齒肚裡吞,除了苦忍再無半點辦法,而雪槐竟要遠征矮子國,這實在是天朝有始以來聞所未聞之事,過於大膽,也過於驚人,叫眾王如何不驚,但稀奇的是,眾王驚是驚,卻無一人反對,反是個個贊同。   眾王的心思,雪槐明白,贊同他去打矮子國,可不一定是心恨了矮子國,而是因著雪槐手中數十萬雄兵過於可怕,去和矮子盜碰一下,說不定能去此強敵呢,兩敗俱傷最好,敗了也無所謂,最不濟,雪槐便打贏了,至少也是損兵折將,那也不賴。   即然人人贊同,大皇帝也就十分高興,當下便下詔,由雪槐代表天朝,率鎮海軍擇日出征,遠征矮子國。   渡海遠征,並不是說著玩的事情,一旦決定遠征,便有無數的事情要做,好在離著起西風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倒也不忙,天安城又是天朝的中心,萬物匯聚,各種物資補充起來相對較易,昊天大皇帝沒什麼權,但天朝數千年積累,卻是異常富裕,昊天大皇帝懦弱一世,這次卻大氣了一回,大開國庫,一次便撥了五十萬兩黃金給雪槐。一卦准聽到竟是五十萬兩黃金,仰天直挺挺一跤跌翻,雙眼翻白,竟然誇張的昏了過去。   有了錢,一切好辦事,艦隊很快便補充齊備,雷電雙鴉也回來了,稟報冷靈霜安全的回到了神魔谷,雖然神魔珠在她身上的事幾乎盡人皆知,但一路上並沒有半個礙眼之人出現,電鴉很有些不過癮的樣子,捋捋袖子道:「我還以為一路上可以過過癮,誰知半個人毛也沒見著。」   雷鴉哼了一聲:「若非主人天威鎮著,衝著神魔珠三個字,哼哼,你怕就不是過癮,而是要過奈何橋了。」   電鴉伸了伸舌頭,點頭道:「是,主人天安一戰,威震天下,任是那再不開眼的人,也絕不敢對我家主母伸手。」   雪槐微微而笑,知道冷靈霜到了神魔谷,他也就安心了,他生命中的四個女人,直到這一刻,才算是全部安定了下來,他也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一切齊備,雪槐稟報定天公主,決定艦隊第二天啟航,盡量趕在起西風時入海,定天公主自然同意,道:「明日一早,我到江邊為將軍壯行。」   雪槐辭謝回府做最後的準備,晚間定天公主卻突然來了,還帶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個老者,鬚髮盡白,卻是紅光滿面,另一個則是個中年漢子,精瘦黝黑,看得出是常年在外奔波的那種人,定天公主先介紹那老者,道:「他叫術奇,精於術數陣法之學,或可有助於將軍。」   雪槐趕忙稱謝。定天公主又介紹那中年漢子,道:「他叫焦耳,常年給奔波於海上的商旅做通譯,懂得包括矮子國語在內的七八國語言,不但到過矮子國,最遠更到過大洋對面的瘋牛等國,對海外諸國的情形可說是瞭如指掌。」   雪槐大喜,道:「四十八盜中也有懂矮子國語的,但精通的不多,有焦兄助我那是最好,語言之外,我尤其最想瞭解矮子國等諸國的情況,聽說與我天朝隔海相對的瘋牛國也是海外大國,人口韁域僅次於天朝,有一支強大的水軍,由他們的水軍總督率領,四處征戰,東洋諸島許多國家都在他們控制之下,便是矮子國也頗受威脅,不知是真是假。」   關於大洋對面的瘋牛國和瘋牛國在東洋的水軍,上次雪槐出海迎戰矮子盜便已聽說過,上次只在東海迎戰,不必過多考慮,但此次遠征矮子國,便不得不擔心,因為他聽說那瘋牛國不但有一支強大的水軍,那水軍總督更將水軍總部設在距矮子國不到千里的棕巴國,萬一他與矮子國交戰,瘋牛國突然插上一腳,那就非常麻煩,所以一聽說焦耳對海外情形有所瞭解,立即便問了起來。   焦耳眼中露出欽佩之色,道:「大將軍如此關心瘋牛國之事,自然是擔心瘋牛國在棕巴國的水軍,我曾到過瘋牛國,其國確是韁域廣大,人口眾多,且其人遠較我天朝人高大,只是並不開化,與我天朝四圍之蠻族差不多,因其國人愛吃半生之牛肉又野蠻好鬥,所以稱為瘋牛國。」   「半生的牛肉。」定天公主皺了皺眉頭:「那怎麼吃?」   「他們就愛那樣吃。」焦耳笑:「而且認為三分熟最好,公主請想,三分熟是個什麼樣子,一刀切開,還滿是牛血呢。」   「真真是野蠻人。」定天公主越發皺眉。   「公主聽不了這個。」雪槐微笑,道:「焦兄不妨多說說瘋牛國水軍的事。」   「不敢當大將軍如此稱呼。」焦耳抱拳,道:「瘋牛國人野蠻耐戰,且極富侵略性,瘋牛國周邊也有數十國,大抵都是他的屬國,只我天朝這面,他勢力達不到,但瘋牛國最新的水軍總督叫切皮的,野心極大,十餘年間不停的率水軍西侵,矮子國東千里之外,大小二十多個島國,多半已落在切皮手中,切皮更把他的總督府設在了棕巴國,虎視眈眈的盯著矮子國和我天朝,一旦矮子國落在他手裡,十有八九便是要奔我天朝來了。」   「這就奇了。」定天公主咦了一聲,道:「矮子國即受瘋牛國威脅,不圖擊破瘋牛國,卻反而想打我天朝的主意,不是兩面樹敵嗎?他不怕萬一前面侵略我天朝,後面被瘋牛國抄了老窩。」   「他就是害怕萬一有一天瘋牛國打破他老窩,所以他才越發想打我天朝的主意啊。」焦耳叫:「矮子國孤懸海上,物資困乏,無論怎麼圖軍強國,總之就只有那麼大,而我天朝呢,韁域之廣,人口之眾,都在他百倍以上,恰好又千年積弱,如果矮子國能打下我天朝,那麼就算老窩沒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雪槐定天公主恍然大悟,術奇捋鬚道:「這算盤打得真是精呢。」   「但要打得響才行。」定天公主怒哼。   雪槐微微一笑,道:「公主要聽響,容易,待我去拆了他的算盤,算盤珠子落地,那就有響聲了。」   「只是有勞雪將軍了。」定天公主與雪槐幾個相視大笑。   雪槐始終掛著瘋牛國水軍,看了焦耳道:「焦兄對瘋牛國水軍不知有所瞭解沒有?」   「我只知道個大概。」焦耳略一凝神,道:「就聽來的各種消息湊到一起,瘋牛國水軍總人數約在三四十萬左右,大小艦船上千,具體不詳,但有一點明擺著,切皮敢與矮子國對峙而不怕被吞掉,則他手中的實力即便不如矮子國,差得至少不會太遠。」   「有理。」雪槐點頭,道:「照道理切皮渡海遠來,敢在矮子國附近攻島掠國而與矮子國對峙,則他手中的實力理應還在矮子國之上,至少水軍如此。」   定天公主看他眉頭深皺,擔心的道:「雪將軍是不是擔心我們打矮子國時,瘋牛國水軍插上一腳?」   「是。」雪槐點頭。   「那怎麼辦?」定天公主眼中露出遲疑之色,道:「要不暫緩遠征?待時機成熟時再說?」   「不。」雪槐斷然搖頭,道:「小小矮子國,欺我天朝千年,簡直豈有此理,這一次我必要掃平矮子國,至於瘋牛國水軍,我只是想盡量瞭解他們,會提防,但並不害怕,打仗,最重要知己知彼,謀第一武第二,並不是兩個人就一定可以打贏一個人的。」   「將軍英雄氣概,人所難及。」定天公主一臉欽佩的點頭,看向術奇,道:「術奇,你不是說陣法奇變之術用於戰爭,可收奇效嗎?如何不把胸中所學獻於將軍之前。」   「遵命。」術奇躬身,看向雪槐道:「正如大將軍所言,兵在精,不在多,術在變,不在奇,用得巧妙,少同樣可以勝多,小人精研奇門九陣,陣陣都是以少勝多。」   雪槐對陣法術數一直不怎麼感興趣,這時卻是眼睛一亮,道:「陣法之學,也可用於海戰嗎?」   「當然可以。」術奇見雪槐感興趣,老眼放光,道:「陸戰以人佈陣,海戰則可以船佈陣,並無區別。」   「對極。」雪槐用力擊掌。他於海戰並不精通,四十八盜則就是個海盜的打法,一擁而上,以快打慢,一擊即走,這時聽得以陣法打海戰,頓時便覺眼前新天另辟,興奮的道:「先生快說,你的奇門九陣如何用於海戰。」   見他興奮,術奇也興奮起來,強抑心中激動,道:「我這奇門九陣,乃是依天地之理,分為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說是九陣,其實也可以說就是一陣,術分陰陽,因勢而變,說術數之學大將軍恐怕沒興趣,老朽便具體說此九陣在海戰中的用法,空說不好記,請借幾個酒杯一用。」   雪槐大笑:「我這兒別的不敢說,酒杯倒多。」命人取百十個杯子來,術奇便以杯當船,說了奇門九陣在海戰中的用法,果然是奇變百出,其中許多變化,術奇若不說,雪槐簡直連做夢都想不到,一時又驚又喜,卻猛地想到一事,道:「先生陣法果是妙不可言,若以此作戰,一可當十,十可當百,確是威力倍增,只是現在時間來不及了,我軍必須趕在西風勁起之時入海,方可借風勢之助,趕去矮子國,恐怕沒有時間進行訓練。」   「這個大將軍不必擔心。」術奇搖頭:「若是一支新軍,自是以泊下來訓練為最好,但老朽知道大將軍的鎮海軍訓練有素,號令嚴明,則在行軍途中,同樣可以進行陣法的演練,此去到矮子國,便借風勢,至少也要一個月以上,不說九陣全部練熟,練兩三個陣出來用還是可以的。」   「太好了。」雪槐大喜,道:「如此我便拜先生為軍師,沒途訓練大軍陣法。」說著一揖到地。   術奇慌忙還禮,惶恐的道:「老朽只是於術數陣法略知一二,真正在戰場上,運籌帷幄,臨機取決,那並非老朽所長,所以軍師之說老朽是決不敢當的,將軍看得起奇門九陣,老朽便替將軍訓練士卒,若能在征討矮子國此役中立得寸功,老朽便死而無憾。」堅辭不敢當軍師之任。   雪槐沒辦法,只得作罷,復行一禮道:「如此便拜託先生。」復又看向焦耳,道:「我跟先生學陣法,便跟焦兄學矮子國語,焦兄也可算是我的老師。」   焦耳又驚又喜,道:「將軍要學矮子國語?矮子盜凶殘邪惡,大將軍不嫌學他們的語言有失身份嗎?」   「焦兄此言有失偏頗了。」雪槐搖頭:「學敵所長,克敵所短,難道我拿了一把矮子盜的刀,就不可以用來殺矮子盜嗎?此次渡海遠征,上牽涉我天朝國威,下擔著三十餘萬鎮海軍兄弟的性命,絕不可以輕忽,必要知己知彼,方可因敵而變,克敵制勝,所以不但矮子國語,還有瘋牛國語,以及兩國及周圍海國各種情況,都請焦兄盡心教我,便是一字之師,雪槐也將永世不忘。」   他說得誠懇,焦耳心中感動,激動的道:「大將軍度量若海,焦耳拜服,大將軍放心,此一路上,小人必將歷年來遊歷海國之所見所聞,盡數說給將軍聽。」兩人當下便留在了大將軍府中。   次日一早,定天公主率諸侯到江邊給雪槐大軍送行,是日天高雲淡,和風細細,鎮海軍戰艦一字排開,長帆蔽日,眾軍士衣甲鮮明,氣宇昂揚。   雪槐卓立江邊,身軀若虎,目射電光。   定天公主眼見雪槐如此軍容,胸中熱血激盪,因為眼前這支軍隊,不是任何諸侯王的軍隊,而是真正的以天朝之名出師遠征的軍隊,它的敗,是天朝之辱,它的勝,是天朝之威。   定天公主倒一杯酒,大聲道:「我天朝為文明開化之國,禮儀仁義之邦,從不妄興刀兵,想當年我天朝強盛之時,百夷來朝,我天子推仁讓禮,善待萬國,從不輕慢弱小,更不持強凌弱,矮子國當時年年來朝,我皇都是以禮相待,任其學我文明,習我禮儀,但有所求,無不盡心為之,矮子國當時也曾感恩戴德,事我天朝如父兄,許為永世之盟邦,但千年前我天朝衰弱,矮子國立即變臉,侵我海韁,掠我子民,凶殘惡毒,無所不用其極,是可忍,塾不可忍,因此萬姓激憤,天威震怒,詔令鎮海大將軍雪槐率三十五萬健兒遠征,勢要掃平矮子國,令其知我天朝之威,曉其忘恩之痛,我奉天子令,以此一杯酒,為大將軍和眾健兒壯行,願我天朝健兒奮勇討賊,莫要墮了我天朝之威儀。」   雪槐接酒,心血激揚,長聲道:「請天子放心,我必攜矮子王之頭凱旋歸來,犯我天朝虎威者,雖遠必誅。」   「犯我天朝虎威者,雖遠必誅。」三十五萬大軍齊聲怒吼,其勢之威,江水幾為之倒流。   一口喝乾杯中酒,雪槐一抱拳,率眾上船,艦隊順江下行,下行速度快得多,十餘日間便到了東海國,無花孫瑩早在等著,上船慰問,無花對龜行波莫猛道:「龜將軍,莫將軍,你兩個所率我東海軍,代表的不僅是我東海,更是我天朝,但盼兩位率我東海健兒多立戰功,使我天朝揚威異域,萬國敬服。」   龜行波莫猛齊聲應諾,石敢當就在左近,這時湊過來笑道:「有個典故大王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的龜將軍改姓了,以前是烏龜的龜,現在是神龜的龜,完全不同了呢。」   無花是個實誠人,一時可就想不清楚了,道:「烏龜的龜和神龜的龜,不就是一個龜,難道是兩個龜?」疑惑的看向龜行波,龜行波忙道:「大王別聽他胡扯,還不就是一個龜。」眾人一時都笑,無花這才知道石敢當是開玩笑,也不由開懷大笑。   孫瑩給雪槐敬酒,含淚道:「大哥神勇無敵,必能克敵制勝,妹子在宮中日日焚香,請諸天神佛保佑大哥早日得勝歸來。」   雪槐笑道:「妹子放心,我當日便說過,喝妹子一杯酒,保東海永不受矮子盜侵害,這次我就要實踐諾言,徹底乾淨完全的將矮子國掃滅。」接酒一飲而盡。   無花孫瑩下船,雪槐艦隊正式出海遠征。此時西風漸起,船行甚速,途中雪槐一面依術奇所教,以陣法操練艦隊,一面便跟焦耳學習矮子國和瘋牛國語。   矮子國本國沒有文字語言,是學了天朝文化後略加改頭換面而成,因此雪槐學起來容易,倒是瘋牛國文與天朝全然不同,但其實也粗陋簡單,遠不如天朝文字的精細,個多月下來,雪槐也就學了個大概。   這日距矮子國已不過十餘日水程,看海圖,艦隊恰處在一個三角地帶,往左是矮子國,往右則是以棕巴國為主的海外島國,棕巴國其實比矮子國還要大得多,國土由上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瘋牛國水軍總督切皮的總督府就設在棕巴島上。   對瘋牛國水軍,雪槐始終心存提防,當下與眾將商議,此時敵情不明,尤其不明白瘋牛國水軍的動向,如果長驅直入,逕直攻打矮子國,萬一戰事僵持時,瘋牛國水軍趁火打劫,或者矮子國見情勢不妙,遣使與瘋牛國結盟,前後夾擊,己方便可能處於極其不利的狀況。各種情況都有可能,所以一定要先弄清楚矮子國和瘋牛國水軍的動向,才好動手。   雪槐說了心中顧慮,眾將都深以為然,雪槐便止住艦隊,決定自己親自出馬,打探矮子國及瘋牛國水軍動向,同時請術奇加緊以陣法訓練艦隊,術奇大喜,說是行軍途中可以訓練陣法,其實還是差得很遠,能停下來整訓,效果事半功倍。   雪槐又命雷電雙鴉巡視艦隊左近,提防海怪或矮子國高手偷襲,請梅娘六個坐守金龍艦,術奇變陣全以金龍艦旗號指揮,以鎮海軍今日的戰力,只要旗艦不亂,輔以陣法,雪槐確信,即便他不在艦隊中,鎮海軍也足可迎戰天下任何強敵。   對雪槐親自出馬去打探敵情,眾將都毫不擔心,這時無論是四十八盜還是東海諸將,都和射天雕等風神八族戰士一樣,對雪槐充滿了絕對的信心,在他們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雪槐做不到的事,倒是梅娘幾個頗為擔心,他們都是玄功之士,知道天地之大,實是無奇不有,玄功異法,層出不窮,雪槐雖了得,但也絕不是無所不能,梅娘叮囑雪槐小心,鐵流兒則對著海水捶胸頓足,道:「大海裡怎麼就全都是水,若是幹著點兒,那就用不著七弟,我一扭腰就過去了,我可以拍胸脯保證,矮子國有幾個男矮子幾個女矮子,一定給七弟數得清清楚楚回來。」   「你少在那裡廢話了。」臭銅錢翻起白眼:「海裡若沒有水,那還叫海嗎?」   陳子平忽地眼珠一轉,看了鐵流兒道:「海上面是水,下面還是陸地,老五可以鑽到海底下去啊。」   鐵流兒吃了一驚,叫道:「誰知道這海水有多深,我可沉不下去。」   「這個容易。」臭銅錢捋起袖子,道:「待我搬兩個鎮艙石來,用鐵鏈綁了拴在你身上,包你咕嚕咕嚕一路水泡到底。」   「我不要。」鐵流兒急跳到梅娘身後,一臉驚慌道:「這麼鼓著水泡下去,鯊魚海怪全驚動了,只怕沒等到底,我早成了一泡魚屎了,絕對不要。」   陳子平兩個其實也只是和他開玩笑,見他害怕,頓時來了勁,搬的便要去搬鎮艙石,捉的便要來捉人,急得鐵流兒跳腳,滿船大笑。   雪槐笑著攔了陳子平兩個道:「好了,好了,不要開玩笑了,還是我自己去吧,船上便拜託各位。」一抱拳,躍身下水,借水遁直奔矮子國。   雪槐從焦耳口中知道,矮子國一切幾乎東西都照搬天朝,因此天朝人去了矮子國,如果懂矮子話,那幾乎就和處身天朝無異,雪槐之所以叮囑梅娘幾個,就是因為這一點,想到可以冒充矮子國人,詳細的摸一摸矮子國的情況,要徹底掃平矮子國,光摧毀他的水軍不行,還要上陸,事先能親身體察矮子國山川地形城防佈局,到時上陸作戰,至少地形上能駕輕就熟,而要把這一切搞清楚,至少個三五天是要的,所以自己這面先要安排好。   「焦兄說矮子國釀酒之術也是學自天朝,到了矮了國,第一件事是買罈酒來嘗嘗,倒看小矮子學到家了沒有。」雪槐在海面上飛掠,一面想著心思,想到酒,不由滿口生津。   近傍黑時分,終於在海平上看到了矮子國的一點山尖,雪槐心中興奮,忍不住先運劍眼向矮子國看去。不能帶天眼神劍來征討矮子國,雪槐心中頗覺遺憾,不過神劍靈力跟著來了,也是一樣。但奇怪的是,以前劍眼想運就運,這一次卻出了意外,怎麼也找不到了。   「怎麼回事?」雪槐心中大是奇怪:「難道神劍偷懶,這會兒還在睡覺,不肯睜眼?」再試一次,仍是找不到,當下念起無唸咒,無思無念,只將一點靈光放將出去,但覺靈力往外飛掠,似乎掠出去無窮遠,又似乎是在重重黑幕中穿過,終於找到了神劍的靈力,兩股靈力一接,天眼神劍的靈力立時如洪水般直洩過來,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一召即至,得心應手。   「神劍的靈力剛才似乎被什麼東西攔住了一樣,怎麼回事?」雪槐心中起疑,只是一時想不清楚。   敬擎天以邪法封住了天眼神劍的靈力,但敬擎天想不到的是,天眼神劍的靈力有一部分在雪槐身上,剛才便是化在雪槐體內的神劍靈力反過來找到天眼神劍,裡應外合,衝開了敬擎天所施邪法,這中間的事,即有陰謀,又另含玄機,雪槐怎麼可能想得通透。   雪槐想不清楚,便不去想它,運劍眼掃將過去,卻一眼看到一群矮子武士正在追殺一個人,被追殺的這人大約二十來歲年紀,十分勇悍,身上已受了好幾處傷,渾身是血,仍是左衝右突,他使的是一把矮子國獨有的彎刀,這時唰唰唰一連數刀,接連劈翻數人,隨即縱身一跳,跳上了海邊的一條小船,奇怪的是,他不駕船逃走,卻用力在船底一跺,將小船跺了個大洞,隨即飛身跳上旁邊的另一條船,也是一腳跺破船底,再跳向另一條船,海邊一共停著七條小船,給他跺破六條,直到上了第七條船,他才駕船逃走。   雪槐這時才明白那漢子跺破船底原來是要讓追他的人無船可用,不由暗喝一聲彩:「有勇有謀,好。」   那漢子將小船箭一般劃將出去,追殺的那群武士人雖多,無船可用,只有在岸上跳腳,雪槐看了好笑,他本來掠行的方向是正對著這群人,這時不願撞上,便想改變方向,卻猛聽得那群矮子武士一陣歡呼:「東條目大人來了,商昆這天朝奸細跑不了了。」   「這叫商昆的漢子是天朝人?」雪槐心中一凝,當下收住身子,看岸上,但見一個矮子武士飛身而來,想來便是那什麼東條目。東條目到岸邊,竟不停步,縱身跳到一條進水半沉的小船上,拿一塊船板向前一拋,雪槐先還以為他要借木遁之術,倒是一驚,因為矮子盜雖向天朝學了不少東西,卻大抵似是而非,以五行遁術來說,矮子盜便只學了個皮毛,自己再亂添點東西,變成個鬼影術,只能借黑霧掠行,遠不如天朝五行遁術,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五行相生相剋,水火無礙,未必這東條目就是個例外?或者天朝遁術竟然給矮子盜學全了?   不過雪槐隨即就知道是自己虛驚一場,但見東條目只是飛身而起,船板落水,他雙腳剛好踏上,那船板竟不沉下去,東條目隨即雙袖向後交錯拍擊,那船板帶著他身子箭一般向商昆小船追了上來。   「單以武功而論,這東條矮子是把好手,商昆雖然勇悍,不是他對手。」雪槐暗暗凝思,看商昆兩個一追一逃之勢,估計最多一柱香時間,東條目便可追上商昆,當下便迎了上去。他不想給岸上的矮子武士看到他殺東條目,以免暴露形跡,估算距離,在東條目大約能追上商昆的地方等著。   商昆顯然也知道自己不是東條目的對手,拚命划船,但他受了傷,功力也遠不如東條目,終於是越拉越近,不過比雪槐估算的時間要長,顯然商昆為了逃命,用上了全力。   兩人一追一逃,都沒注意不遠處的雪槐,這時東條目看看距離差不多了,猛地大喝一聲,雙腳一頓,船板急沉下去,他身子卻飛縱而起,閃電般向商昆船上撲來。   商昆知道逃不掉,虎吼一聲,霍地回身,雙手舉刀,準備死命一搏。雪槐知道他擋不住,不想他傷上加傷,當即出手,展開天星遁魔大法,斜刺裡一掠,剎時便出現在東條目左側。   東條目也算了得,一聞雪槐掠風聲,竟就警覺,倏地轉身,本是劈向商昆的彎刀轉頭便迎著雪槐急劈下來,應變迅急,刀法老辣,確是可圈可點,只是他遇上了雪槐。   敬擎天賜的青鋼劍毀在化魔洞中,天眼神劍又留在了天朝,因此雪槐一直是空手,這時眼看東條目刀到,竟就空手迎了上去,右手兩指一夾,一下子夾住了東條目彎刀。   東條目刀到中途,突地再不能前進,凝目細看,竟是給雪槐兩個指頭夾住了,一對眼珠子剎時睜大了一倍,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竟有人能用兩個指頭夾住他急劈下來的刀鋒,還只以為自己眼花了,閉一閉眼想要睜開再看時,雪槐卻不給他機會了,手指一鬆往下一帶,一掌擊在東條目胸口,東條目一個身子便如斷線的風箏般急飛出去,在數十丈外落到海裡,不要說,死得透了,他雖也不錯,但怎經得雪槐一掌。   救星突降,商昆雙手舉著刀,一時看得呆了,直到雪槐躍上船來,看了他微微一笑,這才醒過神來,急忙就在船頭拜倒,叫道:「商昆多謝高人救命之恩。」說著抬頭看雪槐,道:「看恩公裝束,莫非也是天朝人?」   雪槐一奇,道:「矮子國不也是這麼穿嗎?你從哪裡看出我是天朝人了。」雪槐之所以好奇,是因為他聽焦耳說矮子國人服飾和天朝幾乎沒什麼差別,他可是打算就憑著這一身要去冒充矮子盜呢,卻想不清商昆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同。」商昆搖頭:「小矮子學我天朝,什麼東西都是似是而非,形似而神不是,不論他們怎麼穿,細心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來商兄弟就是細心之人了,我確是天朝人。」雪槐點頭承認,心中卻暗罵:「這些死矮子,要學又學不像,我這一上去,豈不穿邦?」   聽雪槐承認是天朝人,商昆眼中頓時射出驚喜親切之色,道:「恩公果是天朝人,太好了,恩公如此身手,在天朝想必是大大有名了?商昆斗膽,請教恩公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你也是天朝人,自當知我天朝藏龍臥虎,異人眾多,我這點本事算什麼?」雪槐微笑,道:「這點小事商兄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叫什麼恩公,我叫木鬼,你叫我名字便好了。」   商昆即是天朝人,又與矮子武士血戰,且看他悍勇不屈,也是有血性之人,照理說,雪槐該對他通真名,但雪字到了嘴邊,雪槐還是沒有說出去。他率數十萬大軍渡海遠征,前有強敵,後無依靠,旁邊更還有瘋牛國水軍虎視眈眈,豈是鬧著玩的,所以即便在這種看似不礙眼的小地方,他還是小心翼翼,其實他心中認定,就算他說他叫雪槐,商昆十有八九也不可能知道雪槐是哪路神仙,不過不說還是更穩妥一點。   「救命之恩,豈是小事,商昆自當永記木恩公之德。」商昆一臉誠摯。   他要這樣,雪槐也不好再說,問道:「你即是天朝人,如何會在矮子國,小矮子的武士又如何要拿你?」   「我從小跟著叔父在這一帶海國跑船,說是天朝人,天朝倒回得少,至於到矮子國,說來話長,恩公若想聽,我便一面划船,一面說與恩公聽好了,只是卻不知恩公要去何處,可別耽擱了恩公行程。」   雖然知道服飾細節上有區別,細心的矮子人能分出來,但雪槐還是決定進矮子國去,穿邦他也不怕,不過這事不必太急,看商昆神色,似乎頗有苦情,同為天朝人,人不親土親,若能幫上手,即便耽擱一會,他也要幫上一手,便搖頭道:「我也沒什麼大事,都是天朝人嘛,見著親切,倒願和商兄多聊聊,不過商兄若開口閉口叫我恩公卻是不方便,咱們兄弟相稱,好好聊聊。」   聽他這麼說,商昆大喜,當下便以兄弟相稱,道:「木兄即無事,那索性就跟我去一趟棕巴國好了。」   雪槐奇了,道:「商兄要去棕巴國?商兄家人在棕巴國嗎?」   「不是。」商昆搖頭,道:「我叔父已逝,我也沒有什麼家人了,只是有一個相好的,現在落身瘋牛國水軍設在棕巴國的總督府裡為奴,剛才木兄不是問我怎麼會來矮子國,我來矮子國,就是為了她。」   他這話頭複雜得很,而且扯到了瘋牛國水軍,雪槐越發來了興致,當下便靜聽商昆敘說。   商昆相好的女孩子叫珠妹,是棕巴國人,家裡窮,父親卻還有個賭錢的惡習,賭癮發作,竟把她賣進了切皮的總督府為奴,商昆出海回來,聽得消息,偷進總督府想救珠妹出來,卻給切皮的衛士拿住了,本來自以為必死,誰知切皮卻說天朝人和矮子國長得像,讓他裝扮成矮子國人混入矮子國,替瘋牛國當探子,切皮許諾,商昆當夠十年探子,或者探聽到一個特別重要的消息,立了功,切皮便放珠妹出來。   說到這裡,商昆看向雪槐道:「我就這樣來了矮子國,改一個矮子名字,由於我在海上跑時也常和矮子人打交道,細節上不會出漏子,所以他們看不出來,而且機緣巧,恰好矮子國相府要下人,我就混了進去,到今年是三年了,本來以為還要熬七年,但前天卻給我打探到個極重要的消息,這個消息足可以救得珠妹,我正打算找個機會潛回棕巴,不巧的是,上午在街上碰到以前和我叔叔一起跑海的一個熟人,也是天朝人,他不知道我是來矮子國當坐探的,一口叫出我名字,這就暴露了我身份,我趕緊開溜,相府武士得到消息追了過來,我只好拚命,剛才被木兄所殺的東條目是相府武士頭目之一,若非木兄出手,我絕接不下他十刀。」   「原來商兄是為救心上人來矮子國臥底,商兄真是癡情之人。」雪槐明白了,點頭讚歎,道:「卻不知商兄打探到的是什麼消息,就知道一定能讓切皮放珠妹出來,難不成小矮子要去打瘋牛國水軍不成?」他極想瞭解矮子國的事,不過這麼說只是試著一問,矮子國半年前剛給他一舉殲滅了一支龐大的艦隊,短期內不可能有實力敢去挑戰瘋牛國水軍,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商昆卻點了點頭,道:「正是。」   「小矮子真的要去打瘋牛國水軍?」雪槐又驚又喜。他心中最擔心的便是他打矮子國時瘋牛國夾擊他後背,如果矮子國竟要去打瘋牛國,那他反而可以坐收漁人之利了,但想一想卻心中生疑,道:「據我所知,矮子國前不久才損失了一支大艦隊,以前矮子國也奈何不了瘋牛國水軍,現在元氣大傷,怎麼反要去和瘋牛國水軍硬碰了,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原來矮子國剛被我天朝打敗的事木兄也知道,那可真是痛快啊。」聽雪槐提起矮子國艦隊被殲的事,商昆眉飛色舞,道:「小小矮子盜,千年來一直打我天朝的主意,每當聽到矮子盜又去侵襲我天朝,殺我同胞掠我財富,我們這些海外的天朝人,無不痛心疾首啊,而最痛心的,是千餘年過去,我天朝始終是散沙一團,內亂不已,眼看著如此強大的一個天朝,為內鬥所困,竟是不能反擊小小的一個矮子國,我們這些海外的天朝人,真的覺得心都要碎了。」說到這裡,商昆一臉沉痛,不過隨即眼中一亮,道:「但突然間喜從天降,我天朝出了一個名叫雪槐的絕世神將,這雪槐可真是天生神人,傳聞他身高丈八,腰闊十圍,三頭六臂,最神異的是額間另生一隻神眼,上察天地,下體陰陽。」   雪槐先還以為即便說出雪槐之名商昆也不會知道呢,再沒想到海外已遍傳他聲名,可聽商昆說得誇張,卻不由大笑起來,道:「哪有這樣的事?」   「木兄不要不信。」商昆一臉正色,道:「你只想,千年以來,我天朝從來只受矮子盜欺辱,什麼時候反擊過小矮子,可就是這位雪大將軍,屢屢痛殲矮子盜,半年前一仗木兄是聽說了的,小矮子頃一國精銳,更以皇族歪脖梨秀為統帥,想要一舉侵入我天朝,誰知連我天朝的大門都沒見到,便給雪大將軍率軍徹底殲滅,是的,確確實實是徹底殲滅,小矮子二十多萬大軍,上千艘戰艦,沒有一個人一塊船板回來,就是那什麼歪脖子梨樹也身首分離餵了海怪,如此之勝,從所未有啊,對了,小矮子回來了二十多個人,是雪大將軍放他們回來的,讓他們給矮子王傳話,木兄知道雪大將軍讓他們給矮子王傳的是什麼話嗎?嘿,那叫一個痛快,雪大將軍命矮子王親自去我天朝負荊請罪,否則就要掃滅矮子國,你聽這氣勢,掃滅,嘿嘿,威風啊,痛快啊,真是痛快啊。」商昆說到興奮處,一掌擊在船幫上,竟將船幫打下老大一塊。   這一仗雖是雪槐親自打的,但聽商昆說,雪槐心中也仍有些激動,不過商昆的話頭似乎繞遠了,正要問,商昆又道:「木兄可能不知道吧,那雪大將軍真真是天朝好男兒,言必行,信必果,說了矮子王不去請罪要掃滅矮子國,果然就來了,這一次,雪大將軍親率我天朝百萬雄兵,已經誓師出征,這會兒離著矮子國已沒多遠了,矮子王要去偷襲瘋牛國水軍,就是因為害怕雪大將軍所率的天朝雄兵。」   他這話雪槐有點兒聽不懂了,道:「商兄這話不對吧,天朝即要來打矮子國,矮子王就該全力抵擋了,怎麼又還要分兵去打瘋牛國水軍,更招一個強大的對手,難道想死得快一點?」   「木兄看來不瞭解矮子國人。」商昆搖頭,道:「小矮子是這世上最卑劣也是最狡猾的一種人,最善於玩弄陰謀詭計,照常理,小矮子對著我天朝大軍已是必死無疑,如何還敢去招惹瘋牛國水軍,可小矮子就敢冒險,我得到確切消息,小矮子將以一支水軍秘密偷襲瘋牛國駐野驢島的瘋牛國水軍,但卻不打自己的旗號,而是冒充我天朝水軍。」   他說到這裡,雪槐馬上就明白了,叫道:「小矮子是要嫁禍給我天朝,讓瘋牛國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與我天朝開戰。」   「正是。」商昆用力點頭,怒聲道:「小矮子狡猾吧,切皮一旦上當,盛怒之下揮軍迎戰我天朝水軍,則我天朝兩面受敵,小矮子便可坐收漁人之利。」   「小矮子果然狡猾。」雪槐又驚又怒,他擔心的就是瘋牛國水軍插手,而這麼一來,瘋牛國水軍不插手也要插手了。   「所以我一定要把這個情報送給切皮。」商昆握拳,道:「這個情報牽涉重大,不但可以救珠妹出來,最重要的,是可以揭露矮子國的陰謀,避免讓我天朝兩面受敵。」   「商兄做得對。」雪槐點頭,心中暗暗思忖:「這件事非常重要,與這件事相比,暫時進不進矮子國倒是不重要了,此去棕巴國,遠達千里,風浪海怪,而且小矮子不見東條目回去,說不定更會另派邪功高手來追,可謂凶險重重,萬一商昆中途出事,可就叫小矮子陰謀得逞了。」想到這裡,對商昆道:「商兄這件事對我天朝非常重要,我左右無事,便陪商兄走一趟好了。」   商昆大喜,道:「有木兄同行,那是最好了。」   雪槐道:「商兄身上有傷,便讓我來划船。」拿過船槳。他雙臂上力道何止千斤,雙漿扳動,小船便像在水面上飛了起來一般,商昆在一邊連聲讚歎。   雪槐划船雖快,也用了好幾天才到棕巴國,一路上到是風不起浪不驚,即不見什麼海怪,也沒見矮子國的追兵,雪槐估計矮子國追兵十有八九追錯了方向,因為商昆是天朝人,矮子國必以為他是天朝臥底,要追只會向雪槐艦隊方向追,如何會想到商昆其實是切皮的坐探。   一路上閒聊,雪槐問起切皮水軍的事,商昆知道的可比焦耳多多了,告訴雪槐,切皮水軍共有四十多萬人,巨艦五百餘艘,大小戰船數千,當日歪脖梨秀所率矮子國艦隊未被雪槐殲滅之前,矮子國水軍實力也還趕不上切皮的水軍,所以只有容忍切皮水軍在棕巴國的存在,只是切皮想一口吞掉矮子國卻也做不到,半年前切皮得知歪脖梨秀所率艦隊被全殲,很有藉機一舉滅掉矮子國的打算,誰知矮子國師縮頭龜二預先算到,竟孤身一人闖進切皮的總督府,切皮在瘋牛國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卻還及不上縮頭龜二,惡鬥三百餘招,給縮頭龜二打傷,切皮部屬齊上,內中也有不少好手,但仍給縮頭龜二闖了出去,切皮由此心存忌憚,息了攻打矮子國之心,否則只怕不等雪槐來,半年前矮子國就已給切皮滅了。   商昆說起縮頭龜二和切皮的惡鬥,言語中頗多驚歎,也是,任何練武修真之人,對比自己強得多的高手絕學自然會心存羨慕,雪槐知道縮頭龜二是當世頂尖好手之一,切皮即能與他平手鬥到三百招外,可見也極為了得,這樣兩個好手相鬥,自是極為精彩,不過雪槐聽也就聽了,並不太在意,首先以他今日胸中所學,不說天下無敵,至少也不畏任何強敵,其次雪槐越來越認識到,在千軍萬馬的大戰場上,一個人的作用真的很有限,像上次他與諸侯聯軍在龍首原大戰,如果不是事先發覺,真要給聯軍七十萬大軍圍上,他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戰場上要想取勝,只有憑借整支軍隊的合力。但對切皮水軍的實力,雪槐聽在耳裡卻暗暗驚心,他只有四百餘艘巨艦,切皮卻有五百餘艘,人數上也多過他,而且切皮還有棕巴國為基地,他的鎮海軍卻是萬里遠征,不過想歸想,雪槐倒也並不害怕,他反而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想:「矮子國不滅,對瘋牛國倒是一個牽制,我若滅了矮子國,大軍一撤,切皮十有八九會趁虛而入,然後以矮子國為基地,又會對我天朝虎視眈眈,這豈不是前門驅狼,後門進虎,這卻是個問題,但說留著矮子國不滅卻又不可能。」一時大傷腦筋。   到棕巴國,上岸。雪槐還是第一次看見海外島國之人,眼見棕巴國人外表和天朝人也沒有太大差異,只是略黑略矮,居室服飾差異也不大,事實上天朝周邊百夷萬國,無論服飾風俗,都深受天朝影響,雖有差異,總能看到天朝的影子,雪槐一時百感交集,即驕傲,又傷感,想:「我天朝屹立中土,輝煌文明澤及萬國,何等威勢,不想千年積弱,竟受一個小小矮子國欺凌,不過此一次後,我必叫小矮子聽到天朝兩個字就腿肚子抽筋。」他本來擔心滅了矮子國後將會面對一個更強大的瘋牛國,因而有些猶豫,此刻卻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徹底將矮子國打服,不僅是為了以後永絕矮子盜之患,更是為了重樹天朝的煌煌天威。   第六十一章   最叫雪槐驚喜的,是他發現棕巴國也有酒館,一聞得酒香,一時滿口生津,商昆是個機靈有眼色之人,眼見雪槐看向路邊酒館,立時明白了他心意,道:「木兄,即到了棕巴國的地頭,那就不急了,海上飄了幾天,嘴中都淡出鳥來,我們先喝一杯,再去總督府。」   雪槐大喜,當下與商昆進了路邊一家酒店,商昆叫了酒來,雪槐先灌一大杯下肚,那酒過於甜膩,酒味不濃,商昆介紹說是以棕巴國特產椰棗釀成,說實話雪槐不太喜歡,但無論如何說,酒就是酒,有酒總比沒酒強,所以說真正的酒鬼是不挑酒的,挑三撿四的,不是真酒鬼,雪槐第一杯皺眉,第二杯便不再去想了,有一杯沒一杯,只管灌將下去,一罈酒,商昆喝不到三兩杯,餘下的全進了雪槐大口,復叫再來一壇,商昆嚇一大跳,叫道:「木兄弟,莫看這酒淡,後勁卻足,小心喝多了有傷身體。」   「不妨事,不妨事。」雪槐大大搖頭:「這種酒我只當水喝,再多也醉不了我。」   商昆勸不住,見他也確實是了無醉意,只得由他。   無時雪槐又盡一壇,正喝得口滑,店中卻突地鬧將起來,原來是一個酒客喝完了酒,起身就走,小二要酒錢,那酒客說是記著,小二不幹,那酒客竟就發橫,一巴掌將小二打翻在地,更道:「大爺今日便不給你錢,你要怎麼著?」   這麼一鬧,店東出來了,這店東卻是膽小怕事,對著那酒客打躬作揖,連連賠罪,說了半天好話那酒客才走,酒錢仍是半文沒有。   潑皮無賴,所在多有,雪槐到也不以為意,且自喝酒,商昆卻在一邊搖頭,歎了一聲氣,道:「這店東鐵定是天朝人。」   「你怎麼肯定店東是天朝人?」雪槐愣了一下,看那店東,一樣皮膚黑黑,與本地人並無兩樣。   「因為在棕巴國,只有天朝人最老實怕事。」商昆苦笑搖頭,道:「木兄若不信,問那小二便知。」   「天朝人最老實怕事。」雪槐大是驚疑,果然叫了那小二來,一問,還真給商昆猜中了,小二和店東都是天朝人,只是來棕巴國有年月了,曬得皮黑,所以看上去和棕巴人一樣。   雪槐驚怒交集,問商昆道:「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堂堂天朝子民,在這海外小國,如何都成了膽小鬼了,就連一杯酒錢也不敢要?」   「沒辦法,誰叫天朝千年積弱呢。」商昆搖頭,道:「說來木兄不要氣惱,在棕巴國,人分四等,一等人是瘋牛國人,那是橫衝直撞,誰也不敢惹,二等人是矮子國人,雖然棕巴國現在是瘋牛國的勢力範圍,但矮子國是這一帶的強國,別人也輕易不敢惹,三等人是棕巴本地人,四等人呢,則是我天朝人了。」   「豈有此理。」雪槐再抑不住心中怒火,怒叫。聽得他叫聲,旁邊人都看過來,左面一桌上一條漢子,一臉橫肉,看過來也就一臉凶橫,但與雪槐眼光一對,給雪槐眼中殺氣一逼,毛骨怵然,身子往後一仰,仰天一跤栽翻,連滾帶爬逃出店去了。   「木兄不要生氣,氣不過來的。」商昆勸雪槐,道:「其實何止棕巴國,西洋海國一帶,莫不如此,像在瘋牛國,我天朝子民比這棕巴國還要不如,那真正是夾起尾巴做人,即便這樣,別人還是要欺負你,沒有辦法啊,天朝千年積弱,天朝子民實在是直不起腰桿啊。」   「啊。」雪槐越聽越怒,一掌擊在桌子上,將一張酒桌拍得稀碎,他殺氣沖天,店中酒客紛紛走避,店東和那小二更是躲得無影無蹤。   「是我多嘴了。」商昆眼見雪槐怒不可抑,忙放了酒錢在櫃檯上,拉了雪槐出來,道:「算了木兄,耳不聽心不煩,還是陪我去總督府吧,救出珠妹,我和你帶了珠妹一起去投雪大將軍,光生氣是沒有用的,只有跟著雪大將軍,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別人才會怕你敬你,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才能直起腰桿子做人。」   「有道理。」雪槐眼光一亮。這一路來,他一直在擔心瘋牛國水軍,先擔心瘋牛國水軍突然插手,後來又擔心滅了矮子國後瘋牛國趁虛而入,反給天朝添一個更強勁的對手,但就在這一刻,他突地另生出想法。   「打,切皮敢插手,我就滅了他,他趁虛而入佔了矮子國我不管,但若敢以矮子國為基地窺我天朝,嘿嘿,我滅得了小矮子,就滅不得他麼,真惱了,我索性越洋去滅了他的瘋牛國,到那時,且看我飄流四海的天朝子民是一等人還是四等人?」想到這裡,雪槐胸中陰霾一掃而空,再不憂三憂四。   到切皮總督府外,商昆進府,雪槐在外面等,附近有一家酒店,雪槐進去,又要了一罈酒來喝,一面喝酒,一面運劍眼跟著商昆看進去,天星遁魔心法獨特,對勁力的運用神乎其神,以前雪槐要以神劍天眼查看而又怕高手發覺,只有竭力收斂劍氣,微運一線,即便是那樣也仍要小心翼翼,但以天星遁魔大法運使劍眼卻全不須顧忌,靈力想大就大,想小就小,靈動無比,真正是得心應手。   引商昆進去的是一個瘋牛國武士,雪槐乍見瘋牛國人,還只以為又見了紅毛鬼,瘋牛國人和紅毛鬼幾乎就是一模一樣,都是勾鼻綠眼身高體大遍體長毛,只是生紅髮的略少一點,但也有,所用佩劍卻與紅毛鬼不同,紅毛鬼佩劍和天朝劍差不多,只是略長略重,而瘋牛國武士佩劍卻是細長的一條,看上去輕飄飄的,雪槐心中嘀咕:「這些瘋牛人這麼牛高馬大的,用的劍怎麼像根麻桿兒,難道那身坯只是個虛架子,臂力其實不行,但沒有道理啊?」   心中疑惑,劍眼跟著商昆一路進去,商昆在大廳中略等,一個瘋牛人被簇擁著出來,商昆拜倒,原來這人正是切皮。   劍眼在天星遁魔運使下雖靈異無比,但雪槐知道切皮了得,仍不敢直接看他,只以一點餘光瞟著,但見這切皮四十來歲年紀,高大魁梧,敞開的胸脯上連手帶臂都生著寸許長的紅毛,臉上生一個足有半斤重的鷹鉤鼻子,鼻子上頭,一雙綠眼精光四射,凶悍,野蠻,禿鷲在爭搶腐屍彼此對視時,就是這種眼光。   商昆拜倒,道:「小人商昆拜見總督大人,有重要消息稟報。」   切皮瞟他一眼,道:「是商昆啊,記得好像是派你去矮子國了吧,有什麼消息,說吧。」   商昆道:「小人確是在矮子國相府臥底,打聽到一個極重要的消息,天朝派神威天將軍雪槐領軍,征討矮子國,矮子國害怕,國師縮頭龜二設計,要派一支艦隊假冒天朝艦隊,偷襲總督紮在野驢島的水軍,讓總督誤會是天朝軍進襲,大怒之下與天朝軍開戰,矮子國因此而坐收漁人之利。」商昆是用瘋牛國話稟報,雪槐跟焦耳學了這段時間,基本能聽懂,聽商昆把自己的鎮海大將軍改為神威天將軍,不由大是好笑,心中卻更生出感概:「我只打勝了兩仗,海外天朝子民就遍傳我的名字,可見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是多麼盼望天朝重振雄威,揚眉吐氣啊。」   「有這樣的事?」切皮眼中綠光激射,瞪著商昆:「情報屬實?」   商昆用頭點頭:「小人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冒死回報。」   「很好。」切皮點頭,道:「你好像是要一個什麼女奴是吧,好,如果情況屬實,我就把她給你。」   他這話叫商昆一愣,叩頭道:「總督大人,此消息千真萬確,能不能先把珠妹放出來啊。」   「這個不行。」切皮搖頭,看一眼商昆,道:「好吧,你可以先見她一面。」說著起身自去。   雪槐將一切看在眼中,暗怒,眼見商昆垂頭喪氣出來,迎上去,商昆拉他到一邊道:「木兄弟,切皮要驗證了情報的真假才肯放珠妹,只讓我先見她一面,你等我一會兒,我只見珠妹一面,說說話,要不了多久的。」   原來他是怕雪槐久等,先出來打個招呼,雪槐想了一想,道:「商兄,要不這樣,你就留在這裡,小矮子偷襲野驢島該就在這兩天的事,切皮一看是真的自然就放了珠妹,我就先走一步好了。」   「這樣怎麼行?」商昆一把拉住他手,道:「說好我兩個一起去投雪大將軍的,我自然要和你一起去。」   眼見他情急,雪槐倒不忍撇下他了,只得點頭,道:「那好,我等你,你不要急,多陪陪珠妹,我就在那面酒店裡等你。」說著向先前那小店一指。   「我就知道木兄是個好人。」商昆大喜,喜滋滋進去了。   雪槐回頭又去那小店喝酒,眨眼天黑,並不見商昆出來,想來也是,一對小情人三年不見,見著了如何捨得輕易分開,雪槐完全能理解商昆,並不焦燥,倒是那店東有些擔心起來,不時拿眼來瞟雪槐,原來雪槐左一壇右一壇,小半天已連喝了四罈子,雪槐自然留意到了店東的眼光,微微一笑,將一顆金豆子放在桌上,道:「不會少你酒錢的,再拿酒來。」   那店東急忙過來,賠笑道:「小老兒不是怕客官沒錢,而是擔心客官喝得太多了,身子受不了。」   他這話一半一半,酒錢絕對是擔心的,也確是擔心雪槐喝得太爛,雪槐也不和他計較,搖頭道:「沒事,你只管拿酒來,若有乾淨客房,也收拾一間。」他估計商昆今夜是不會出來了,卻也不著急。那店東忙回說有客房,再拿了一罈酒來。   看看夜深,店東早打起瞌睡來,一個腦袋在櫃檯上撞得怦怦作響,雪槐喝得也夠了,便想回房去,商昆卻突然來了,一臉惱怒之色,雪槐不知出了什麼事,急問道:「怎麼了,沒見著珠妹?」   「見著珠妹了。」商昆搖頭,道:「我們外頭說。」拉雪槐出來,到一個無人處,道:「木兄,看來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投雪大將軍了。」   「珠妹要留你下來是不?」雪槐笑:「那也沒事,她留你也沒錯,兵凶戰危的,她留你也是怕你出意外啊,我理解的。」   「不是。」商昆搖頭,道:「我的珠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不會攔著我不讓我報效天朝的,是切皮,這瘋眼牛說話不算數,竟又讓我去雪大將軍手下臥底,說我是天朝人,投軍雪大將軍不會起疑,立下功來,他再重賞我,呸。」   「切皮竟是如此反覆小人?」雪槐大怒,看了商昆道:「那你的打算是——?」   「要我出賣天朝,再也休想。」商昆一臉堅決,看了雪槐,道:「我和珠妹說好了,去雪大將軍手下臥底我是絕對不去,切皮要殺要剮,我和珠妹總之死做一塊好了。」   「寧死也不肯做出賣天朝的事,好。」雪槐大喝一聲彩,隨即冷哼一聲,道:「即是我天朝子民,須輪不到切皮來要殺要剮,走,我跟你去趟切皮的總督府,帶珠妹出來。」   「木兄。」商昆眼中射出驚喜之色,卻隨又搖頭,道:「不行的,切皮總督府守衛森嚴,高手眾多,切皮自己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沒說完,雪槐卻以一聲冷哼打斷了他,道:「休說一個區區總督府,便是對著切皮的四十萬大軍,我也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商兄只管帶路。」   他豪氣干雲,商昆驚喜交集,不好再勸,當下便帶雪槐折回總督府來,摸到後牆,越牆而入,雪槐劍眼展開,何處有崗何處有哨一清二楚,輕鬆繞過,到了珠妹房中,商昆摸進去,隨即引了珠妹出來。   雪槐看向珠妹,見她皮膚雖然略黑了點,但圓臉大眼,頗為秀氣,雪槐相救的事商昆自然早就跟珠妹說了的,因此珠妹一見雪槐便行下禮去,道:「木大哥,多謝你救了我昆哥。」   雪槐忙扶她起來,對商昆道:「珠妹不會功夫,我帶她出去,你隨後跟來就是。」商昆大喜點頭,雪槐抓了珠妹的手,方要借遁術飛掠出去,左側不遠處忽地傳來叫聲:「不要走了刺客,四面圍住了。」隨即火光大起。   三十五章商昆吃了一驚,看向雪槐,道:「木兄,怎麼辦?」   雪槐知道他是擔心走不了,道:「不要擔心,沒事的,他們攔不住我們,我先看一下。」運劍眼看過去,但見兩個黑衣人向這面急衝過來,瘋牛國士兵前堵後截,但兩個黑衣人身手頗高,一路殺出,似乎是因為知道這邊是下人住的側院,防守略弱,想從這邊殺出去。這兩個黑衣人一男一女,年齡都在二十來歲左右,叫雪槐驚異的是,這兩人似乎都是天朝人,因為兩人用的是天朝長劍,與瘋牛國的細條形劍完全不同。   瘋牛國士兵越聚越多,兩個黑衣人衝到距雪槐幾個立身處數十丈,左右兩面又各有武將帶兵趕來,那黑衣男子運劍如風,唰唰唰數劍將攔著自己的瘋牛國武將迫退,衝將出來,但那黑衣女子卻給纏住了,脫身不得,那黑衣男子扭頭一看,大叫一聲:「擋我者死。」竟又扭身殺回,數劍劈翻幾名瘋牛國士兵,直衝到那黑衣女子面前,叫道:「師妹,你先走。」叫聲中長劍如風,向纏著黑衣女子的瘋牛國武將疾刺過去。他功力較黑衣女子為高,那瘋牛國武將為他劍勢所迫,退了一步,黑衣女子抽出身來,返身殺出,這時又有兩名瘋牛國人飛掠而來,不著軍服,卻是身法驚人,竟是玄功高手。   那黑衣男子見勢不妙,扭頭急叫道:「師妹,不要回頭,直殺出去。」他叫那女子走,自己卻反迎著那兩個瘋牛國高手衝上去,長劍一展,將兩人一齊攔住。   那黑衣女子本來衝出了十餘丈,聞聲卻回過頭來,急叫:「師兄。」   那黑衣男子聞聲大叫一聲:「快走。」劍勢更緊,那兩個瘋牛國好手功力與黑衣漢子都在伯仲之間,黑衣漢子以一敵二,本來攔不住,但他起了拚命之心,長劍只攻不守,那兩個瘋牛國好手一時間竟是脫身不得。   雪槐在一邊看著,不明情由,且要顧著珠妹,一時不知要不要插手,這時商昆卻猛地叫了起來:「是霍家劍法,絕錯不了,他兩個這點年紀能把霍家劍使到這樣,必是霍春紅和他師兄夏雨,他們是替大涼王復仇來了。」   「大涼王?」雪槐心中一跳,急道:「你是說那個由我天朝子民在海外建的大涼國?」   在棕巴國附近的二十多個海國中,有一個全由天朝海外子民建立的國家,稱為大涼國,國家不大,人口也不過二、三十萬,但因全是天朝血脈,所以焦耳當日特別說起過,雪槐因此也明白了商昆說的為大涼王報仇的事,因為焦耳說過。   大涼是在天朝強盛時建的國,先前藉著天朝之威,國家雖小,也沒什麼事,但近千年天朝勢弱後,便也常受欺負,只是國民團結,地勢又險要,始才免得滅國之禍。大約是十年前,大涼國和另一個海國起了衝突,因為兩國都是向瘋牛國納貢稱臣的,切皮便派人給大涼王送信,讓大涼王去他的總督府,說願意為兩國做中講和,大涼王並沒起疑心,也不敢不去,就去了切皮的總督府,誰知到了切皮總督府,切皮卻說要讓大涼國和棕巴國合併,大涼王自然不肯,切皮就不放他回來,大涼官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切皮放人,而大涼王又始終不肯鬆口,關了兩年,就死在了切皮的總督府裡,由此大涼國上下便將切皮恨到了骨頭深處,軍事上自然是不可能鬥得過切皮的,能死守著不亡國就很了不起了,但國中玄功高手卻下定決心要刺殺切皮為大涼王報仇,大涼國功力最高的是王宮侍衛統領霍子都,所傳霍家劍在大涼弟子上千,霍子都親率精銳弟子五救大涼王,卻始終未能成功,霍家高手弟子死傷殆盡,最後甚至連霍子都自己也死在了切皮手中,事雖不成,鐵血忠魂卻廣為流傳,人人欽服。霍子都死後,霍家弟子中也就沒什麼好手了,沉寂了好幾年,但近兩年又出了兩把好手,一個是霍子都孫女霍春紅,一個是霍春紅師兄夏雨,所以商昆一看這兩個黑衣人的劍法便猜出是這兩師兄妹,而雪槐一聽是這兩師兄妹,胸中立時殺氣狂湧。   當時雪槐聽焦耳說到霍家子弟為救大涼王,孤忠血勇,前赴後繼,血灑異國,心中就是熱血激湧,只恨先不知道,否則再不管它遠洋萬里,也一定趕來相助,這時知道眼前的就是霍家子弟,如何還能忍得住,不過他心中雖衝動,還是想到了商昆和珠妹,對商昆道:「你帶珠妹先進去,我先助他師兄妹出去再說。」商昆點頭,帶珠妹進房。   便在他說話的當口,切皮飛掠而來,身後跟著大群手下,其中至少有三個功力不在與夏雨纏鬥的那兩人之下,都是接近於天朝一流高手的玄功好手,夏雨眼見切皮好手大至,更是呵呵狂呼,將一身功力發揮到極至,口中不絕大叫:「師妹,快走,快走。」   霍春紅先前還在猶豫,這時知道不走不行,悲叫一聲:「師哥。」扭身便要殺出,卻猛聞得切皮一聲大叫:「霍春紅,你真的不要你師哥性命了嗎?」聲出,他身子已飛掠到夏雨面前,便從夏雨劍光中直撲進去,他身手比那兩個瘋牛國好手要高得多,已接近天朝頂尖好手之境,夏雨長劍又受到那兩個瘋牛國好手牽制,且他本身就是只攻不守,因此給切皮直撲到懷裡來,左手擋得一招,胸前鎖骨便被切皮拿住,這時切皮那句話才剛剛落音,而雪槐也剛剛跟商昆交代完,竟是不及援手。   切皮一拿著夏雨鎖骨便往下一按,玄功發出,夏雨立時全身癱軟,長劍脫手,切皮左腳踏住夏雨,抬眼看向霍春紅。   霍春紅雖下了決心要走,但聽了切皮的話還是忍不住回頭,一回頭看到夏雨已被拿住,情不自楚扭身悲叫:「師哥。」   切皮身後那三名瘋牛國好手本就是死命趕去,距離又不太遠,如何還容得霍春紅這面停下身來悲叫,立時便抄到了霍春紅身後,霍春紅再無逃走的可能。   夏雨身子被踏住,神智不失,眼見霍春紅一猶豫之下陷入重圍,驚怒交集,大叫道:「師妹,你為什麼不聽我話,為什麼?你快快自殺,快。」   霍春紅聽了夏雨的話,果然回劍反指向自己,切皮急叫:「霍春紅,你若自殺,我保證你師哥永遠也死不了,我會每天切他一塊肉來餵狗。」同時腳下用力,壓得夏雨雙睛鼓出,再不能出聲。   切皮極度淫虐好色,女孩子落到他手裡,當真生不如死,所以夏雨才急要霍春紅自殺,然而霍春紅聽了切皮的威脅,指著自己的寶劍卻刺不下去,看了切皮,顫聲叫道:「切皮,你要怎樣?」   切皮知道已嚇住了她,禿鷲一樣的眼光去霍春紅身上一掃,霍地裡仰天狂笑,道:「早聽說霍子都的孫女美艷如花,果然名不虛傳。」笑聲一收,一臉邪笑的看著霍春紅道:「很簡單,你陪我睡一夜,我放了你師哥。」   聽了他的話,他腳下的夏雨急怒欲狂,拚命想要叫出來,但切皮一隻腳就像一座山一樣,他枉自掙得滿臉血紅,卻是再不能說出一個字去。   霍春紅和夏雨是一對戀人,彼此相愛極深,霍春紅當然知道落到切皮手裡會是一種怎樣的慘狀,但切皮說可以放了夏雨的話卻極度的誘惑了她,略一猶豫,咬牙道:「好,但你先放了我師哥。」   「放你師哥容易。」切皮邪笑:「你先把劍扔了。」   「不。」夏雨竭盡全身之力,終於叫出了一個字,隨著這個字,卻是狂噴出的鮮血,那是用力過巨,傷了肺脈。   切皮又驚又怒,腳下更添一分力,同時看向霍春紅道:「快扔劍,我說話算數。」   「師哥。」霍春紅悲叫,便要撒手扔劍,雪槐卻猛地哈哈狂笑,緩步而出。   他這麼突如其來,所有人都扭頭看過來,切皮只一眼便看出雪槐是深不可測的高手,心中一驚,叫道:「你是什麼人?」   「天朝木鬼。」雪槐迎著切皮眼光直射過去,殺氣如狂潮洶湧,便以切皮的功力,心中也是情不自禁的一顫,錯開目光。   雪槐卻不讓他錯開目光,冷哼一聲:「切皮,一萬個瘋牛國士兵的性命,抵不抵得過夏雨一條命?」   切皮終是高手,第一眼為雪槐殺氣所攝,隨即便凝定心神,綠眼如刀,看向雪槐,叫道:「你是大涼國請來的?」   「不是。」雪槐搖頭:「但大涼國是我天朝子民所建,凡我天朝的事,便是我的事,少廢話,我只問你,一萬瘋牛士兵換不換得夏雨之命?」   切皮還有些沒弄明白,道:「你什麼意思?你是可以救我瘋牛國一萬士兵的性命嗎?」   「你想得太美了。」雪槐哈哈大笑,冷眼一掃四圍的瘋牛國士兵,道:「不是救,是殺,你殺夏雨,我便殺夠一萬瘋牛國士兵抵命。」   這話狂,切皮勃然大怒,怒叫:「你是找死,希爾頓,你對付霍春紅,拉斯四個跟我上,收拾這狂人。」當先一拳向雪槐轟去。   莫怪切皮怒,雪槐這話實在太狂,切皮當然看得出雪槐功力比他高,但雪槐終只有孤家寡人一個,切皮卻有幫手,他身邊五大護衛,個個都有獨門絕技,切皮可以肯定,以護衛中的三個加上他自己,無論雪槐是怎樣的絕世高手,拚個平手是絕沒有問題的,再添一個,五打一,雪槐必死無疑,而以五大護衛中功力最高的希爾頓對付霍春紅也是有勝無敗,夏雨又被制住,切皮實在想不出,雪槐還有什麼本事去殺他的一萬士兵。   切皮身子隔著雪槐本有數十丈,拳起腳跨,似乎只是半步,但拳出到一半,離著雪槐已只有丈許,而雪槐更感到身周空氣生出奇異的波動,似乎有一張無形的網,要把他身子緊緊裹住。雪槐聽商昆說過,知道瘋牛國玄功自成一路,源於巫術,與天朝魔門中的某些功法頗為相似,修得的暗魔力詭異霸道,威力極大。雪槐這時察覺切皮拳力的確十分怪異,心中差點就生出一試切皮暗魔力的衝動,不過終是不願冒險,冷哼一聲,展開天星遁魔大法,身子一晃,倏的一下便脫出了切皮暗魔力的力場,切皮的四大護衛本是四面圍上,但雪槐身法實在太快,一晃就出了包圍圈,卻又不肯去遠,只是在百丈方圓內閃動,所到之處,雙掌翻飛,瘋牛國士兵成片栽倒。切皮驚怒交集,與四大護衛一時兜尾狂追,一時四面包抄,但雪槐就像個飄忽的幽靈,任切皮使盡渾身解數,卻總是連雪槐衣角也撈不著一片。   切皮這以多打少的算盤,對付任何人,哪怕是功力和雪槐相若的,也絕對打得響,但對付雪槐卻就打不響,惟一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天星遁魔。如果是平手相鬥,切皮加三名護衛,足可與雪槐打成平手,甚至還略有贏面,加上四名護衛,絕對穩勝雪槐,假設雪槐不會天星遁魔,則就算他採取游鬥之術,只要仍像現在一樣在總督府裡兜圈子,那就一定會被切皮或四大護衛中的一個纏上,而只要纏得他兩三招,其餘幾個圍上來,最終就只有苦戰到死。但有了天星遁魔就完全不一樣,天星遁魔奇詭奇變,靈動萬端,身法之速,天下任何玄功都難以望其項背,切皮幾個想兜住他,完全沒有可能,兜不住也就纏不住,纏不住,則人再多也沒有用,除非雪槐肯停下來和他們打,但雪槐怎麼會停下來?   無論是房裡的商昆珠妹還是外面的霍春紅夏雨,先前都擔心到了極點,在他們想來,切皮採取如此不要臉皮以多打少的戰法,雪槐若不趕緊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條,但此時親眼目睹雪槐如鬼魂般的四下飄動,切皮幾個使盡吃奶之力,卻就是撈不著他,幾個人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卻均是又驚又喜,尤其是霍春紅,本來已絕望的心裡,這時便重又蔭生出希望。   切皮的總督府裡共有兩千衛兵,先前四面圍過來,到處是人,但不到一柱香時間就空了許多,因為就在這段時間裡,給雪槐一掌一個,至少放倒了五六百個。   雪槐知道玩得差不多了,忽地在一處屋脊上停了下來,轉身冷眼掃著追來的切皮五個,切皮五個先前死命的追,雪槐突然停步,倒叫切皮幾個一驚,也在雪槐身前十餘丈處停步,雪槐冷眼看向切皮,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開殺戒,但你若再不識趣,我就不客氣了,我會去你的水軍大營,你只管殺了夏雨就是,不過請你派個人去點數,我一定殺夠一萬名瘋牛國士兵。」   先前說這話,切皮怒,因為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但現在切皮不怒了,因為他確信雪槐做得到,雪槐只在總督府的小小範圍內繞圈子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到了廣闊的軍營,那時別說攔著雪槐殺人,只怕連雪槐的背影都看不到,真的只有跟在屁股後面點死人頭了。   但說就此放了夏雨,切皮卻又實在是不甘心,看向雪槐,舔了舔嘴唇,道:「是,我承認你做得到,但你這樣不公平,就像買東西一樣,白拿怎麼行,沒道理啊,多少總得付點錢吧?」   瘋牛國水軍強佔了棕巴國,予取予奪,從無任何道理可講,而切皮這時候卻和雪槐講起道理來,這種瘋牛國的強盜邏輯,簡直難以理喻,不過雪槐懶得和他廢話,道:「那你說,你要怎樣?」   切皮眼珠子一轉,道:「你是天朝人,我知道你們天朝最恨矮子國,所以我提一個你完全願意接受的小小要求,幫我殺了矮子國國師縮頭龜二。」   他這一說,雪槐突然想起縮頭龜二也曾強闖切皮總督府的事,暗中自忖:「我也只能憑借天星遁魔的絕世身法和切皮游鬥,縮頭龜二卻能闖進來打傷了切皮然後還能闖出去,難道那小矮子國師功力真的高到了這種程度?」   心中驚疑,面上卻不動聲色,哈哈大笑,道:「這提議不錯,正說到我心裡去了,我也不瞞你,我這次來,就是要取縮頭龜二的腦袋,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先來你這裡嗎?」   切皮搖頭:「不知道。」   雪槐哼了一聲,眼中重又射出無窮殺氣,道:「我在海中撞上了商昆,聽他說,我們天朝人在這裡要受別人的氣,什麼你們瘋牛國人是一等人,矮子國人是二等人,棕巴國人是三等人,我天朝人卻只是四等人,我聽了有氣,所以來這裡走一趟,準備殺個三五萬人看看。」   「殺三五萬人。」切皮雖是殺人如麻,聽了他這殺氣沖天的話,也吃一驚,叫道:「為什麼?」   「為我天朝立威。」雪槐眼光如刀:「我要看看,是誰敢欺負我天朝人,那欺負我天朝人的,我不管他一等人二等人,一掌下去,我就要他變成死人。」   聽了他如此殺氣騰騰的話,切皮等都是心中一跳,而另一面的商昆霍春紅幾個卻無不是心潮狂湧,手心出汗。   見切皮不吱聲,雪槐知道目地已經達到,道:「不過即和你做交易,那我就先去矮子國走一遭,棕巴國即是你管,便請你善待我天朝人,若我聽到消息我天朝人還在受人欺負,再回來殺人時,你休怪我不給你面子。」   雪槐接連放出狠話,但這話是建立在他的驚世神功之上,而且他說了要去殺縮頭龜二,這是切皮最想要去掉的大敵,所以切皮雖是聽得臉上很不自然,卻仍是強笑道:「我為瘋牛國總督此地,自然是一碗水端平。」說著一揮手:「放了夏雨。」   瘋牛國士兵放開夏雨,霍春紅驚喜交集,急奔過去扶著夏雨,哭叫道:「師哥,你沒事吧?」   夏雨先前為阻止霍春紅妥協而在切皮腳底死命掙扎,炸傷了肺脈,這時雖得自由,卻仍是呼吸艱難,站不直身子,只是強自笑著對霍春紅搖搖頭,示意並無大礙,但這麼一晃腦袋,嘴角卻仍有餘血流出來。切皮在一邊冷眼看著,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切皮嘴角的冷笑自然逃不過雪槐眼睛,雪槐微哼一聲,晃身過去,霍春紅叫一聲:「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便要扶了夏雨拜倒。   「不必多禮。」雪槐一把扶住夏雨,道:「凝神定意,氣納丹田。」召來神劍靈力,送進夏雨體內。   夏雨怕他損耗靈力,先還想拒絕,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沛然而來,根本無從拒絕,急忙凝神定意,將靈力引入丹田中,運轉一周天,他只是強自掙扎傷了肺脈,吸氣艱難,所以站不直身子,沒有什麼其它的傷,神劍靈力進入,打通肺脈,他一口淤血噴出,身子霍地站直,隨即便拜下去,叫道:「大涼夏雨多謝恩公山高海闊之恩。」對他來說,他自己的生死並不是太介意,但若不是雪槐出手,霍春紅必然落到切皮手裡,雪槐救了霍春紅,這才是他最感激的。霍春紅急也拜倒。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霍家子弟鐵血忠勇,讓人欽佩,但凡我天朝一脈,只要力所能及之處,自然會鼎力相助,兩位不必往心裡去,我年紀和兩位也差不多,不嫌棄的話,我們兄弟相稱好了,否則太過見外,倒讓我不自在。」他這麼說,夏雨兩個不好再堅持,當下起來,齊叫了一聲木大哥。   雪槐看向切皮,道:「我是路上遇到商昆跟他一起來的,他跟我說了珠妹的事,你即然跟我討價還價,那也該讓我一點利頭,我要帶他兩個走,想來你不會拒絕吧?」   切皮對自己腳上的力道是非常清楚的,在他想來,夏雨沒有三兩個月調養,休想復原,這也是他暗自得意的原因,再想不到,雪槐只這麼一伸手,幾乎是一眨眼,夏雨的傷就好了,仙丹也沒這麼靈啊,真真是不可思議,雪槐的神技,再一次震驚了切皮,這時哪還敢拒絕雪槐的要求,事實上商昆珠妹於他也無關緊要,忙自點頭:「當然,一買一送,和氣生財嘛。」他這話不倫不類,讓人噴飯,雪槐差點大笑出來。   商昆在房中聽得清楚,狂喜之下拉了珠妹飛步出來,雪槐一抱拳,道:「總督大人,我此去取縮頭龜二之頭,你聽消息就是,告辭了。」帶了商昆四個,昂首而出。   霍春紅兩個有船接應,當下一起上船,雖刺殺切皮不成,夏雨兩個卻仍十分高興,夏雨道:「木大哥神功絕世,今夜算是把切皮嚇壞了。」商昆也一臉興奮的道:「今夜這件事,立刻會傳遍棕巴這一帶海國,所有天朝人都會因此而揚眉吐氣。」   雪槐點頭,道:「我之所以跟切皮說我是上棕巴國來殺人的,就是想告訴他們,天朝人不可辱,欺負我天朝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希望今夜以後,我天朝人再不是什麼四等人,而是昂頭挺胸的一等人。」   「而且雪大將軍正在征討矮子國。」商昆喜叫:「等雪大將軍掃滅矮子國,木兄再殺了縮頭龜二,那才真正是威震天下,那時任何人見了我天朝人,都要禮讓三分,欺負,那得天借他個膽了。」   「是。」霍春紅幾個一齊點頭,眼中無不是興奮至極的神色。   看了他們幾個臉上的神色,雪槐更堅定了心中的信念:「只有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所有的天朝子民才能揚眉吐氣,我必要徹底掃滅矮子國,給所有敢於挑戰我天朝天威的人,留下永不可磨滅的恐怖印記。」   凝思中,雪槐想到一事,對商昆道:「商兄,我們恐怕不能一路走,這樣太慢,所以我想你和珠妹不妨先到大涼國去,隨後再去投天朝軍,也不為遲。」   夏雨道:「這樣好,我們回去也要請示大王,出兵相助雪大將軍,商大哥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商昆捨不得雪槐,但也沒辦法,聽了夏雨的話大喜,道:「那好,我們就先去大涼,然後一起去給雪大將軍助戰。」   雪槐雖不盼大涼出兵助戰,但聽了這話心中也自高興,暗忖:「他們都是性情中人,我老是瞞著他們似乎不妥。」開口想表明自己身份,卻又想:「他們若知我是雪槐,又必有很多禮數,倒是麻煩。」便又住口,抱拳道:「如此我就先告辭了。」借水遁徑往自己艦隊中來。   雪槐在和商昆閒聊時,對矮子國又多了許多瞭解,知道矮子國連折了豬尾紅蠅和歪脖梨秀兩支大軍後,傷了元氣,這時全國之兵已不足三十萬,水軍只有十餘萬人,巨艦不到百艘,中型戰船也不過四五百艘,實力遠不如雪槐艦隊。矮子國四面環海,整個形狀就像一個浮在海面上的龜蛋,東西地勢較險峻,南北兩面卻盡多平坦之處,有兩個大港,分稱南港和北港,大的艦隊要進攻矮子國,南北兩港是必然的選擇,矮子國水軍也主要是在兩港佈防。   雪槐先前最擔心的是瘋牛國水軍插手,這時解除了後顧之憂,則只要對矮子國有了大致的瞭解,揮軍橫掃過去就是,不必再進矮子國去摸情況,所以直回自己軍中。   回到金龍艦上,眾將聞訊齊趕了過來,雪槐先問術奇陣法練得怎麼樣了,術奇一臉喜色道:「回大將軍,練得非常好,雖前後不過數天時間,但因途中打下了基礎,這時練起來也就事半功倍,雖還不能發揮出奇門九陣的最大威力,但也是戰力倍增,足可迎戰天下任何雄師勁旅。」   「很好,有勞先生了。」雪槐大喜,隨即說了此行經過,眾將聽說他不但揭破了矮子國陰謀更威服切皮,一舉排除後顧之憂,無不大喜。   雪槐環視眾將,道:「矮子國兩次敗在我手中,近三十萬精銳片甲無回,已大傷元氣,剛才術奇說我鎮海軍可迎戰天下任何雄師勁旅,那我可以告訴諸位,矮子國軍隊再不是什麼雄師勁旅,我們只須一路橫掃過去,將矮子國掃平就是,為我天朝徹底絕此一患。」   眾將轟然應令,隨後撥師起航,直指矮子國南港。   艦行數日,探子回報,矮子國似已偵得天朝大軍動向,全部水軍聚於南港,大小船隻總計約五六百艘,兵力十餘萬人。   「螳臂還想當車。」雪槐冷笑,下令:「全速前進,將小矮子水軍徹底掃滅。」   艦隊又行一日,離矮子國南港已不過兩日水程,矮子國水軍並未前出迎戰,顯然是自知實力不如,只想倚港死守。   雪槐胸中殺氣越來越盛,眾將也無不摩拳擦掌,只待一戰,這日下午,夏雨霍春紅卻突然借遁術來了軍中。   雪槐急命請見,心中思索得好生解釋兩句,免得夏雨兩個以為他是見外故意瞞著,誰知夏雨兩個進來,不等他開口自認身份,卻一齊拜倒,齊道:「拜見雪大將軍。」   雪槐又驚又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原來兩位早猜中我是雪槐了。」   「不是。」夏雨搖頭,兩人起來,夏雨道:「是切皮偵知了大將軍身份,我們在總督府的臥底把情報傳回來,我們才知道的。」   「切皮知道我是雪槐了?」雪槐凝眉:「手段不錯啊。」隨即大笑:「也好,即知我是雪槐,他想來更不願與我在戰場上相見了,這樣更好。」   「剛好相反。」夏雨搖頭:「切皮水軍盡出,正要與將軍一戰。」   「什麼?」雪槐又驚又怒:「即知我是雪槐,還想與我一戰,那夜嚇得他不夠麼?」   夏雨道:「大將軍,情況有了些變化,半年前切皮被縮頭龜二打傷後,一直在搜求高手想要報仇,就在大將軍走後的第二天,瘋牛國來了個絕頂高手叫巴曼的,切皮立覺有了倚仗,不怕大將軍了,另外一個是,大將軍那夜大鬧總督府,切皮坐擁數十萬大軍留不下大將軍反給大將軍救了人去,此事立刻轟傳四海,凡我天朝子民無不揚眉吐氣,但這樣卻犯了切皮的忌諱,大將軍可能不知道,瘋牛國之所以將水軍的總督府設在棕巴國,用意其實不是想打矮子國,在瘋牛國眼裡,矮子國從來也不算什麼東西,真正讓瘋牛國又怕又想的,是我們大天朝,天朝千年積弱,瘋牛國可以說是高興壞了,但突然出了雪大將軍這樣的蓋世神將,天朝天威重振可期,這是切皮絕不能坐視的,所以他一定要打敗大將軍,即挽回那夜的恥辱,更要將我天朝重振的一點火光掐滅在剛起之時。」   「瘋牛國野心不小啊。」雪槐驚怒交集,看向夏雨,道:「切皮艦隊是不是已跟蹤到了我艦隊後面,準備偷襲我軍?」   「不是。」夏雨搖頭,看一眼霍春紅,道:「其實我兩個來,是受大涼王詔命,替切皮送一封戰書來的。」   「替切皮送戰書?」雪槐一下子不明白了,疑惑的看著夏雨兩個。   「是的。」霍春紅點頭,道:「切皮並沒有打算偷襲大將軍,而是將艦隊開到了我大涼門口,然後讓我們給大將軍送信,說如果大將軍不撤兵回救,他就要攻打我大涼了。」   「這個切皮是不是得失心瘋了?」雪槐更加疑惑,道:「在我軍和矮子國交戰之時背後夾擊或在我打下矮子國後損兵折將時再當頭迎擊,都是最好的選擇,為什麼要讓我軍回戰,在我軍兵鋒最銳時與我軍決戰呢?」   「這一點切皮在他給將軍的戰書裡有說明。」夏雨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雪槐。   雪槐看信,只見上面寫道:木鬼雪槐,我已知道你是誰,我將與你決戰,無數世代以來,你天朝稱王稱霸,目空四海,但事實上,天朝老邁昏庸,迂腐文弱,而我瘋牛國卻是朝氣蓬勃,正如初升的太陽,根本不是你天朝所能比擬,只是一直未能有機會讓你天朝見識,現在機會來了,你所率的艦隊應當是天朝有始以來最強的艦隊,所以我不想趁你打矮子國時偷襲你,也不想佔你打下矮子國後損兵折將實力衰弱的便宜,我現在就約你決戰,就是要在你全盛時打敗你,也就是打敗戰力最強時的天朝,也就證明了我瘋牛國比最強盛時的天朝還要強大,然後我將揮兵攻打天朝本土,從此將天朝這塊大肥肉穿在我瘋牛國的牛角上。   「狂妄無知之徒。」看完切皮戰書,雪槐氣極反笑,將戰書交給焦耳,道:「你譯出來,傳閱全軍,讓大家都看一看瘋牛國狂徒的嘴臉。」   眾將得知切皮戰書內容,無不氣炸了肺,雪槐掃視眾將,眼發電光,喝道:「切皮即然有膽,那我們就讓他見識見識我大天朝的天威。」下令:「全軍回師,與瘋牛國水軍決戰。」   雪槐給切皮回書一封,仍請夏雨送去,他的信簡單,寫道:你要打可以,打痛了莫哭。   眾將得知雪槐信中的內容,無不大笑,氣勢如虹。   一卦准請戰,道:「跟上次對付小矮子一樣,這次也讓那些瘋牛嘗嘗我阿黃屁的味道。」   雪槐搖頭,道:「多謝師父,但這次不用阿黃。」看向眾將,道:「所謂兵行詭道,無所不用其極,但每一戰要有一個目地,此次與瘋牛國之戰,是要打掉瘋牛國的狂氣,打出我天朝的天威,而並不僅僅只是殲滅切皮的水軍,所以要用堂堂正正之師,雷神行法,霹靂當空,我們贏,要贏得痛痛快快,瘋牛國輸,要他們輸得明明白白,要讓他們清清楚楚的知道,向我大天朝挑戰,就是以卵擊石,從此畏威服德,永不敢打我大天朝的主意。」   眾將一齊點頭,一卦准仍不服氣,撇了撇嘴,嘟囔道:「阿黃放屁臭死他們,還不是一樣,偏還花姑娘上轎,好多的臭講究。」   回師十日,夏雨率一支艦隊來迎,上艦見雪槐道:「大將軍,我大涼添為天朝一脈,自當為天朝盡力,所以大涼王命盡起水軍為大將軍助戰,我大涼水軍共有巨艦二十艘,大小戰船三百餘艘,水軍將士兩萬,全聽大將軍調遣。」   「多謝大涼王。」雪槐抱拳,道:「但請你將水軍帶回,瘋牛國要挑戰的是我大天朝,如果另有助力,他即便輸了,也不會心服,而我此戰惟一的目地,就是要瘋牛國徹底死心。」   「大將軍神勇。」夏雨明白了雪槐的意思,不再勉強,當下將艦隊帶回,這時距切皮艦隊已不過半日水程,雪槐下令休息一夜,次日決戰。   次日天高雲淡,長空萬里,殺氣騰騰的日子裡,天氣到是出奇的好,也不知老天爺怎麼想的。   雪槐艦隊前出二十里,迎上切皮艦隊,雪槐運劍眼看去,但見切皮艦隊分為左中右三軍,中軍為主,約有巨艦三百餘艘,左右為輔,各有巨艘百艘左右,大小戰船近三千艘,實力極為雄厚。   雪槐的巨艦主要是繳獲矮子國的,矮子國一切又是學的天朝,艦船自然沒有兩樣,瘋牛國的西洋艦卻與天朝大為不同,西洋艦最前面是個尖角,包以鈍鐵,天朝艦與敵艦相撞,只是把船頭撞爛,西洋艦這個尖角穿過來,卻可以深深穿入敵艦艦身,造成巨大的破壞。   雪槐綜合各種消息,深刻琢磨過西洋艦的戰法,這時一看切皮艦隊的部署便知道,切皮仍是採用慣用的戰法,以中軍主力中央突破,堅船利角將如一把鋒銳的長劍,將敵陣戳得稀爛,然後兩翼合圍,把亂作一團的敵人趕盡殺絕。   如果沒有術奇的陣法,說實話雪槐對著切皮這支巨大的西洋艦隊沒有半點必勝的把握,首先天朝艦不敢與西洋艦硬撞,這就大落下風,其次切皮整體實力也在鎮海軍之上,正面對撼,絕非上策。但有了術奇的奇門九陣,雪槐卻是成竹在胸。   術奇得雪槐重用,感激涕零,極其用心賣力,他沒有雪槐的劍眼,便親自爬上桅桿看切皮艦隊,這時從桅桿上下來,對雪槐道:「大將軍,一切如你所料,切皮採用的是他們慣用的戰法,藉著利艦尖角,先衝破我軍艦隊陣形,再逐一殲滅。」   「我看也是這樣。」雪槐點頭,看向術奇,道:「先生有把握嗎?」   「有。」術奇一挺胸,白鬚飛揚,道:「西洋艦便如瘋眼牛,都是尖角,就是一股子蠻勁,這股子蠻勁對付其他人還可以,對付我天朝卻還差得很遠,我天朝文化博大精深,講究的是以柔克剛,以弱擊強,四兩搏千斤,豈是蠻勇之徒可以比擬。」   「好。」雪槐將金龍旗交給術奇:「如此便請先生指揮。」   「術奇必不負大將軍器重。」術奇俯身接過金龍旗,眼中滿是激動。   探子報:「敵軍中軍正全速衝來。」   術奇老眼發光,喝令:「布陰陽兩儀大陣,敵軍到百丈外報我。」   金龍艦上旗號展動,艦隊展開,以陰陽魚之勢,布下陰陽兩儀大陣。   探子報:「敵艦中軍已到百丈開外,還在加速。」   「退陽火,進陰符,兩儀化四象。」術奇高聲下令,眼光凝重若山。雪槐看他眼光中充滿自信,暗暗點頭,想:「我天朝地大物博,草莽之中,往往藏龍臥虎,很多人身懷絕學卻是終老一生,鬱鬱不得志,一但有機會一展身手,便是天驚地動。」   隨著術奇口令,雪槐正面的巨艦突地掉頭,向後駛去,此為退陽火,兩腰卻反往前插,此為進陰符,陰陽魚轉動,包向切皮急衝過來的艦隊,整個艦隊看上去就像平整的地面突然凹進去一塊,又好像一張閉著的嘴突然間張開了。   切皮在中軍指揮,正如雪槐所料,他所用的戰法就是中軍突破,兩翼包抄,分頭圍殲,這時突見雪槐正面的巨艦掉頭後退,偏偏頭退腰進,後面的反抄上來,古怪之至,他一生東征西討,滅國無數,打過的海戰連自己都數不清,卻從未見過雪槐如此戰法,不過大致一想就明白了,冷笑:「想誘我軍深入,包圍我,嘿嘿,雪槐小子,看不出你還真有兩手,只可惜碰上了我。」下令:「中軍只管前衝,深入敵軍艦隊中心分左右兩路殺出。」同時下令:「左右兩軍加速圍上,與中軍裡應外合,將敵艦隊反包做兩團,徹底吃掉。」   百丈距離眨眼即至,切皮中軍深入雪槐艦隊中,隨即左右分開,外圍左右兩軍則同時包抄過來,變化十分神速,確實是訓練有素。只不過想以利船尖角撞爛雪槐艦隊的打算卻落了空。   雪槐眼見術奇以陰進陽退之勢,輕輕鬆鬆就破了切皮艦隊猛衝過來的狠勁,心中大是興奮,對術奇更具信心,他天眼看得清楚,道:「術先生,切皮變陣了,他中軍想左右突出,與外圍左右兩軍會合,反將我軍切為左右兩團。」   「大將軍放心。」術奇眼中充滿自信:「即入我陣,如何還能讓他逃走。」揮旗下令:「四象化八卦。」旗號一出,艦隊轉動,依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字,八面八門,布下八卦大陣。   在術奇奇門九陣中,論變化之奇,八卦陣僅次於九宮陣,而若論威力之大,卻是九陣之首,要破此陣,只能從死門進,生門出,走其它任何一門都絕破不了陣,有死無生。   切皮如意算盤打得好,卻突見雪槐艦隊變動,自己一支龐大的中軍卻就像鑽進了一個迷宮裡,有勁使不上,想沖衝不出,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雪槐戰艦,長帆蔽日,桅影如林,喊殺聲更是驚天動地,一時又驚又疑又怒又慌,怎麼也想不明白,雪槐這到底是什麼戰法,明明實力還不如他,如何就能以少圍多,但想不明白是想不明白,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有拚死衝出,同時下令外圍左右兩軍竭力接應,但他於天朝陣法術數之學一竊不通,進了這玄奧無比的八卦陣,又如何衝得出去?可憐他枉自怒吼如雷,左衝右突,命令下了一道又一道,想盡了一切辦法,卻始終出不得雪槐大陣。   直殺了一日,到天色傍黑,夜風凌厲,術奇八卦陣給風吹得有些凌亂,切皮中軍才終於在左右兩軍的拚死接應下衝了出去,三百餘艘巨艦卻也僅有七八十艘衝出,士卒死傷至少十萬以上,元氣大傷。   眼見切皮小股艦隊衝出,術奇搖頭大歎,道:「海上終究不比陸上,風吹船動,大陣便布不嚴實,否則我必叫切皮無片船寸甲回去。」   雪槐卻已十分知足,道:「這樣也夠了,我主要的目地是要讓切皮知我天朝不可辱,這一仗下來,切皮已是心膽俱寒,從此以後,我想他是再不敢打我天朝的主意了。」   打掃戰場,切皮陷在陣中的巨艦除被燒燬撞毀的,也還剩近百艘可用,雪槐當即命編入軍中,召箭飛來道:「西洋艦借船頭尖角衝陣的戰術,其實也頗有威力,你選一批腦子靈光些的,把船摸得熟了,來日便以此西洋艦為先鋒,衝擊矮子艦隊。」   箭飛狂喜,道:「總舵主放心,西洋艦操作與我天朝雖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異,有半天時間便可摸熟,到時我一定將小矮子象穿魚丸子一樣全部穿起來。」當下調集精幹水手上艦。   天黑不久,大涼國一支艦隊駛來,竟是夏雨霍春紅陪著大涼王來了,商昆自也跟了來,雪槐急請大涼王上艦。那大涼王約莫十六七歲,瘦瘦的一張臉,顯得有些蒼白,不過這時卻是滿臉的激動,一見雪槐,他突然就拜倒在地,號啕大哭道:「多謝雪將軍為先王報此大仇。」   雪槐吃了一驚,忙也拜倒,叫道:「大王不必如此,有話起來再說。」   扶大涼王,大涼王卻不肯起來,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我還想求大將軍一件事。」   雪槐忙道:「大王請說,只要雪槐做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大涼王看一眼旁邊的夏雨,道:「雪將軍神勇無敵,雖不叫我軍助戰,但我由夏統領陪著一直在一旁觀戰,我觀將軍戰法,以少圍多,神乎其神,切皮船堅角利,卻就像一頭落在網裡的鯊魚,只有垂死掙扎的份,真真讓人歎為觀止。」他說到這裡卻住了口,只是望著雪槐的眼睛裡滿是激動渴盼。   雪槐是聰明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王之意,是想我把此水戰之法傳給大涼水軍?」   「萬望雪將軍垂憐我大涼孤懸海外,國小民弱,留此戰法,以為我大涼水軍鎮國之寶。」大涼王說著,又叩下頭去。   雪槐急忙相扶,連連點頭道:「這個容易,大王萬不可如此,這水戰之法其實化自術奇先生的奇門九陣,待滅了矮子國後,將此陣法傳與大涼水軍便是。」說著他看向術奇,術奇忙自點頭,道:「都是天朝一脈,當然可以。」   大涼王大喜作謝,復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我還有一事相求,打切皮,大將軍要揚我天朝天威,不讓我大涼水軍參戰,打矮子國我們總可以參戰吧,自我天朝衰落,矮子盜就不時欺負我大涼,這口氣可是憋得久了,這次藉著大將軍神威,我們也出出這口氣。」   見他一臉渴盼,雪槐當即點頭,道:「好,都是天朝一脈,大涼艦隊便與我軍合兵一處,共滅矮子國。」   大涼王再次作謝,他隨船帶了不少酒來,當下一齊歡飲。   酒到半夜,大涼王等都醉倒了,便是雪槐也是有了六七分醉意,散了宴席,回艙睡倒,眼一閉,眼前突地現出一幅場景,卻是一個大戰場,一面是切皮的瘋牛兵,一面是他的鎮海軍,奇怪的是戰場卻不在海上而是在陸上,他的鎮海軍給切皮堵在海灘上,頗有點進退兩難的味道,另外還有一件怪事,切皮軍中竟還有大涼的兵。   雪槐酒意一掃而光,知道這是神劍示警,心中又驚又疑:「難道切皮挨了這一下仍不死心?就算再戰,怎麼又打到陸地上去了呢?看情形似乎是在大涼國,而且大涼兵還在幫切皮,這怎麼可能?」   雪槐與大涼王酒桌上一席交淡,感覺大涼王雖年輕,卻是一位有血性憂民勞國之主,並非卑劣昏庸反覆無行之人,怎麼就可能去幫著切皮呢?   但神劍即然示警,就絕不會假,若不聞警知機,神劍警示的便必會發生,雪槐略一思索,當下便借遁術出艙,逕往大涼國來。他從夏雨口中知道,大涼王五歲登基,因年幼,國政便由攝政王周量主持,要到明年大涼王滿了十八歲行了冠禮,才正式執政,雪槐因此想到,大涼兵會幫切皮,毛病只有可能出在這位攝政王身上,所以來大涼國查探。   白天的戰場本就在大涼國近海,因此雪槐只一瞬便靠近了大涼國海岸,想到神劍警示的瘋牛兵先上了岸的事,便運劍眼沿大涼周邊海岸掃去,未見到切皮艦隊,但卻見到了一艘大涼巨艦,大涼水軍大部隨大涼王到了雪槐軍,留在國中的巨艦已然不多,這一艘巨艦不泊在港中,大半夜裡跑海上來做什麼?雪槐心中生疑,當即以劍眼向艙中看去,一掠之下卻急縮回來,原來他在艙中竟看見切皮。   「根子在這裡了。」雪槐心中怦怦跳,當下運起天星遁魔大法,將劍氣大部藏起,只微以一線射進艙中,幸好先前那一眼他只略瞟到切皮便收了回來,沒讓切皮發覺,這時見艙中兩個人,一個是切皮,另一個卻是天朝人,著大涼國服飾,六十來歲年紀,穿著華貴,一個大肚子,不過這時卻是弓著腰,只聽切皮說道:「海戰雪槐會玩邪法,但在陸上他絕對玩不起來,我瘋牛兵個個高大勇悍,對付天朝兵,一個至少可以打五個,所以你只管放心,這一仗我軍必勝,順手收拾了那乳毛未乾的大涼王,你便再不是攝政王,而是名副其實的大涼之王了。」   「果然是這攝政王起了野心,勾搭外敵。」雪槐暗暗點頭,想:「這切皮倒是皮厚,還以他受了白天的重創就此死心,他倒還想在陸上較量較量,好,我便徹底把你打服了,讓瘋眼牛從此聽見天朝兩個字便全身打顫。」   雪槐心中凝思,劍眼神光始終瞟著艙中,但見周量不住點頭,一臉媚笑道:「是,是,天朝人普遍瘦弱,在海裡可以借巨艦之力,上了陸絕不是瘋牛國雄兵的對手,事不宜遲,明天夜裡大人便率軍上岸,在馬蹄谷裡埋伏,我便送信給雪槐軍,說大人率兵入侵,大涼王必求雪槐來救,我大涼隻馬蹄港可泊巨艦,雪槐軍必在此上陸,待雪槐軍多半上岸,大人率軍衝出,雪槐軍擠在海灘上,只有挨斬的份,大人更可以一支水軍襲其後背,斷了雪槐退路,雪槐必全軍覆滅。」   「好一條毒計。」聽了周量的話,雪槐又驚又怒,如果不是神劍事先示警,真要中計,大軍上岸不及擺開切皮大軍就狂衝過來,數十萬大軍擠在小小的海灘上,切皮再以一支水軍堵住港口,鎮海軍真有可能全軍覆滅。   切皮大笑,道:「好計,就此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周量媚笑:「我先預祝總督大人全殲雪槐軍,大獲全勝。」   「我也先預祝你當上大涼之王。」切皮哈哈笑,當下告辭,借巫功而去,周量也喝令回船,雪槐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就衝上船去,掐斷周量的脖子,但轉念一想:「瘋牛國是西洋大國,我把切皮再打一頓狠的,叫瘋牛人從骨頭縫裡怕了我天朝,則我在西洋的天朝子民以後就再不受人欺負了。」想到這裡,便轉頭回艦隊中來。   大涼王直醉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見了雪槐,仍是抱著腦袋叫疼,雪槐笑道:「醉酒我有經驗,頭疼得受不了,那就再喝三大碗,再醉過去一次,以後就不會再這麼疼了,而且灑量也會大增。」   「再喝三大碗?」大涼王驚呼,但看一眼雪槐,卻點頭:「即然是雪將軍說的,我便信,那就拿酒來,再醉一次。」說著一臉誠懇的看著雪槐,道:「雪將軍,說真的,頭雖疼,但我卻心裡卻真的很痛快,自父王被害以來,我心中從未這般痛快過。」   雪槐相信他的感激出自真心,點頭,卻舉手止住端酒的侍從,道:「大王醉酒之先,雪槐有件事要說,大王的攝政王周量有謀逆之心,勾結切皮,不但想謀大王的王位,還想讓我天朝大軍全軍覆滅。」他本來想說得委婉點,後來想想還不如直說,所以單刀直入,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大涼王聽了他的話,一下子驚跳起來,叫道:「什麼?」看看身邊的夏雨,又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怎麼知道的。」——   雪槐看著他,道:「大王認為我說的不可信嗎?」   大涼王未出聲,夏雨卻先接口道:「大王,我認為雪大將軍說的是真的,攝政王一直以來就是舛傲不馴,謀權結黨,野心勃勃,掌權十年,眼見明年即要還政於大王,如何甘心,生出謀逆之心完全有可能。」   「攝政王平日所為,我自然看得出來。」大涼王點頭,看向雪槐,道:「只是雪將軍怎麼知道的,有證據嗎?無論如何,攝政王有功於我大涼,我不能無端的指責他。」他心中對雪槐即感激又敬重,但卻仍直言相詢,雪槐暗暗點頭,想:「他年紀雖不大,卻是很有主見,大涼又出了一個英主賢王。」當下便把昨夜的事說了,只略去神劍示警之事。   聽雪槐和盤托出周量與切皮商量的陰謀,大涼王再不懷疑,失驚道:「那怎麼辦?」看一眼夏雨,復看向雪槐,道:「雪將軍,要不趁瘋牛兵還上岸,我們先回去,拿了攝政王,切皮沒了內應,也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不。」雪槐搖頭:「要拿周量,我昨夜便拿來了,我留著他,便是要他與切皮行計,引切皮上岸,這樣我才有機會將切皮徹底打服,瘋牛國是西洋大國,瘋牛國怕了我天朝,則我在海外的天朝子民以後也就不會再受人欺負。」   「好。」夏雨眼中放光,道:「大將軍果然想得深遠,我天朝千年積弱,流落海外的天朝子民也就到處受人欺負,雪大將軍若能徹底打服瘋牛國,再掃滅矮子國,則一戰便可扭轉我天朝千年頹勢,我大天朝又可像以前一樣,雄視海內,威揚萬國。」   「若真能這樣,我大涼添為天朝一脈,也是多有榮光。」大涼王也是一臉往外,但眼中卻有擔憂之色,看著雪槐道:「但我大涼的地形我知道,只有一個馬蹄港能泊大艦,若給瘋牛兵先在馬蹄谷裡埋伏,則大將軍即便事先知道有伏兵,也沒法應對瘋牛兵對海灘我軍的衝擊。」   「並不是只有大艦才可以運兵的。」雪槐微笑:「我不用大艦,用小艦則又如何?」當下說了胸中計策,大涼王夏雨均是兩眼放光。   三十六章雪槐的計策,是將計就計,周量來送信,大涼王假作不知,雪槐大軍回救,明走馬蹄港,暗裡卻以中型戰船先一步將大軍送上岸,在馬蹄谷兩邊埋伏,切皮一衝擊雪槐在馬蹄港登陸的軍隊,雪槐伏兵卻從後掩襲,切皮前後受敵,措手不及,必敗。   大涼王擊掌道:「大將軍此計絕妙。」   商昆一直未做聲,這時道:「切皮想算計大將軍,結果反受大將軍所算,必敗無疑,不過瘋牛國人身高體壯,真個陸地相拼,我天朝人體力上明顯處於下風,因此大將軍的伏兵不能派得太少,否則就算圍住了切皮,只怕也會給他破圍而出。」   夏雨點頭道:「是,伏擊瘋牛人,最好是以三圍一或以四圍一。」   聽了他兩個的話,一邊的霜千里悶哼一聲,射天雕卻與海冬青相視大笑,夏雨幾個不知他們笑什麼,都拿眼看他兩個,箭飛在一邊笑道:「大將軍還有一個名號你們不知道,叫做天海之王,打海戰有我橫海四十八盜,打陸戰則有風神八族和狐女族戰士,天海之王,天海無敵。」   「原來如此。」大涼王點頭,看向射天雕幾個,眼中大有驚歎之色,夏雨商昆也在一邊點頭,但眼底卻終有懷疑之色,海冬青兩個自然看見,卻仍是相視大笑,並不爭辯。當日他兩個為證實雪槐就是預言中的天海之王,爭干口水,那其實還是不自信的表現,而今日百戰無敵,胸中信念再不可動搖,也就再不屑於與人嘴皮子上辯高下。   術奇忽地向雪槐一抱拳道:「大將軍,昨日海戰給切皮溜了,我心中實有不甘,因此請大將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在陸上佈陣,這一次非叫切皮寸甲無回。」   「先生有此心當然好。」雪槐點頭,存疑道:「只是我軍是兩面佈伏,這樣好佈陣嗎?」   「好佈陣。」術奇點頭:「大將軍的戰法是伏兵馬蹄谷兩面,加上海灘上正面的兵馬三路夾擊是吧,我可將此三路兵化為七支,以七星聚會之勢,佈一個七星北斗大陣。」說著取了杯子來,大略擺了七星北斗大陣的圖示,看了雪槐道:「只是此陣要辛苦大將軍,佔定北極星位,只要切皮搶不得北極星位,則無論瘋牛兵有多凶悍也絕出不了我的七星北斗大陣。」   「我可以保證切皮絕搶不到北極星位。」雪槐微笑,他聲音並不高,但卻充滿自信。   戰略即定,雪槐隨即調風神八族與狐女族共十二萬大軍,由夏雨引路,乘戰船偷偷先行摸上岸去,在馬蹄谷兩面山中埋伏,所有巨艦則仍裝模作樣往矮子國駛,午後不久,周量果派人送信來,信中說瘋牛國水軍突然偷襲,周量只注意了馬蹄港,不防切皮是以中型戰船從背後偷襲,因此直到瘋牛國大軍上岸才知道,此時切皮正在攻打王都,請大涼王立即回救,信中更強調,馬蹄港仍在周量手中,回救的大軍艦隊可直走馬蹄港。   信中所說,與雪槐說的幾乎一模一樣,大涼王雖確實雪槐的話不會假,但見了這封信,仍是驚怒交集,雪槐當即回軍,卻將艦隊分成兩股,自率一軍在前,箭飛大黑鯊率一軍在後,拉開二十里左右。回船是逆風,而且要騰出時間給先行的大軍上岸佈伏,所以走得不快,第二天早上才到馬蹄港。   夏雨回報,大軍已上岸在馬蹄谷左右埋伏,切皮瘋牛兵約十五萬人,伏在馬蹄谷裡,對雪槐的伏兵則渾然未覺。   「岸上只有十萬人,其他人自是以艦隊襲我後背了。」雪槐心中冷笑。他將艦隊分成兩股,正是為應對切皮水軍的偷襲,當下命令莫猛率兩萬人隨他上岸,海嘯信傳雲率率艦隊佈陣,切皮偷襲的水軍一到,便放信號召來箭飛後軍,前後夾擊。   「水陸兩路,我要徹底擊潰切皮,給切皮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讓瘋牛人從此再不敢小看我天朝人。」雪槐掃視眾將,眼光如虹,眾將高聲應諾,豪氣干雲——   第六十二章   雪槐擔心切皮水軍中有巫功高手,請梅娘六個留在艦隊中,雷電雙鴉則隨他上岸,他雖自信,但絕不莽撞,切皮即請來了巴曼,他就絕不能輕心,雷電雙鴉功力還略在一般一流高手之上,兩人合力,對切皮穩勝,則不論巴曼身手有多高,雪槐都不會讓他搶得北極星位。   聽說讓自己留在艦上,鐵流兒急了,扯了雪槐道:「七弟,你讓我上岸去,我在水裡玩不轉。」   「有什麼玩不轉。」陳子平在一邊大捋袖子:「幫你綁一個壓艙石,沉到海底包你玩得轉。」   「一塊石頭少了點,兩塊最好了,我去搬。」臭銅錢在一邊幫腔。   鐵流兒急得跳腳,閃到梅娘身邊道:「六妹,告訴你個秘密,他兩個都暗戀你的,但你看他們根本就沒有良心,絕不是好人,你千萬不要上他們的當啊。」   陳子平五個都暗戀自己的事,梅娘自然知道,只是大家都不開口,當作是個公開的秘密,不想鐵流兒竟在這會兒說了出來,梅娘一張俏臉剎時脹得通紅,瞪眼嗔道:「你說什麼呀,看來真要把你扔到海裡讓你清醒清醒才行。」   「動手。」陳子平兩個也急了,兩面圍上來,鐵流兒眼見不妙,急掠到另一艘艦上,三跳兩跳,跳猴似的直跳上岸去了,到岸上他得意了,叉了腰召手:「來呀來呀,你們這些傢伙,現在還能把我怎麼樣。」說著一扭身鑽進了土裡,卻又探出頭來,對雪槐叫道:「七弟你慢慢來,我先幫你去打探打探。」言畢往下一縮,不見了。   「這傢伙。」梅娘又氣又笑,看了雪槐道:「不過有他先去打探也是好的。」   雪槐點頭,當即揮軍上岸,為掩切皮耳目,多打旗幟,兩萬人看上去倒有十幾萬人,雪槐也不怕切皮遣巫功高手來看虛實,任何靈力波動都休想瞞得過他,事實上切皮即知木鬼就是雪槐,便絕不敢派巫功高手來探軍,不說要冒被雪槐擒殺的危險,便能逃脫,驚動了雪槐也暴露了他的伏兵,只是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的伏兵早已暴露。   雪槐這一年多來屢創奇跡,很多時候是因他性格中的一點不屈之氣,但天眼神劍可透視未來並提前示警,也確實幫了他的大忙,尤其是在一些關健時候,否則枉自不屈,也只是血戰到死,老天爺是沒有眼睛的,並不是正就一定可以勝邪,還要運氣手段智計,而雪槐並不是特別聰明的人,別的不說,真要在戰場上平手放對,十場裡面敬擎天至少可以贏他七場,敬擎天老謀深算,他無論如何都嫩了點。而今日對切皮此戰,天眼神劍同樣是立功極偉,否則只怕真會上切皮的惡當,則風神八族戰士再勇悍,也是有敗無勝。   軍行三里,前面號炮一響,切皮大軍狂捲而出,喊殺聲一時驚天動地,有如山洪驟發,雪槐早有準備,止住大軍,待切皮軍衝到一里左近,旗號展動,莫猛一萬五千軍馬往左斜走,射天雕石敢當所率十二萬大軍同時狂衝出來。   北斗七星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前四顆星叫「斗魁」,又名「璇璣」;後三顆星叫「斗杓」,也叫「斗柄」。莫猛軍占的是搖光位,屬斗柄,斗柄一轉,七星齊轉,十四萬大軍分佔七星之位,便如一隻巨大的勺子,將切皮十五萬大軍裝在了勺中。   術奇此七星北斗大陣上應天星,似簡而繁,變化極為玄奧,與天上七星不同的是,在天上,北極星是在斗柄的位置,而術奇此陣,北極星位卻在陣中,處於敵人可攻擊的位置,雖然北極星位在不停的游動,由此帶動大陣的變化,但若是懂陣法的或是玄功高手看破玄機,苦纏著北極星位不放,一旦奪占北極星位,大陣也就破了,所以術奇才請雪槐親自鎮守北極星位。此時雪槐根據陣法,再察敵之虛實強弱,北極星位不絕遊走,大陣也就不絕變動,切皮軍就人數來說,還在雪槐之上,但給七星一衝一卷,身不由己便給捲了個七零八落,再不成隊形。   瘋牛國人身高體壯,發起狂時,真就像一條瘋牛,但這時的切皮軍不像瘋牛,而是成了昏牛,昏頭昏腦,四下亂撞,天朝軍體格雖小,卻像一頭機警的獵豹,東一口西一口,一瞬時便將切皮軍這條瘋牛撕得到處血淋淋地。   切皮海戰輸得莫名其妙,認定陸戰雪槐不可能再玩花樣,且自己又是設伏在先,無論如何必能取勝,誰知雪槐不但伏兵於自己身後,又以莫名其妙的戰法讓他摸不著頭腦,一時間驚怒交集,在陣中狂吼亂叫,一雙綠眼瞪得通紅,真像是一頭瘋牛了。   切皮身邊一直跟著個中年漢子,獨眼長髮,雖只一隻眼睛,卻讓人不敢逼視,這人正是巴曼,乃是瘋牛國第一高手,暗魔力登峰造極。切皮十餘萬人,人人皆亂作一團,巴曼卻仿似處於無人之境,獨眼中沒有半點表情,恰於萬古的玄冰,絕對的冷靜,這時眼見切皮狀若瘋狂,巴曼一把扯住他,道:「大人,雪槐戰法,和前日的海戰一樣,都是以陣法為依托,若不識陣法,再狂衝猛殺也破不了陣。」   他這一說,切皮更怒,咬牙道:「又是這種東方的鬼花樣。」看向巴曼,道:「大師以為,我們該怎麼做,才能破得了他們的陣法?」   巴曼獨眼遠望,似乎要把這數十萬人的大戰場看穿,凝神道:「東方術算陣法之學十分玄奧,乃是以天朝數千年古文明為依托,我瘋牛國人想在這方面和他們較量,無異於麻雀和老鷹較量,根本不是對手,揮兵破陣絕無可能,但我剛才默察此陣,卻碰上了一股巨大的靈力,我可以肯定必是雪槐,他一直在陣中遊走,他是主帥,這麼走個不定是為什麼呢?」   切皮能做到瘋牛國的水軍總督,智計終是不凡,立時想到,叫道:「大師是說雪槐是這座陣法的關健?」   「對。」巴曼點頭:「陣法一定是雪槐在指揮,殺了他,應該就可以破陣。」看一眼切皮,道:「我靈力一直鎖著他靈力,但我一個人可能殺不了他。」   「我助你。」切皮概然點頭,命身邊副將代為指揮,巴曼喝聲:「跟我來。」飛掠而起,從千軍萬馬中直指向雪槐所在——   巴曼靈力鎖定雪槐靈力,雪槐自然知道,先不理他,這時眼見巴曼與切皮飛掠而來,縱聲長笑,迎將上去,切皮第二次與他見著,咬牙切齒,怒叫道:「雪槐,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雪槐呵呵笑:「那就有勞總督大人了,只是我一位夫人曾說我皮很厚,只怕總督大人切不動。」   他有閒心說笑,瘋牛軍正給鎮海軍沖得七零八落,死傷慘重,切皮又如何有心思說笑,狂吼一聲,與巴曼一左一右猛衝過來,他這時用的是一柄重劍,劍一舉,一步跨出,其勢銳不可擋,巴曼卻是空手,左爪往前一伸,直向雪槐胸前抓來,他手爪乾枯黯黑,看上去像一只風乾後的雞爪子,但往前一伸,卻突地生出異象,越變越大,剎時間變成了一隻丈許高的巨爪,這是他的絕學黑巫爪,其實這巨爪只是為掩人耳目,真正的殺手是隱在巨爪後面的右爪。敵手若只顧全力應付他的巨爪,他右爪奇兵突出,往往一爪就能要了敵人性命,但他瞞得過別人,又如何瞞得了雪槐,雪槐微微冷笑,將切皮向雷電雙鴉一指,道:「他交給你兩個。」   「主人放心。」雷電雙鴉大聲應諾,雙雙撲出,立時與切皮斗在了一起。   這時巴曼巨爪已到雪槐面前,兜頭蓋腦抓將下來,雪槐不閃不避,左掌迎著巴曼巨爪便擊了上去,其勢如電,直指巴曼爪心。在外行看來,雪槐小小一隻手掌迎擊巴曼長達丈餘的巨爪,有似螞蟻拼象,其實不然,巴曼巨爪大而力分,雪槐掌小,力卻凝而不散,這一下若是對實,哪怕是功力相若,吃虧的也絕對是巴曼,更何況巴曼較之雪槐還略有不如。   巴曼一看雪槐掌勢,便知不對,巨爪忽地一斜,改直抓為橫撈,右爪卻閃電般從巨爪後穿出來,抓向雪槐胸腹。   雪槐呵呵一笑,展開飛雲掌,左掌斜切巴曼右爪,右掌徑擊巴曼右胸,對巴曼橫掃過來的巨爪卻是不理不睬。   巴曼雖從切皮口中知道雪槐身手極高,先前靈力感應也確證了雪槐了得,但他自視極高,始終認定只要交上手,擒殺雪槐並不太難,此時交手一招,觀感卻完全改變,雪槐功力之強,招法之妙,還遠在他想像之外,再不托大,狂吼一聲,黑巫爪全力展開,狂風驟雨般向雪槐攻去,雙爪時大時小,一時左爪大一時右爪大,一時雙爪皆巨達數丈,一時又瘦小乾枯若雞爪,使盡花樣。   巴曼的黑巫爪變來變去,看上去眼花繚亂,但若真論招法之精妙,卻遠不如飛雲掌,眨眼百招,巴曼一雙巨爪反給雪槐雙掌逼得手忙腳亂,別說攻敵,防守也大感吃力,另一面的切皮情勢倒比他要好些,雖給雷電雙鴉纏得脫不了身,但有攻有守,一時半會倒也不落下風。   巴曼在瘋牛國所向無敵,從不知一個敗字怎麼寫,這時眼見竟要敗於雪槐掌下,如何肯甘心,猛地裡狂吼一聲,身子往後一退,左手從腰間撥出一柄短刀,雪槐還以為他空手拼不過要用兵器呢,卻見巴曼對著自己右手一刀砍去,刷的一下,血光飛濺中,將自己右手齊肘斬斷。   雪槐又驚又奇,不知巴曼這是幹什麼,急忙收手,心中凝思:「難道因為爪上招數不如我,因而自斷手爪?」看向巴曼道:「巴曼大師,你這是做什麼?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就算一時輸招,也不必自己斷手吧?」   他倒惺惺相惜起來,卻聽巴曼一聲狂吼道:「我絕不會輸給你的。」就在他的狂吼聲中,落在地下的右手忽地直跳起來,閃電般射向雪槐,五指戟張,速度太快,風從指縫間掠過,竟發出嗚嗚的聲音,巴曼自己亦同時狂衝過來,剩下的左手又霍地變大,兜頭抓下。   砍下手來攻敵,這樣的奇門怪招,雪槐還真是聞所未聞,不敢大意,運起天星遁魔大法,以飛雲掌小心應對,與巴曼的斷手接了兩招,不免大是驚奇,原來巴曼的斷手力道竟遠比沒斷時要大得多,而且極為靈活,與巴曼本體呼應配合,雖還是巴曼的兩隻手,但這時的情形,卻恍似又多出個巴曼一般,讓雪槐壓力陡然驟增一倍。   巴曼此功,稱為「神之右手」,乃是巫功的最高境界。為什麼叫神之右手呢?這裡面有個說法。人的手本能是沒有神識的,只能由人腦指揮,一旦與身體分開,便與木石無異,再不能動彈,但巴曼此功,右手在與身體分開後,卻反而有了神識,就好像手上面附了神靈的意識一般,所以稱之為「神之右手」。   一斗一,雪槐略強於巴曼,但這時等於多出一個巴曼,雪槐立處下風,心中驚疑:「這是什麼魔功,這等古怪?」雖驚不懼,將天星遁魔大法運到極致,見招拆招,飛雲掌本又善於以巧化拙,最利防守,一時倒也守得穩穩當當,只是再遞不出招去。   鐵流兒一直在地下溜躂,他想偷襲,但巴曼切皮功力都遠高於他,輕易不敢伸手,這時眼見巴曼以斷手復活的怪異巫功壓著雪槐打,大是驚奇:「這獨眼瘋牛好生古怪,手砍下來能打人,我倒是不信了。」雙眼盯著巴曼斷手,身子飛快的跟著移動,窺得一個機會,雙鉤齊伸,猛一下鉤住了巴曼斷手,盡全身之力往地底猛拖,他一門心思要把巴曼斷手拖到地底喂蚯蚓,卻不料巴曼斷手上的力道大得異乎尋常,一感覺到被鉤住立時上彈,兩力相交,倒反把鐵流兒從地底下帶了出來,那情形,就好像雨天撥蘿蔔,用力太大,不但撥出了蘿蔔,還帶出了一塊大泥巴。   鐵流兒措手不及,給帶得直飛上半空中,雙鉤也脫了手,失驚之下,在半空中哇哇大叫:「啊呀七弟,不好了,我要升天了,快拉住我呀。」地底下突然拉出個人來本是一奇,他還這副德行,一時吸引了無數目光——   巴曼斷手雖將鐵流兒反扯了出來,但鐵流兒功力也已接近一流之境,雙鉤也深深的鉤進了巴曼斷手,雪槐眼快,一見巴曼斷手上帶著鐵流兒雙鉤,展開天星遁魔的絕世身法,一掠過去,抓著鐵流兒雙鉤一錯一絞,立時將巴曼斷手絞作三截。   先前巴曼自斷手臂,眉頭也不皺一下,這時斷手給雪槐絞斷,卻猛地長聲慘呼,形若厲鬼。原來巴曼這「神之右手」在用完後是還可以接回臂上去的,但給雪槐這麼絞作三截,便再無法接回去,不但是破了巴曼巫功,更讓巴曼變成了個斷肢的半殘人,所以他這般慘叫。   切皮是知道巴曼這「神之右手」巫功的厲害的,因此他對著雷電雙鴉雖還略處下風,卻是心中篤定,認定只要他能拖住雷電雙鴉,巴曼必能殺了雪槐,再沒想到奇變突生,地底下會鑽出個鐵流兒來,巴曼巫功竟就破了,一時間驚怒到極點,但他反應也是極快,眼見鐵流兒正往下落,重劍霍地橫掃,將雷電雙鴉一齊逼開,身子一閃,一把就掐住了鐵流兒脖子,鐵流兒手腳伸直,再不能動彈,那情形,生似一隻長脖子瘦鴨給切皮提在了手裡。   切皮一制住鐵流兒,立時對雪槐叫道:「雪將軍,住手。」   他身法一動時雪槐便已察覺到了他的企圖,本想來救,卻終是慢了一步,只有停手,眼發威光,盯著切皮道:「你十五萬大軍盡在我七星北斗大陣中,你若敢傷他,我保證你十五萬人沒有半個活人能生出此陣,就是你自己也絕逃不過我的追殺,我的身法你見過的,我若下定決心想殺你,你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雪槐心重鐵流兒,因此毫不猶豫的發出威脅,他威脅的份量也確實很重,切皮見識過他有若鬼魅的身法,在巴曼破功受傷無力相助的情況下,他確是逃都逃不掉,連自己在內十五萬大軍會盡數死在雪槐手中,但切皮狡猾之至,雪槐不這麼說還好,這麼一說,他怕是怕,卻更瞭解了鐵流兒在雪槐心中的份量,這時哈哈一笑,道:「雪將軍,你我都是軍人,見慣死亡流血,你說死亡能嚇住我嗎?」   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雪槐倒沒轍了,冷哼一聲,道:「你要怎樣?」   切皮知道僵住了雪槐,暗喜,面上立時換過一種表情,一臉誠懇的看著雪槐道:「雪將軍,我想告訴你,水陸兩戰,我服了,我認輸,我代表瘋牛國承認,你大天朝確實比我瘋牛國強大,我有生之日,願永做大天朝的朋友,我對偉大的巫神發誓,終我一生,絕不敢再打大天朝的主意,並且我還可以向雪將軍保證,在我瘋牛國影響範圍之內,所有的天朝人都會得到尊敬,絕不會再低人一頭。」   他這一番話可把雪槐說愣了,因為這前後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啊,而且他眼中的神情誠摯無比,更以巫神之名發誓,這就更顯真誠,雪槐一時倒不知如何應對了,看了他眼睛道:「你若真能做到這些,我將非常感激,即如此,我們就不必打了。」當即發出旗令止住陣法。   切皮一躬身:「多謝雪將軍。」看向雪槐道:「雖然我軍還在將軍大陣中,但我相信雪將軍的為人。」說著鬆手放開鐵流兒。鐵流兒往地下一鑽,到雪槐腳前探出一個腦袋,對雪槐叫道:「七弟,再發動陣法,不可放過他。」   雪槐微微一笑,不看他,卻看著切皮,道:「我天朝人向來一諾千金,總督大人儘管放心。」   「是。」切皮點頭,也微笑著看向雪槐道:「雪將軍,你肯停戰,是我用這人換來的,我答應你這麼多東西,你是不是也應該讓點利頭給我呢?」   這是雪槐第二次見到切皮討價還價的嘴臉了,一時大笑,點頭道:「好啊,只不知總督大人要點什麼利頭呢?」   切皮也笑,先不提自己的要求,卻道:「我還可以給雪將軍多出點價,與雪將軍聯手,南北夾攻,掃滅矮子國。雪將軍該當知道,矮子國水軍雖元氣大傷,陸軍卻還有二三十萬人,而且我得到情報,因為雪將軍的威脅,矮子國正在擴軍,說是要將陸軍擴充到一百萬人呢,加之又是本土作戰,雪將軍多我這個幫手,絕對是件大好事。」他說得囉嗦,更有不少誇張,但越是如此,就越證明他想要的東西份量很重,雪槐雖沒有他的手腕心機,可不是傻瓜,道:「多謝總督大人,小矮子千年來不斷侵我天朝海韁,所以我大天朝才一怒發兵,憑我大天朝的力量,絕對可以掃滅矮子國,倒不需要誰幫手,當然,總督大人的心意我領了,所謂投桃報李,總督大人要什麼,看在這份心意上,能做得到的,我都會盡量滿足。」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簡單。」說到這裡,切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憋足了勁才說出來,道:「我想請求大天朝允許我瘋牛國派使團到大天朝來學習天朝文化,這種使團每年允許派一個,每個使團最少不低於一千人,並且每個人在天朝呆的時間最短不能短於三年。」   「什麼?」切皮的這個要求完全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   因收了陣,術奇到了雪槐身後,他也懂一點瘋牛國話,一聽切皮的話,臉色大變,上前一步,對雪槐道:「大將軍,不可以答應他。」   雪槐腦中一時有些混亂,沒想好怎麼答,聞聲扭頭看向他,術奇急切的道:「大將軍,絕不可以答應他,矮子國就是前車之轍,想當年我天朝強盛時,小矮子月月遣使,年年來朝,對我天朝的一切,無不頂禮膜拜,無所不學,東海島國數十,無論是人口還是國家大小,矮子國都只是中等,但就是因為學了我天朝文明,從鍛造兵器到行兵佈陣,從學習造船到建成強大的遠洋艦隊,短短百餘年間便躍升為東海首屈一指的強國,而最可恥的,是他們強大後,不但不對我們感恩,反而打起了我們大天朝的主意,千年有事帝國東,千年的慘痛教訓啊,瘋牛國無論人口國土都是矮子國十倍以上,便是較之我大天朝也是相去不遠,而瘋牛人體格更普遍比我天朝人高大,這三天海陸兩戰,瘋牛人一敗再敗,不是瘋牛國國力不如我們,也不是瘋牛人體力不如我們,而是文化不如我們,是敗在他們落後的文明上,但如果讓瘋牛人學盡我天朝文化,則不到百年,必成大害。」——   切皮早召來通譯,聽了術奇的話,切皮急了,叫道:「這位老先生多慮了,我說過終我一生絕不再打天朝的主意,我對巫神發過誓,絕不會違背的。」   「就算你不會,但你的子孫後代呢?」術奇冷眼看他:「你能保證他們永世不打我大天朝的主意嗎?」   先前雪槐腦子裡始終有些混亂,不知該應還是不該應,但聽了術奇這句話,雪槐卻突地裡仰天大笑起來,切皮術奇兩人都看向他,不知他為何發笑。   雪槐看向切皮,道:「總督大人,你這個要求不算太過份,我會請准天子,允許你們派使團來我天朝學習。」   「多謝雪將軍。」切皮狂喜,以手撫胸,深深行禮。   術奇卻是面色大變,雪槐看向他,微微一笑,道:「先生不要心急,聖人說,有教無類,把我們的先進文明盡可能廣的傳播到百夷萬邦,我想這不能算錯,至於先生的擔心,我也認為沒有道理,先生是為將來的事害怕,但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害怕別人,而應該想辦法強壯自己,讓別人學我們的,我們也可以學別人的,取長補短,不斷的發展我們的文明,只要我們不斷進取不斷更新,我們就可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也就不可能有誰敢來打我們的主意。」   術奇本來一臉焦急,聽了雪槐的話,卻是神情一鬆,感歎道:「大將軍胸襟如海,勇略如山,倒是我小心眼了,我大天朝子孫後代若能永保進取之心,人人自強,倒確是不必要怕任何人。」   「會的。」雪槐用力點頭,看向切皮,道:「你們派使團來我大天朝,我們天朝自也可派使團去你瘋牛國,大家可以取長補短。」   切皮點頭,道:「是,我瘋牛國雖遠不如大天朝開化,但也有我們的獨特之處,歡迎大天朝派使團來我國。」   「那就一言為定。」雪槐上前兩步,伸出手去。   切皮不知什麼意思,疑惑的看著雪槐道:「雪將軍,你伸手做什麼,不是說我們不打了嗎?」   雪槐與術奇相視大笑,術奇看了切皮道:「總督大人,今天就讓你先學一招,這叫擊掌為誓。」   「擊掌為誓?」切皮看著雪槐手掌再看看自己手掌,眼中的神情又是驚喜又是雀躍。   「是。」雪槐點頭:「我們天朝人不對什麼神發誓,說定了的事,那便擊掌為誓,一諾千金,永不更改。」   「好極好極。」切皮大力點頭,雙掌互搓,到雪槐面前,卻又把自己手掌在胸前衣襟上擦了兩下,這才伸掌與雪槐相擊。   清脆的擊掌聲裡,兩人相視大笑,就此罷兵,切皮折了兩三萬人,而偷襲雪槐艦隊的水軍因見箭飛兩路夾擊,怕象前次一樣陷到陣中,一擊即走,到是損折不大,但切皮聽說又是水陸齊敗,心中更是驚服。   大涼王隨即拿了周量,雪槐大軍休息一夜,第二日正式殺向矮子國,這一回,再無任何擔心,大涼王也盡起水軍跟隨。   艦隊借風急駛,十餘日間到了矮子國外海。上次回軍與切皮作戰,大黑鯊便留了一支探子在矮子國艦隊左近,這時報上來矮子國艦隊情況,矮子國又增添了數萬水軍,但艦隻因急切間無法建造,沒有增加,整個艦隊由大將軍大嘴梆子統領,集於南港,誓與雪槐艦隊決一死戰,但據捉到的矮子國士兵交代,矮子兵其實人心惶惶,而且不只是矮子國水兵,整個矮子國上下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矮子朝庭中已有議和請降之聲,只是國師縮頭龜二和大嘴梆子堅持死戰。   這日傍黑時分,離矮子國南港已不過半日水程,雪槐命紮住艦隊,與眾首領商議,說了矮子國情況,石敢當大聲叫好,道:「原來小矮子也有怕的時候,好,這消息聽著爽,值得喝一大杯。」   一卦准翻起眼睛看他:「你石大將軍什麼時候用小杯喝過酒了?」   眾將齊笑,石敢當也笑,點頭道:「也是,不過平時雖也是大杯,沒有今日喝得爽。」   「有你更爽的時候。」雪槐笑,看向箭飛,道:「你的西洋艦隊練得怎麼樣了?」   箭飛抱拳:「已經練熟了,只待總舵主下令。」   「好。」雪槐大喜,道:「明日掃滅矮子國水軍,便由你的西洋艦隊為中軍,直衝過去,沖爛矮子國艦隊,然後左右兩軍合圍,徹底掃清殘兵,必要一戰功成,後日大軍上陸,直搗矮子王老巢。」眾將轟然應諾。   雪槐練功到半夜,方要睡覺,忽覺一股靈力掃過,這股靈力冰寒陰冷,十分的邪異。雪槐閃身出艙,梅娘幾個有玄功的都給驚動了,齊出艙來,雪槐已鎖定那股邪異靈力的來處,在艦隊西北方向數十里處,當下看了梅娘幾個道:「該當是矮子國師縮頭龜二,梅姐,請你們幾個鎮守艦隊,我去會他一會。」   梅娘點頭,道:「七弟可帶雷電雙鴉同去,不至落單。」   雪槐搖頭:「縮頭龜二這麼公然以邪力相召,說不定是故意要誘我離開艦隊,所以留雷電雙鴉給你們幫手為最好,至於我自己,梅姐不必擔心。」   梅娘見他一臉自信,便不再相勸,雪槐借遁術直掠向那邪力來處,卻先以劍眼相看,但見數十里外海面上,浮著一個巨大的圓球一樣的東西,不是船,也不是島礁,乍看上去就像個龜背,但雪槐知道那絕不是海龜,要是海龜那也太大了,光這龜背都有十餘丈方圓呢,可到底是什麼雪槐卻也看不出來,他的劍眼可看到水底,整個兒看上去,那東西就是一個圓球,白白的,再打個比方,那就是一個大湯圓。不過湯圓是死的,這東西可是活的。   這大湯圓的背上,有兩個人,一站一坐,坐的那個年齡較大,頭髮披肩垂下,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雪槐一眼掃到他身上,心中卻生出怪異的感覺,這人明明就那麼坐著在那兒,雪槐卻似乎無法準確的把握他所在的位置——   「這人必是縮頭龜二,邪功果然了得,不過比切皮也強不了多少,怎麼就可以一人之力闖進切皮的總督府又闖出來呢?」雪槐對商昆所說縮頭龜二獨闖切皮總督府的事一直記在心裡,開始只以為縮頭龜二功力遠在他之上,現在發現並不是這樣,一時大是疑惑,他卻不知,縮頭龜二當日是以言辭激得切皮和他單打獨鬥,先打傷了切皮然後才闖出來,憑的是詭計,可不是實力真正超人一頭。   再看縮頭龜二背後站著的那人,剃著典型的矮子頭,兩邊剃光,就頭頂一溜豬鬃,身材矮瘦,一張臉更是骨頭戳著皮子,找不到半錢肉,眼中的情形,便如一頭餓了三個月又還處在發情期的公狼,幽幽的發著光。縮頭龜二四大弟子,三個死在雪槐手裡,這一個不用說自然是最小的弟子針眼蠍了。   雪槐劍眼一掃,立即驚動了縮頭龜二,霍地眼開眼來,道:「是雪將軍嗎?」說的竟是天朝話。   雪槐晃身過去,也上了那大湯圓的背,觸腳處軟軟和和,倒是十分的舒服。   縮頭龜二站起身來,一躬身:「久仰雪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姿非凡。」   雪槐背手而立,道:「你就是矮子國國師縮頭龜二?」   縮頭龜二見雪槐傲不為禮,呵呵一笑,手一伸,道:「請坐下說話。」   雪槐並不理他,冷眼斜視道:「你半夜以邪功騷擾,有什麼話,那就說吧,不過若是討饒,趁早免開尊口,我此次來,奉大皇帝命,誓要掃平矮子國。」他這話斬釘截鐵,不留半分情面,略略一頓,看了縮頭龜二道:「聽說你任矮子國師後,時時謀劃著要打我天朝主意,現今天兵到此,明日一戰,你有什麼本事,不妨都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我話已盡,若無事,我就告辭了。」   「雪將軍請慢。」縮頭龜二伸手,道:「我請雪將軍來,是想和雪將軍打一個賭。」   「賭什麼?」雪槐冷笑:「賭我不能滅了矮子國嗎?行啊,我和你賭了,你且睜眼看著,看我天兵如何掃平你矮子國。」   「不是。」縮頭龜二搖頭:「將軍提兵至此,即便能滅了我國,自己損傷也必慘重,則又何必,所以我想和將軍賭上一手,我兩個平手相鬥,我若輸給將軍,則我國自動請降,生殺予奪,盡由將軍處置,若將軍輸了給我。」   雪槐來之前便猜到,縮頭龜二半夜以邪功公然騷擾引誘他來,必有圖謀,這時一聽打賭的話,立時猜破縮頭龜二的心機,縮頭龜二是知道敵不過天朝大軍,所以便想和雪槐單打獨鬥,以賭約讓雪槐退兵,但雪槐如何會上他當,不等他話說完,當即一伸手止住了他,道:「好,我和你賭,但要在明日我滅了矮子國後,到時你若不死,我自給你公平一搏的機會,若能從我掌底逃生,我便饒你一命。」   縮頭龜二打的正是這個主意,眼見雪槐不肯上當,老臉一黑,眼中殺機大露,但殺機只是一閃而過,隨又露出笑臉道:「雪將軍不敢跟我賭麼,怕輸?那我勸雪將軍明日這一仗也不要打了,因為將軍心中即已種下了害怕失敗的種子,那就必然會失敗,如其損兵折將後再收手,不如趁早收兵回去。」   雪槐仰天大笑,看了縮頭龜二道:「縮頭龜二,你這種心戰之術在我面前玩不轉的,你終也是矮子國師,就不要玩這種小心眼了吧,還是打點精神,明日垂死掙扎吧。」   縮頭龜二正是想以心戰術在雪槐心中種下必敗的陰影,挫折雪槐的鬥志,不想再次給雪槐看破,又驚又羞又怒,驀地裡仰天長叫一聲:「大王,我已使盡心機,前滅不得天朝,後又退不得雪槐之兵,我再無臉活在世間了。」猛地撥出腰間彎刀,一刀向自己腹中插去。   他這舉動過於突兀,雪槐心中倒是一驚,凝神看去,便在這時,突覺腳底一軟,踩著的那大湯圓陡然往下面陷去,中間下陷,四面的邊緣卻反而翻轉上來,那種情形,就彷彿把湯圓翻了一面,外面的翻到裡面,裡面的卻翻到了外面,雪槐三個一下就被包在了大湯圓裡。   雪槐一驚之下,急運劍眼看出去,這才發現這大湯圓根本不是大湯圓,而是一個極大的水母,現在他和縮頭龜二針眼蠍三個都給包在了這大水母的身子裡面。   這大水母便是上次害雪槐不成反讓雪槐看到了玄天三十六象的桃花水母,桃花水母練成一種異功,身子可以裡外翻轉,縮頭龜二因此讓她以此邪術困住雪槐,縮頭龜二撥刀自殺,便是要吸引雪槐的注意力,雪槐一時失察,果然就上了當。   縮頭龜二一見雪槐被困住,仰天狂笑:「雪槐啊雪槐,任你再精明神武,也要上我的當,天朝內亂,只出了你一個雪槐而已,你的鎮海軍也只是以你為支柱,殺了你,鎮海軍不可能再有鬥志,天朝這塊大肥肉也遲早要吃進我的嘴中。」   一時失察上當,雪槐即驚且怒,但聽了縮頭龜二這話,卻也哈哈大笑起來,道:「區區一個水母,未必困得住我,就算我在這裡面,憑你縮頭龜師徒兩個就能殺得我嗎?」   一直未開口的針眼蠍這時冷笑一聲,道:「雪槐,你很自信,但你太自信了,今日便讓你嘗嘗苦頭。」說話間他兩隻眼珠突地變大,往外鼓突出來,直鼓到眼眶外,每個眼珠子都鼓得有拳頭大小,猛地裡一爆,眼珠子裂開,裡面有東西飛出來,雪槐細一看,竟是兩頭蠍子,這兩頭蠍子全身赤紅,見風即長,直長到一兩尺長短,且身上都生有肉翅,這時翅膀一張,張牙舞爪便向雪槐撲來。   原來針眼蠍得名,便是因他以邪功將蠍子養在眼睛裡之故,針眼蠍晝吸日精,夜采月華,將兩隻蠍子練得邪異無畢,不但體若精鋼,刀劍難傷,更兼絕毒無比,一般人不說給它的蠍尾扎中,便給它在身上爬一下,也是眨眼即死,無藥可治。   那兩頭蠍子一飛過來,縮頭龜二同時動手,身子往前一跨,一刀斬下,刀未至,奇異的氣流撕破空氣,怪聲早起,最奇怪的,是他刀明明從正面來,雪槐卻感覺背後有冷風襲來。   雪槐不知道,這是縮頭龜二練成的獨門刀法陰風斬,詭異歹毒,最絕處是可以分出一縷刀氣繞到敵手身後,敵人與他正面放對,還得時時留心背後的刀氣,心神無法凝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若對身後的刀氣不管不顧,則他刀氣立時便由虛化實,同樣可以傷人,縮頭龜二將此刀法取名陰風斬,陰字開頭,正如放了一個陰魂在敵人背後一般,十分陰毒。   雪槐凝神察敵,展開飛雲掌,見招拆招,三人兩蠍,斗做一團。   縮頭龜二功力雖較之雪槐略遜,但相去不遠,加上針眼蠍便還要強上一分半分,再加上兩頭惡蠍,自是大佔贏面,那兩隻蠍子雖給雪槐掌風逼得不能近身,但雪槐試了兩次,在縮頭龜二師徒的牽制下,光憑空手卻還震不死這兩頭蠍子。   「若我有天眼神劍在手,不但可一劍斬了這兩頭惡蠍,更可將這水母一破兩半。」雪槐心中閃念,凝神思索破敵之法,卻是苦思無計,若沒有縮頭龜二的牽制,桃花水母區區邪功是困不住他的,但有縮頭龜二在邊上,卻無法凝力對付桃花水母。   縮頭龜二師徒兩人兩蠍圍著雪槐,但雪槐飛雲掌本是以防守見長,百餘招下來,仍是有攻有守,穩如山嶽,縮頭龜二心中驚怒,狂聲怒吼,更催邪功,針眼蠍也是不絕嘶吼,催動兩頭惡蠍不絕猛撲。   雪槐眼見壓力越重,雖一時半會不致落敗,但困在水母身子裡,天星遁魔靈變的長處發揮不出來,無法將敵人分開個個擊破,便終有落敗之時,苦思之中,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想到了那日陷身二柱子乾坤一氣袋中,骷碌鬼王長身撐破袋子的事,心中喜叫:「有了,依樣葫蘆,再把這水母也撐破就是。」   其實雪槐只須喚出骷碌鬼王幫手,立即便可反敗為勝,骷碌鬼王功力已近一流之境,對付針眼蠍足足有餘,且他身子純是一股陰氣凝結而成,針眼蠍那兩頭蠍子拿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若出來,立可將針眼蠍連人帶蠍一齊接過,雪槐獨鬥縮頭龜二,穩勝。   當日在巨犀,雪槐喚出骷碌鬼王迎戰紅狼,敬擎天在城頭上說了一句:「竟然勾結上了骷碌鬼王,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這句話在雪槐心中埋下了巨大的陰影,因此這一年多以來,不論遇到多大的挫折,雪槐都很少要骷碌鬼王幫手,即便在後來骷碌鬼王因怕了天眼神劍請為劍奴之後,除了骷碌鬼王自己請命,雪槐仍是很少叫他,很多時候,雪槐腦子裡根本就沒有骷碌鬼王存在,所以這會兒才要想上半天才會想到還有骷碌鬼王可用。敬擎天對他的影響,實在已深入到骨頭深處。   雪槐正要喚出骷碌鬼王,奇變突生,他們在桃花水母身子裡打鬥,本來穩穩當當,但突然間桃花水母的身子卻劇烈搖動起來,一時間無論是雪槐還是縮頭龜二師徒都有些立足不穩,雪槐先以為是縮頭龜二又施詭計,但看縮頭龜二眼中也有訝異之色,知道和他無關,當下便運劍眼看出去,這一看,卻是心中狂喜,大叫出聲:「青蓮,月影。」   桃花水母為什麼會劇烈晃動呢,不是桃花水母自己在搞鬼,而是有一隻大烏龜,正用巨嘴叼著她身子,不停的左右擺動。這隻大烏龜不是海龜,而是一隻金背山龜,體形之大,尤在桃花水母的本體原形之上,在這隻金背大烏龜的背上,開著一朵青蓮花,狐女站在青蓮花中,她穿著一襲白色的裙衫,海風吹拂,白衣如雪,她本清麗,這時更是有若仙子,只是俏臉上滿是擔心,眼睛緊盯著桃花水母,似乎要把桃花水母的身子看穿。   狐女的手裡還托著一朵小小的青蓮花,同樣綻開著,蓮盤上一滴水珠,晶瑩清澈,碧青蓮盤膝坐在裡面,身子卻往前頃著,也是一臉緊張的看著桃花水母。   雪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兩個心愛的女人會突然在這裡出現,而就在他的喜叫聲中,桃花水母再受不了大金龜的撕咬,身子一顫,又把身子來了個裡外大翻轉,將雪槐縮頭龜二幾個一齊吐了出來,同時間身子猛地一扭,終於從大金龜口中掙脫出來,沒命的逃了開去。   雪槐一個跟斗翻身出來,喜叫一聲:「月影,青蓮。」無暇顧及縮頭龜二,飛身向狐女身邊掠去,偏偏那兩頭惡蠍卻不識趣,竟嘶叫著掠尾追來。   眼見雪槐無事,狐女也是喜極大叫:「槐哥。」一眼看到兩隻蠍子追趕雪槐,可就惱了,眼放銳光,厲叱一聲:「孽畜大膽。」右手一揚,靈蛇珠打出,速度太快,看不清珠影,只見一道青光,閃電般迎上前面那頭蠍子,一下打得稀碎,再一下,又把後面那頭蠍子也打了個四分五裂。   靈蛇珠本就是靈蛇的內丹,靈蛇雖還未修成靈體,但內丹中蘊含的巨力卻已是極其驚人,當日狐女借靈蛇珠之力便已可與獨角海鬼相鬥,入青蓮觀後,荷葉道人自不會將靈蛇珠浪費,便以靈蛇珠為體,秘傳狐女「霹靂珠」秘法,作為狐女的防身利器,此時牛刀小試,果然大見鋒銳。   雪槐見狐女打出靈蛇珠,也轉頭看去,眼見那兩頭惡蠍在靈蛇珠下粉身碎骨,不由大讚,想:「荷葉真人果然道法通玄,月影拜師的時間也不長,竟就練出了如此驚人的玄功,真個可喜。」   他高興,針眼蠍可就是痛徹心肺,厲叫一聲:「我跟你拼了。」便要撲過來拚命,縮頭龜二卻知情勢不妙,在桃花水母身體內一場鬥,他已知雪槐功力在他之上,此時不但脫困而出,又增幫手,如何還能鬥下去,急叫一聲:「快退。」當先後退,但針眼蠍性子卻極為悍勇,加之一生修為大多在兩頭蠍子上,打死了他蠍子,可說是真個打傷了心,腦子裡只想要與狐女拚命,哪肯聽縮頭龜二的,仍是捨命撲來,蠍子一死,他兩隻眼眶裡便不絕有血流出,悍惡之中本就臉形扭曲,再加上滿臉鮮血,更顯恐怖。不過他這樣子只好嚇那膽小的,雪槐一眼看見,可就只覺噁心,心中一怒,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猛迎上去,他身法實在太快,針眼蠍竟是來不及反應,胸口中掌,一個身子給打得直飛出數十丈開外。   縮頭龜二四大弟子,都死在雪槐手裡,這時扭頭看見,嘶聲狂叫,卻是不敢回頭,邊叫邊跑,那情形,便如一頭給人打了一棍子的惡狗,一邊痛叫一邊逃跑。   他那情形過於滑稽,雪槐忍不住哈哈大笑,轉身掠回龜背之上,驚喜的看向狐女,再看龜淚中的碧青蓮,叫道:「月影,青蓮,你兩個怎麼來了。」——   狐女給他看著,俏臉飛霞,但心中愛戀難禁,雖害羞,卻仍是勇敢的迎著雪槐目光,只是不敢更進一步的親近,青蓮花中的碧青蓮卻是無所顧忌,但身受封印之力,不能從龜淚中出來,一臉情急,卻忽地想到一個主意,叫道:「金龜大叔,你快施法,把你的眼淚放大。」身下的大金龜伸了伸脖子,口中「哈」的一聲,那滴珠淚竟真個脹大起來,變成環抱約有丈許的一滴大水珠,龜淚長,托著龜淚的青蓮花也跟著長,狐女到是沒法托著了,就讓大金龜背著,碧青蓮急叫道:「槐哥,月姐,你兩個都進來,槐哥,進來了我跟你說。」   雪槐也實在急著想把她抱在懷裡,但看著龜淚那似乎觸手便會破碎的水膜,有些擔心的道:「怎麼進來啊,不會破掉吧,那時傷了你可就。」   他話沒說完,可就惱了下面的大金龜,出聲道:「槐小子,休要小看了我大金龜,你只管鑽進去就是,任你們在裡面怎麼親熱,哪怕翻天覆地,我一滴老淚也保證絕不會破。」   他這一說,雪槐三個三目對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更是情熱如火。   雪槐看向狐女道:「那我們就進去。」伸手拉著狐女玉手,閃身進了龜淚,碧青蓮在裡面一捏訣,托著龜淚的青蓮花一下子合了攏來,碧青蓮隨即猛撲到雪槐懷裡,死死的抱住了,口中不絕的叫:「槐哥,槐哥。」一個身子在雪槐懷裡拚命的擠,火熱的唇一找到雪槐的唇,便再不肯鬆開。   狐女某些地方和碧青蓮相同,愛一個人,便以整個生命愛著,生為他生,死為他死,但某些地方卻又和碧青蓮絕不相同,拘謹,矜持,感情總是含而不露,而對碧青蓮來說,愛就是愛,和自己心愛的人親熱,理所當然,天也管不著,人也管不著,不必要害羞,更完全不必要藏著掖著,所以這會兒她根本不管邊上是不是還有狐女在看著,情熱如火,就是要和雪槐親熱,而狐女就只是邊上看著,一張臉卻也紅得像是有火燒一樣,身子更是不自禁的發軟。   當日雪槐大破一氣三摧四陣,荷葉道人雖未允婚,但從此再不反對碧青蓮的選擇,得到師父默許,碧青蓮再無顧忌,早在傍龍城裡便已和雪槐有了肌膚之親,這時情火熊熊燃燒,只恨不得立時與雪槐融為一體,但她雖情熱如火,終不是個自私之人,於萬難克制中卻決然抓住了雪槐無所不到的大手,掙開唇,喘息著叫道:「槐哥,慢一點,這不公平。」   雪槐也早是激情慾炸,頭腦大是迷糊,聽到她這話一愣,道:「什麼?」   「對月姐不公平。」碧青蓮向一邊的狐女一指,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冷靈霜自然也不用說,但月姐卻不是,她愛你之深,並不下於我和冷靈霜,卻沒能得到你的愛,這太不公平了。」   她這一說,雪槐明白了,心中大感歉意,看向狐女,狐女急道:「沒有,沒有不公平,你們親熱就好了,我。」   她話沒說完,碧青蓮就叫了起來:「月姐,為什麼這時候你還會害羞?又不是和別的人親熱,是和你最親最愛的人,這是天地間最美好最聖潔也是最自然的事情,絕沒有什麼好害羞的。」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狐女一張臉更是脹得紅如火燒,身子幾乎站都站不穩,雪槐伸手,輕輕攬住了狐女腰肢,狐女身子一震,抬頭看向雪槐。   雪槐深深的看著她,看著這個苦戀自己卻始終未曾得到安慰的女子,心中越發抱歉,柔聲道:「月影,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好,但我保證,以後我會好好補償於你,你已是我最心愛的人,生生死死,我們永在一起。」   「槐哥。」狐女癡心苦戀,到這一日才聽到雪槐暖心的話,情淚噴湧而出,撲到雪槐懷裡,叫道:「槐哥,能得到你的愛,是月影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能擁有你們,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雪槐托起狐女的下巴,看著她紅艷如花的俏臉,激情再不可抑制,俯嘴下去,吻住了她火熱的紅唇。狐女先還有些害羞,無論碧青蓮怎麼說,要她像碧青蓮一樣,她都是絕對做不到的,但愛情就像一把火,可以燒化一切,在雪槐的激情燃燒下,她終於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邊激情如火,而在矮子國的王宮裡,卻是一片愁雲慘霧,縮頭龜二剛回來,臉上仍是驚怒未定,他對面上首,矮子王跪坐著,他四十來歲年紀,因為酒色過度,兩眼下各有一個很大的眼袋,因此看上去便要比真實年齡顯得要老些,這時雙眉緊鎖,一臉的憂愁驚怕。   矮子王下首還坐著一個武將打扮的人,這便是矮子國大將軍兼水軍統帥大嘴梆子,他也是四十來歲年紀,身材較一般的矮子國人要高大,一臉絡緦鬍子,一直牽連到胸口,手臂上也儘是黑毛,最怪的是每個手指的關節上都生著一撮黑毛。大嘴梆子不是皇族,卻是矮子國最有實權的武將,生性極其悍勇,論玄功之強,尤在已死的號稱皇族第一高手的歪脖梨秀之上。他本是陸軍都統,歪脖梨秀一死,水軍便也受他節制。   縮頭龜二自然已經說了今夜與雪槐交手的事,宮中的愁雲慘霧便是由他帶來,這時大嘴梆子看一眼縮頭龜二又看一眼矮子王,眼見兩人都不說話,騰地站了起來,叫道:「一人之勇,在千軍萬馬的大戰場上並沒有大用,我絕不相信天朝的水師會有多大的戰鬥力,當日歪脖梨秀全軍覆滅,回來的士兵說,是因為天朝軍利用狹窄的地形放一種毒氣,並不是天朝軍戰力有多了得,大王放心,明日決戰,我必大敗天朝水師,最終將他們徹底殲滅。」說著一躬身,出了皇宮。   矮子王看著大嘴梆子氣昂昂的背影,眉頭少舒,看向縮頭龜二道:「大嘴梆子將軍倒是信心十足,國師真的肯定他不能取勝嗎?」   縮頭龜二不答他話,卻仰首向天,好一會兒才微微搖頭道:「沒有可能,雪槐實是天朝不世出的絕代神將,他在天朝就是縱橫無敵,甚至一手教出他的義父也敗在他手裡,千年來,我國屢犯天朝,雖未能深入天朝腹地,天朝對我國卻也是畏之如虎,見我們去了,除了逃,再無辦法,但這一次豬尾紅繩五萬陸軍,歪脖梨秀二十萬水軍,都是我國精銳之師啊,卻全都敗在他手裡,而且都是全軍覆滅,再說瘋牛國,瘋牛人牛高馬大,切皮狂妄精明,素不服人,但水陸兩戰,卻輸得心服口服。」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道:「我先前以為雪槐或許只是一直走運,因此以靈力探視雪槐軍營,所見之軍士,人人氣宇昂揚,心志堅不可搖,只一眼我就知道我猜錯了,這是一支百戰無敵的雄師,這樣的一支軍隊加上雪槐這樣的統帥,我實在想不出大嘴梆子能打敗他們的理由,我可以肯定的說,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   「那我們怎麼辦?」矮子王看著縮頭龜二,幾乎是要哭出來:「我們真的要亡國了嗎?」——   縮頭龜二回眼看著矮子王驚慌失措的臉,心中暗歎。矮子王是縮頭龜二看著長大並一手扶上王位的,在矮子王身上,縮頭龜二實是花了無數的心血,希望培養出一位英明神武的英主明王,東掠天朝,西擊瘋牛,成就矮子國歷代先王的夢想,然而矮子王卻像一泡糊不上牆的稀牛屎,除了玩女人,再無一樣長處,就是玩女人,縮頭龜二也知道矮子王現在全靠春藥,否則根本不行。   仰首向天,縮頭龜二在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暗叫:「但不論怎麼樣,我得幫他撐下去,矮子國不能亡國滅種啊。」想到這裡,終於下定決心,看向矮子王,道:「大王,請坐好。」   矮子王本來就像一根給抽了骨頭的蛇,整個人軟軟的歪著,聽了縮頭龜二的話,勉強直起身子,卻仍是歪歪斜斜,縮頭龜二再次暗歎,不想再糾正他,俯身拜倒,道:「老臣謀劃一世,不但未能滅了天朝,反而招致了天朝的巨大報復,老臣無能啊,實是羞慚無地,也再不配擔此國師之任,今夜便與大王拜別,但願渡過這一劫後,大王更選賢能,終能完成歷代先王的夢想,滅了天朝,將天朝富饒廣大的國土盡納入我矮子國屬中。」   一聽這話,矮子王魂飛魄散,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軟作一堆,哭叫道:「國師,你在說什麼呀,難道這個時候你要離我而去嗎?你要去哪裡,至少帶上我啊。」   「你是一國君王,難道要棄國而去嗎?」縮頭龜二差一點就要直聲斥責,但看著矮子王眼淚鼻涕直流的臉,終是忍住了,搖頭道:「我不是要離開,而是要去找巨須王,想辦法進入巨須王的身體,借他的身子來護衛我矮子國。」   「巨須王。」矮子王先一下沒明白,但隨即就驚呼起來:「巨須,國師,你要進入巨須的身體?」   巨須是一種來自碧浪海的海怪,頭如圓球,身上長著八條觸鬚,最大的巨須,身子比人類的巨艦還要大,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八條觸鬚,每一條都有近百丈長,最粗的地方三個人也合抱不過來。巨須以鯨魚為食,鯨魚雖也是深海一霸,但只要給巨須的觸鬚裹上,便再不能逃脫,只能乖乖的做巨須的點心,至於人類的船隻,一旦碰上巨須,那絕對是船毀人亡,矮子國四面傍海,多受其害,矮子王自也知道巨須的可怕,所以失聲驚呼。   縮頭龜二口中所說的巨須王,是已修成靈性的巨須,只是始終未能修成靈體,擺脫不了巨大的身子,不能暢遊天地之間。矮子國漁民多受巨須之害,縮頭龜二曾找到巨須王想一舉滅之,一場惡鬥,縮頭龜二使盡解數,終是奈何不了巨須王,對巨須王那八條大觸鬚的巨大威力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時百無一計,便想到了一個以身喂虎的苦肉計,將自己的身體送給巨須王吃了,他另有邪功,身毀形滅之下仍可保著一點靈光不滅,進入巨須王身體後,便以這一點靈光控制巨須王的真元內丹,這樣一來,等於他就成了巨須王,然後便可借巨須王那威力巨大的八條觸鬚來對付雪槐艦隊。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縮頭龜看著矮子王,道:「大王不必傷感,老臣去後,但盼大王能振作起來,重振我矮子國。」說到這裡,他也是言辭哽咽,再拜一拜,閃身出宮。   「國師。」矮子王軟倒在地,似乎一瞬間全身的骨頭都化了,想動一個手指頭也做不到。   這夜有月,清明的月光從青蓮花的花辨中透過來,照得整個龜淚裡青瑩瑩的一片,雪槐三個彷彿就置身於一塊青玉之中。   雪槐暢快的長吁了一口氣,道:「用青蓮花做我們的洞房,還真是獨特呢。」   心滿意足的兩女卻都有些慵懶,狐女乖乖的縮在雪槐腋下,碧青蓮卻有些頑皮,枕著雪槐胳臂,將自己的一縷頭髮在雪槐強壯的胸脯上掃來掃去。   雪槐又吁了一口氣,突地想起一事,道:「對了,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怎麼突然就來了呢?」   「什麼叫我們突然就來了。」碧青蓮撐起身子,嬌俏的捏一下雪槐的鼻子,嗔道:「虧我還把千年青蓮子送在了你身體裡,感應就這麼遲鈍,我們一直都跟著你啊。」她這動作有點大,絕美的雙乳便如雪浪般亂晃,雖經過了剛才的荒唐,狐女仍是有些害羞,一眼瞟見,慌忙垂下眼光。   「你們一直跟著我?」雪槐大是驚訝。   「是啊。」碧青蓮點頭:「師父本來讓我們在觀中靜修,說你身上還有一個大劫,我們不能跟著你,你鐵頭敢撞天,我們可沒這般本事,但你這次出海,竟然把天眼神劍留在了天朝,師父得到消息,急了,說天眼神劍靈異非凡,你百劫不死,跟天眼神劍的照看大有關係,沒了天眼神劍,只怕這一次挺不過去,所以就讓金龜大叔托了我和月姐跟著你,好暗中照護。」   「你們即然早就來了,為什麼不現身出來見我啊。」雪槐大叫:「要是早現身出來,這一路上我們三個人在一起,都像今夜一樣,那多好啊。」   「我們是想現身出來。」狐女接口:「師姐每天都念叨,但師父反覆叮囑過,說你身上大劫未過,令我兩姐妹一定只能隱身暗處,一旦現身,只恐受害,所以我們不敢現身。」   「原來我的月姐也不是好人。」碧青蓮要笑不笑的斜瞟著狐女,道:「什麼叫我每天念叼,你不想嗎?卻是哪一個做夢都在喊槐哥的?」——   「啊。」狐女驚羞大叫,抬身舉手要來打碧青蓮,卻給碧青蓮反在她雪乳上抓了一把,頓時又是一聲驚叫,縮回身子,恨得牙癢癢的,卻是再不敢抬起身來,恨聲道:「好啊,你做師姐的欺負師妹,我要去告訴師父。」   碧青蓮咯咯笑:「在師父那裡我是師姐,但在我們雪家你卻是姐姐,可是要多讓著我這小妹妹呢。」   「什麼我們雪家?」狐女伸指去臉上輕括,道:「還沒成親呢,就以雪夫人自居了。」   「是還沒成親,只是哪些人剛才都進過洞房了。」碧青蓮說著大笑逃開。   狐女一張俏臉剛紅得好了些,聽了這話剎時又通紅一片,知道說不過她,只得將頭鑽到雪槐腋下,道:「不跟你說了。」   雪槐聽著她兩個辨嘴,心中喜樂,想:「論精靈古怪花樣繁多,青蓮與靈霜有得一比,月影內慧於心,但這方面是差得遠了,倒是夕舞是個對手,有時要作起怪來,還真讓人頭痛。」一時回想起少年時夕舞玩過的許多花樣,心間一片溫馨。   雪槐正在出神,碧青蓮突地推他:「好像有人來了。」   雪槐一驚而醒,青蓮花只是半透明,眼晴可看不出去,便運劍眼看出去,卻見是陳子平與奇光散人臭銅錢三個,正向這邊掠來,忙道:「是我三位義兄,可能是見我久不回去,擔心起來,所以來找我,我們快出去見他們。」   狐女忙爬起來穿衣服,卻給碧青蓮一把扯住了,對雪槐道:「槐哥,我們還是隱在暗中吧,你回去好了,明日打完了仗,夜間再來陪我們。」說著卻又向狐女頑皮的一笑,道:「好師妹,怎麼樣,還是師姐對師父的話記得牢吧。」   「算你乖好了。」狐女捏一下她俏巧的小鼻子,卻一把扯過自己衣服,慌忙的穿了起來,碧青蓮見她仍以側背對著雪槐,不免大笑,狐女恨得牙癢癢的,一穿好衣服,猛一下按住碧青蓮,便去她雪白的屁股上拍了兩板,碧青蓮尖叫:「槐哥救命啊,打死人了。」   狐女咬牙道:「叫槐哥也沒用,即然在家裡我是老大,這就是家法。」   雪槐呵呵笑:「族長發威,果然有兩分煞氣。」   碧青蓮笑著討饒:「族長大人,饒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知錯了。」卻忽地裡腳一勾,狐女一跤摔倒,兩姐妹頓時鬧作一團。   雪槐含笑看著她們嬉鬧,道:「我先出去,明夜再來陪你們,自己小心。」   見他要走,碧青蓮兩個不鬧了,狐女點頭道:「你放心去,我們不要你擔心,其它的不說,有金龜大叔在,一般的邪怪根本近不了身。」   碧青蓮也道:「是,金龜大叔功力很深厚的,而且我們只在你左近,不會離太遠的。」   雪槐點頭,去兩女臉上各親一下,當即晃身出來。他一出來,青蓮花立即變小,大金龜往水裡一沉,打個水花不見。   陳子平幾個一路搜過來,雪槐迎上去,臭銅錢當先看見,歡叫道:「七弟在這裡。」四個人會著,果然是梅娘見雪槐久不回來,擔心起來請陳子平幾個出來找,雪槐心中即感激又欠疚,他摟著心愛的女人風流快活,倒叫梅娘幾個擔心,卻又不好解釋得,只得抱歉道:「讓幾位義兄擔心了。」   臭銅錢幾個一齊搖頭,陳子平道:「七弟這是說什麼話來?對了,你碰著那縮頭烏龜了嗎?」   「碰著了。」雪槐點頭:「交了手,給我打跑了,但他的徒弟卻給我打死了。」   「七弟好手段。」陳子平幾個齊聲喝彩。   回到艦上,梅娘幾個迎上來,鐵流兒叫道:「我早說七弟不會有事的了,怎麼樣,我神機妙算吧?」   「好個神機妙算掐指如神。」臭銅錢冷笑,斜眼看他:「那你倒算一算,現在我是想起左腳踢你右邊屁股呢,還是想起右腳踢你左邊屁股?」   鐵流兒看他雙腳,搖頭:「這不公平,我若說你想起左腳,你卻偏出右腳,那還不是我倒霉。」   「我來作中。」陳子平挺身叫,對臭銅錢道:「你到我耳邊,先悄悄告訴我,是對是錯,我絕不偏心。」   「好。」臭銅錢湊到陳子平耳邊,悄聲說了。   「你們兩個素來是一邊,我不幹,要賭就換個人。」鐵流兒搖頭。   「那你想換誰?」臭銅錢瞪眼叫:「六妹好不好?」   「好了,別玩了。」梅娘搖頭:「天都快亮了呢,明天還要大戰。」   「大戰之前,剛好熱熱腳。」臭銅錢卻是興高采烈,不肯罷手,看了鐵流兒道:「你隨便指個人,只要你猜對了,從此大夥兒都服你呢。」   「那我請李伶兒作中。」鐵流兒向李伶兒一指:「他還公正點兒。」   「好。」臭銅錢當下湊到李伶兒耳邊,悄悄說了。李伶兒面上不帶半點表情,看向鐵流兒,拉長唱腔道:「你且說來。」   「左腳,不,右腳。」鐵流兒向臭銅錢右腳一指:「他慣常就愛用右腳踢我左邊屁股。」   「錯了錯了。」臭銅錢大笑:「乖乖的,把屁股伸過來吧。」   「你說了不算,李伶兒,我猜對了是不是?」鐵流鐵眼巴巴看著李伶兒,又討好道:「李伶兒,我知道你是好人的,你一定要說實話。」   「我當然是好人,但你卻是笨蛋。」李伶兒唱:「你先就上了他的當,什麼左腳踢右屁股右腳踢左屁股,他跟我說的是雙飛腳同時踢你兩邊屁股。」   「這是使奸。」鐵流兒氣急敗壞:「我不幹。」撥腳就跑。   「賭輸了想賴,沒那麼容易。」臭銅錢一路追去。   「這些傢伙。」梅娘對雪槐搖頭,道:「怎麼樣,你和那縮頭龜二交手了?」   「是。」雪槐點頭:「我打跑了他,還殺了他一個徒弟。」   梅娘看著他眼睛,卻忽地微笑起來,道:「七弟,你這一趟好像不止是跟縮頭龜二打了一架吧?」   看她笑得曖昧,雪槐一張臉頓時就紅了,叫道:「梅姐,你說什麼呀?」   「還不承認,看你脖子上的口紅印。」梅娘微笑搖頭:「你們男人啊,就是粗心,風流過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先前親熱過後,狐女也替雪槐收拾了一下,但後來又給碧青蓮印了一個,口紅剛好又擦得淡了,加之碧青蓮在這方面又是個不大在乎的人,便沒擦去,卻給梅娘一眼看到了。   雪槐大是不好意思,只得低聲道:「是青蓮和月影來了,但她們不想現身,梅姐別說出去。我先回房。」一溜煙回自己房中收拾,梅娘看見了好說,若明天戰前發令,眾將都看著他一臉口紅印,那就要了命了。   看著他狼狽逃去的背影,梅娘咯咯而笑,但笑了一回,一點惆悵卻悄悄掩上心頭。這時鐵流兒幾個剛好一追一逃過來,繞著她打轉,梅娘忽地裡惱怒上心,頓足道:「不要鬧了。」這一叫,眼淚卻出來了,捂了臉,跑回自己房中。見她突然哭了起來,臭銅錢幾個不鬧了,你眼望我眼,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好追上去問得,一時都呆了。   次日一早,飽餐戰飯,艦隊出發,直指矮子國,石敢當興奮得握著鋼叉的手直發抖,口中喃喃叫道:「終於要開始了,終於要開始了。」   眾將也大抵和他一樣,千年有事帝國東,這口氣,憋得實在是太久了。一卦准肩頭的阿黃似乎也感染了這種興奮,在一卦肩頭跳上跳下,吱吱亂叫。   哨探稟報,矮子國艦隊已然出現,正疾駛而來,雪槐劍眼看去,但見矮子國艦隊百餘艘巨艦一字排開,每張帆都吃飽了風,直衝過來,倒也有兩分氣勢。以巨艦打頭,顯然是想一舉衝亂雪槐陣形。   「困獸之鬥,垂死掙扎,這倒也是好事。」雪槐冷笑一聲,發出旗號。箭飛的西洋艦本是藏在其它巨艦的後面,這時打頭的巨艦往兩邊一分,箭飛的百餘艘西洋巨艦利箭般射出,只一眨眼便迎上矮子國艦隊,艦首尖利的長角直戳入矮子國巨艦艦身,將矮子國巨艦象穿魚片一般穿了起來。   大嘴梆子自恃悍勇,想一鼓作氣一舉衝垮雪槐艦隊,卻沒想到雪槐艦隊中暗藏有繳獲來的西洋艦,待發覺不妙想變陣已是來不及,眼見一撞之下,自己的巨艦盡竭被西洋艦的尖角戳穿,穿在西洋艦的尖角上,進不得退不能,驚怒交集,嘶聲狂叫:「大家同歸於盡吧。」飛身掠起,便向箭飛艦隊中撲來。   雪槐知道矮子國此戰必頃全國之力拚死掙扎,內中必有玄功高手,所以請梅娘六個一齊出手,專門對付矮子國中的高手,同時讓雷電雙鴉跟著箭飛的前軍,自己則坐鎮中軍,專等縮頭龜二。這時大嘴梆子撲向箭飛前軍,立馬給雷電雙鴉發覺,電鴉厲叫一聲:「我來收拾這小矮子。」飛身迎上,電劍對大嘴梆子彎刀,「錚」的一下硬撞,身子各往後一翻,電鴉大叫一聲:「過癮,過癮,再來。」翻身再撲上去,與大嘴梆子狠鬥起來。   大嘴梆子功力與電鴉相差不多,彎刀招法也是十分歹毒詭奇,倒還真是電鴉對手,但他撐得住,手下艦隊卻撐不住,矮子兵先前給他鼓起心中余勇,但給箭飛的西洋艦意料之外的一穿,艦戳破了,膽也戳破了,加之雪槐左右兩軍齊圍上來,四處喊殺聲如雷,更是手發軟腳發麻,再無鬥志,可給雪槐艦隊四面圍著,想跑也跑不掉,一時哭爹叫娘,只恨天無路,可憐海無門,不多時海水便被血水盡數染紅。   電鴉眼見已軍大勝,自己卻久鬥大嘴梆子不下,惱了,猛地伸拳去鼻子上狠捶一捶,哼的一聲,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五百電鴉兵狂捲向大嘴梆子,大嘴梆子不防他有此道術,慌忙招架,手忙腳亂之中,電鴉一劍飛出,急斬過來,大嘴梆子避無可避,急切間以左臂一擋,血光飛濺中,左臂齊肩斬下,大叫一聲,彎刀狂舞,盪開群鴉兵器,化陣黑霧而去,電鴉追之不及,只好作罷。   大嘴梆子受傷逃走,矮子兵更無鬥志,死的死降的降跳的跳海,給鎮海軍盡數掃蕩乾淨,到午後,戰事終於平息,矮子國最後一支水軍灰飛煙滅。   打掃戰場,雪槐命將投降的萬餘矮子兵集於十數條戰船上,將其餘的矮子船不論破的好的,盡作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眼見烈焰騰空,妙姑眼中落下淚來,伏在石敢當肩頭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矮子船來犯我東海了。」   「燒了船不算。」石敢當搖頭:「呆會我們殺上岸去,徹底滅了矮子種,我天朝海韁才真的清平了。」   眾將和石敢當一個想法,都想趁勝殺上岸去,直搗矮子王都,但雪槐對縮頭龜二的不曾現身始終心懷疑慮,下令先紮住艦隊,眾軍殺了半日,大多疲倦,且休息一夜,明日上岸也是不遲。   雪槐與梅娘幾個商議,說起縮頭龜二不曾現身的事,梅娘幾個也多有猜疑,陳子平道:「這縮頭龜不會真的成了縮頭龜,眼見情勢不妙,一個人偷偷溜了吧?」   「不至於。」梅娘搖頭:「縮頭龜二也算得一代宗師,且是矮子國國師的身份,一個人撒腳開溜是不可能的,他不現身,必另有詭計,否則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聽任矮子國最後一支水軍灰飛煙滅而不施助力的。」   雪槐點頭:「我也正是猜他另有詭謀,所以才先紮住艦隊,讓眾軍歇過氣來,明日再上岸,穩紮穩打,矮子國元氣大傷,我只要不輕敵冒進,憑我軍實力,不論縮頭龜二有什麼詭計,都可一一破去。」梅娘幾個一齊點頭——   第六十三章   天一黑,雪槐便下海與碧青蓮狐女相會,大金龜依舊把龜淚放大,雪槐進去,狐女卻突然不肯跟他進龜淚了,雪槐大是好奇,出來摟了她香肩道:「月影,怎麼了?」看著狐女緋紅的俏臉,越看越愛,忍不住便嗒的親了一口,狐女一張臉越發通紅,眼中卻是喜悅無限。   「好好好。」碧青蓮在裡面擊掌大笑,道:「槐哥,新娘子不肯進洞房,你就抱她進來好了。」   雪槐果然就伸手來抱狐女,狐女卻扭身道:「不,我不要進去。」   雪槐越發奇了,道:「為什麼?」想了一想,明白了,笑道:「是不是因為青蓮在邊上看著你害羞,可昨晚上都過來了,今夜怎麼又。」   「啊呀,不要說了。」他話沒說完,狐女便伸手摀住了他嘴,小手兒熱得像有火燒,低聲叫道:「不是這個,是。」   是什麼卻又不肯說了,雪槐又好笑又好奇,狐女若這個也不怕,還怕什麼,看向碧青蓮,道:「一定是你又欺負你月姐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碧青蓮咯咯嬌笑,要笑不笑的看著狐女,道:「我的乖師妹好月姐,要不要我說?」   「你敢說。」狐女頓足:「你要說我一定撕你的嘴。」   「槐哥你看,你的月影這麼凶,我敢欺負她嗎?」碧青蓮笑,道:「不說也行,你趕快進來,槐哥只抱著你不抱著我,我一吃起醋來,那可是天塌也不管的。」   她這一嚇有效,狐女忙拉了雪槐進去,碧青蓮立時直撲到雪槐懷裡來,死命抱住了,魚水之歡,蓮花輕顫,而青蓮花外,海風輕拂,皎月初升,同樣是無邊勝景。   潮漲潮落,已是月到中天,三個摟著說閒話兒,白日的戰局碧青蓮兩個自然都看到了,說到縮頭龜二不曾現身,也都是頗為疑惑,碧青蓮笑看著狐女道:「說到打仗,咱們月姐可是大家呢,不妨替槐哥參詳參詳,猜猜那縮頭烏龜到底有什麼詭計?」   「就你這小嘴兒能說。」狐女輕捏她嘴唇,凝眉道:「小矮子從豬尾紅蠅歪脖梨秀到大嘴梆子,在槐哥手裡連敗三仗,前後折了四五十萬人,且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可以說,小矮子的底氣已是盡了,縮頭龜二再詭計多端,手中沒有實力,也是無可奈何。」   「就是啊。」碧青蓮點頭:「小矮子的實力我也知道一些,不到一年折了四五十萬兵,可說是真正的傷筋動骨了,縮頭龜二還有什麼實力玩詭計?我猜他是不是昨夜給打怕了,縮在他的龜窩裡不敢露頭呢。」   「不論怎麼說,縮頭龜二也是一代宗師,絕不會這麼稍遇挫折就縮頭的。」狐女搖頭,支起身子看著雪槐,道:「縮頭龜二必有詭謀,只是我們猜不到,要不明日大軍先不上岸,弄清楚縮頭龜二的陰謀再說。」   「小矮子還有十來萬陸軍,我只要不輕敵,縮頭龜二憑著那十來萬人,絕不會是我對手。」雪槐搖頭,眼中滿是自信,眼看狐女仍是眉頭緊鎖,倒笑了,輕撫她肩背道:「好了,那縮頭龜不值得你費心,要是皺壞了我的好月影的秀眉,我可是要心疼的呢。」   狐女從沒聽雪槐說過這樣的話,一時又羞又喜,心中暗叫:「原來他也會說這麼好聽的情話兒。」而碧青蓮卻在另一邊叫:「啊呀,酸死了酸死了。」   狐女大羞,便要去撕她的嘴,雪槐卻猛地想起先前的官司,笑道:「對了,我還沒明白呢,先前月影到底為的什麼不肯進來啊。」   「不要說。」狐女急盯著碧青蓮,碧青蓮笑做一堆,道:「不說也容易,你叫我一聲好姐姐,那就給你保秘。」   「我叫你師姐是該的,但你比我小,讓我叫你姐姐,不怕折了你的小腰兒。」狐女怒哼。   「那你看著辦好了,我數一二三,再不叫我就說了。」碧青蓮得意洋洋,果然伸著纖纖玉指,數起數來,眼見她三字要出口,狐女急了,叫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的姑奶奶好姐姐,可以了吧。」   「果然叫得甜。」碧青蓮點頭,眼珠子一轉,猛地跳起來叫道:「槐哥,快抱著她,我告訴你,昨夜你走後,月姐和我睡,睡到一半突然死命抱著我叫槐哥,還說真的想死你了呢。」   「啊,你這壞蹄子。」狐女大羞,跳起來便要去追碧青蓮,卻給雪槐一把抱住了,掙兩下沒掙脫,捶雪槐道:「你也跟著她欺負我。」嬌嗔間與雪槐眼光一對,身子卻突地一震,雪槐正深深的看著她,眼光裡情深似海,狐女身子一下就軟了,低叫道:「槐哥。」   雪槐不應她,火熱的唇卻湊上來,吻住了她的唇,又是風狂雨驟。   次日一早,眾將齊到雪槐艦上,陳子平先開口道:「七弟,昨夜我幾個上岸走了一遭,見小矮子個個人心慌慌,捉了幾個小矮子來問,說是不但我們這邊要打,瘋牛國也從北港打進來了,矮子國陸軍本還有近十萬殘兵,但聽說兩面來攻,竟在一夜間逃散了,現在的矮子國京師就是一座空城。」   「怪不得不見縮頭龜二。」雪槐恍然大悟:「原來切皮真的從北面揮軍進攻了。」   梅娘點頭,道:「縮頭龜二該是給切皮壓得脫不開身,而不是我們先前想的在玩什麼詭計。」   石敢當叫道:「我們快殺上岸去,別叫切皮先取了矮子國都,到時說來不是我天朝滅了矮子國,反是他瘋牛國滅了矮子國了。」   「這不可能。」商昆在一邊抱拳道:「我們從南港上岸,離矮子國都不過三數日馬程,而北港卻遠得多了,只要我們不拖延,切皮絕不可能比我們快。」   「好。」雪槐揮手:「大軍進港,即刻上岸,直搗矮子國都。」眾將大聲應諾,當即撥錨起航——   泊錨處距南港約三十里左右,艦行十里,雪槐心中忽地生出一種毛骨怵然的感覺,自得天眼神劍以來,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大驚之下,急運劍眼看將出去,艦隊四面並無半點敵蹤,急又往海底看去,頓時大吃一驚,但見一個前所未見的巨怪,圓頭怪眼,體若巨艦,張著八條各長達近百丈的大觸鬚,就攔在艦隊前面。   無論海怪陸怪,雪槐也算是見過些東西了,卻從未見體形如此龐大的怪物,而最叫雪槐吃驚的,是他劍眼一掃過去,立即感應到一股陰寒至極的靈力,竟和那夜縮頭龜二的靈力一模一樣,只是更強大了好些。   「難道這巨怪竟是縮頭龜二的本體原身?」雪槐又驚又疑,知道遲疑不得,急傳將令,艦隊停止前進,四下散開。   海底這巨怪,正是巨須王,縮頭龜二捨身喂虎,將自己送給巨須王吃了,趁巨須王得意之下,一點靈光突入巨須王腦中,苦鬥一日一夜,終於成功的制服了巨須王的本原靈性,趕在雪槐艦隊上岸之前,攔在了前面。   縮頭龜二本是暗暗蟄伏,想在艦隊到他頭頂之後才猛然發威,不想給雪槐劍眼提前發覺,雪槐劍眼一掃,他知道不妙,在海底一聲狂嚎,猛地竄將上來,雪槐雖發現得早,但這麼大一支艦隊想要一下子散開來可不容易,在縮頭龜二御使下,巨須王八條大觸鬚齊伸,但凡給它碰上的,不論戰船巨艦,一卷一拉,立時頃翻,瞬時間便有十餘條巨艦被它扯翻,將士紛紛落水。   「我的娘啊,這是什麼怪物。」鐵流兒鼓眼大叫,梅娘陳子平幾個也是齊聲驚呼,他們也都不識得巨須,倒是黑鯊七這些常在海上打滾的人知道,這時急道:「是巨須,多見於碧浪海,刀箭難傷,只有先避開它。」   「避不開的。」雪槐搖頭:「是縮頭龜二。」眼見艦船在巨須王有若魔臂的觸鬚下紛紛倒翻,雪槐驚怒交集,但看著那八條兩個人合抱也抱不過來的觸鬚,一時卻也是想不到辦法,若有天眼神劍在手,他自信可一劍斬斷一條觸鬚,但普通刀劍他卻可以肯定絕斷不了這些巨大的觸鬚。   「原來那縮頭龜是這東西成精的。」聽雪槐喝出是縮頭龜二,陳子平幾個齊聲驚呼,梅娘急叫:「大家齊心合力滅了他。」將衣服一摟,肚臍眼中「茲」的一下射出兩根錚亮的白絲,一下子纏住了巨須王的一條觸鬚,隨即白絲後收,深深勒進觸鬚中,她這雙絲乃百年苦修而得,非比凡絲,且內蘊神力,這一勒,當真比鋼刀還要鋒銳,奈何巨須王本就修成了真元內丹,再加上縮頭龜二的邪功,更是了得,梅娘這一下不但沒能勒斷巨須觸鬚,自己一個身子反給扯了過去。   臭銅錢幾個齊聲驚呼:「梅娘。」   奇光散人咬牙怒叫:「我就不信這些鬼鬚子斬不斷。」撥出七寶奇光劍,飛身急射過去,斬向扯著梅娘的那條觸鬚,陳子平則躍在半空中,厲喝一聲:「幻影流星傘。」一身十八影,十八把紙傘旋轉如刀,同樣是斬向那條觸鬚,但雪槐卻比他兩個更快,原來雪槐終於找到了一件好兵器,巨艦上重達千斤的鐵錨,眼見梅娘遇險,雪槐一劍斬斷錨鏈,提著十餘丈長的鏈條一舞,將千斤鐵錨如打繩鏢般打了出去,指的也是巨須王這條觸鬚。   其實雪槐幾個都是空著急,梅娘這臍中雙絲乃是奇門異術,靈異非凡,收發隨心,只是先前扯得急了才給巨須王扯了下去,眼見扯不斷巨須觸鬚,當下雙絲急收,收了回來,身子一旋,雙絲猛射向巨須王那雙有似特大號燈籠的怪眼,其勢若箭。   她雙絲回收,雪槐幾個卻仍是去勢不停,雪槐鐵錨搶先擊在巨須王觸鬚上,他這一錨,蘊含了十成天星遁魔的功力,加上鐵錨本身的重量,豈是等閒,將巨須王一條觸鬚打得直飛出去數十丈,污血飛濺,但就是如此巨力,竟仍是未能將巨須王這條觸鬚打斷,要知巨須王本已修成內丹,這種巨怪不成丹則已,一旦成丹,本體蠻力幾至於不可思議,像當日的火靈怪,若不是陳子平以傘撐開火靈怪的嘴從嘴縫下手,根本就傷不了它,這巨須王比火靈怪更又大得多,再加上縮頭龜二邪功的灌注,豈是說著玩的,也只有雪槐用此千斤鐵錨才能將巨須王一條觸鬚打飛,換了其他人其它兵器,能讓巨須王破皮出血,便是很了不起了。   巨須王這條觸鬚給打飛,陳子平奇光散人撲出去的身子便沒了目標,身子急收之間,巨須王另兩條觸鬚卻一左一右急掃過來,觸鬚身軀之大,幾乎可以趕得上他兩個的身高,帶起的巨風吹得兩人後襟齊往後飛,可見這一掃的力量,這若是掃上了,兩人不死也是重傷。   奇光散人大吼一聲:「好孽畜。」身子一躍,閃過觸鬚,反手一劍斬下,他這一劍盡了全力,但一劍斬上去,卻像是斬在一張巨大的干牛皮上,反彈回來的巨力讓他雙臂發麻,差點握不住寶劍,而看巨須王那條觸鬚,斬進去還不到半尺深,血也流得不多,很顯然,他斬進去這半尺,只是這條觸鬚的粗皮,肉都還沒挨著呢,根本無關痛癢。奇光散人眼見巨須王這觸鬚如此粗頑,一時間又驚又怒,他卻不知,一邊的陳子平比他更糟,同樣是一傘削在巨須王觸鬚上,卻給遠遠的反彈出去,奇光散人好歹還削下塊粗皮,他卻連粗皮也沒能削下一塊。   這時巨須王卻驀地發出一聲震天狂吼,原來是梅娘雙絲建功,射在巨須王眼睛上,雖未能射穿眼膜,卻也讓巨須王痛了一下狠的。   奇光散人陳子平兩個傘劍無功驚怒交集,其實雪槐一錨打不斷巨須王觸鬚,也正在發愣呢,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弄斷巨須王這八條大觸鬚啊,突見梅娘雙絲建功,頓時又生出希望,大叫道:「好啊梅姐,就是這樣,你專攻它眼睛,我來打它的頭,不信打不死它。」鐵鏈一舞,帶著千斤鐵錨直砸向巨須王的大圓腦袋。   梅娘應一聲好,雙絲如箭,瞬間就在巨須王怪眼上刺了數十下,巨須王力大身粗,閃躲不便,雖痛得連聲怒吼,卻是一下也躲不開,同時間雪槐鐵錨也如風砸到,他這一下不是直砸,而是以鐵錨的錨尖斜著砸下,這一下厲害,錨尖深深扎進巨須王的大腦袋,污血直射起數丈來高。   眼睛腦袋連遭重創,巨須王終於熬不住了,一聲痛嚎,身子往下一沉,鑽進了水底。   如果巨須王沒有受縮頭龜二控制,這個時候的巨須王會沉進海底永不再出來,但縮頭龜二即在它體內,如何容得它逃跑,立即加強對巨須王神智的控制,終於又逼得巨須王回頭浮上海面,不過這次在縮頭龜二指揮下,巨須王換了戰法,身未出,須先動,八條巨大的觸鬚便如風輪般轉動,激起滔天巨浪,不讓梅娘幾個近身。   這時艦隊已四面散開,只剩雪槐幾個對著巨須王,海面上,但見巨須王八條巨大的觸鬚有似八條蹈海魔龍,不絕翻滾,而雪槐與雷電雙鴉梅娘幾個則各展玄功,在巨須王八條觸鬚間閃躲穿梭,激起的水浪直抵天際,巨須王不絕的嘶吼更讓人心血下沉。   巨須王觸鬚力道雖大,終不夠靈活,雖然時卷時掃時砸時拍,使盡花樣,卻總是沾不到雪槐幾個的身子,但它八須輪轉,梅娘再想要象先前一般近身以雙絲刺它眼睛卻也休想,便是雪槐再想以鐵錨砸它的腦袋也是極難,巨須王神智是受縮頭龜二控制的,防的就是雪槐,它八條觸鬚,有得三條對付梅娘幾個就足夠了,剩下五條用來對付雪槐,五條觸鬚前包後抄左卷右掃,織成一張巨網,雪槐想要近身,淡何容易。當然,如果手裡不提著那條連錨帶鏈將近兩千斤的超級武器,以天星遁魔的速度,輕輕易易就可靠近巨須王,可空手靠過去又有什麼用,難道用掌去拍巨須王的腦袋?飛雲掌雖了得,但用來打巨須王,只怕是搔癢都不夠。   翻翻滾滾,鬥了近半個時辰,誰也奈何不了誰,雖然雪槐幾個在巨須王身上留下了不少傷痕,並不能給巨須王以重創,而巨須王也撈不著雪槐幾個。巨須王粗而蠢笨,但縮頭龜二可不蠢,眼見與雪槐幾個斗佔不到便宜,另生一計,忽地往海底一沉,再不露頭。   「終於把這蠢物打跑,嘿,累出一身臭汗。」臭銅錢抹頭上的汗。   梅娘眼中卻露出疑惑之色,看向雪槐道:「七弟,你不是說這怪物是縮頭龜二的原身嗎?怎肯就這麼跑了?」   雪槐也自疑惑,一直以劍眼盯著巨須王,這時猛地怒叫一聲:「不好,縮頭龜二鬥我們不過,想打艦隊的主意。」急掠過去,梅娘幾個聞聲臉色齊變,一齊追去。   雪槐猜得沒錯,縮頭龜二正是想先摧毀雪槐艦隊,沒了艦隊,光雪槐幾個人,那是滅不了矮子國的,雪槐發覺不妙追來時,縮頭龜二已御使巨須王潛到了最近的艦隊底下,巨大的身子往上一竄,兩條觸鬚伸出,分別搭在一條巨艦身上,一拉,兩艘巨艦立時側翻,士卒紛紛落水。   雪槐剛好追到,狂怒,鐵錨帶起無儔巨力,猛擊向巨須王,巨須王一聲吼,四條觸鬚揚起,織成一張巨網,攔擊雪槐,另一條觸鬚卻又伸向一艘巨艦,這艘巨艦卻恰是雪槐的座艦金龍艦。鐵流兒不會水遁,一直呆在金龍艦上,先前看著雪槐幾個圍著巨須王狠鬥,早已手癢,這時眼見巨須王一條觸鬚送上艦來,大喜叫道:「我的乖乖,也有給我撈著的時候。」扭腰打一個旋子,藉著這一旋之力,雙鉤鉤著伸上艦來的那條觸鬚便往艦上猛扯,心中更自想:「我鉤著這怪物動彈不得,七弟他們就可以打死蛇了,臭銅錢他們打半天,最終還是我鐵流兒立功。」   唉,想是想得美,只是也太不自量力,巨須王那條觸鬚一收,金龍艦大,一側,沒翻,卻把鐵流兒給直拉下海裡去。   「這會兒真個做了海怪點心了。」鐵流兒魂飛魄散,眼見落水,梅娘到了,叫一聲:「五哥休慌。」一閃避過巨須王一條觸鬚,一絲飛出,剛好在鐵流兒挨著水面前捲著了他腰身,絲一抖,往艦上急送。她救了鐵流兒,卻不防巨須王是八條觸鬚,避過一條還有七條呢,另一條觸鬚從她身後急掃而來,這要是掃上了,她小小腰肢還不掃做兩截。   「六妹小心。」陳子平就跟在梅娘身後,驚得毛髮齊炸,閃電般上前,紙傘一張,擋在梅娘前面,怦的一聲巨震,巨須觸鬚掃在陳子平紙傘上,將陳子平連人帶傘打飛出去,傘沒爛,但給打脫了手,飄飄揚揚落向海面,陳子平自己則先一步跌落水裡,而巨須王另一條觸鬚正要跟著砸下。   「三哥。」梅娘驚呼一聲,另一根絲飛出,前電般捲住陳子平腰身,一拖,堪堪避過巨須王砸下的觸鬚,陳子平擋那一傘,全身真氣似乎都給震散了,一時間根本無法回氣行功,若不是梅娘救得及時,給巨須王這一觸鬚砸中,哪還有命。   巨須王身子粗大蠢笨,但八條觸鬚卻真的是極為靈活,一條觸鬚砸向陳子平的同時,另一條觸鬚早從梅娘背後兜過來,其實梅娘是捨命救陳子平,她不救陳子平,陳子平死,她救陳子平,巨須王另一條觸鬚已到她身後,再無法躲避。   「想不到我今天死在這裡。」梅娘腦中閃念,嘴角反掠起一絲微笑:「也好,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我沒辦法嫁你們,你們又都不肯娶妻,我死了,你們也各自成家立室吧。」閉目待死——   雲山六友中,奇光散人排行老大,臭銅錢老二,陳子平老三,李伶兒老四,鐵流兒老五,梅娘當然知道他五個都苦戀自己,但一則怕擇一而嫁會傷了其他四個的心,二則陳子平五個也實在不是梅娘的香閨夢裡人,所以一直就這麼僵著,他們不肯娶,梅娘也不言嫁,然而香閨夢冷,梅娘心中的淒苦,卻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前夜雪槐風流回來給她看破,反讓她哭起來,就是因為這中間的苦處,實在是有苦難言。   「六妹。」臭銅錢幾個最留意的自然就是梅娘,眼見梅娘遇險,無不心膽俱裂,急撲過來,但以他幾個身法,無論如何不能趕在巨須王觸鬚及體前救出梅娘,眼見梅娘即將萬劫不復,臭銅錢幾個心都不跳了,驀地裡眼前一花,梅娘身子突地飄了起來,雙絲上還帶著鐵流兒和陳子平。   原來梅娘遇險,雪槐自然也看見了,他先前使錨與巨須王四條觸鬚惡鬥,這時情急之下,只得扔了鐵錨,展開天星遁魔身法,於萬鈞一發之際趕到,猛發掌推開梅娘,但他雖推開梅娘,自己卻已躲避不及,左掌推開梅娘,右掌便運起全身功力,硬架巨須王這以雷霆萬鈞之勢掃過來的觸鬚。   縮頭龜二大部份心力都放在雪槐身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時眼見雪槐給逼到絕境,心中狂喜,將一身邪功盡數注入巨須王這條觸鬚,與巨須王本力合而為一,齊撞過來。   巨須王蠻力本就遠非人力可比,更何況還加上縮頭龜二邪功,雪槐雖了得,也絕無法硬接得下,掌須相交,雪槐一個身子給掃得急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梅娘於必死之際獲救,又驚又喜,卻突見雪槐給打飛,頓時心膽齊裂,痛叫一聲:「七弟。」雙絲一抖,鬆開鐵流兒兩個,閃電般射向雪槐,要在雪槐落水前救他上來,另一面臭銅錢幾個也是齊聲驚呼,一齊撲來。   縮頭龜二怕的就是雪槐,想要殺的也就是一個雪槐,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如何肯放手,雖然他料到雪槐剛才挨那一下,即便不死也是受創極重,然而只要雪槐還有一口氣,他便絕不會放手,當下八條觸鬚齊揚,七條觸鬚攔著梅娘臭銅錢幾個,另一條觸鬚則閃電般趕到雪槐身下,觸鬚尖端張開,竟如一張血盆巨口般,一下子叼住了雪槐落下的身子。原來巨須的八條觸鬚尖端都有一個吸盤,就如一張嘴巴,一些小的動物只要給它這吸盤吸住便無論如何脫身不得,只有乖乖的作它口中之食。此時雪槐身受重傷,全身真氣幾給打散,人已處在昏迷之中,自然脫不得它吸盤的吸附。   梅娘幾個急怒欲狂,死命猛撲,但實力有限,無法穿越巨須王七條大觸鬚的攔截,眼見巨須王抓著雪槐直向海底沉去,梅娘幾個急得直要吐血,便在這時,海底巨浪一翻,一個巨物直湧上來,一下猛撞在巨須王身上,竟將巨須王撞得打了翻滾,正是大金龜,只不過這時的大金龜身形已加倍變大,與巨須王的身軀相差無幾。大金龜背上,一朵青蓮花綻開,狐女站在蓮花中,一臉惶急驚怒,悲叫:「槐哥。」右手一揚,靈蛇珠打出,正打在巨須王兩眼之間,打得巨須王一聲痛嚎。   先前雪槐幾個與巨須王大戰,碧青蓮兩女自然知道,卻只是在遠處觀戰,並沒想到要插手,巨須王固然身軀巨大一身蠻力,但兩女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巨須王能傷到雪槐,以雪槐的身法,巨須王巨大的觸鬚是不可能有打中他的機會的,卻再想不到變起突然,眼見雪槐受傷被巨須王吸在觸鬚中,兩女急得腦中一片空白,催動大金龜拚命趕過來,碧青蓮無法從龜淚中出來,只有狐女能動手,她這一珠盡了全身之力,「霹靂珠」秘法更激發出靈蛇內丹的全部力量,巨須王雖是蠻頑之物,也是痛疼難當。   但真正給巨須王威脅的是變大了體形的大金龜,便在巨須王的痛嚎中,大金龜一對前爪猛地抓住了巨須王兩條觸鬚,血盆大口張開,便向巨須王圓胖的身子咬去,它這巨嘴張開,上下唇之間,足有十餘丈高下,上下兩對獠牙,每一顆都有丈許長短,鋒利若刀,給海水打濕了,太陽一照,發出耀眼的白光,當真觸目驚心,它這一口若是咬中了,較之雪槐鐵錨的打擊,可又要厲害得多了。   巨須王自然知道厲害,另一條觸鬚伸過來,急打大金龜脖子,龜最靈活的就是個脖子,大金龜反應若電,脖子一縮,猛一口咬住了巨須王打過來的觸鬚,這一口厲害,巨須王長聲慘嚎,死命掙扎,另幾條觸鬚拚命拍打捲纏大金龜,但大金龜有龜殼護著,巨須王巨大的觸鬚枉自在龜背上打得怦怦作響,浪激沖天,卻就是沒法讓大金龜鬆口,三掙兩掙之下,一條大觸鬚竟就給咬斷了,同時間狐女珠子收回,又是一珠打在巨須王頭上,巨須王再撐不住,剩下的七條觸鬚一劃,急往深海逃去,大金龜背了青蓮花,銜尾狂追。它們是往深海去,梅娘幾個便沒法追下去,他們不認識狐女,不過即見了青蓮花,自然就知道是碧青蓮兩女來了,又見了大金龜一口咬斷巨須王觸鬚的威力,雖無法追下去,心中終不是太急。   狐女得荷葉道人調教,靈力大幅成長,但想長時間在水底閉氣卻還是做不到,只有合上青蓮花,她怕碧青蓮急壞了,雖然自己心中也是急得六神無主,還是安慰碧青蓮,道:「師姐你別擔心,槐哥只是負了傷,該不會有事,大金龜一定可以追上去的。」   「我知道。」碧青蓮點頭,道:「我的本體靈根在槐哥體內,槐哥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槐哥受傷很重,但心跳依然很強勁,沒有事的。」她說的是實話,她一點靈根寄在雪槐體內,雪槐身上的一切,沒有丁點兒可以瞞得過她的感應,雪槐在昏去之前及時想到了召喚神劍靈力療傷,所以傷勢雖重,生命並無逝去之象,碧青蓮自然知道。雖然知道雪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碧青蓮心中仍是極度擔心,一張雪白的臉,這時白得更沒有半點血色。   狐女聽說了碧青蓮將千年青蓮子放在了雪槐體內的事,知道碧青蓮說得不假,她先前安慰碧青蓮,這時自己反得了安慰,這時合掌叫道:「無量天尊,千萬保佑槐哥,金龜大叔,加油追啊。」   若真是平手相鬥,巨須王未必就一定會輸給大金龜,大金龜雖有龜殼護體,巨須王觸鬚的拍擊也同樣可以震動它的內俯,挨得多了,一樣受不了,但巨須王神智是受縮頭龜二控制的,縮頭龜二打傷雪槐並抓在了自己手裡,當真興奮到極點,這時惟一想的一件事就是要找個地方將雪槐碎屍萬段,徹底消除雪槐這個心頭大患,又哪有心思驅使巨須王來與大金龜爭高下,所以只是拚命的逃。   別看龜在地面上笨,在水裡可是靈活得很,何況大金龜非比凡龜,乃是得靈之物,因此巨須王雖有七條大觸鬚划水,卻也並不比大金龜快,只是大金龜短時間想追上它卻也是不可能。   其實縮頭龜二要想徹底毀滅雪槐,容易得很,只須將大觸鬚吸著的雪槐塞到巨須王嘴裡,一頓亂嚼便是,這時的雪槐雖在借神劍靈力療傷,但傷勢實在太重,急切間根本無法復原,甚至神智都還未清醒,巨須王若把他往嘴裡塞,他絕對是死路一條。幸運的是,縮頭龜二雖恨不得立時將雪槐碎屍萬段,卻沒有想到這一點,縮頭龜二雖詭計多端,歹毒凶殘,但人終究是人,一個人要對付另一個人,會有很多辦法很多手段,但第一個念頭絕不是要把這個人放到嘴裡吃了,因為人不吃人,沒有這種習慣性的作法,也就不會往這方面去想。當然,如果縮頭龜二這時能冷靜下來,他說不定會想到,但這時的縮頭龜二正處在抓住了雪槐的極度亢奮之中,又給大金龜窮追猛趕,哪還能靜下心來細想?   像大金龜巨須王這種水中靈怪,在水裡游動的速度當真是不可思議,雪槐當日以水遁之術便追不上獨角海鬼,而大金龜巨須王都比獨角海鬼的功力要高,游動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碧青蓮兩個如果不是呆在青蓮花中給大金龜駝在背上,而以遁術來追,休想追得上巨須王,這時大金龜一步不拉的追著巨須王,兩女一點靈光便也死死鎖定巨須王,心中雖急,但靈覺感應得到,便要好過得多,尤其碧青蓮一點蓮心感應到雪槐傷勢不但未見惡化,靈力反而漸漸加強,更是欣喜,在心底暗暗祈禱:「老天爺,千萬開開眼,幫幫我的槐哥,我的槐哥這一年多來多歷波折,吃盡了苦頭,尤其逼不得已與他義父作對,更是心都碎了,他真的沒過幾天好日子啊,現在好不容易我和月姐到他身邊了,為了讓他開心,最害羞的月姐都不怕害羞了,我們真的是盼望他能有一點開心的日子啊,你就放過他吧,求求你了。」心中暗禱,同時把雪槐傷勢有所好轉的事告訴了狐女,狐女也自高興,但心中的焦慮始終無法放下,道:「有什麼辦法,幫金龜大叔一下,追上那怪物。」   「我的道體金蓮玄功又未練成,否則倒可助金龜大叔一臂之力。」碧青蓮皺眉。   兩女正自百思無計,前面突地大亮,碧青蓮兩個又驚又疑,不知是什麼東西,擔心雪槐,急打開青蓮花看過去,卻見遠遠的海中,懸著一顆大珠子,粗若大海碗,金光四射,其光之強,讓人不敢逼視,正攔著巨須王的去路。   碧青蓮兩女不知那珠子是何物,巨須王中的縮頭龜二也自驚疑,但他識見終比碧青蓮兩個要廣,心中霍地想到一物:「這一跑,差不多也到碧浪海了,難道這珠子竟是魔女宮的鎮宮之寶魔龍珠?」他並不敢肯定,而巨須王給那珠子金光一照,心下怯了,不敢直撞過去,便要繞路而行,便在這時,那珠子中忽地鑽出一條龍來,這龍全身金鱗,剛出珠時也不大,但只一瞬間便變得奇大無比,一個龍頭便差不多有巨須王的身子那麼大,巨眼鋼須,吼聲若雷,一隻爪子伸出來,直抓向巨須王的身子。   「真的是魔龍珠。」縮頭龜二驚怒欲狂,而不等他作出反應,巨須王更早已扭身就跑,雖然巨須王的神智是受縮頭龜二控制的,但害怕逃跑是身體的本能,並不需要腦子的指揮,人和動物都一樣,逃跑的時候,總會盡可能的扔掉身上的東西,巨須王自然也不例會,抓著雪槐的觸鬚吸盤往外一吐,清潔溜溜的拚命逃跑,巨須王吸盤吐出雪槐,縮頭龜二自然知道,但巨須王跑得實在太快,七條觸鬚一劃便是數百丈,回頭已晚,再加上縮頭龜二是知道魔龍珠的威力的,魔龍珠裡放出的那條金龍雖是個虛象,但虛象並不是不可以傷人,事實上同樣有著極大的殺傷力,龍爪是虛的,虛的龍爪上帶著的魔龍珠力量卻是實的,縮頭龜二並沒有勇氣強迫巨須王回頭與魔龍珠拚命,所以只有聽任巨須王沒命價逃跑,心中只有暗暗企盼:「可能是闖到了魔女宮附近,魔龍珠現身驅敵,該不會放過雪槐。」又想:「即便魔龍珠因雪槐昏迷沒有威脅而不傷他,但雪槐挨這一下,即便不死,沒得一年半載也絕對無法復原,沒有他,天朝軍不可能再有心思上岸進攻我國。」   巨須王吐出雪槐,那條金龍爪一伸,猛一下抓住雪槐,隨即帶著雪槐縮進了魔龍珠,向前飛掠。   魔龍珠中金龍一現身,碧青蓮也猜到了是魔龍珠,這時眼見魔龍珠抓了雪槐進珠子,又驚又急,哭叫:「槐哥。」狐女也是驚急大叫:「金龜大叔,求求你,快追上去。」   大金龜對魔龍珠中現出的金龍自也害怕,但它是成靈之物,聽了狐女的話,便仍鼓勇前追。   狐女不識魔龍珠,對碧青蓮道:「師姐,這珠子到底是什麼東西,裡面還藏得有龍,它為什麼抓槐哥啊?」   「這珠子十有八九是魔龍珠,它即然現身嚇走了那怪物,怎麼又要抓我的槐哥呢。」碧青蓮也是驚急無主,不知禍福。雪槐雖聽冷靈霜說過他是魔女與天虎之子,但始終認為太過荒謬,生身父母,不好開玩笑,所以一直也沒把冷靈霜的話跟碧青蓮說,若是說過,碧青蓮這會兒便不必這麼著急了。   「但不管怎麼樣,是生是死,我們都要跟槐哥在一起。」碧青蓮看了狐女,叫,狐女用力點頭。   魔龍珠往前飛掠,好在並不比巨須王快,大金龜倒也還追得上,往前掠出百里,魔龍珠忽地往下掠去,碧青蓮兩女跟著往下看,不由齊齊瞪大了眼睛,下面是個巨大無比的海底平原,較之天安原還要大得多,四面群山劈立,廣闊雄渾。大平原上,峙立著一座極大的金色宮殿,金光四射,最奇特的,是在這宮殿的上面,有一個巨大的罩子,像一個透明的水泡,碧青蓮兩個看過去,幾乎就可以肯定,這個透明的水泡隔住了海水,宮殿裡應該是沒有水的。   「難道這是魔女宮。」碧青蓮驚呼,狐女不知魔女宮是什麼地方,碧青蓮說給她聽,道:「魔女宮是魔女住的地方,也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魔女曾為禍一方,後來聽說嫁給了天朝最偉大的戰士天虎,變好了,五百年前滅血魔之役,正教便曾請天虎魔女出手助力,只是沒能找到魔女宮,想不到竟給我們撞上了。」——   她一說狐女也想起來了,道:「師父上次不是說,逆星宮主不就是給天虎魔女合力射死的嗎?那麼說魔女確實是好人,她該不會害槐哥。」   「應該不會。」碧青蓮點頭,其實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魔龍珠穿過水泡,筆直飛進了魔女宮,大金龜到水泡前一猶豫,給碧青蓮一催,便也一撞進去,卻往下一栽,一下子落在了實地上,水泡裡果然一點水也沒有,就是幹幹的實地,非常奇異的,從外面望裡面金光四射,真個到了水泡裡,金光卻不見了,就是白白的天光,而且可以看見太陽,本來深海裡是不可能看見陽光的,碧青蓮兩女一路追來就看不見外面的天光,但在這水泡裡就可以,這時太陽正當頂,照在臉上竟還有些火辣辣的曬人,這種情形,便和在外面陸地上一模一樣。   碧青蓮兩個心中都是大感奇異,不過這會兒沒心思琢磨這個,掛心的是雪槐,即是陸地,便不再騎大金龜,藉著青蓮花往宮殿掠去。   大水泡極大,從進水泡到宮殿門口,竟有近百里遠近。宮門前有金甲武士站崗,人身蛟首,身高過丈,不怒而威,碧青蓮兩個遠遠看見,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這些金甲武士會不會攔著她,萬一攔著,是動手強闖還是好言相求?一時無法決斷。碧青蓮心中暗暗嘀咕:「傳聞海裡有一種蛟人,人身蛟首,身材高大遠過於陸人,這些金甲武士看來就是了。」   看看靠近,宮門裡出來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卻和人間女子無異,長像也十分清秀,看著碧青蓮兩個,臉露笑意,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道:「兩位姑娘請跟婢子進來。」   碧青蓮兩個大喜。碧青蓮雖早將龜淚放大,但身子仍是在龜淚之中,那侍女卻似並不驚異,碧青蓮道一聲謝,心中有許多疑惑,道:「請問姑娘,這裡是魔女宮是吧。」她倒不問雪槐,因為她的靈覺能感應到雪槐,雪槐沒事,傷勢似乎還好了許多,所以不擔心。   「對,這裡是魔女宮。」那坐女回頭一笑,道:「婢子叫蛟虹,兩位姑娘叫我名字就行了,兩位姑娘也不必擔心,少主人沒事的。」   「少主人?」碧青蓮狐女齊聲驚呼,碧青蓮看了蛟虹道:「你是說剛才被魔龍珠帶進宮中的那男子是嗎?」她這話問得挺有趣的,但不這麼問詳細她又不敢相信,雪槐怎麼成了魔女宮的少主人呢?太不可思議了啊,心中更嘀咕:「難道我的槐哥竟不是人,而是一條龍?」   「是啊。」蛟虹點頭,看向碧青蓮,眼中頗有疑惑,似乎在奇怪碧青蓮怎麼會這麼問。   「難道雪槐是條龍嗎?」碧青蓮的疑惑也在狐女腦中打轉,這時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不是的。」蛟虹抿嘴一笑,道:「少主人怎麼會是龍,他當然是人,兩位姑娘放心好了。」   她這麼說,狐女倒是臉上一紅,說話間已連過三門,到了大殿前,一眼便見到了雪槐。雪槐身子懸空而立,眼睛卻是閉著的,但不像是處在昏迷狀態,而像是在睡覺,那顆魔龍珠則懸在雪槐頭頂丈許左右,不住的旋轉著。   兩女齊叫一聲:「槐哥。」   雪槐卻並不應,也不睜眼,似乎在熟睡中,蛟虹道:「兩位姑娘請稍候片刻,不要作聲,免得驚了少主人。」碧青蓮兩個立即閉嘴,齊看著雪槐。   狐女只能看到雪槐的外表,碧青蓮卻還能感應到雪槐內在的變化,她感覺這會兒的雪槐早已傷勢盡去,但體內卻有一種奇怪至極的反應,靈力在不絕的翻騰,那種情形,就彷彿他體內蓄積了無邊的洪水,不絕的咆哮著,立馬就要決堤而出。   「槐哥體內這種力量好生可怕,可為什麼會這麼翻騰不休呢?」碧青蓮心中暗暗疑惑,看著雪槐頭頂不停旋轉著的魔龍珠,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想:「師父說槐哥體內封印著一股神秘的力量,莫非就是這股力量在翻騰?魔龍珠將他這麼吸在半空中,又在他頭頂不斷的旋轉,難道是要打開封印,放出那股力量?」   正在碧青蓮疑惑之間,雪槐頭頂的魔龍珠忽的射出一道金光,正射在雪槐頂門心上,雪槐霍地睜開眼晴,縱聲長嘯,其聲雄渾壯闊,有若龍呤,全身衣服無風自動,裂裂作響,毛髮根根豎起,勁指若箭。長嘯聲中,他左臂忽地舉起,啪的一聲,臂上衣袖炸成碎片,激飛開去,露出堅實的肌肉。碧青蓮兩女齊看向他左臂,但見他左臂上一個紅印,發出耀眼的光芒,就好像那是一團火,在他的肌肉裡熊熊燃燒。   碧青蓮兩個正自看得發呆,雪槐左臂上那團紅光驀地一炸,紅光發散開去,直彌延到指尖,瞬時間雪槐整個左臂變成了赤紅色,就像融爐中燒得通紅的一根鐵條。   「槐哥。」狐女驚叫一聲,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碧青蓮的手。   臂上的紅光一炸開,雪槐的嘯聲更是往上一撥,直若裂雲而出,同時間左臂突地變長,人手伸長,最多三尺,雪槐手臂平日也與常人無異,這會兒卻突地伸長了一倍,也粗了一倍,而更奇異的,是他臂上突地生出鱗甲,隨著鱗甲的生出,紅光慢慢的化為金光,一隻左臂金光閃閃,有若龍爪。   在大殿一側,還站著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這時齊聲喜叫:「魔龍手,少主人的魔龍手成了。」   大殿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香爐,均高約五、六丈,肚圍差不多也有四五丈,人站在下面,有若螞蟻,若以正常人的力量,無論如何莫想撼得動分毫,這時雪槐卻突地飛身過去,伸左手一下抓住了一隻香爐腳,猛往上一拋,竟將那香爐直拋上了半空中。   「天哪,槐哥。」碧青蓮兩個齊聲驚呼,均是手心出汗,又驚又喜。   香爐好半天才落下來,雪槐伸手接住,立定吸氣,變長的左臂重又縮短,臂上的龍甲也消隱不見,重又恢復原樣,只是炸飛的衣袖的卻補不回來,赤著一隻胳膊。   「青蓮,月影。」雪槐轉頭看向碧青蓮兩女。   「槐哥。」兩女齊聲喜叫,飛奔過去,齊撲入他懷裡,死死的抱住了。   雪槐知道兩女受了驚嚇,愛憐的摟緊她們,道:「讓你們擔心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碧青蓮兩個的心確實一直都揪著,直到這會兒撲到雪槐懷裡,抱住了他,兩顆心才放下來,碧青蓮撫著雪槐左臂細看,雪槐的左臂還有些發紅,除此也別無異樣,到是先前的封印不見了,想到封印,碧青蓮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從龜淚裡出來了,一下子喜叫起來:「啊呀,封印解了,我自由了。」   狐女激動之中也沒注意這個,這時也喜叫起來:「對啊師姐,你從龜淚裡出來了呢。」   雪槐微笑點頭,道:「是,封印解了,有些話慢慢說,我先帶你們見兩個人。」牽了兩女的手,到一側的那兩個中年男女面前,那兩人一齊跪下,叫道:「少主人,你終於回來了。」兩人都是語聲哽咽,一臉的激動。   「志叔張嫂,兩位快快請起。」雪槐忙扶他兩個起來,也是十分激動,看了兩人道:「這些年,讓你們費心了,也讓你們擔心了。」   「我們一切都是該當的。」張嫂眼中含淚,卻已是一臉的笑,細細的看著雪槐的臉,就像看著自己的兒子,道:「只是少主人這些年受了不少苦,不過終於長大了,回來了,魔龍手也成了,老爺宮主有靈,該是多麼高興啊。」   「爹爹,娘。」雪槐輕輕叫了一聲,略一定神,給碧青蓮兩女介紹道:「志叔張嫂,是魔女宮的內外總管,這些年都是他兩個在操心。」說了碧青蓮兩個名字,道:「她們會是我的兩位夫人。」說著看向兩女,道:「你們會嫁給我吧。」   兩女都是俏臉腓紅,喜悅無限,狐女含羞點頭,碧青蓮卻道:「當然,而且現在我知道你家在哪兒了,就算你想不娶我,我也會自己披了紅蓋頭嫁過來。」   「我怎麼會不想娶你呢。」雪槐呵呵笑:「我恨不得現在就和你們拜堂成親呢,只是怕你師父不答應。」   「拜見兩位少夫人。」志叔張嫂還有蛟虹齊齊拜倒,碧青蓮兩個忙伸手相扶,兩張俏臉更加的紅了,卻都是眉飛色舞。   張嫂道:「少主人帶兩位少夫人回來,這是天大的喜事,我們立刻去準備,全宮上下要大肆慶賀一番。」志叔在一邊用力點頭。   「今天怕不行了。」雪槐忙攔住他兩個,道:「我還有事,不過我即然已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自然隨時都會回來,也不必著急。」   「少主人現在就要走嗎?」張嫂兩個都有些失望。   「我想先到爹娘靈前一拜再走。」雪槐深吸一口氣,眼眶潮濕,低聲叫道:「爹,娘,兒子回來了。」   「老爺宮主看到少主人,一定會非常高興。」張嫂兩個也都是一臉激動,當先引路。   雪槐牽了碧青蓮兩女的手,看她兩個眼中都存有疑惑,道:「你們是不是奇怪我好像突然什麼都知道了,因為我本來就是知道的,只是封印封住了魔龍手的力量,也封住了我五歲以前的記憶,現在封印解除,所有的記憶自然都回來了。」   「原來如此。」碧青蓮兩女一齊點頭。   雪槐又道:「我爹爹是天虎,人類最偉大的戰士,我娘是魔女,魔女宮的主人,當年他兩個出海除逆星宮主,雖最終合力射死了逆星宮主,但也都身負重傷,本來在魔龍珠的助力下,他們仍可安養天年,但因為知道後世還有一大劫,於是娘便懷了我,爹娘合力,借魔龍珠一點神力,在我左臂上種下魔龍手,因為惟有魔龍手才拉得開定海弓,當年爹爹之所以要與娘合力才能拉得開定海弓,就是因為沒能練成魔龍手,否則他兩個也不會負傷。」說到這裡,雪槐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道:「靈霜當日扮成難得糊塗跟我鬧著玩時曾說我左臂上的封印是在娘胎裡就打上了的,也不知是誰打上的,其實不對,魔門秘探雖無所不入,想來魔女宮探消息還是有些難,我左臂封印直到我五歲時,爹娘通過魔龍珠感應到劫難將生,才讓魔龍珠給我打上封印送我出宮,因為不打上封印,魔龍手氣候未成而又過早現形,必遭人忌,義父雖位居國公,手掌兵權,那時只怕也護不了我。」   他說到這裡,碧青蓮想到一事,道:「是你爹娘將你送到敬擎天府上的嗎?」   「不是。」雪槐搖頭:「是魔龍珠送我到巨犀的,也不是有意送我到義父府中,而是放在路邊,義父剛好經過,他宅心仁厚,收養了我。」   「魔龍珠靈異非凡,怎麼就看不出敬擎天的真面目,偏要讓敬擎天撞上槐哥呢?異日敬擎天真面目敗露,槐哥該會是多麼痛苦啊。」碧青蓮心中暗暗搖頭。   說話間,到了天虎與魔女的靈前,雪槐與兩女拜倒,雪槐含淚低叫:「爹,娘,兒子回來了。」   抬起頭來,看著爹娘的靈牌,淚眼模糊中,似乎又看到了爹娘,娘摟著他,輕輕的吻著他的臉,娘的吻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愛憐橫溢,他似乎還聞到了娘親身上淡淡的衣香。   爹在摸他的頭,爹的手很大,很有力,但卻很溫暖。他常會騎在爹的脖子上,將爹作馬騎,衝啊殺啊,娘看了就會咯咯的笑,那是一些陽光明媚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無憂無慮。   記憶潮水般湧過,好一會兒,雪槐才站起來,香案上有一張弓,弓身古拙,上有兩個古字:定海。雪槐捧起弓,耳邊又響起爹的話:惟有魔龍手,才能拉得開定海弓,但如果你胸中沒有殺氣,還是殺不了人,所以開弓之前,一定要確認,胸中有足夠的殺氣。   雪槐想到縮頭龜二,胸中殺氣激湧,他面上泛起微笑,低聲道:「爹,我胸中的殺氣夠了。」   將弓背在背上,再拿起箭袋,箭袋裡的箭並不多,一共只有三支,每支箭上都雕著四個字:天宇流星。   是的,這便是當年天虎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宮主的天宇流星箭。   以定海弓發天宇流星箭,天下值得一射的,沒有幾個人。   所以,三支箭足夠了。   將箭袋也背在背上,雪槐對碧青蓮兩女道:「我擔心縮頭龜二可能會去危害艦隊,我們必須趕緊趕回去。」兩女點頭。   三個再次拜倒,碧青蓮在心中禱道:「公公,婆婆,請你們保佑槐哥,槐哥的義父十九便是七殺教主,一直都想害他,但槐哥是個至性至情的人,極其敬愛他的義父,沒有親眼看到他義父的惡行,他絕不肯信任何人的話,青蓮,月影,還有靈霜姐都知道,卻都因為他這個性子而不敢說,所以千萬要請公公婆婆關照他啊。」   拜畢起身,雪槐對張嫂兩個道:「志叔張嫂,我正率天朝軍掃滅矮子國,矮子國師縮頭龜二化身巨怪,可能會危及天朝艦隊,所以我必須急趕回去,待掃滅矮子國,我自然會回來一趟。」   「就是那巨須王嗎?好大的膽子。」志叔勃然大怒,抱拳道:「少主人,老奴請命率五千蛟人兵助戰,以勾牙網捉了巨須王,零碎切了餵魚。」   「不必。」雪槐搖頭,輕撫定海弓,道:「有定海弓在手,無論縮頭龜二化身什麼東西,都是死路一條。」   三人出宮,志叔張嫂直送到水泡前始才止步,雪槐三個上了青蓮花,大金龜駝了,直往水面升去——   眼見同在深海之中,大水泡裡陽光燦爛,一出泡卻是膝黑一團,碧青蓮重又泛起好奇心,看雪槐道:「你宮中這大水泡好生奇怪,在大水泡裡,怎麼就感覺和地面上一般無二呢?」   雪槐輕刮她的小鼻子,笑道:「虧你也是名門之徒,這般沒識見,什麼大水泡,這是魔龍罩呢,乃是魔龍珠的靈光所化,罩頂與海面幾乎是齊平的,所以我這宮裡晨昏夜晝日曬雨淋與地面都是一樣的,只是雨淋不下,只能看見個大陰天。」   「原來是這樣,那住這裡面可是太舒服了。」碧青蓮歡喜擊掌,卻突地皺起小鼻子道:「好啊槐哥,你敢說我師門的壞話,看師父知道了,還肯不肯把我兩姐妹嫁給你。」   雪槐呵呵笑,道:「你我是不怕的,剛才你不還在說,要自己披了紅蓋頭嫁進來嗎?倒是月影我有些擔心呢。」   他這麼一說,碧青蓮立時打蛇隨棍上,點頭道:「也是,我反正臉皮厚,不怕師父罵,月姐是個乖乖女,那就留在觀裡陪師父好了。」   「你想得到美。」狐女急了,道:「只你會自己披紅蓋頭跑了來,我就不會啊。」這麼說著,眼見碧青蓮一臉壞笑,立知情急上當,一時大羞,伸手便去揪碧青蓮的嘴,罵道:「你這壞蹄子,專門捉弄我。」   「槐哥救命。」碧青蓮尖叫著鑽進雪槐懷裡,一時笑鬧作一團。   笑鬧中,大金龜升上海面,隨即往回急掠。   在湛藍的海面上,擁著心愛的人,駕龜而行,實在是人世間最愜意的事情了,但雪槐心中始終擔心縮頭龜二化成的巨須王去襲擾艦隊,沒心情慢慢游賞海景,看看離著艦隊已不足百里,當即運劍眼看過去,剎時間又驚又怒。   三十八章天威九鑄原來正如雪槐所料,縮頭龜二果然在侵襲鎮海軍艦隊,梅娘六個加雷電雙鴉竭力與鬥,但功力有限,攔不住巨須王這種巨怪,箭飛等雖指軍艦隊四散躲避,還是給巨須王的大觸鬚拉翻了不少艦隻。   雪槐在巨須王大觸鬚下受傷並被巨須王抓走這件事,臭銅錢幾個全怪在了鐵流兒身上,這會兒巨須王回來而雪槐不見回來,梅娘幾個都是心往下沉,其中又以鐵流兒心中最是難過,只是想:「這怪物回來而七弟沒回來,一定是半路上給這怪物吃了,現在只怕連骨頭都化了,都怨我不自量力卻偏要逞能啊。」   自怨自責中,恰好巨須王又把大觸鬚伸上了一艘戰艦,鐵流兒猛地怒叫一聲:「死怪物,不要猖狂,看你大爺的鉤。」飛身過去,雙鉤一旋,跟先前那次一樣,猛地鉤住了巨須王的大觸鬚,巨須王大觸鬚一拉,船側翻,鉤在大觸鬚上的鐵流兒更給拉得直飛向海中,梅娘一眼看見,急叫道:「五哥莫慌,我來救你。」飛絲來救,鐵流兒聞聲卻扭頭叫道:「是我害了七弟,我到這臭貨肚子裡去和他說聲對不起。」說完一聲狂叫,身子藉著巨須王大觸鬚的拉力,箭一般射向巨須王大腦袋。   鐵流兒打的主意,是要以一鉤死死鉤住巨須王眼皮,另一鉤便去巨須王腦袋上亂鉤,因此一邊飛向巨須王,一邊便咬牙切齒的叫:「我就不信鉤不穿你這臭貨的臭皮。」   他想得到挺美,只可惜巨須王舞了這半天,肚子可能有些餓了,眼見鐵流兒飛過來,忽一下便張開了嘴巴。它那嘴巴之大,塞一艘中型戰船進去絕對不成問題,鐵流兒飛進去,說得不好聽點,真個塞牙縫都不夠。   鐵流兒再想不到巨須王會在這會兒張開嘴巴,眼見自己一個身子直送進去,逃無可逃,只有閉了眼睛,想:「好了,這會兒是真個要和七弟在這臭貨肚子裡相會了。」   便在這時,猛聽到一聲怒喝如驚雷般轟來:「縮頭龜二,看箭。」   一聽這聲音,鐵流兒心中狂喜:「七弟沒在這臭貨肚子裡,他在外面呢,啊呀,我進去找不到七弟,還進去做什麼?」他也不想想,進不進去,由得他自己嗎?不過幸好就在雪槐的喝聲中,梅娘的飛絲也到了,繫著他腰往外急帶。   梅娘自也聽到了雪槐的聲音,眼見飛絲帶著鐵流兒往外飛掠而出,立即扭頭向後看,但見遠遠的天邊,雪槐正彎弓搭箭,雪槐的左臂,龍鱗片片,形如龍爪,在太陽下發著耀眼的金光,隨著喝聲,一箭射出,但梅娘卻沒有看到箭,而只是看到一條金色的光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射過來,那情形,就像夏日睛夜裡,掠過夜空的流星,是如此的美麗,又是如此的短暫,只是一閃,便射進了巨須王的腦袋。而直到箭影消失好一會兒之後,箭枝的破空聲才讓人心驚膽顫的響起,箭枝飛掠的速度,竟是遠遠快過聲音。   伴隨著箭枝的嗡嗡聲的,是巨須王臨死前驚天動地的嚎叫,和七條大觸鬚拍擊海水發出的轟天巨響,像這種巨物,即便是受到了致命的打擊,想要它徹底死去,也要很長一段時間,而那種臨死前的垂死掙扎,更是極其可怕,一時間,整個大海似乎都給它翻了過來,風雲變色,激起的巨浪高達近百丈,水珠飄散開來,便如一場又一場的暴雨,打在人臉上,生生作痛。   梅娘幾個先前與巨須王連場惡鬥,並無懼色,但這時看了巨須王臨死前可怕至極的掙扎,也情不自禁的臉上變色,鐵流兒更是連拍胸膛:「我的天爺啊,它不會把大海翻過來吧,大海若翻過來罩在我們身上,大家可真個都要變成魚大糞了。」   這時雪槐掠了過來,梅娘幾個迎上去,喜叫道:「七弟,你沒事,太好了。」   最高興的是鐵流兒,拉了雪槐的手道:「七弟,你沒事就太好了,先前那臭貨回來你卻沒回來,我真以為你給那臭貨吃了,成了一泡怪模怪樣的海怪大糞了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陳子平罵:「剛才六妹若是不救你,這會兒你才真是一泡怪模怪樣的海怪大糞呢。」   鐵流兒翻起眼睛,叫道:「哪有這麼快?就算肉化得快,我還有一身精骨頭呢,怎可能一下就化成大糞了?」   「正因為肉化了骨頭沒化,所以才怪模怪樣啊。」臭銅錢叫。   鐵流兒還要反駁,梅娘皺眉道:「好了好了,噁心得死,不要說了。」看著雪槐道:「七弟,你這一趟好像又因禍得福,另獲奇遇了是不是?」——   她這一說,陳子平幾個也一齊看向雪槐,臭銅錢叫道:「是啊七弟,你這張弓以前好像沒有吧。」   「剛才那一箭真是驚人。」奇光散人咋舌:「我這會兒想著都還有點心驚肉跳呢。」   「天宇流星箭。」梅娘猛地擊掌,看著雪槐,叫道:「這一定是天宇流星箭,是不是?」   「是。」雪槐點頭,道:「六姐猜中了,這就是當年射死逆星宮主的天宇流星箭。」   「我就說那一箭美麗得跟流星一樣,果然給我猜中了。」梅娘喜叫,驚喜的看著雪槐,道:「竟然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七弟這次的遇合可真是不小啊。」   「不是什麼遇合。」雪槐搖頭,一臉抑制不住的笑:「我只是回了一趟家,這弓本就是我家的定海弓,當年射死逆星宮主的天虎魔女,其實便是我的爹娘。」   他這一說,梅娘幾個更是齊聲驚呼,紛紛詢問,雪槐便大致說了。梅娘幾個對神秘至極的魔女宮自然都是聽說過的,魔女宮竟是雪槐的家,一時都是又驚又喜,鐵流兒跳起來叫道:「不管了,就算在身上綁兩塊壓艙石,這一次我也一定要到七弟家中去玩一趟。」   「歡迎。」雪槐用力點頭,道:「掃滅了矮子國,自然要接梅姐和幾位義兄去我家中痛飲。」   這時碧青蓮狐女也騎著大金龜來了,雪槐先前是以天星遁魔的身法急趕過來,所以先到。碧青蓮兩個先前反正現了身,這時便也不瞞了,最主要是碧青蓮即從龜淚中出來,再要她離開雪槐,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先前破一氣三摧四陣時,梅娘幾個便已與碧青蓮相識,這時執手歡敘,碧青蓮一一打招呼,到一卦准面前,碧青蓮叫了聲師父,一卦准卻雙手亂掐,大大搖頭:「不對,不對。」   碧青蓮奇了,笑道:「師父啊,什麼東西不對呢,難道我叫錯了嗎?」   「不是這個不對,是那個不對。」一卦准還是搖頭,看向雪槐,道:「臭小子,你和她拜堂沒請我吃喜酒是不是?」   「什麼呀。」雪槐忙叫冤枉:「我若和青蓮她們拜堂,怎會不請師父吃喜酒呢?」   「還要瞞我。」一卦準直吹鬍子:「你即沒和她拜堂,怎麼我算到她已經有身孕了呢?」   「啊呀師父,你說什麼呀。」碧青蓮羞得頓足,眾人則是哄堂大笑,臭銅錢拉一卦准到一邊,笑道:「我說老師父啊,你幫幫忙,不要算了吧。」   「怎麼不要算了。」一卦准仍是鼓著眼珠子,道:「我跟你說,我這一卦准絕對準的。」   「我沒說你不准啊。」臭銅錢又好笑又好氣,湊到他耳邊道:「但人家沒拜堂也可以親熱啊,大家只當沒看見就好了,你這麼亂嚷嚷,她兩個女孩兒家怎麼吃得消?」   「沒拜堂就親熱?」一卦准終於明白了,卻大是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辦法,一點禮數都不講,想當年我也有個相好的,本來也有機會,但我的決心堅不可搖,必要成親才和她圓房。」說到這裡,卻沒有說下去。   臭銅錢如何肯放過這麼精彩的故事,忙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她爹嫌貧愛富,不許她嫁給我了。」說到這裡,一卦准抬頭望天,一臉的傷感。   臭銅錢頓足歎氣:「先生啊,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你先把她肚子弄大了,看她老爹還怎麼個嫌貧愛富法?」   「這種有違大禮的事,我一卦准誓死不為的。」一卦准咬牙。   「所以老婆就是別人的了。」臭銅錢翻眼走開,一卦准一個人走到一邊,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搖頭歎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巨須王直翻騰嚎叫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死透,慢慢沉入海底,雪槐再搜索不到縮頭龜二靈力,確信他已經死了,吁了口氣,清點損失,巨艦有三十餘艘翻沉,其它大小船隻翻沉的更多達上百艘,幸虧士兵只是落水,傷亡不大,當下重整艦隊,向矮子國進發,待得靠岸,天差不多也就黑了,雪槐便下令暫不上岸,離岸五里,泊下艦隊,歇一夜再說。   「縮頭龜二已死,水軍被全殲,矮子國已只是苛延殘喘,我們只須穩打穩扎,必可將矮子國徹底掃平。」雪槐曉諭眾將,眾將轟然應諾,風無際暗暗點頭,想:「越是勝利唾手可得,越是冷靜持重,絕不給敵人任何機會,這一份靜氣,我得多學學。」   這夜碧青蓮兩女就宿在金龍艦上,說起白天一卦准的事,兩女都是又羞又笑,雪槐摟了碧青蓮,去她肚子上輕撫,道:「我們真有孩兒了,可我怎麼摸不到啊?」   碧青蓮怕癢,咯咯笑,抓著他手,道:「哪裡有,你聽師父胡扯,他素來是一卦不准的,你不知道啊。」   「師父的卦有時也是准的呢。」雪槐笑:「而且照理說,上次我們在傍龍城裡就親熱過,好幾個月了,也該有孩兒了呢。」   「若是好幾個月了,那還要摸,早能看出來呢。」碧青蓮笑嗔,卻突地神情一僵,叫道:「對啊,都這麼久了,為什麼我還沒有懷上孩兒,難道——難道。」說到這裡,眼眶一下就紅了,叫道:「難道我是不能給你懷孩兒的——?」   雪槐忙摟了她道:「不會的,別瞎想了,而且就算沒有孩兒也沒什麼關係啊?」   「不。」他這一說,碧青蓮真個哭了起來,叫道:「我不,我要給你生孩兒,生好多好多的,如果不能給你生孩兒,那我——那我。」   眼見她真個傷心起來,另一面的狐女卻忽地撲哧一聲笑了,道:「好了師姐,你現在沒有不等於以後也不會有啊,誰說過親熱一次就一定會懷上孩子啊?」   她這一說,碧青蓮不哭了,看著她道:「那要親熱多少次才有?」   竟有她這樣問的,狐女大吃不消,俏臉緋紅,搖頭道:「我怎麼知道,不過我見過我族裡的好多新娘子,都不是一成親就懷孩子的,所以。」   碧青蓮走遍天下,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這些事卻還真不知道,瞪圓了淚眼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雪槐笑著替她擦淚,道:「這種事我見得多了,有好多還是成親多年沒孩子的呢,但突然間就有了。」   「那是怎麼回事?」碧青蓮不哭了,卻好奇起來。   「我也不知道。」雪槐笑,道:「估計是親熱時,她們不夠專心吧,所以以後你兩個和我親熱時一定要專心專意,不能扭扭捏捏的,推三阻四,那孩兒怎麼會來。」   「我從來都沒有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碧青蓮衝口而出,但話一出口便立時明白雪槐是在說笑,大羞捶他:「好壞。」   雪槐就勢摟住她,笑道:「雖然不是親熱就一定有孩子,但要想有孩子就一定要多親熱,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這一邊輕風細雨,而在矮子國王宮裡,卻是悲風慘雨,矮子王赤著身子,跌坐在床邊,床上還縮著兩個裸女。在矮子王身前不遠處,站著縮頭龜二,但縮頭龜二的身子頗為奇怪,身影十分的淡,就彷彿只是個人影子。   原來縮頭龜二在巨須王挨了雪槐那一箭後,竟仍以驚人邪功保著了一點邪靈,摸來了矮子王宮,矮子王正在風流快活,給他一叫,嚇得跌落床下,看清是縮頭龜二,始才驚魂稍定,顫聲叫道:「國——國師,你不是說你已經死了,魂也寄在巨須身上了,怎麼又活了?」這麼說著,又想起了一些事,喜道:「對了國師,有稟報,說國師化成的巨須大顯神威,天朝艦隊幾乎全軍覆滅,我跟他們說巨須是國師所化,他們還不信呢?」矮子王說著得意的笑了起來,倒忘了害怕了。   縮頭龜二看著矮子王赤身裸體,一臉輕浮的笑,暗暗搖頭,俯身拜倒,道:「萬望大王此後能忍辱負重,克己強國,如此,或能保得我矮子國一點根脈不絕。」   他這一說,矮子王有些知道不好意思了,扯了衣服遮了自己下體,道:「國師放心,國師即退了天朝軍,我自會加強軍備,到時必要將天朝納入我矮子國囊中。」   「大王會錯意了。」縮頭龜二搖頭,道:「我並沒有退去天朝軍,天朝軍明日一早就該上岸了,我矮子國土從此將淪落天朝軍馬蹄之下。」   矮子王驚得一跳:「什麼?國師化成的巨須不是把天朝艦隊全部擊沉了嗎?又哪來的天朝軍?」   「沒有。」縮頭龜二搖頭,道:「我借巨須王身體,也只是初始時佔了上風,本來我已將雪槐制住,也是我一時糊塗,若當時我將雪槐塞進巨須王嘴裡嚼碎,雪槐便再有翻天覆地之能,也是不可能復生了,可惜啊,可歎。」縮頭龜二說著不住搖頭,一臉後悔。他終於想到了,可惜後悔已經遲了。矮子王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插口。   歎息一會,縮頭龜二復看了矮子王,道:「我當時沒能弄死雪槐,他更得魔龍珠之助,取得了魔女宮中的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一箭射死了巨須王,我幸而見機得早,以一點靈力保著魂魄不滅,來見大王最後一面。」矮子國是海島之國,縮頭龜二多與海怪打交道,對魔女宮中的事知道得不少,深知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之威,因此雪槐箭一到,他立即借邪功保著一點魂魄從巨須王體內逃出,飄來了矮子王宮。   這會兒矮子王終於聽明白了,巨須已死,縮頭龜二也只剩下一點魂魄,他先前得意之下坐直了身子,這會兒可又軟了下去,癱在床沿哭叫道:「那怎麼辦?國師,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我來見大王最後一面,就是有句話要交代大王。」縮頭龜二眼見矮子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暗暗搖頭,道:「再想阻擋天朝軍是絕不可能的了,惟一的辦法是投降。」   「投降?」矮子王睜大淚眼,道:「投降天朝軍會饒我們性命嗎?」他雖驚惶,腦子倒還能轉,想了一想,又哭道:「不行啊國師,千年來我矮子國一直在打天朝的主意,殺了他們不少人,他們怎肯饒我們性命,一定會將我們斬盡殺絕的,國師還是找個地方,讓我躲起來吧。」   「你一個人能躲,整個矮子國能躲嗎?」縮頭龜二怒喝,嚇得矮子王一哆嗦,縮頭龜二不想再看他,仰頭看天,慢慢的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盯著天朝,打探他,琢磨他,天朝地廣人眾,文化悠遠深厚,天朝真的是一條龍啊,金鱗巨爪,鋼須龍睛,一旦奮發,天搖地動,便是千年積弱之下,僅出了一個雪槐,就可將我矮子國滅國,可怕啊,可怕啊。」歎息一會,低頭看向矮子王,道:「但天朝雖有龍的身子,卻是一顆綿羊的心,當他激怒奮發時,可怕到極點,然而當他佔盡上風,敵人在他面前跪地求饒時,他卻又下不了手趕盡殺絕了,所以我矮子國若想保得一點根脈不絕,惟有投降。」   矮子王睜大淚眼,道:「國師確定嗎?我們投降,他們一定會饒我們性命,不會將我們斬盡殺絕嗎,我以前聽豬尾紅蠅他們的稟報,他們只要攻下天朝城池,一定要燒光、殺光、搶光,豬尾紅蠅並美其名曰三光,雪槐不會對我們也來個三光嗎?」   「絕對不會,我可以肯定。」縮頭龜二斷然搖頭,道:「我對天朝的瞭解,甚至超過了天朝人自己,他們推仁重禮,這種文化的浸染已深入他們骨髓,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例如他們的武字,便是止戈兩字合成,武為止戈,戰為止戰,而不是為斬盡殺絕。」說到這裡,他又仰頭長歎:「到底是大國的胸懷啊,龍的胸懷,我們小國寡民,雖跟他們學了千年,這種胸懷卻無論如何都還是學不到啊。」   「大王也不必擔心雪槐。」縮頭龜二看著矮子王,道:「雪槐正是那種最典型的天朝人,不要拿豬尾紅蠅和他去比,豬尾紅蠅雖從小穿著天朝的服飾喝著天朝的酒看著天朝的戲,但只學得了一點皮毛,骨子裡還是個徹底的矮子人,他是沒法和雪槐比的,他沒法比,歪脖梨秀大嘴梆子都沒法比,所以他們頃一國之力數十萬精銳,卻給雪槐隨手殲滅,其舉重若輕之勢,便如隨手捏死一隻蒼蠅,豬尾紅蠅,嘿,這名字還真是絕了呢。」   「國師的話一直都不會錯。」矮子王看著縮頭龜二,道:「即然國師這麼說了,那我就照做,放棄一切抵抗,向雪槐投降。」   「很好。」縮頭龜二重重的吁了口氣,道:「我保著一點魂靈不滅,就是怕大王更做傻事,現在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說到這裡,復又俯身下拜,泣聲道:「盼大王忍辱負重,奮發圖強,保存國脈,老臣去了。」   「國師,國師。」矮子王哭叫,伸手想抓住縮頭龜二,一個身子卻軟塌塌的,怎麼也爬不起來。   第六十四章   縮頭龜二抬頭看他,也是淚流滿面,卻突地想到一事,道:「大嘴梆子呢?」   「瘋牛國趁火打劫,從北港入侵,大嘴梆子聽說這面有國師化巨須擋著,便趕去北方了,說要驀集北方十城之兵抗擊瘋牛兵。」矮子王看著縮頭龜二,道:「國師問他做什麼?」   「我就知道他會做無謂的抵抗。」縮頭龜二怒哼一聲:「這些蠻夫,除了一身蠻勇,一無所長,立即傳命他不必垂死掙扎,投降。」說到這裡又補一句:「要他向雪槐投降,千萬不可向切皮投降,切記切記。」   「我立即傳召。」矮子王點頭。   「你向雪槐投降後,可命婦女小孩晝夜啼哭,雪槐即便有復仇之心,也叫他不忍下手。」縮頭龜二復又叮嚀,矮子王點頭記了。   「我也實在是盡力了。」縮頭龜二一聲長歎:「但願天祐我矮子國。」說著身子慢慢消散,終於神魂俱滅。   「國師,國師。」矮子王哭叫一會,即便傳召,命大嘴梆子即回京師向雪槐投降,飛騎連夜趕去,大嘴梆子在北方驀集了五六萬新兵,正下決心死守,接到矮子王召令,大怒,叫道:「要我向天朝軍投降,決不可能,我要降,也只向瘋牛國投降。」真個開城向切皮投降去了。   次日一早,雪槐率風神八族狐女族及東海國大軍上岸,橫海四十八盜留守,二十餘萬大軍直指矮子國都,踏上矮子國土,石敢當仰天一聲長嘯,縱聲叫道:「小矮子,你家石爺爺來了,往日你們不是很威風嗎?今日你石爺爺找上門來了,有種的來決一死戰啊,可別當縮頭烏龜,讓石爺爺瞧不起你們。」   所有狐女族戰士和東海國士兵都和他一樣,激動異常,千年來受盡了矮子盜的氣,今日竟能踏上矮子國土,如何能不興奮,隨著石敢當的嘯聲,十餘萬人一齊縱聲長嘯。   海風勁吹,將十餘萬人的嘯聲遠遠送了出去,卻只驚起一地的落葉和幾隻林雀,更不見半個矮子兵。   龜行波叫得臉紅脖子粗,喘著氣看石敢當道:「情形不妙?」   石敢當巨眼虎視,道:「什麼東西不妙,你看見小矮子了嗎,那是好極了。」   「不是這個不妙。」龜行波搖頭:「我是說,小矮子可能真的會做縮頭烏龜,不敢和我們對陣呢。」   「那我們就進他們的烏龜窩,將龜子龜孫龜蛋全揪出來。」石敢當大叫,鋼叉一振,當先急馳。   矮子國南港到京都之間,共有五城,本來各有兵馬防守,但自大嘴梆子水軍被全殲,僅餘的十餘萬陸軍潰散,五城守軍也全部逃散,包括城中居民,逃得乾乾淨淨,雪槐大軍一路過去,竟是未能見到了一個矮子國人,更別說與矮子兵廝殺作戰,石敢當憋足了勁卻找不到對手,氣得哇哇大叫。   軍行一日,傍黑時分,前軍報發現了矮子國人,石敢當狂喜大叫,急衝出去,雪槐等眾將也一齊跟上,但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卻叫眾人都是一呆。   矮子人給圍在一個小山谷裡,約摸有數千人,卻都是婦女孩子和老人,眼見給天朝軍圍住,自認必死,人人嚎哭,淒厲之極。   雪槐等居高臨下,默默看著,落日餘暉,瑟瑟秋風裡,眾人的影子給拉得老長,越發有一種猙獰的味道。   好半天,石敢當高舉的鋼叉慢慢垂下,身子也慢慢蹲了下去,以手捂臉,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過了一會,卻又猛地跳了起來,狂叫道:「你們還有男人沒有,你們的男人哪裡去了,你們凶殘的矮子盜哪裡去了,出來,有種的出來,和姓石的決一死戰。」   山鳴谷應,決一死戰的回音遠遠傳了開去,谷中的數千人給他的怒吼聲一嚇,哭聲齊止,一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眼睛看過來,卻都是一張張的淚臉,然後便是更大的哭叫聲,矮子國人不懂天朝話,不知石敢當說的什麼,眼見他凶神惡煞,只以為石敢當要動手了呢,所以更嚇壞了。   「唉。」石敢當猛一頓足,扭身就走,走出數步,卻又猛回頭,對著雪槐狐女撲通一聲跪下,叫道:「雪兄弟,族長,不是我姓石的臨戰怯敵,但要我去殘殺沒有還手之力的婦女孩子,我下不了手,雖然我知道,假若今天的情形倒過來,是矮子盜圍住了我天朝百姓,我天朝百姓不會有一個活口,婦女會被輪姦,再老的老人和再小的小孩也會被亂刀砍死,但要我學矮子盜,雖然明知是這樣,我還是學不來。」   狐女上前兩步,扶他起來,有些激動的道:「石大哥,你沒錯,矮子盜是禽獸,但我們不是,禽獸的行為,我們永遠也不要去學。」說著,她扭頭看向谷中的矮子國人,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中的神情,有憤怒,有憐憫,但更多的是驕傲。   雪槐的情緒一直都有些低沉,他雖謹慎,但心中卻確切的知道,不可能再有大仗打,心中的殺氣根本無從渲洩,那種情形,就好比一個武士含恨苦練武功,功夫練成,卻突然發覺仇敵早已死了,一身本事,全無用武之地,真真沮喪到極點。然而聽了狐女這番話,雪槐心中的血氣卻突地高漲,掃視三軍,揚聲叫道:「狐女族長說得好,矮子盜是禽獸,但我們不是,禽獸的行為,我們永遠不要學,我們來,是來報仇,是來讓小矮子知道,天朝不可辱,欺我天朝,終會有報應,而不是來學矮子盜的禽獸之為,所以大家都記住了,我們是人,是天朝人,我們有雷霆之威,也有仁善之德,我們將掃滅矮子國,給他們留下永不可磨滅的天朝武士無敵的記憶,但我們卻不能留下一丁一點的禽獸的劣跡,有辱及天朝國體者,軍法無情。」眾軍轟然應諾。   術奇捋鬚長歎:「仁者無敵,這正是我天朝文明始終不曾滅絕的根本原因,小矮子學我天朝千年,這個仁字卻始終沒有學會,否則何至於國破族亡。」   大軍下山,一路上,碧青蓮緊緊的牽著雪槐的手,雪槐看她神情頗為激動,道:「怎麼了,什麼事這麼高興。」   碧青蓮對他甜甜一笑,道:「我當然高興,因為我的丈夫真的很了不起。」說著看向旁邊的狐女,道:「當然,我的族長姐姐也很了不起。」   「就你的嘴兒甜。」狐女笑嗔,看向雪槐的眼光裡,也滿是敬仰愛慕。狐女心中一直很矛盾,即想大殺矮子國人以報昔日的血仇,卻又擔心矮子盜的惡行會在雪槐軍中重演,如果天朝兵以報仇為名,對矮子國姦淫擄掠,無論老人小孩一概殘殺,她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甚至不知道怎麼勸,因為那是千年的血仇啊,血債血還,天經地義,她真的害怕會出現那種情況,卻沒想到雪槐會下這樣的軍令,一下子就把她心中的擔心全掃空了。   雪槐注意到她的眼光,扭頭看她,明白她心中意思,微微一笑,眼見她一張俏臉艷若紅霞,不由大讚,道:「我的月影越來越漂亮了。」   狐女得他稱讚,又羞又喜,眼中卻露出頑皮之色,道:「什麼叫越來越漂亮了,就是說我以前不漂亮嘍,是啊,跟你的天下第一美女比,那自然是烏鴉比鳳凰了。」   雪槐全沒想到狐女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又驚又喜,還沒想到怎麼回答呢,碧青蓮早在一邊鼓掌大笑道:「好好好,我的乖師妹好族長竟然也學會吃醋了,真真值得浮一大白。」   「敢笑我,看我撕了你的小嘴兒。」狐女大羞,作勢舉手。   碧青蓮咯咯笑著往雪槐身後一躲,叫道:「槐哥救命,族長大人要撕我的嘴呢,你若不救我,到時親起來只剩半邊嘴兒,可就親不夠了呢。」   大庭廣眾的說起親嘴,可把狐女羞著了,嗔道:「要死了,你聲音也小點兒啊,當心給人聽見。」   碧青蓮見她害羞,更是笑得花枝亂顫,雪槐也是心中高興,猛地攬了兩女,每人臉上親了一下,狐女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叫,一張俏臉剎時間比那晚霞還要紅上三分。   大軍連過五城,不見半個矮子兵,出城避災的矮子國百姓倒是所在多有,眾軍得雪槐軍令,不去管他,只作視而不見。雪槐心中殺氣已經平靜,冷眼看四處逃避的矮子國百姓驚惶淒苦,心中頗多感概,想:「矮子盜犯我天朝時,窮凶極惡,無所不用其極,先還以為其族類是多麼的強悍,卻原來到國破族亡時,也不過是驚惶怯弱,有若羔羊。」和眾將說起心中感想,眾將一齊點頭,龜行波道:「其實惡人都是這樣,你越怕他他越惡,你若是拿硬拳頭和他拚命時,他反倒是怕了你,以前我東海一聽矮子盜之名就嚇得發抖,此戰後,小矮子原形畢露,即便百年千年後小矮子元氣恢復,我東海也絕不會再害怕。」   石敢當哼了一聲,道:「小矮子就是小矮子,他若敢跳,當頭給他一棒,再把他打矮三分,他就不跳了。」   三軍豪氣飛揚,一路急進,第四日晌午,到了矮子國都,矮子王率朝中百官及合城百姓出降,照著縮頭龜二教他的苦肉計,赤了上身,背一捆荊條,披頭散髮,眼見天朝軍到,立即長跪痛哭,眼淚鼻涕齊淚。   雪槐得報,打馬上前,一眼看到矮子王的情形,又好氣又好笑,想:「這負荊請罪也是我天朝古禮了,小矮子學別的似是而非,這個倒是有三分神似。」   矮子王見了雪槐,痛哭流涕,叫道:「本王無德,不自量力,屢犯天朝,終致天威震怒,天兵大致,現今國破族亡,本王深自愧悟,自負荊條,請罪於大將軍馬前,望大將軍痛責本王,而赦我國民,感恩戴德,三世不忘。」說著不絕叩頭,他身后妃子百官早得叮囑,這時便也同聲大哭。   雪槐微微冷笑,冷哼一聲道:「休哭得鴰噪,我也不耐煩打你罵你,你面對天朝,自己給我跪直了吧。」   矮子王一生沒直過腰,給雪槐一聲冷哼,腰桿卻一下挺得畢直,正對天朝方向,恭恭敬敬,跪得畢直。   雪槐冷笑一聲,環視眾將,道:「大家下馬,且喝一杯。」   眾將下馬,便在矮子王之前坐地痛飲,秋陽正烈,眾將敞開衣襟大喝,好不痛快,矮子王曬得汗如雨下,卻是不敢動彈半下。   李伶兒心中高興,一時唱將起來,開腔卻還是那句:「悲莫悲兮生別離。」   梅娘嬌嗔:「你唱點別的好不好,今兒個咱高興呢。」   「遵命。」李伶兒雲袖一舞,換一支曲子,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聽他唱,碧青蓮也興致大發,道:「李大哥唱得好,我也來獻舞一支。」纖指輕彈,青蓮花生出,小蠻腰輕扭,上了青蓮花,舞將起來。青蓮花中花霧瀰漫,蓮香四溢,碧青蓮小腰長袖,人比花嬌,眾人一時都看得呆了。   雪槐回想當日在巫靈,也是這一曲「天外仙音」,初識佳人,當日的自己,為情所困,漂泊異國,而今日,輕舞的佳人已是他以整個生命愛著的愛人,地方也換了,遠在東洋萬里,矮子國都之外,而心境更是完全不同,今日是懷擁佳人,手掌雄兵,揚威異域,回頭想去,當真恍若一夢。   矮子王一生長於深宮之中,惟好酒色,自信也見過些美女,看過些歌舞,但目睹碧青蓮如此美色如此舞姿,卻是呆若木雞,與碧青蓮相較,自己以往看過的一切,糟糠不如。   鐵流兒看不懂碧青蓮跳的什麼,眼睛亂瞧,一眼看到矮子王呆看著碧青蓮,惱了,一跳過去叫道:「竟還敢偷看青蓮小姐跳舞,信不信大爺我一鉤鉤出你的眼珠子?」   雪槐微微一笑,道:「五哥不必管他,就讓他看吧,讓他見識見識我天朝的美女,天朝的歌舞,天朝的文明,讓他知道,我天朝的一切,絕非他這小國寡王可以想像得到的。」   他這一說,鐵流兒便算了,道:「七弟這話也有理,好吧,就讓你看,看得留口水吧。」話未落音,矮子王的口水真個啪嗒落了下來,鐵流兒一愣之下,哈哈大笑,叫道:「乖兒子,還真聽話呢。」   雪槐這場酒直喝到太陽偏西,他是存心要教訓一下矮子王,也是要給矮子國留下一個永世難忘的記憶——觸怒了天朝,他們的王,就要跪著給天朝軍陪酒。   矮子王全身衣衫早已濕透,頭昏眼花,膝蓋更像是針扎般的痛,但他的身體就像給雪槐的那一聲冷哼施加了禁制,無論如何也不敢動一下。   雪槐冷眼瞟著矮子王一張虛胖的臉慘白若死,知道罰得他也差不多了,站起身來,眼光如電,直視著矮子王道:「千年來,矮子盜屢犯我天朝,掠我財物,殘我百姓,今日天兵到此,本是要血債血還,但我天朝乃禮儀之邦,仁善之國,那等姦淫婦女殘殺老幼的禽獸之行,我們做不出來,所以暫饒你一國老幼性命,但你及你一國之民,須深體我天朝仁善之心,從此改頭換面,學著做人,再莫要習那禽獸之為,否則下次天兵再臨,屠絕你矮子一種,那時就悔之晚矣。」   「多謝大將軍饒命之恩。」矮子王狂喜拜倒,心中卻在低叫:「國師果然神算,天朝雖有龍的身體,卻真的只是一顆綿羊的心。」   雪槐看他一臉喜色,冷哼一聲,道:「限十日之內,矮子國所有兵器全部上繳,凡藏有兵器不上交者,殺無赦。」   「所有兵器全部上繳?」矮子王有些不明白,看向雪槐,給雪槐冷眼一掃,全身發軟,忙叩頭道:「是,是,本王即刻下召。」   「你和你的百官不許入城,就在城外好好反省,稍有異動,殺無赦。」雪槐一聲喝畢,率兩萬軍入城,其餘二十萬大軍駐於城外。   到矮子王王宮外,眼見矮子王宮建築風格和天朝一模一樣,但大處時顯小器,細處又多乏雕琢,跟其他東西一樣,都是形似而神不似。   雪槐冷笑一聲,對龜行波道:「這種王宮,我也懶得進去,你率五千兵進宮駐紮,矮子盜劫掠天朝千年,掠走我天朝財物無數,殘殺老幼我們做不出來,但掠走的財物要奪回來,被殘害的百姓更應得到賠償,你找到矮子王的國庫,將所有財寶盡數裝船,帶回天朝後散發給東海沿岸一帶多受矮子盜劫掠的百姓。」說著掃視眾將,道:「小矮子狼子野心,即便受了這個教訓,不能保證他們以後絕不再生歹心,我燒了他們所有的艦隻,毀了他們所有的兵器,再取走他們所有的財物,徹底掏空他們的國力,則就算小矮子歹心再起,數十年之內也休想恢復元氣。」   龜行波道:「其實要想永絕矮子盜之患,最好的辦法,還是將小矮子斬盡殺絕,徹底滅此矮子一種。」   雪槐轉頭看向他:「那就把這個重任交給你?」   龜行波一呆,搔搔頭,道:「我還是去找他們的寶庫吧。」   雪槐與眾將相視大笑,石敢當捶他一捶,道:「你神龜大將軍終究是人不是狼,吃人的事,你玩不來的。」   龜行波老實點頭,卻又挺了挺肚子,威風凜凜的道:「但我神龜大將軍打狼的本事卻是有的。」眼見石敢當斜眼看過來,又補充一句:「當然,是在雪大將軍的率領下。」眾將又笑,笑聲中,鐵流兒叫道:「找寶庫我最拿手,龜將軍,我跟你去。」   龜行波大喜,道:「我就擔心矮子王有秘藏的寶庫找不到呢,有鐵爺相助,那就不怕了。」   鐵流兒給他一奉承,眉花眼笑,拍胸脯道:「龜將軍放心,有我鬼扯媳婦腳出馬,包保矮子王妃一條短褲都藏不住。」   龜行波倒是一愣:「矮子王妃的短褲該不是什麼寶物吧?」   聽他兩個說得猥褻,梅娘秀眉大皺,臭銅錢陳子平幾個卻早笑做一團。   矮子王當日即老實下詔,收繳全國兵器,一時間兵器堆積如山,雪槐命搭起高爐,將收繳來的兵器盡數融化,鑄成九尊矮子盜的跪像,面對天朝遙遙跪拜。龜行波則在鐵流兒相助下,將矮子王寶庫及國庫即竭搬空,軍隊是要錢養的,沒有錢,休想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雪槐這一招,較之燒船毀兵器都要絕得多,此後數百年間,矮子國始終未能練出一支足可威脅鄰國的軍隊,雪槐這釜底抽薪之計可說起了很大的作用。   龜行波搬空矮子國庫,矮子王自然得報,雪槐先以為矮子王即便不出聲反對,至少也會來求懇兩聲,他倒做好了責罵的準備,要矮子王多想想,千年來矮子盜到底劫掠了天朝多少財物,殘害了天朝多少百姓,被殘害的百姓該不該得到賠償,誰知矮子王屁也不敢來放半個,他如此沒有半分血性,雪槐也就再不理他,命人打探矮子國北方之事,大軍卻就此止住,一則已知切皮正由北而來,二則矮子國即已無兵,又不想殘殺百姓,則再去占幾座空城也實在沒必要。   探子未曾回報,矮子王卻突然連滾帶爬的到了雪槐軍帳前,一見著雪槐就撲通跪倒,叩頭哭叫道:「大將軍饒命啊,大將軍饒命啊。」   雪槐莫名其妙,叱道:「只要你深自悔悟,我並沒說要殺你啊,又饒你什麼?」   他這一說,矮子王改了話頭,卻叫:「大將軍救命啊,大將軍救命啊。」他哭得眼淚鼻涕齊來,卻拿袖子去抹,抹得一袖的鼻涕,碧青蓮看不得他這髒樣,轉身不看,狐女喝道:「你好歹也是一國之主,怎麼這等景象,好好的把話說清楚了。」   矮子王給她一喝,眼淚嚇住了,半直起腰,先前右邊袖子抹了一袖子鼻涕,這時左邊袖子再抹一袖子,卻還沒抹乾淨,一條鼻涕從鼻孔裡牽出來,橫掛在臉上,他自己卻還不知道。雪槐又好氣又好笑,抬眼不看他,但聽矮子王一說,卻是大吃一驚。   原來切皮在北港上岸後,大嘴梆子率北方十城向他投降,切皮假作優待俘虜,每日好酒好菜招待大嘴梆子,卻以清點人口為名,讓大嘴梆子召集十城民眾,然後將七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分批趕入矮子國北方的赤魂海峽,全部淹死,女子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則全部驅趕上艦,留作奴隸。   切皮是以清點人口為名,所以對所有人都進行了登記造冊,被趕下海淹死的男子,共一百七十餘萬,準備留作奴隸的女子則更多達近兩百萬,矮子盜死在外面的很多,這大半年來光給雪槐殺掉的便有好幾十萬,因此矮子國一直都是女多男少。   碧青蓮本來背轉了身,這時也急轉過身來,眾將殺人如麻,也是齊聲驚呼,便是雪槐,聽到那個數字,腦子裡也是嗡的一聲,他出征之前一腔殺氣,可真聽得一百七十多萬人竟被活活趕入海中淹死,也是心驚肉跳。   焦耳叫道:「瘋牛人愛吃半生牛肉,稟性裡也就有一半野性未變,再想不到竟殘忍至此。」   商昆道:「男人死了也就死了,最慘是那些女人,瘋牛人野蠻粗壯,精力充沛,極為好色,而且我聽說他們那東西要比東方人長大,棕巴國有許多被他們強姦的女子,半夜裡的慘叫聲,就像在受酷刑。」   「有這事?」石敢當大為好奇,道:「他們那東西。」話未說完,旁邊的妙姑猛地去他腰上掐了一把,這一把掐得有些重,石敢當啊的一聲痛叫,商昆這些日子和眾將混得有些熟了,和石敢當這種爽快人的關係尤其好,常開玩笑,這時便笑道:「對了,就是這種慘叫聲。」   石敢當嗔目怒叫:「你娘哎,老子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怎麼叫聲會是一樣的?」眾將哄堂大笑。惟梅娘狐女碧青蓮幾個女子不笑,狐女猛地轉身,看了雪槐道:「大哥,這事你要管,矮子盜是禽獸,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女人不該受這種殘害。」   雪槐點頭,看向矮子王道:「死了的人活不轉來,這種慘痛的教訓你尤其要記住,要多想想,為什麼會有這種報應,至於那些女人,我會讓切皮放了她們。」   「多謝大將軍。」矮子王狂喜叩頭,抬起頭來,卻有些疑惑的看著雪槐,道:「但切皮會——會聽大將軍的嗎?」   他說的矮子話雪槐能聽懂,眾將是不懂的,但有焦耳同聲翻譯也就懂了,他邊說,邊又伸袖子抹鼻涕,在右邊臉上又留下一條鼻涕,石敢當看得嘔心,猛一下揪著他衣領提了起來,喝道:「你以為大將軍和你一樣啊,切皮不聽,大將軍會打得他聽,虧你也做矮子王,我看了只嘔心,你還是到外邊玩著灰聽消息吧。」將矮子王直扔了出去,就像扔出塊髒抹布。   雪槐對狐女道:「我即刻去見切皮。」   碧青蓮叫道:「我們也去。」   梅娘點頭道:「切皮上次雖給七弟打服,但這次抓了幾百萬女人,等於是叼了塊大肥肉,硬要他吐出來,說不定他會翻臉,大家齊去,他若敢翻臉,百萬軍中我們也殺他個十進十出。」   雪槐也知道她們不放心,尤其是碧青蓮,自重會後,那種愛,熾熱如火,如果把她比作蓮花,這時的她,已為雪槐全部盛開,全部的美與鮮艷,全部的嬌柔與蓮香,都綻放了出來,雪槐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疼她,更絕捨不得讓她擔心,當下點頭道:「好,那就一起去。」   當下出帳,鐵流兒一馬當先,在地下猛鑽,雷電雙鴉則在空中展翅疾飛,雪槐幾個隨後。從矮子王口中,雪槐已知道,切皮現駐赤魂城,那是矮子國北方濱海的大城,幾人一路趕去,遁術雖快,也用了大半日時間方到。   雪槐先以劍眼看赤魂海峽,赤魂海峽長有數十里,這時卻給浮屍輔滿了,就像輔了一層落葉,死屍腹中灌滿了水,個個鼓脹如豬,不知名的海鳥或飛或停,啄食死屍,海魚也成群湧來,死屍雖多,卻仍互相爭搶,不時的會起一陣騷動,有一隻小海龜卻悠閒,竟趴在一具浮屍上曬起了太陽。   雪槐雖知這些死屍中,不乏曾劫掠過天朝沿海的矮子盜,但看了此等慘象,心中仍覺淒然,不願多看,轉眼看向城中,情形卻更加淒慘,但見赤魂城內外,到處都是女子,有老有少,十個卻有九個都在哭,有的哭,可能是因家人的慘死,而有的哭,卻是因為正在受瘋牛兵的凌辱。   人在某些時候,真的是生不如死,死了,一了百了,再怎麼慘,不會動,再怎麼痛,也不必要哭,而活著,卻是要苦受煎熬,這時的赤魂城內外,就像是一座人間地獄,在這地獄中的矮子國女子身受之慘,言辭無法形容。   看著矮子男人死,雪槐心中還只有幾分淒然,而看了這些女子的慘狀,卻是又驚又怒,劍眼一掃,搜到了切皮。   切皮正在大宴眾將,所有的瘋牛國將領包括切皮在內,身周都有好幾個裸女,殿中還有一隊裸女在歌舞,邊上端盤執壺的也儘是裸女,有一個瘋牛國將領淫興大發,竟就公然按著一個裸女在施暴,那女子尖聲哭叫,她的哭叫聲裡,瘋牛國眾將卻是縱聲大笑,交杯換盞,肉飛酒灑。   雪槐越發驚怒,劍眼靈力加強去切皮身上一刺,切皮雖在半醉之中,仍給刺得一下子驚跳起來,雪槐這才注意到,切皮胯間竟還有一個裸女。   切皮急穿了衣服,望向雪槐這邊道:「原來是雪大將軍來了,請入城來,一起喝一杯。」他這話以巫功發出,直傳出來。   雪槐不願碧青蓮等看到那些淒慘的場景,在城外收了遁術,揚聲喝道:「切皮,你出來。」   切皮聽雪槐聲音不對,過了一會兒才出來,卻是好手齊出,包括巴曼在內,有七八個人,衣服大都沒有穿整齊。   切皮眼見雪槐來了不少人,且個個都是好手,眼中不免露出驚疑之色,但看了碧青蓮狐女兩個的秀色,卻又是眼睛一亮,飛身過來道:「雪將軍,聽說你打下了矮子國都,恭喜恭喜,小矮子不自量力,犯你天朝千年,這會兒一定是血債血還了。」   雪槐冷眼看著他,搖搖頭,道:「我只全殲了矮子國水軍,小矮子陸軍聞風潰散,矮子王請降,我天朝大軍雖佔其國都,並未妄殺一人。」   切皮眼中露出不信之色,道:「不會吧,怎麼會這樣?小矮子投降你就一人不殺,那你千辛萬苦渡海遠征為的什麼?」   「我渡海遠征,是奉大皇帝之命,宣揚我天朝天威,是要告訴小矮子我天朝不可辱,並摧毀矮子國軍隊,讓他們再不能作惡,至於普通百姓,我們雖有血仇,但下不了手。」   聽了雪槐的話,切皮眼中越發驚異,定定的看著雪槐,就像在看一個怪物,好半天才搖頭道:「雪將軍,說實話,你們天朝人真的讓人難以理解,我最近找了一個天朝來的老先生學了一下你們天朝的文化,那老先生說什麼推仁讓禮,又說什麼止戈為戰,我老半天也弄不明白,戰爭就是為了征服,就是要殺光敵族的男人,強姦他們的女人,在他們女人的肚子裡留下我們的種子,讓敵族所有的老人孩子在我們的笑聲裡放聲哭嚎,這才是戰爭的意義,像這一次,我一下就殺了小矮子將近兩百萬人,還抓來了他們所有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我準備在她們肚子裡,全部留下我瘋牛人的種子,到明年這個時候,哇哇叫的,就全是我瘋牛人的種了。」他說著哈哈大笑,身邊的瘋牛國將領也一齊仰頭大笑,都是一臉得意。   碧青蓮幾個聽不懂瘋牛話,不知切皮在笑什麼,碧青蓮看向雪槐,雪槐搖搖頭,看向切皮道:「戰爭是殘酷的,戰場無所不用其極,但無論是誰,都有父母妻兒,我天朝有句話,己所不欲,無施與人,假設今天的情形倒過來,是矮子盜佔了你瘋牛國,姦殺淫掠,你心裡會怎麼想?我天朝久受矮子盜荼毒,正因為深受其害,瞭解那種痛苦,所以我們才不做那種事情。」   「我還是無法理解。」切皮搖頭,道:「但我佩服你們,如果換了是我瘋牛國曾受過矮子盜侵掠,我只會百倍報復,而絕不會什麼因自己感受過那種痛苦,便不讓別人再受那種痛苦,己所不欲,無施與人,嘿,又是奇怪之極的話。」   雪槐知道他無法理解,微微搖頭,看向切皮,道:「不論你理解還是不理解,我這次來,是請你放了那些矮子國女人。」   「為什麼,不。」切皮大聲叫,堅決的搖手:「絕不可能,你們不要是你們的事情,但我們要,我們的士兵在異國他鄉需要安慰,需要快樂,而我們遠征異國的惟一目地就是尋找快樂,現在我們找到了你卻讓我們放棄,絕不可能。」   「你必須放了她們。」雪槐語調開始變冷。   切皮神情一僵,直看向雪槐的眼睛:「你在威脅我嗎?」   雪槐也直視著他,話聲鋒銳若刀,道:「你必須放了她們,並且你的艦隊必須即日離開矮子國。」   四目對視,無形的暗流激湧,切皮咬牙,道:「如果我不幹呢?」   「你不幹,我會揮軍北來,艦隊則會繞到你們的後面。」雪槐聲音更冷:「陸戰水戰,任你挑,當然,你也可以兩樣都挑。」   「你是不是瘋了。」切皮氣極敗壞:「我們是盟友啊,你怎麼可以為了和你們有血仇的矮子盜攻打自己的盟友?」   「我說過了,己所不欲,無施於人。」雪槐語調略微放緩,道:「總督大人,你已經殺了一百七十多萬矮子國人了,夠了,放過他們的女人吧。」   切皮再次看向雪槐,當他確信雪槐略為溫和的語調只是為了顧及他的面子,而不是決心有所動搖時,終於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天朝是我嚮往了多年的神秘國度,而雪將軍則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因為我用盡了一切手段,在擁有優勢兵力的情況下,水戰陸戰,仍是兩度慘敗,我們瘋牛人只聽從強者的吩咐,所以我會聽從你的吩咐,放了這些女人,撤回棕巴國去。」   「那我就謝謝你了。」雪槐微笑,道:「算我欠你個人情,改天我請你喝酒,天朝狐女族的十里香,我可以告訴你,那是這世間最好的酒。」   「好極了。」切皮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嘴唇,眼光去碧青蓮狐女梅娘三個身上一溜,轉眼看向雪槐,道:「雪將軍,我放了兩百萬人你才請我喝一頓酒,我未免太虧,所以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想吻吻你身邊美人兒的玉手,算是一點小小的搭頭,你不會拒絕吧?」   他永遠一副小商販嘴臉,雪槐倒不由笑了起來,道:「這三位美人的玉手珍貴無比,是不能做搭頭的,但我可以替你問問她們。」當下看著梅娘三個,低笑著說了。   梅娘未開口,臭銅錢五個早齊聲叫了起來:「不行。」鐵流兒更大捋袖子:「這大鼻子是不是找打?」   狐女也是一口拒絕,碧青蓮卻是咯咯一笑,看向切皮,道:「行啊,不過花兒好看卻扎手,你要想清楚,莫謂言之未預。」說著伸出玉手。   切皮聽雪槐說了,狂喜,急步上來,一隻熊掌也似的毛手剛要托著碧青蓮玉手,卻忽地眼前一花,碧青蓮一隻纖嫩的玉手突地變成了一朵青蓮花,切皮還只以為自己眼花了呢,那青蓮中卻又突地飛出一隻蜜蜂,嗡的一聲叫,對著切皮巨大的鼻子便直撲過去。切皮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大叫,捂著鼻子踉蹌後退,惹得臭銅錢幾個哈哈大笑。   切皮一臉尷尬,碧青蓮咯咯笑著看著他,道:「我早說過了花兒有刺的,你偏不信。」   雪槐笑著翻譯了,切皮連連點頭,道:「信了信了。」看向雪槐,道:「雪將軍,這三位美人都是你的夫人嗎?」   「她是我結拜的義姐。」雪槐向梅娘一指,隨後伸手摟了碧青蓮狐女,道:「她們則是我的夫人。」   「雪將軍好艷福。」切皮舔了舔嘴唇,一臉艷羨,看一眼梅娘,問雪槐道:「不知雪將軍的義姐有丈夫了沒有,我可以追求她嗎?」說到這裡,又補充一句,道:「我是說真的,我打算做為瘋牛國第一個遣使團的團長去你們天朝,如果她沒有丈夫,我應該有機會追求她的。」   陳子平幾個看切皮眼光在梅娘身上掃了掃去,猜切皮是在說梅娘,都看著雪槐道:「這大鼻子在說什麼?」   雪槐微微搖頭,先不答陳子平幾個,看向切皮道:「我義姐身邊這五個人你看見了吧,他們都是我義姐的追求者,他們同時又都是結拜的兄弟,你若插進來,只怕會給他們打破腦袋哦。」   聽了他這話,切皮掃一眼陳子平五個,縮縮頭,道:「那就算了。」看向雪槐,道:「我說的是真的,明年春天,我會率團來天朝。」   雪槐點頭:「我等你喝酒,十里香,由我的夫人親釀。」說著拍拍狐女的肩,復看向切皮,道:「但現在請你遵守諾言,放了那些女人,即刻撤出矮子國。」   「一言為定。」切皮點頭,卻要笑不笑的看著雪槐,又怪模怪樣的搓手,雪槐一時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陳子平幾個卻以為他搓手是要動手打架了,頓時個個興奮得捋袖子,切皮看了梅娘半天,他們正想要狠捧他一頓出氣呢。   但雪槐知道切皮不是這個意思,腦中一閃念,猛地想到一事,便就笑了起來,看了切皮道:「你是想和我擊掌為誓。」   「是,是。」切皮用力點頭,那情形,生像一個小孩子得了個新玩具,急於試新一般,道:「上次和雪將軍擊掌為誓,很是有趣,這些日子都沒試過呢。」   雪槐更是大笑,當下伸手,道:「來,三掌為誓,一諾千金。」   切皮興高采烈的伸掌,與雪槐擊了三下,一時興奮得作鬼叫,當下便回城放人退兵。   雪槐幾個在城外直等到切皮艦隊離岸,始才回來,雖與切皮擊掌為誓,但雪槐還是信不過切皮,怕他說話不算數,要現場守著,他的擔心沒有錯,切皮當時興奮,過後卻又肉痛了,他卻狡猾,艦隊雖離岸,並未開出多遠,天一黑便又摸了回來,大軍上岸,將城中來不及逃走及在赤魂海峽上哭奠的女子全部掠走,約莫也抓走了四五十萬人,隨後艦隊飛快的離岸,這時才是真正的走了。後來矮子國多有瘋牛人之種,便是此趟被強姦的及掠走的女人所生。但矮子國人後來卻反而非常感激瘋牛人,因為赤魂海峽這一淹,北方的矮子男人幾乎死絕,若不是瘋牛兵留下種子,這些矮子女人想要找一個男人來做種,還真是不容易呢。這些矮子女人感激,剩餘的矮子男人也感激,因為剩下的矮子男人實在太少了,都成了寶貝,人人爭搶,每一個矮子男人,哪怕就是瞎子跛子禿子瘌子,以前三世也討不到老婆的人,現在都會有幾百上千個女人爭搶上門,瞎子還要挑美女,跛子還要撿腿長,每天躺在人肉堆裡,好吃好睡好玩,你說這些矮子男人感激不感激?   雪槐幾個回來,把切皮已放人撤離的消息告訴了矮子王,矮子國人感激涕零,矮子王則是越發感概縮頭龜二的神算,知道雪槐不可怕,一時便又有些得意洋洋,有恃無恐起來。   雪槐大軍在矮子國都駐紮了十多天,索然無味,一腔殺氣被老人孩子恐懼無助的眼光消磨得無影無蹤,反是人人喪氣,恰好收繳矮子國兵器融鑄的九個鐵人也已鑄成立好,雪槐當即便下令班師凱旋,同時放飛鴿,向天子及定天公主報捷。   鑄成的九個矮子鐵人都是背手反跪,立於矮子國引為神山的白頭山下,皆面向天朝,班師這日,雪槐命矮子王召集京中所有百姓齊到山下,雪槐手執長劍,眼發電光,掃視數十萬矮子國百姓,厲聲喝道:「千年來,矮子盜屢犯我天朝海韁,此次天子發威,天兵憤怒,掃滅你矮子一國,本是要血債血還,屠城絕地,就此滅你矮子一種,但我天朝仁善為本,不願屠殺婦孺老幼,我饒你們性命,你們須深自反省,悔悟何以會有亡國滅族之禍,卻切莫要以為我天朝寶刀不利,不敢殺你們,因此而有恃無恐,變本加厲,有此想法者,且看此頭。」說著厲喝一聲,飛身而起,長劍劈破長空,一劍劈在那九個矮子盜鐵人中一個的脖子上。   這九個矮子盜鐵人,個個高達數十丈,重達十數萬斤,手指比人腰身還粗,脖子更粗若合抱,一般人刀劍砍上去,除了震得手發痛,頂多留下一線白印子,然而雪槐這一劍,卻將那鐵人脖子一劍劈斷,鐵人腦袋直滾下山去,轟隆巨響,有若天雷震怒,所過之處,山石飛揚,合抱粗的大樹也是一撞兩斷,其勢之威,直似天崩地裂,數十萬矮子國百姓目睹此狀,無不面無人色,矮子王知道雪槐不會殺他,本來很有些有恃無恐,見了雪槐這一劍的威風,剎時又嚇軟了,兩邊侍從雖竭力架持,身子也無法站直,而下面淋淋瀝瀝,竟是嚇出尿來了。   天威盡顯,雪槐長劍一擺,大軍班師,到海邊上艦,大黑鯊箭飛等自然問起,石敢當一一細說,眾海盜無不聽得豪氣飛揚。   天朝艦隊西歸,大涼國卻在東南,大涼艦隊送出百里,在雪槐勸說下,終於回航,珠妹是棕巴國人,到底故土難離,商昆痛惜戀人,便也留在了大涼國,進大涼王宮做了衛隊長,術奇也答應暫留三年,替大涼國訓練水軍。   依依分別,到傍黑時分,梅娘幾個卻來見雪槐,梅娘笑看著雪槐道:「七弟原來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   雪槐一愣,笑道:「不知梅姐何以相責。」   梅娘還未接口,鐵流兒早跳起來叫:「我們要去魔女宮,這是七弟你親口答應的。」   雪槐頓時醒悟過來,忙點頭道:「對了對了,是我說過的,咱們現在就去。」   梅娘幾個盡竭大喜,臭銅錢卻在一邊長歎一聲,道:「大家都可以去,只可憐老五不會水遁去不得,這樣好了,大家兄弟一場,我就多費點心,魔女宮到底是如何精彩,我好生記住了,回來說給你聽好了。」   「呸,我才不要你好心呢。」鐵流兒猛呸一聲,緊一緊腰帶道:「我早準備好兩塊壓艙石,只要到魔女宮上頭,往下一滾,保證比你們還先進宮。」說著真個就要去搬壓艙石繫在腰上,雪槐呵呵大笑,拉了他道:「好了好了,不要壓艙石,借青蓮一朵青蓮花,輕輕易易就下海了。」   鐵流兒大喜,對著碧青蓮連連作揖,叫道:「好弟妹,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佛祖保佑你給七弟生一百個胖娃娃。」   「啊呀,那我豈非成了老母豬了。」碧青蓮咯咯嬌笑,心中卻是怦然大動,想:「若真能給槐哥生一百個孩兒,那我可要幸福死了。」   碧青蓮彈出兩朵青蓮花,梅娘六個加一卦准阿黃坐一朵,碧青蓮兩女與雪槐坐一朵,阿黃當先竄上青蓮花,碧青蓮纖手叉腰,指了阿黃嬌聲道:「臭阿黃,你若再敢在我的青蓮花上放屁,我就把你扔下海裡餵魚。」   她這一說,雪槐記起當日阿黃在青蓮花上放屁的典故,不由大笑,心中卻倍感溫馨。   阿黃雙爪合抱,對著碧青蓮吱吱連聲,似乎是在向她保證絕不再在青蓮花上放屁,哄笑聲中,大金龜駝了青蓮花,癡游向魔女宮,中途碧青蓮又記起了鐵流兒的話,伏到雪槐懷中,嬌聲道:「槐哥,我們真的生一百個孩兒,你說好不好?」   狐女在一邊撲哧一笑,道:「好師妹,莫怪我不提醒你,我們族中的女孩兒,一旦嫁人,只要生到兩個孩子以上,水蛇腰就成了母豬腰了,你若真給槐哥生一百個孩兒,那便一定會應了先前在艦上的話,天下第一美人變成天下第一大母豬了。」   「那我不要了。」碧青蓮急忙搖手。   雪槐呵呵笑,摟了她道:「不怕,就算我的好青蓮成了大母豬,也一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大母豬,一樣是我的心肝寶貝。」   「我才不要呢。」碧青蓮推他,卻又勾了雪槐脖子,媚聲道:「槐哥,到時就算我身子變了形,你也一定要愛我的啊。」   「早說了大母豬也愛,怎會不愛你。」狐女笑。   「敢笑我。」碧青蓮咬牙,一下抓住狐女推到雪槐懷裡,道:「槐哥,快愛她。」   說說笑笑中,不覺便到了魔女宮,志叔張嫂接了。   雲山六友遊歷天下,可謂見多識廣,但見了魔女宮的宏偉壯闊,仍是驚歎不已,尤其對魔龍罩的功用最感奇異,這夜有月,仰頭望去,但見星月在天,萬里無雲,身處深海之底,感受卻如置身良家小院,那種奇異的感覺讓梅娘六個情不自禁的拍手叫絕。   雪槐先帶著眾人在宮中遊歷一番,魔女宮實在太大,眾人玩了小半夜,還看不到十分之一,志叔張嫂早已備辦好酒菜,幾人趁興痛飲,都微微有些醉意了,雪槐卻突地發覺席中不見了碧青蓮和狐女,尋將出來,原來碧青蓮兩個不勝酒力,在後殿小亭中閒坐賞月呢,狐女倚坐在亭中長椅上,碧青蓮索性躺著,頭枕著狐女大腿。   看了她兩個的情形,雪槐大覺溫馨,走過去道:「你姐妹兩個說什麼體己話兒呢?」   碧青蓮見他過他,嬌嬌的伸出手,衣袖褪下去,白白的兩隻胳膊玉藕兒也似,雪槐一拉,她就勢便躺在了雪槐懷裡,慵懶的躺舒服了,道:「我跟月姐說,這裡真舒服,都不想出去了呢。」   「好啊。」雪槐笑:「掃滅了矮子國,我也沒什麼事了,待回去接了夕舞和靈霜,我們就回來,回到我們自己的家裡來。」   聽他說到夕舞,碧青蓮兩女神色都有些發僵,狐女坐正身子,看著雪槐道:「槐哥,你別生氣,就我們所知,夕舞真的不是好人。」   三十九章仁棋仁心雖然深知若不能揭開夕舞敬擎天的真面目對雪槐危害極大,但一則沒有確實的證據,二則雪槐對義父和夕舞看得實在太重,所以碧青蓮一直不敢當著雪槐的面直說,再想不到狐女竟在這會兒藉著酒意說了出來,一驚之下,坐起身子,緊張的看著雪槐。   雪槐完全沒想到狐女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愣之下,叫道:「月影。」   狐女並不迴避他的眼光,而是直看著他,道:「師父師姐其實早已懷疑夕舞敬擎天的身份,但礙於你對敬擎天的敬重,一直不敢說,事實上,我們幾乎可以肯定,你的義父敬擎天就是七殺教主,而你遇的許多事情,都是夕舞一手促成的。」   雪槐的身子猛烈的一震,碧青蓮急叫:「槐哥。」   雪槐看一眼碧青蓮,他能從她的眼中看到極度的擔心,碧青蓮和狐女的愛,雪槐心中沒有半點懷疑,對荷葉道人的人品和眼光,雪槐也一直是極其敬重的,但即便如此,雪槐仍然不能相信狐女的話,他看向狐女,道:「月影,你們有證據嗎?」   狐女微微搖頭,道:「敬擎天始終沒有公開承認自己是七殺教主,也沒有公然現身帶領七殺教邪徒作惡,所以說我們並沒有直接的證擾,但這並不能說明。」   「你不要說了。」雪槐騰地站起,轉過身去,碧青蓮急叫一聲:「槐哥。」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哭道:「槐哥,我們都是擔心你,生怕你蒙在鼓裡給——給他們害了。」   雪槐抓著她的手,深吸一口氣,竭力穩住激動的情緒,道:「我知道,但是正如月影說的,你們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怎麼就可以肯定七殺教主是義父呢?」說到這裡,雪槐再次深深吸氣,情緒終於完全穩定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著狐女和碧青蓮,道:「月影,青蓮,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說,你們錯了,我是義父一手帶大的,除了夕舞,這世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義父,他是這世間最正直的人,雖然身為人臣,有些事不得已,但一生行得端走得正,眼裡見不得半點卑劣之事,說他是七殺教主,便是殺了我我也不信。」說到這裡,雪槐微微一笑,他的信心已經全部恢復了,輕撫碧青蓮的手,看著狐女,道:「至於夕舞,那就更不要說,我已經知道你們懷疑她的原因了,是因為夕舞上次在巫靈時身邊帶了天風道人等邪魔是吧,但那是巨犀王想借七殺教的勢力成就霸業,義父夕舞為人臣子,有些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說到這裡,前面傳來鐵流兒的叫聲,雪槐上前拉了狐女的手,道:「好了月影,不說了,我們到前面喝酒去,你們都是主人呢,可不能慢待了客人。」擁了兩女向外走。狐女看一眼碧青蓮,碧青蓮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到前殿,原來是鐵流兒要和阿黃賭酒,但梅娘以還要趕回艦隊為由阻止他不許他賭,所以幾人起哄,這時見雪槐三個出來,笑道:「七弟呀,雖然兩位弟妹都是絕世的美人,但也不必這麼一轉眼不見就要去摟著抱著吧。」   「姐姐笑我們,姐姐才是絕世的美人呢。」碧青蓮有意要引開雪槐的思緒,道:「姐姐可知道那大鼻子總督那日跟槐哥說什麼嗎?」切皮的話,碧青蓮後來都向雪槐問明白了,但梅娘幾個沒問。   「那大鼻子說什麼?」梅娘笑看著雪槐,道:「他一定拿我和你的兩位夫人作比,說我太醜了,是不是?」   「哪有這樣的話。」雪槐笑著搖頭,看著碧青蓮,笑道:「你說。」   梅娘看向碧青蓮,碧青蓮咯咯嬌笑,道:「姐姐不知道,姐姐的魅力大著呢,那切皮說明年春天他會做為瘋牛國遣使團的團長來我天朝,主要的目地就是想要再見到姐姐,到時他會像一條瘋牛一樣瘋狂的追求姐姐呢?」   她話未落音,臭銅錢幾個已直跳起來,臭銅錢怒叫道:「我當時就說那大鼻子看六妹的眼光不對,果然是不安好心。」   鐵流兒則直問到雪槐面前:「那大鼻子明年真個要來?」   雪槐笑著點頭:「他自己是這麼說。」   女人都是敏感的,梅娘那日自也感覺到切皮眼光不對,但對碧青蓮的話終是要信不信,這時見雪槐也是這麼說,再應對那日切皮的眼光,終是信了,一時便笑得花枝亂顫,道:「想不到那大鼻子倒是會癡人說夢,明年若來,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個敢上門。」她這一說,更激得陳子平幾個七竅生煙,鐵流兒捋起袖子大叫道:「好好好,明年我就專等他來,打不折他的瘋牛腿,我就不叫鬼扯媳婦腳。」   陳子平點頭道:「好極,他若敢來,我專程給他打傘,包他日曬不著雨淋不著。」   奇光散人則叫道:「若晚上來,我拿七寶奇光給他照路,保證他不會摔觔斗。」   一邊說笑,又喝了一通酒,看看天色差不多也亮了,便出宮回艦隊中來。   這時入冬未久,仍是逆風,船行緩慢,雪槐雖急著想要見到夕舞,但急也沒用,閒暇時便想:「天子得我捷報,必定曉喻天下,救夕舞的那位高人也一定是知道的了,他必已讓夕舞來海邊等我。」這麼想著,越是心急難忍,只恨不得就讓艦隊緩行,自己和碧青蓮狐女梅娘幾個借遁術回去,但動了幾次念頭,終是忍住了,也因為那夜在魔女宮中狐女的話,這個念頭雪槐也藏在心裡,沒和兩女說。   船行兩月有餘,這日終於快接近神龜島了,石敢當捶龜行波道:「神龜大將軍,快到你老窩了,有什麼好招待啊。」   龜行波也是十分興奮,道:「別的不說,大家都上岸去,海上漂了這幾個月,腳都軟了,去島上喝杯酒再說,大家若有興,乾脆住到過了年再回去也行。」回程幾個月,離著過年已是不遠了。   箭飛呵呵笑:「你那小烏龜島有好大,不如大夥兒都去金龍島,一塊兒過年熱鬧呢。」他看向雪槐,雪槐微笑搖頭,道:「你們回島過年,但東海將士和狐女族風神八族戰士不好去島上過年,家裡都有人在盼呢。」轉頭看向龜行波,笑道:「你的神龜島也別去了,大家還是先回家吧。」心中卻想:「我若留在金龍島和四十八盜過年,夕舞知道了非大發小姐脾氣不可。」回想以前夕舞發小姐脾氣時的神情,不由嘴角含笑。   這日下午,雪槐正向天朝方向遙望,心中忽生感應,急運劍眼看去,見遠遠的海面上,一人正借遁術急掠而來,裙袖飄飄,竟是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雪槐又驚又喜,急與碧青蓮兩女借遁術迎上,一見面,雪槐喜叫道:「公主,你怎麼來了?」   定天公主見了他也是十分高興,道:「恭喜雪將軍掃滅矮子盜,大揚我天朝天威。」顯然她早已收到雪槐的飛鴿報捷了。   雪槐忙抱拳道:「雪槐此次大勝,都是借天朝天威,將士用命,所以才一舉成功,公主請上船,容雪槐細稟戰況。」   雪槐心中以為定天公主是收到捷報過於高興,因此遠來海上迎接,當然便要先稟戰況,不想定天公主卻搖了搖頭,道:「我來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另有一件大事,此事關係我天朝氣運,必要借雪將軍神功,所以急急趕來。」   雪槐一驚,道:「什麼事。」讓定天公主萬里遠來海上尋他,這件事絕對小不了,旁邊的碧青蓮兩女一時也都緊張的看著定天公主。   「這件事過於緊急,而且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定天公主看著雪槐,道:「雪將軍,你交代一下,立刻跟我走,路上我跟你說。」   雪槐點頭,回頭看向碧青蓮兩個,未開口,碧青蓮已先叫道:「我們跟你一起去。」   「不行。」定天公主搖頭,道:「這件事事關天朝氣運,只雪將軍一人有回天之力,其他人不可插手。」看著碧青蓮兩女,微微一笑道:「沒事的,不要擔心,此事雖大,但以雪將軍之能,定可辦成,兩位放心好了。」   碧青蓮還要再爭,雪槐拉了她手道:「好了,我隨公主先去,你們不要擔心,告訴梅姐幾個及眾將,讓他們先自行回去,我隨公主辦完了事,立刻回來與大家相會。」   碧青蓮急得眼淚直掉,但知道爭不過雪槐,只得含淚點頭,卻直撲到雪槐懷裡,哭叫道:「槐哥,你一定要盡快回來的。」雪槐點頭,道:「一定。」復摟一摟狐女,眼見定天公主已先行掠去,當下急追上去。   雪槐趕上定天公主,問道:「公主,到底是什麼事。」   定天公主轉眼看他,道:「雪將軍,你聽沒聽說過地脈的事?」   「地脈?」雪槐點頭:「聽人說起過,不過不是太瞭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地脈?這件事和地脈有關嗎?」   「是。」定天公主點頭,道:「所謂地脈,便是大地的靈脈,萬物春生夏長,百獸生機勃勃,都是因了地脈的一點生機,便如嬰兒在母體裡,正因為有了母親的孕育,嬰兒才能化胎成形。」   雪槐明白了,道:「難怪每到春天,小草就會發芽,我以前也奇怪,原來都是地脈的功勞。」說到這裡他疑惑的看向定天公主:「地脈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是。」定天公主點頭:「地脈源於我天朝最西南天域聖山之下的地穴中,直通地心,地穴分出四條支脈,源源的施放著生機,我天朝的一切,便起源於她東向的那條支脈,但最近我得到急報,有一頭九頭邪怪闖入了地穴中,想獨佔地穴,用它的九個頭吸盡地脈靈氣,如果地脈斷絕,萬物將不再生長,百獸人類也將因沒有食物而全部餓死。」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這就是我急來找雪將軍的原因,別人都對付不了那九頭怪,惟有借雪將軍的蓋世神功,才有除掉它的可能,望雪將軍不要怪我太心急,讓將軍征塵未洗,又遠赴絕域。」   雪槐急道:「地脈靈氣,事關天下蒼生,但凡雪槐能盡力的地方,甘腦塗地,萬死不辭,雪槐只會感激公主的信任,絕不會怪公主。」   「雪將軍為天下蒼生作出的犧牲,百姓自會萬世感戴。」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眼光有些異樣,隨即轉頭,加速飛掠。雪槐卻並沒有注意到定天公主的眼光,而只是在心底下定了百折不回的決心,一定要除掉九頭怪。   天域聖山在天朝最西南,雪槐與定天公主由東海動身,要斜穿過小半個天朝,兩人遁術雖快,也絕非三五天可到,這日已入九羽地界,雪槐情不自禁想到了寧天武和太子妃雅琴,也想到了那日出征前寧天武附在他耳邊說的話,眼前又浮現出雅琴清明寧靜的眼神,每每看到這對眼睛,雪槐心中就特別的寧靜,現在也是一樣。   「小武,太子妃,祝你們幸福。」雪槐在心中暗暗祝福,身子卻是急掠出去,很快就過了九羽國。   十餘日後,雪槐終於看到了天域聖山。   天域聖山乃是天地間最高的一座山,雪槐遠遠望去,但見天域聖山壁立天地之間,也不知有幾萬丈高下,其勢之雄,直似要戳破青天,雪槐胸中有萬丈雄心,但看了如此高山,也是深感自身的渺小。   所謂看山跑死馬,尤其是天域聖山這樣的高山,千里外就可以看到,因此雪槐兩個雖看到了山,卻也飛掠了小半日才到近前。   定天公主帶了雪槐直入山中,直到最高的天域峰下,但見正西方向,黑黝黝一個大洞,洞高數十丈,裡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股巨大的水流從洞子裡不絕湧出,借山勢飛下,發出轟隆的巨響。   定天公主指了洞子道:「這便是地穴入口了。」   雪槐當即便運劍眼直看進去,那洞子時高時矮,七折八彎,直有千餘丈深,到盡頭,卻又是一個大洞,此洞之大,不可思議,方圓竟約莫有數十里,最高處至少有上千丈高,巨洞的正中心處,生著一個地穴,這地穴方圓約有里餘,青濛濛的生著霧氣,雪槐估計這便是直通地心的穴眼,試著以劍眼往下一看,只覺深廣無限,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底。   地穴周圍,有好幾條陰河,都是水勢洶湧,雪槐兩個立身處洞口的水流,便源於其中的一條陰河,而就在這條陰河的對面,趴著一個巨怪,這巨怪身子若蛇,果是有九個腦袋,雪槐一生見過的巨物中,以巨須王身子最大,但這九頭怪身子卻比巨須王還要大得多,九個腦袋上,十八隻怪眼,或開或閉,或直視或斜瞟,若那膽小的與它眼光一對,包保要嚇背過氣去。   真的有九頭怪,雪槐又驚又怒,心中殺氣沖天而起,對定天公主道:「雪槐帶路,公主請跟我來。」借水遁當先進洞。   一路上水聲轟隆,震耳欲聾,但進了裡面的大洞,陰河多了,水聲卻反到小了,蓋因洞子實在太大,聲音都擴散了開去。   雪槐先前雖以劍眼看過,這時身到洞中,親眼看去,仍是另有一番感受,洞子之巨大,放眼望不到邊,河流縱橫,水氣瀰漫,襯托著犬牙交錯模樣各異的石壁,真有置身另外一個天地的感覺,而感受最強烈的,卻是洞中瀰漫著的那股生氣,就彷彿置身於夏日雨後的田野,一股暖暖的濕濕的裹挾著各種氣味的氣流將你整個人包圍著,讓你又有些難受,又躍躍欲試,只想大吼兩嗓子。   雪槐兩個一進洞,九頭怪就發覺了,有兩個頭抬了起來,其中一個對著雪槐兩個吼了一聲,其實沉悶厚重,像是大水牛的叫聲,另一個頭卻轉回去在脖子上咬了起來,那情形,就像狗在自己身上咬跳蚤一般。九頭怪全身披著巨大的鱗甲,但頸部的鱗甲卻比較細密,雪槐冷眼看得清楚,九頭怪那個頭回頭咬著的時候,細鱗是張開的,很顯然,鱗甲裡面有小蟲子什麼的,讓這巨怪難受了。   「就是這九頭怪。」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將軍,你說怎麼對付這種巨怪。」   「這怪物體形巨大,全身披甲,而且肯定練成了內丹,普通的刀劍根本傷不了它。」雪槐掃視著九頭怪身子,叫,他想到的惟一辦法,只有用天宇流星箭,還沒等他說出來,定天公主卻急了,道:「那怎麼辦,一旦九頭怪過了陰河到地穴邊上,甚至鑽進地穴裡,吸盡地氣,大地將生機盡絕。」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眼中露出堅決之色,看著雪槐道:「雪將軍,為了天下蒼生,你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一定要除掉九頭怪,這樣好了,雪將軍,你在前面吸引九頭怪的注意,我繞到後面去,身劍合一,或許能刺中它的心臟也不一定。」   定天公主大義凜然,完全不顧自身安危,雪槐心中敬佩,叫道:「公主且慢,一般的刀劍傷不了這巨怪,但我的天宇流星箭卻一定可以將它射個對穿對過,公主放心好了。」說著解下定海弓,左手取一支天宇流星箭。   「天宇流星箭?」定天公主一驚,叫道:「你是說當年天虎與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宮主的天宇流星箭?」   「是。」雪槐點頭,將箭枝上的字給定天公主看。   「天宇流星。」定天公主低呼:「真的是天宇流星箭。」不過她眼中隨即又露出疑問,道:「但我聽說惟有魔龍手才能放出天宇流星箭啊,雪將軍。」   雪槐微微一笑,道:「稟公主,雪槐便是天虎與魔女之子,這一次掃滅矮子國,我不但明白了自己身世,也打開了左臂上的封印,成就了魔龍手。」雪槐說著,左臂舉箭向天,一聲怒吼,左手突地變長變大,臂上紅光生出,長出鱗甲,紅光隨即化為金光,雪槐再一聲吼,回手搭箭。   「真的是魔龍手。」定天公主一聲驚呼,面色大變,在她的驚呼聲中,九頭怪也覺出了不好,九個頭同時抬起,齊聲嘶吼,十八隻怪眼也一齊張開,它九張嘴裡叫出的聲音竟各不相同,有的若狼嚎,有的若獅吼,有的若羊叫,還有一種,竟類似於嬰兒的啼哭,怪異之極。不過雪槐能從這所有的叫聲裡都聽出驚惶之意。   「雪將軍,你這一箭真的——真的能射死九頭怪嗎?」定天公主叫,奇怪的是,和九頭怪一樣,她聲音裡也有一種莫名的驚惶。   但雪槐並沒有留意,還以為定天公主是擔心天宇流星箭的威力,回身衝她一笑,道:「公主放心,天宇流星箭該當是這世間威力最大的利器,這次掃滅矮子國,矮子國師化身巨須王,先前我差點死在他手裡,但等我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一箭就射死了它,九頭怪雖比巨須王還要大,我相信也絕挨不了我一箭,實在不行,我就多射一箭好了,我還有兩支天宇流星箭呢。」說完扭頭,凝神定意,一點靈光,鎖定九頭怪,胸中殺氣便如天風海濤,漫天狂漲。   雪槐確信,只要一箭,絕對可以射死九頭怪。   便在萬屠玄功的殺氣運轉到極致,要鬆手放箭之際,雪槐忽地覺得後背心一痛,似乎有一把劍,從後背直插到前胸,洞穿了他的整個身子。   有一瞬間,雪槐以為是自己的神智出現了恍惚,怎麼可能呢,背後除了定天公主,沒有別的人,難道定天公主會殺他嗎?不可能,絕不可能。   但當雪槐低頭往下看時,他知道自己錯了,確實是一把寶劍刺穿了他的身子,胸前可以看到劍尖,在不停的滴著鮮血。   雪槐耳朵裡嗡的一聲叫,那不是面臨死亡的恐懼,而是因為信任崩潰,心的恐懼。他慢慢的轉過頭,看到了定天公主的臉。   定天公主眼睛大睜著,盯著刺進雪槐後心的寶劍,她雙手還緊握著劍柄,但臉上卻充滿了驚訝,似乎她自己也難以相信,怎麼可能刺出這一劍,當感受到雪槐眼光,她抬起頭來,啊的一聲叫,身子踉蹌後退,帶出的寶劍揚起一蓬血花。   「為什麼,公主,為什麼?」雪槐喃喃叫,他的聲音裡沒有憤怒,而只有迷糊,即便是親眼目睹,他仍然難以相信。   「雪將軍。」定天公主一聲嘶叫,猛地跪倒,叫道:「射死我,射死我。」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雪槐能從定天公主臉上看到了痛苦,那是真正的痛苦,她刺這一劍,絕對不是情願的,這就更增加了雪槐的迷惑。定天公主刺雪槐這一劍,雖是透胸而過,但並沒有刺中雪槐心臟,而只要心脈不斷,再重的傷,雪槐也死不了,他隨時可以召喚神劍靈力自療,但雪槐這時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可以說,定天公主是雪槐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之一,雪槐可以把性命交到她手中而完全不必提防,但現在,這個雪槐最信任的人卻在背後刺了他一劍,如果沒有一個答案,雪槐即便能借神劍靈力自療,此後的人生也將充滿黑暗,因為他再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一個人。那是極度可怕的,也是雪槐絕對無法承受的。因為即便是在最艱難最悲苦的時候,雪槐也相信,這世上還有他可以相信的人和可以相信的事,他極度嗜酒,古話說借酒澆愁,但其實在很多時候,支撐他的並不是酒,而是那一雙雙可以讓他感到溫暖的眼睛。   任何一個想自殺的人,只要他還能看到一雙溫暖的眼睛,他就絕不會死。   雪槐絕不能讓這雙曾帶給他溫暖的眼睛熄滅,他一定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公主,告訴我。」雪槐跨前一步,因為用力,胸前的血直噴出來。   「雪將軍。」定天公主嘶叫,終於抬頭看向雪槐,叫道:「不是我願意,但我沒有辦法,這九頭怪其實不是想闖入地穴,而本就是守護地穴不讓邪怪吸取地脈靈氣的靈獸,我本來想借它殺了你,誰知你竟然有天宇流星箭,九頭靈獸不能死,所以我只有親自下手。」   聽了她的話,雪槐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所謂請他來除九頭怪,不過是要借刀殺人,可為什麼要殺他呢?   「是誰要殺我。」雪槐再上前一步:「公主,告訴我。」   定天公主看著他,張了張嘴,卻終又閉上,哭叫道:「雪將軍,不要問了,你就全怪在我身上吧,射死我,一命抵一命。」   「不。」雪槐搖頭:「公主,我不會射你的,我只要你告訴我真像。」   「雪將軍。」定天公主捂著臉,悲痛欲絕,猛一下站了起來,叫道:「雪將軍,不要問了,總之是我對你不起,我陪你一命好了。」飛身躍起,直向九頭怪撲去。雪槐察覺到她去勢,急收弓要攔時,卻已不及。   九頭對眼見定天公主撲來,其中一個頭怒吼一聲,嘴一張,嘩的噴出一股水來,水柱即大又急,定天公主躲避不及,一下子給水柱打落陰河中。   「公主。」雪槐急叫一聲,飛身入水去救,不想那陰河水勢之強,簡直不可思議,雪槐身子一入水,但覺一股巨力裹著自己身子一下便猛甩出去,別說他受傷後失血過多,就是不受傷,在這樣的力道下也休想掙得動身子,更別說救人了,而事實上定天公主身子一入水便給沖了個無影無蹤。   雪槐身不由己,給激流急衝出去,腦子迷迷糊糊中,只記得一件事,召喚神劍靈力給自己療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槐悠悠醒來,一睜眼,見面前一雙熟悉之極的眼睛,雪槐衝口而出:「仁棋。」   看著雪槐的這個人,竟然是年餘未見的仁棋,雪槐翻身坐起,便要抱住仁棋,卻覺胸中一陣劇痛,又撲通睡倒,原來傷勢並未全愈,但雪槐全不管有傷無傷,急抓著仁棋的手,叫道:「仁棋。」一顆心喜得就像要炸開來。   看到雪槐醒來的第一眼,仁棋也是滿臉喜色,但雪槐一叫出仁棋的名字,仁棋眼中的亮光突地就暗了下去,垂下眼光,搖了搖頭,道:「兄台認錯人了,我不是仁棋。」   「我的王子,你開什麼玩笑啊。」雪槐哈哈笑,但笑容慢慢就凝結了,因為他看出仁棋不是在開玩笑。   「仁棋,怎麼了?」雪槐坐起來。   「不要起來。」仁棋伸手扶他,那關心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但這眼神與雪槐眼光一碰,卻又縮了回去,同時想縮回去的還有他伸出的手,但卻給雪槐一把抓住了。   雪槐看著仁棋,心中充滿了驚疑,這絕對是仁棋,他的王子,他的摯友,那永遠善良清明的眼神,甚至因長年累月心臟病的折磨而顯得蒼白的臉,都是如此的熟悉。   事實上哪怕仁棋外表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只要看到那雙眼睛,雪槐就絕不會認錯。   可為什麼仁棋不肯承認自己呢?迷失了心智?不對,他的眼光是清明的,他明顯是在躲避。   「為什麼?為什麼?」雪槐喃喃叫,心中充滿了驚疑迷惑,甚至憤怒。他能感覺到抓著的仁棋雙手的顫抖,但仁棋就是不肯抬起眼光看他。   腳步聲響,進來一個人,這人三十來歲年紀,卷髮碧眼,不類天朝人,倒像雪槐偶然見著的西胡人。   仁棋轉頭,叫一聲:「西裡奇大哥。」又側頭看向雪槐,道:「是這位西裡奇大哥從河裡救你上來的。」   「說什麼救不救的。」西裡奇呵呵笑,笑聲爽朗,看了雪槐道:「我去河裡打魚,不想打上來的卻是你這條大魚。」說著舉手,手中有一條鯉魚,道:「我又打了條小魚,燉了小魚給大魚吃,對傷口有好處呢。」說著哈哈大笑。   這真的是個爽快人,雪槐抱拳,道:「多謝大哥。」   「說了不要謝我,你要謝,謝小魚吧。」西裡奇呵呵笑,舉一舉手中提著的鯉魚,道:「我去灶下燉魚。」轉身去了。   「這是哪裡?」雪槐看向仁棋。   「這是善西國。」仁棋仍舊不肯看他。   「善西國?」雪槐低呼一聲:「仁棋,你怎麼到善西國來了?」   「所以我說你是認錯人了。」仁棋咧嘴笑了一下,道:「你躺著,我去幫西裡奇大哥。」說著也出去了。   知道這裡是善西國,雪槐心中真的有些迷惑了,善西國是天朝最西邊的一個小國,雖說與天朝算是搭界,但中間其實還隔著茫茫沙海,若是從巨犀過來,至少是萬里以上,仁棋怎麼會到善西國來呢?若說是普通商賈還有可能,但仁棋是王子啊,他怎麼可能孤身一人遠來這萬里之外呢。   不過雪槐的迷惑只是剎那間的事,隨即就堅決的搖了搖頭,他是決不會認錯的,絕對是仁棋,可是為什麼呢?仁棋為什麼到了這萬里之外的沙國,又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傷口隱隱作痛,這又讓雪槐想起了定天公主,心中更是迷惑驚痛。   定天公主,仁棋,他兩個最尊敬最信任的朋友,一個在背後刺他一劍,另一個見了他面卻不肯相認。   「這到底是怎麼了?」雪槐揪著自己的頭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天地好像都倒過來了。」   但雪槐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心中想:「公主刺我一劍,不是情願的,仁棋也一定是有難言的苦衷,這中間一定有什麼事,他們都是被逼的。」想到這裡,雪槐胸中殺氣騰空而起:「我一定要弄清楚,不論他是人是鬼,是神是怪,我誓要讓他粉身碎骨,讓他即便做了鬼也害怕得全身發抖。」自冷靈霜那件事後,雪槐心中的殺氣越來越重,除非不受刺激,一旦殺氣給激起,便是難以抑制,不過似乎仍未達到萬屠玄功的最高境界。   決心即定,雪槐心中便平靜下來,傷口隱隱作痛,身子也有些虛弱無力,便盤膝坐下,召喚神劍靈力療傷,先治好了傷,翻天覆地,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攔得住他。   不久,仁棋端了魚湯和西裡奇一起過來,看到雪槐正閉目調息,兩人便在房門口停住了,悄悄後退,到房外,西裡奇道:「木鬼兄弟,你這位朋友該當是位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在族中也算有力了,但他那張弓,我舉起來都為難,更別說開弓放箭。」   雪槐雖凝神調息,週遭的一切仍纖毫可察,自然聽得到仁棋兩個的對話,聽到西裡奇叫仁棋木鬼,雪槐心中一跳,熱血激湧。木鬼這個名字,正是雪槐當日在巫靈的化名,仁棋自然聽夕舞說過,身遭巨變流落異鄉而取雪槐昔日的化名,正說明他胸中時時有雪槐這個朋友。   仁棋道:「西裡奇大哥,以後你只叫我木兄弟就好了,不必叫我全名,而且我認錯人了,這位兄弟並不是我相識的那位朋友。」   雪槐以劍眼看著仁棋,當仁棋說雪槐不是他認識的那位朋友時,眼裡是極度的痛苦。雪槐差點便要跳起來衝出去,卻終於忍住了,即知道仁棋有苦衷,那麼強逼他也沒有用,只有慢慢的問。   仁棋抬眼望向遠方,眼中的痛苦慢慢的變為驕傲的光芒,道:「不過這位兄弟我也知道,他叫雪槐,他的名字在天朝盡人皆知,確實是位極了不起的人,一個極好極好的人,在這世界上,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一定可以相信他。」   雪槐一直以為,他背叛巨犀,一手破壞了冬陽王的霸業,仁棋一定會對他有成見,雖然有時候他也覺得仁棋應該可以理解他,但終是覺得自己實在太過份,仁棋不可能原諒他的,剛才他甚至在猜想,仁棋之所以不認他,可能是因為他做過的事太過份而不肯原諒他,卻再想不到,仁棋仍會這麼看他,這樣的相信他。   淚水漫上雪槐眼眶,他在心中低叫:「仁棋,我的王子,我的朋友,我的兄弟,這麼多事後,謝謝你仍這麼相信我,可你即然相信我,為什麼不把你遭受的變故告訴我,難道你只相信我的為人,而不相信我的劍可以殺人嗎?」在這一刻,雪槐胸中的殺氣再一次漫天狂捲。   仁棋兩個說著走開了,雪槐心緒慢慢放平,再次借神劍靈力療傷,神劍靈力靈驗無比,小半個時辰後,雪槐體內的傷便差不多全愈了,只有表面的創口一時半會還難以癒合,但皮肉之傷對他已經沒什麼妨害了。   療傷易,但想要仁棋承認自己的身份卻難,隨後的幾天裡,雪槐想盡了辦法,仁棋卻就是一口咬定雪槐認錯了人,這天雪槐給逼急了,猛一下抓著仁棋的手,叫道:「好,你不承認沒關係,你跟我去巨犀一趟,如果巨犀還有一個仁棋,那就是我認錯了,否則就讓大王認一認,看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王子。」   聽到巨犀兩字,仁棋臉色大變,左手按著心臟,大口的喘著氣,本來就顯得蒼白的嘴唇這時更是看不到半點血色,而他反抓著雪槐的手則在劇烈顫抖。   他這個樣子叫雪槐嚇一大跳,急叫道:「仁棋,怎麼了,是不是心痛又犯了?」   仁棋閉上眼睛,牙關緊咬著,削弱而蒼白的臉讓人想到殘雪後的冬草,雪槐又急又痛,急召來神劍靈力輸入仁棋體內,但療傷神驗無比的神劍靈力對這種先天就有的心臟病卻似乎並不管用,好一會兒仁棋才緩過氣來,睜開眼,看著雪槐,以一種決絕的語氣道:「我再說一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仁棋,請你不要再強逼我,否則我將不再認你這個朋友。」說著掙開雪槐的手,回身自去。   仁棋本就瘦弱,這時更是背影蹣跚,就像壓著一座萬斤的大山。   看著仁棋虛弱卻堅強著前行的背影,雪槐的眼淚噴湧而出,他慢慢跪倒,以頭觸地。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雪槐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開來,仰天怒吼。   年關早近,眨眼便又過年了。善西國與天朝雖然隔得遠,卻深受天朝文化影響,寫的就是天朝文,說的也是天朝話,也同樣的過年過節,西裡奇愛朋友,家裡多了兩個人,他樂壞了,想盡辦法準備東西,讓雪槐兩個歡歡喜喜的和他們一家一起過年。   但雪槐哪有心思過年,仁棋之外,他心裡還有個定天公主,丟開定天公主刺他之迷,最讓他揪心的就是定天公主的死活,事實上清醒過來的當天下午,雪槐便沿著西裡奇撈他起來的那條大河上下搜了一遍,往上直搜到天域聖山,往下也搜了數百里,並不見定天公主的影子。如果僅僅是給水捲走,雪槐相信定天公主不會有事,但他並不知道九頭怪噴出的那股水是不是有毒,如果有毒,定天公主只怕已是香消玉殞。如果無毒,定天公主這會兒該已回到天安,但雪槐卻不能回天安去問,因為他不能拋下仁棋。不能解開仁棋身上的迷團,不能帶仁棋回巨犀,雪槐是絕不會走的,他有時也想,是不是巨犀出了什麼變故,但想想又不可能,且不說巨犀有敬擎天坐鎮,便是巨犀沒有一個兵,只要他雪槐不死,天下諸侯便沒有任何人敢對巨犀妄動刀兵。   到底是為什麼呢?問天不應,雪槐只有借酒澆愁。   西裡奇所居之處是善西國的一座小城,名為淨水城,那天將雪槐衝下天域聖山的陰河在這裡就叫做淨水河,城傍水而建,因而名之。城雖小,但因有淨水的滋養,物產豐足,人煙繁密,十分熱鬧,加之又是新年期間,更是人來人往。   雪槐卻只喜城中的酒館多,他拿仁棋無可奈何,每日便只去酒館中喝悶酒,這日正喝得有半醉,忽聽對街吵嚷聲一片,雪槐斜眼看去,對街也是一間酒館,只見一個大漢抱住了一個女孩子,正強行往那女孩子口裡灌酒,那女孩子哭叫著拚命掙扎躲避,旁邊還有幾條大漢在哈哈大笑,邊上另有一個老者在苦苦哀求,那些大漢卻根本不聽他的。   雪槐一生最見不得人恃強凌弱,正要發作,忽又聽得一片聲嚷:「街正大人來了,街正大人來了。」   雪槐對這邊的官府情形不熟,估計可能是管這一區的官兒來了,轉眼看去,但見一條中年漢子,作官差打扮,身後還跟了四五個差役模樣的人,直闖進酒館中,衝著那大漢道:「什麼人敢在這裡欺負人,快快放手。」話未落音,卻忽又指著那些大漢中的一人道:「我認識你,你們是大盜半邊天的人。」   關於半邊天,雪槐這些天老在酒館裡泡,聽說過幾次,知道是這一帶的一股悍匪,不但人數眾多,而且來去如風,縱橫沙海,極度凶殘,這一帶百姓恨之切骨,卻也畏之如虎。所謂半邊天,即是這幫悍匪中匪首頭子的外號,也是形容當這股悍匪到來時,氣焰罩住了半邊天,可見這股悍匪之囂張。   這街正半邊天三字出口,圍觀的百姓驚慌後退,那幾名悍匪也是面色齊變,為首那悍匪一聲叫:「動手。」幾名悍匪彎刀齊出,那街正和幾名差役剎時屍橫就地。   先前那街正帶人來時,旁邊百姓都圍上來看熱鬧,也就遮住了雪槐眼光,聽到是悍匪半邊天的人,百姓慌張後退,仍是將雪槐眼光攔得死死的,那幾名悍匪出刀又快,因此雪槐竟是來不及出手救援。   幾名悍匪劈死官差,衝出店來,為首的那悍匪竟仍摟著那女孩子,狂笑喝道:「上馬,衝出去。」   這幾名悍匪敢公然摸進城裡來喝酒,身份暴露後更敢撥刀殺人,可謂膽大至極,然而淨水城守軍怯弱也是一個原因,匪首在這種時候仍然色心不死,就是因為根本沒將守軍放在眼裡。   但這匪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今日晦星當頭,撞著了雪槐,雪槐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無名火,殺氣正自翻騰不休,這時哪裡還客氣,閃身出去,一掌拍在那匪首頭頂,可憐,卻就像拍西瓜,白瓢紅瓤,四射飛濺,其他幾個悍匪也是一樣,給雪槐一掌一個,眨眼全部拍死。   那女孩子嚇得昏了過去,邊上沒來得及逃走的百姓也都嚇呆了,雪槐對那店東道:「報官。」說了這兩個字,抽身便走,他心情不好,可不耐煩再留下來囉嗦。   雪槐走到小城另一端,又鑽進一家酒店喝起酒來,卻聽幾個喝酒的人議論,說前些日子有人在淨水河裡打魚,一網下去,卻撈起個婦女來,雪槐一聽,心中一動,暗叫:「莫非是公主?」當下便請那說的人過來,取一顆金豆子給那人,讓那人細說,那人驚喜交集,其實他也是聽來的,當下備細說了,打上人來的所在,是在淨水河下游,具體地點又不知道了。   雪槐謝了那人,當下便出城沿河而下,不知道具體地點,便只有一路打聽,這樣打聽可有些難,有時問半天,沒人聽說過這回事,有時打聽到投水被救的,細裡問又不是,直問了兩天,到第三天上午才找到正主兒,哪裡是定天公主,卻就是兩口兒拌嘴,那妻子氣不過,跳了河,那丈夫在氣中不想下水去救,又怕妻子真個淹死了,他也搞笑,竟弄一張魚網,一網把妻子作魚兒一樣打了上來,一時傳為笑談,不想越傳越遠,又傳得變了味,倒讓雪槐白驚喜一場。   問得備細,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仍回淨水城來,卻已是第三天的午後了,到西裡奇家中,見西裡奇蹲在門口哭,卻不見仁棋,雪槐叫了一聲西裡奇大哥,西裡抬眼看到他,猛跳起來叫道:「雪兄弟你跑哪裡去了,快去救木兄弟。」   雪槐大吃一驚,急問是怎麼回事,原來那日雪槐殺的那幾個悍匪中,為首的悍匪的竟是匪首頭子半邊天的小兒子一撮毛,趁著新年進城來找樂子,不想給雪槐殺了。死了兒子,半邊天氣炸了肺,當天就公然派悍匪進城,要走了一撮毛的屍體,同時提出三個條件,一,限三天內交出殺死一撮毛的人。二,陪銀十萬兩。三,城守伊東來和副城守傑哈親自給一撮毛抬棺下葬以顯一撮毛的哀榮,否則就要屠城。   淨水城守軍不到一千,半邊天匪幫卻有一千多人,且個個凶殘悍勇,淨水城守軍根本不是對手,但一撮毛進城行兇被殺,反而要交出殺他的人更要賠他銀子,尤其還要城守副城守親自抬棺下葬以示體面,哪有這樣的道理?老城守伊東來開始不答應,但副城守傑哈勸說他以合城百姓安危為重,先答應半邊天,緩過眼前,再請國王調兵圍剿,方為兩全,傑哈這麼一勸,伊東來迫不得已只好答應。   淨水城裡的天朝人不多,雪槐當時雖是一閃身就走了,但官兵還是很輕易就找了來,雪槐不在,仁棋問明是這麼回事,挺身就說一撮毛是他殺的,跟了官兵去。   「這些貪生怕死的昏官。」雪槐聽完,驚怒交集,急道:「仁棋現在在哪裡?」   西裡奇一愣:「你是說木兄弟嗎?城守和副城守帶了他今早出的城,半邊天約在白鴉谷交人,走得快的話現在也該到了。」   雪槐更急,叫道:「白鴉谷在什麼地方?」   「過淨水河往西。」西裡奇手一指,不等他詳細說明路徑,眼前一花,早沒有了雪槐的身影,眼前活生生的一個人,竟說沒有了就沒有了,西裡奇一時間驚呆了,張大了嘴,好半天不知道動一下。   雪槐向西急掠,胸中殺氣洶湧,這些天他胸中殺氣本就翻騰不休,這時更是狂衝至頂。   「仁棋毫髮無損就好,只要有丁點兒損傷,今日有多少人就要死多少人。」雪槐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念頭,天星遁魔大法運轉到極致,身法當真比閃電還快,一瞬間便趕出了近百里,眼前已出現山群,卻並沒有見到仁棋一行人,心中焦急,當下便運起劍眼往山中掃去,一眼看到一騎在山中飛掠,雪槐眼光前送,見前面一個山谷,谷中約有上千人,不用說便是半邊天匪幫了。   那騎馬已奔到谷前,但雪槐卻後發先至,一閃便到了山谷上頭,心中暗思:「看來我反而趕在仁棋前面了,這一騎定是半邊天的探子,且看他說什麼。」仁棋無事,他心中殺氣稍定,隱下身子,且看匪幫動靜。   但雪槐猜錯了,那一騎並不是半邊天的探子,騎到谷口,數名匪徒直衝出來攔住,那騎者是個獨眼中年人,揚聲高叫:「我是傑哈大人的特使,緊急求見大首領。」   幾名匪徒帶那獨眼漢子進谷,到一個光頭面前跪下,那獨眼漢子從懷中取一封書信,雙手遞上,道:「大首領,這是我家大人給你老的信。」   「看來這光頭便是半邊天了。」雪槐冷笑,冷眼看那半天邊,身材也並不見魁梧,只是臉上一臉凶悍之色,尤其是光頭上兩條刀疤,像兩條紅色的大蚯蚓交錯爬著,特別的打眼。   半邊天倒還認得幾個字,接過書信一看,哈哈狂笑,對身邊群匪道:「傑哈這個陰賊,讓我順手殺了伊東來,許諾他做了正城守後,每年給我們一萬兩銀子呢,你們說怎麼樣?」   「這生意做得過啊。」群匪轟堂大笑,嚷作一團。   半邊天看了那獨眼漢子道:「成交了,但你告訴傑哈,他做了城守後我若每年收不到一萬兩銀子,我就要他的腦袋。」   那獨眼漢子狂喜叩頭,飛馬馳出。   「不但貪生怕死,更與盜匪勾結,嘿嘿。」雪槐冷笑兩聲,心中殺意已起,運劍眼回頭看去,但見一群官兵押著仁棋還在七八里之外,仁棋騎在馬上,身上倒也不見什麼傷,也沒綁他,只是前後各有執刀的官兵看住了,原來伊東來真以為仁棋是殺一撮毛的雪槐,敬重他的風骨,頗為禮遇。   眼見仁棋好好的,雪槐微微點頭,轉頭看向谷中群匪,一點殺心沖天而起,喚出骷碌鬼王,道:「給我看住了前後谷口,休叫走了一人,今日我要將這幫盜匪斬盡殺絕。」   骷碌鬼王大喜應令,看骷碌鬼王化陣綠光逸去,雪槐上前兩步,猛地裡仰天狂笑,群盜齊驚,往上看來,雪槐電眼刷地盯住半邊天,怒喝道:「半邊天,我就是殺你兒子的天朝人雪槐,記住我的名字,到了陰間可別弄錯了。」   雪槐這一眼裡,殺氣如山,半邊天凶名赫赫,卻給雪槐眼中的殺氣驚得往後一仰,差一點摔下馬來,又羞又怒,但他為惡多年,終還有點膽子,立時凝定心神,向上一指道:「給我圍住他。」   雪槐戟指向天,怒喝一聲道:「今日這谷中不會有一個活人。」聲落身起,閃電般撲到半邊天頭頂,一掌拍下。   雪槐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一般人絕無可能看得清他身影,半邊天並無玄功,但他縱橫沙海,也有兩分真功夫,竟能於千鈞一髮中感應到雪槐掌風,舉刀上架。他這一刀應對得不錯,可惜並不管用,雪槐一掌就拍在他刀鋒上,彎刀雖利,割不進雪槐肌膚,卻反劈回去,刀背劈入半邊天腦袋,將一個光頭一劈兩半。   彎刀方切入半邊天腦袋,雪槐身子早已掠開,雙掌倏伸倏收,第一掌必拍中一名盜匪腦袋,群盜雖多,無一人能看得清他身影,更別說避開他的手掌,但感一陣風過,腦袋早已炸裂,近的看不清雪槐身影,遠的卻能看清同夥腦袋炸裂的慘象,魂飛魄散,扭身要逃時,前後谷口卻堵著骷碌鬼王,這老鬼見雪槐大開殺戒,樂得手舞足蹈,哈哈狂笑,他笑起來身子倏高倏低,綠光晃動,真如萬鬼群舞,眾盜立刻嚇了個屎尿齊流,轉身又往後奔,後面卻又是個收命的閻羅。   雪槐身法如電,不到盞茶時分,千餘盜匪給殺得乾乾淨淨,縱橫沙海的半邊天匪幫就此滅絕。   雪槐卓立谷中,環視群匪屍首,胸中暢快,猛地裡仰天長嘯,嘯聲直上九天,越撥越高,其勢之烈,直似要毀天滅地。   即便在冷靈霜要被燒死的那一刻,雪槐雖激憤到極點,萬屠玄功的殺氣也未能到頂,而就在這一刻,萬屠玄功的殺氣終於大成。   讓雪槐殺氣破頂而出的,不是這幾個盜匪,而是定天公主那不可思議的背後一劍,以及仁棋莫名其妙的不肯自認身份。雪槐憤怒,疑惑,卻又不知根底,空負一身神功,卻如搬著石頭打天,無處下手,一腔殺氣憋了這些日子,終藉著這一場痛快淋漓的大殺,殺氣破體而出,臻於大成。   骷碌鬼王俯身拜倒,顫聲道:「主人天威,天地齊驚。」感應到雪槐殺氣大成,老鬼嚇壞了。   雪槐哼了一聲,喝令老鬼進戒,飛身出谷,這時一眾官兵已到谷外,卻給雪槐嘯聲驚得個個面如土色,都以為不是人聲,以為什麼異物作嘯呢,只有仁棋識得雪槐聲音,即喜且憂,一見雪槐,急叫道:「雪槐,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告訴西裡奇讓你不要來嗎?」   雪槐身背弓箭,樣子獨特,傑哈是打聽清楚了的,只是找不到雪槐,仁棋又自願來頂認,因此傑哈便抓了仁棋來,但心裡知道仁棋是個假的,只瞞著伊東來而已,這時一看雪槐的樣子,立時向雪槐一指,叫道:「原來你才是殺一撮毛的正主兒。」   仁棋急忙搖頭,叫:「一撮毛是我殺的,不是他。」   雪槐卻冷然點頭:「正是我,天朝雪槐。」   仁棋大急,叫道:「雪槐。」   雪槐看著仁棋,微笑搖頭,道:「殺幾個盜匪而已,又不是做了大好事,用不著謙虛到要隱姓埋名吧,更用不著你堂堂王子來冒名頂替。」   聽說仁棋竟是王子,伊東來傑哈等齊看向仁棋,仁棋更急,叫道:「雪槐,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知道你了不起,你甚至有本事帶我走,但你知不知道,半邊天威脅要屠城啊,如果沒人給他兒子抵命,淨水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我只是個無用之人,你就讓我。」   他話未說完,雪槐卻舉手打斷了他,道:「我知道半邊天威脅要屠城,所以我就把他們殺了個乾乾淨淨。」   「什麼?」包括仁棋在內,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仁棋雖知雪槐了得,卻也難以相信雪槐能以一人之力滅掉凶名赫赫的半邊天匪幫。   雪槐並不識得伊東來和傑哈,但看他兩人著官服,一個年老一個只是四十來歲,自然猜老的是伊東來,眼見伊東來發呆,道:「你是城守吧,半邊天匪幫千餘人已盡數死在谷中,不信你可叫人去看。」   伊東來果然派兩名士兵入谷察看,兩名士兵入谷一看,喜顛顛跑出來,一路狂叫:「都死了,包括大匪首半邊天在內,真個都死了。」   伊東來這才信得是實,翻身下馬,拜倒在地,叫道:「多謝勇士除此大害,從此我淨水城百姓再不必擔驚受怕了。」   第六十五章   雪槐本惱他昏庸怕死,但這時見他一臉激動,倒不像是個假的,微微點頭,道:「城守大人,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的副手傑哈勾結半邊天,答應只要半邊天殺了你,讓他做上正城守,他願每年給半邊天一萬兩銀子的好處。」   「什麼?」伊東來大驚,轉頭看向傑哈,怒喝道:「我早知你有野心,但不想你竟去勾結半邊天,來呀,給我拿了。」   「你現在才知道,太遲了吧。」傑哈哈哈大笑,忽地出刀,架在了仁棋脖子上,而官兵中竟有一多半是他的親信,同時出刀逼住了伊東來和其他士兵。   雪槐先前殺得痛快,這時也是大意,同時也是誤以為官兵都是聽伊東來的,沒想到傑哈的人還要多些,更沒想到傑哈陰詐機警,搶先制住仁棋,一時間又驚又怒,眼中殺氣如刀,狠盯著傑哈,冷喝道:「放開他。」   傑哈給他眼中殺氣一逼,情不自禁打個冷顫,差點握不住彎刀,但隨即一咬牙穩住了心神,嘿嘿一笑道:「這人甘願為你替死,你又叫他王子,你們的關係絕非一般,我知道你了不起,但現在他的性命在我手裡,一句話,你要他的性命不要?」   「算你狡猾。」雪槐點頭:「好,你放了他,我讓你走,而且我可以保證以後絕不找你的麻煩。」   「條件不錯啊。」傑哈嘿嘿笑,猛地臉一沉,喝道:「但我不信你的話,要想他活命,你先斬下自己雙手。」   「雪槐,不要理他。」仁棋急叫。   傑哈彎刀一緊,眼中露出陰狠之色,緊盯著雪槐,喝道:「我數一二三,不是你手斷就是他頭斷。」   傑哈一下一下數出,雪槐腦子急轉,天星遁魔身法雖快,但傑哈的彎刀緊壓在仁棋脖子上,傑哈又是緊盯著雪槐的,只要傑哈真有拚命的決心,雪槐身法再快,傑哈往後拖一下彎刀的時間無論如何都是有的,用天宇流星箭也同樣不行。天宇流星箭快,他取弓搭箭可要時間,傑哈可不會等著他射。   當然,以天星遁魔的奇速,也不一定就不行,雪槐心中有一種衝動,他有把握在傑哈的彎刀切入仁棋肌膚但還未能深入喉管時抓住刀子,他相信他可以做得到,但是,仁棋對他實在太重要,他不敢冒險。   傑哈數到三,雪槐揚手急叫:「好,我把手剁給你。」這是雪槐的緩兵之計,他已經想到了可以再利用一下骷碌鬼王這老鬼,但仁棋不知道,急得大叫:「雪槐不要,我只是個沒用的人,讓我死了好了。」竟就向傑哈彎刀上撞去,傑哈急一把揪住仁棋頭髮後扯,扯得雖快,刀鋒仍在仁棋脖子上劃了一下,雖不深,也已破皮出血。   「果然是好兄弟。」傑哈又驚又怒,盯著雪槐獰笑:「快剁。」   仁棋撞向刀鋒的那一刻,雪槐心臟差點不跳,眼見仁棋沒事,一顆心才落了下來,兩眼寒光激射,盯著傑哈,冷笑道:「很好,我必能讓你滿意。」正在暗中召喚骷碌鬼王,忽有所覺,竟有玄功高手急掠過來,急轉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飛掠過來的竟是冷靈霜,只聽冷靈霜一聲厲喝:「往這裡看。」   她突如其來,包括傑哈在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扭頭看去,冷靈霜雙手揪著衣襟,猛地一分,露出裡面大紅肚兜裹著的豐挺的胸乳,她會有這麼一招,連雪槐都想不到,跟所有人一樣,都是一呆之際,靈光一閃,一朵青蓮花在傑哈身側綻開,青蓮花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一把抓過彎刀一扔,隨手便把仁棋扯了過來,卻是碧青蓮。   仁棋脫險,冷靈霜將衣襟一合,秀目中殺氣如刀,盯著傑哈道:「竟叫我的槐哥剁下雙手,很好。」冷笑聲中雙劍齊出,劍光一閃,竟將傑哈雙手雙腳齊剁了下來。魔門中人行事素來辛辣,更何況傑哈想要對付的是冷靈霜最心愛的人,這一出手,哪還有半點情面可講。   傑哈驚天慘叫,叫聲中地底下突地鑽出一個腦袋,卻是鐵流兒,也是一臉冷笑:「你這種小人物竟也敢跟我七弟玩,哈,不知死活,還是跟大爺先到地底下去玩玩吧。」揪著傑哈腰帶,直拖下去,也不知他弄的什麼,傑哈的慘叫聲在土層深處不絕傳來。   蓮花中生手,地底下出人,善西國人哪見過這些,包括伊東來在內,人人魂飛魄散,一齊跪倒在地,齊叫饒命。便是仁棋一時也是目瞪口呆,他一直在留意著雪槐的消息,也知道雪槐這一年多來創下了不少奇跡,但眼前的一切仍完全出乎他想像之外。   碧青蓮直撲入雪槐懷裡來,抱著他又哭又笑,冷靈霜對著雪槐時刁鑽古怪,什麼都敢說,有時還要故意逗逗雪槐,但當著別人的面還是不如碧青蓮開放,只是抓著雪槐的手,卻不敢擠進他懷裡來,但看著雪槐的兩眼裡卻是情深似海。   雪槐一時間也是高興壞了,看著她兩個道:「你們怎麼來了,月影呢。」   「月姐當然也來了。」碧青蓮喜滋滋的看著雪槐,道:「我的靈根在你體內,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能找得到,定天公主說她親手殺死了你,他們都信了,可我就是不信,因為我知道你沒事,一路找來,剛好聽到那壞傢伙竟威脅你,靈霜姐就設計,她脫衣吸引那壞傢伙注意,我借青蓮花救人,果然一舉成功。」她嘰嘰呱呱說著,忽地臉一沉,道:「槐哥,不論你怎麼想,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定天公主,如果她那一劍真的——真的。」說到這裡,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她的蓮心雖能感應到雪槐,但當定天公主肯定的說是親手殺死了雪槐的那一刻,她仍是差點崩潰,這時回想,仍是全身顫抖。   雪槐理解她心中的感受,摟著她輕拍她身子,眼見冷靈霜也是眼中含淚,便也伸手摟住了她,當著很多人的面,冷靈霜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並不掙開。   雪槐聽到定天公主沒死,心中非常高興,只是碧青蓮反應過於激烈,一時不好問,而遠處數人急掠過來,梅娘五個,雷電雙鴉,最後一個竟赫然是定天公主。   「公主。」雪槐喜叫。   聽得他叫,碧青蓮兩女站直了,兩張俏臉卻都沉著,定天公主飛身過來,激動的叫道:「雪將軍,你——你真的沒。」話沒說完,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雙聲捂臉,哭叫道:「雪將軍,你沒死就太好了,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雪槐大驚,不敢去扶她,忙示意一邊的狐女扶她起來,道:「公主,快別這樣,我不怪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他這樣一說,定天公主更是放聲大哭,碧青蓮幾個本來著實惱了她,但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倒有些不忍了,碧青蓮道:「好了好了,我們也不怪你了,你也是被敬擎天逼的,沒有辦法。」   她這話就像一個晴天霹靂,震得雪槐身子一晃,急叫道:「你說什麼,我義父逼她的?」他看著碧青蓮狐女,兩女一齊點頭,狐女道:「我們說了你是不信的,讓公主說吧,不過到了現而今不說也一樣,你回天朝一看就知道了,敬擎天兵臨霸池,要做六霸之後的第七霸,同時逼天子封七殺教為國教,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便要登壇冊封呢。」   「什麼?」雪槐身子更震,一張臉剎時間全無血色,他轉眼看向定天公主,那眼神,就像溺水的人看著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雖然他知道狐女絕不會騙他,但仍希望能從定天公主口中聽到不同的回答。   定天公主淚水微收,看向雪槐,點頭道:「雪將軍,現在我瞞你也沒有必要了,一切都是真的,當日你率大軍出海遠征不久,敬擎天就動了手,一面兵發霸池,會盟天下諸侯,一面驅使七殺教瘋狂擴張,在他的威逼利誘下,許多幫會教派都加入了七殺教,要不就是幫毀人亡,便是一氣道聞香會寒冰九空窟等三大教也不得不和他訂立盟約,甚至還有七里香要嫁給敬擎天的傳聞,對我的定天府敬擎天也不放過,早就暗中收買,以致我收不到半點消息,還以為敬擎天就只是想稱霸,不想他暗裡還有個七殺教,直到他擴張得差不多了,公然打出旗號並讓天子封七殺教為國教我才知道,但那時已經晚了。」   說到這裡,定天公主略停一停,道:「敬擎天以我父皇性命相威脅,將我軟禁在宮中,後來你的捷報來了,敬擎天慌了,他誰都不怕,就怕了你,於是便威脅我,讓我利用你對我的信任,想辦法殺死你,否則他就要命新投入七殺教中的瘟神煞無韁在整個天安原放瘟疫,害死包括我父皇在內,天安原所有的人,這可是好幾百萬啊,而且他為了逼我動手,讓煞無韁每天放瘟疫毒死一個村子的人,我猶豫了十天,他就毒死了十個村子的人,我——我——我。」說到這裡,她再說不下去,捂著嘴又哭了起來。   雪槐只覺耳朵裡嗡嗡亂叫,天旋地轉,一個踉蹌,碧青蓮冷靈霜兩女忙扶住他,碧青蓮驚叫:「槐哥。」   雪槐深吸一口氣,維持住最後的一點清明,轉眼看向仁棋,道:「仁棋,難道這就是你不肯認我的原因?」   「他是巨犀王子仁棋嗎?」聽得雪槐叫,定天公主抬起淚眼看向仁棋,隨即轉眼看向雪槐,道:「有件事我可能沒說清楚,要稱霸的不是冬陽王,冬陽王死了,現在巨犀的王便是敬擎天,有傳言說,冬陽王是給敬擎天毒死的。」   「公主,求求你,不要說了。」仁棋一臉的淚,看著雪槐的眼睛,是無盡的痛苦。   但雪槐明白,他眼裡的痛苦不全是為冬陽王的死,至少有一半是在替雪槐痛苦,而雪槐也突然之間明白仁棋為什麼不認他了,因為仁棋無法解釋為什麼到了善西,要解釋清楚,就要將巨犀的變故全部說出來,而仁棋深知雪槐對敬擎天的感情,他能猜想得到當雪槐知道了敬擎天的真面目後,會是怎樣的痛苦,他不願雪槐承受這種痛苦,所以只有乾脆否認自己是仁棋。   「義父,不可能的,為什麼會這樣?」雪槐眼睛終於再也看不清東西,他口中喃喃自語,身子搖搖欲墮,忽地裡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狂噴出來,這一口血噴出來,後面的便再不可抑止,一口接一口,不絕的噴出來,似乎是要將身體內所有的血,全部噴盡。   「槐哥,你不要吐了,不要吐了啊。」碧青蓮哭叫,拚命抱著雪槐,用自己的手去堵,卻怎麼也堵不住,滾燙鮮紅的血,從她的指縫裡激射出去,染得她臉上身上也是一片紅色。   冷靈霜狐女幾個也都急得大哭,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們都知道雪槐會傷心痛心,卻再沒想到雪槐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人要在極度痛心的情況下才會吐血,雪槐這麼噴血,他的心,是不是已經碎了?這時鐵流兒鑽了出來,眼見雪槐噴血不止,眾人束手無策,急了,一步上前,倒轉鐵鉤,一鉤柄砸在雪槐頂心上,把雪槐砸昏了過去,昏迷後的雪槐終於停止了噴血,眾女守著他,淚眼相對,卻都是六神無主,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更無法預料雪槐醒來後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雪槐醒來後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信。」   聽了他這三個字,眾女面面相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堅持要他相信呢,還是就這麼順著他的意?堅持說服他,怕他再噴血,就這麼順著他,卻又怎麼得了,誰知道敬擎天夕舞還會怎麼害他?   雪槐卻不看眾女,他坐起來,拉著仁棋的手,看著他的眼睛,道:「仁棋,你說,你敢不敢相信義父會是那樣的一個人?」   敬擎天當日毒死冬陽王時,本是要仁棋接位,因為仁棋有心臟病,讓仁棋當幾天巨犀王,然後再以身體不適為名禪位給他,這樣說出去就好聽點,但仁棋身子弱骨頭卻硬,誓死不聽敬擎天擺佈,後來給宮中一個有玄功的死士負著逃出,這才到了善西。只是那死士在追殺中負了重傷,到善西就死了,若不是西裡奇收留,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敬擎天當日以死相逼,仁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但這時雪槐問起,仁棋卻仍然搖了搖頭,道:「一切雖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但我還是難以相信,因為我太瞭解國公了,這麼多年來,他忠心耿耿,剛義無私,我實在無法相信,那個人會是他。」   「是啊。」雪槐眼中露出狂喜之色,緊緊抓了仁棋的手,道:「別人不瞭解義父,但你是瞭解的,我由他一手養大,更是非常的瞭解他,他絕不是那種卑鄙小人,絕對不是。」說到這裡,他轉頭又看向定天公主,道:「公主,當日你被你師父以倒行逆施大法所制,所作所為,同樣讓人難以相信,我相信,我義父必定和你當日一樣,做下那些事,一定是另有原因。」   定天公主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你是說,現在的敬擎天,不是原來的敬擎天,而是受了什麼邪術的控制?」   「不是受了什麼邪術控制。」雪槐搖頭:「我義父心志剛毅堅凝,那些妖人可以殺死他,但休想能以邪術控制他的心神,所以。」說到這裡他微微一停,隨即右手堅定的往下一劈:「我肯定,那人根本就不是我義父,而是妖人以幻術幻化而成的。」   「回去。」得出這個結論,雪槐騰地站起,環視眾女道:「我誓要揪出我義父背後的那只黑手,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有多大的勢力邪術有多麼了得,我都要將他碎屍萬段。」說到這裡,只覺胸中氣血如沸,猛地裡仰天長叫道:「長眉前輩,這一次我要借天眼神劍大開殺戒,不管神劍叫是不叫,凡是對我義父施展陰謀的人,我都要斬盡殺絕。」   眼見他殺氣騰騰,眾女面面相窺,無不心憂。仁棋到伊東來面前道:「城守大人,請你派個人跟西裡奇大哥說一聲,就說我跟雪大哥回天朝了,這些日子多謝他的招待。」伊東來自然答應不迭,眼見雪槐拉了仁棋的手,拋一把土,所有人眨眼便都不見了,驚得撲通拜倒,叩頭不迭,口中直叫:「神仙啊,原來都是神仙啊。」   雪槐等人玄功有成,尋常三五十來日不吃不喝也無所謂,照樣能借遁術趕長途,但仁棋不行,不但一天三餐不能少,而且一定要休息,即便是雪槐帶著他走,他自己不費一點力氣,但晚間不休息他的心臟就承受不住。雪槐雖然心急,也只有走半日休息半日,這到給了眾女商量的時機。   第六十六章   到夜間休息,趁雪槐和仁棋說話,眾女聚到一起,碧青蓮道:「一定要想個什麼辦法才好,否則就這麼回去,夕舞隨便撒個什麼謊兒,槐哥又會上當。」她這麼說著,幾乎是要哭了,狐女抓著她手,歎氣,道:「這麼鐵證如山槐哥仍是不信,還能找出理由為敬擎天開脫,那還有什麼辦法。」   「只有那種不自信的人,才會耳朵根子軟,別人說三就是三,說四就是四,雪將軍心志堅凝若山,他認定的事,別人輕易是動搖不了的。」定天公主搖頭感概。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碧青蓮眼淚湧出,看著眾女,眼光最後落在冷靈霜臉上,道:「靈霜姐,你為魔門執香左使,自然智計無雙,白天奪刀的計策也是你想出來的,你再想個辦法啊。」   冷靈霜也抓住她手,另一隻手搭在狐女手上,道:「蓮妹,你先別急,我們三個都是槐哥最心愛的女人,姐妹同心,其利斷金,我們一起想辦法,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她說是這麼說,其實腦子裡亂作一團,半個主意也想不出來,她能做到魔門左使,絕非僥倖,平日處理魔門中事務,確也是殺伐立斷,智計無雙,但碰上是雪槐的事,她心中卻全亂了,心神怎麼也不能凝定,沒辦法,雪槐在她心中實在是太重要了,揪心扯肺的人兒,又怎麼能像對旁人一般冷靜的處置。   梅娘在一邊看著,知道她三個的心思,順著雪槐擔心雪槐再上當,逆著雪槐又怕雪槐著惱,所以雖都是聰明至極的女子,這時卻拿不出半個主意,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個主意。」   眾女齊看著她,齊道:「姐姐快說。」   梅娘整一整思緒,道:「七弟認定現在的那個敬擎天不是他心目中的敬擎天,我們就可以針對這一點來下手。」   她說了這一句就住了口,看向三女,三女卻一下子就都醒了過來,冷靈霜拍掌叫道:「對啊,槐哥即然認定這個敬擎天是假冒的,那就讓槐哥往死裡打好了。」   「最好都不要過招,用天宇流星箭,一碰面,一箭就射死他。」碧青蓮也喜滋滋的叫。   「最好先不讓槐哥和敬擎天碰面。」狐女稍微冷靜些,凝思道:「碰了面一定要問,但這敬擎天實際上是個真的,別到時又出岔子,七殺教這段時間擴張得厲害,這也是敬擎天為禍的本錢,最好讓槐哥先把七殺教蕩平了,剩下敬擎天孤家寡人一個,即便槐哥到時確認了他心中的義父便是這個敬擎天,敬擎天也玩不出花樣了。」   「這樣穩重。」定天公主點頭,道:「敬擎天最近著實網羅了不少邪門高手,甚至象西王母那樣的正教頂尖高手都投靠了他,簡直不可思議,而我最擔心的是那個瘟神煞無韁,別人不說,和敬擎天正面動手之前,一定要先殺了他。」當日敬擎天為逼定天公主屈服,命煞無韁一天毒死一村人,眼見整村整村的人屍橫就地,那種慘狀,至今想來心中仍是又痛又怒。   定天公主那日給九頭怪一口水噴入陰河中,也是一直給衝到了天域聖山之外,掙出水後回地穴沒找到雪槐,認定他已經死了,痛哭一場,但因為掛著敬擎天的威脅,倒絕了尋死之心,一徑趕回天安,敬擎天狂喜之下,始才讓煞無韁放手,定天公主心中愧疚,便去東海找碧青蓮兩女,請兩女殺了她為雪槐報仇,冷靈霜恰好也來了,三女當時差點急瘋了,若非碧青蓮蓮心仍能感應到雪槐,堅持說雪槐沒死,三女真會哭死過去,因此一起尋了來,雖然雪槐沒事,但三女心中仍惱了定天公主,即便這時仍是冷冷的,冷靈霜狐女兩個還好一點,碧青蓮始終就沒一個好臉色給她,定天公主心中愧疚,也不怪三女,只是笑臉相陪。   「我魔門得到消息也是這樣。」冷靈霜點頭,道:「七殺教實力空前強大,而敬擎天最忌的只一個槐哥,如果槐哥這麼直衝回去,敬擎天知道他沒死,必以手中全部力量來對付他,那時就有些麻煩了,雖然正教和魔門聯手,不會輸給七殺教,但我們有槐哥這一著暗棋,為什麼不用?」   眾女一齊點頭,當下備細商議,五女都是極其聰明的女子,這時心竅一開,當真奇計百出,女人用計,細密辛辣處,遠過於男人,所以才有古話說的最毒婦人心之語。而碧青蓮三個想著這些都是瞞著雪槐的,很有點情人之間捉迷藏的味道,大覺刺激,三個小腦袋興奮之下更是靈竅大開。   五女計策,往細裡一時說之不盡,大略就是,雪槐悄悄回去,在二月初二敬擎天受封之前,暗裡盡可能多的剪除七殺教高手,最後在受封之日,雪槐才露面對敬擎天行致命一擊。仁棋也有大用,可以用他掌握敬擎天擺在霸池邊的二十萬巨犀大軍。   大致商議得差不多了,梅娘笑看著碧青蓮三個道:「七弟是急於見敬擎天的,怎麼讓他安下心來,妥貼的行使我們的計策,那就要看三位妹子馴夫的手段了。」   她這一說,碧青蓮三女都紅了臉,眼中卻都是又羞又喜。   狐女微一凝神,卻搖頭道:「我們去和槐哥說,有些事極不好說,最好是。」她抬眼看向定天公主,道:「最好是公主說,你的安排他會聽。」   定天公主想了一想,點頭:「也有道理,好,就由我來說好了。」   這時雪槐皺著眉頭回來了,碧青蓮三個忙迎上去,碧青蓮擔心的道:「槐哥,怎麼了?」   雪槐和定天公主梅娘打了招呼,道:「仁棋的心臟病比以前好像又重些了,真奇怪,天眼神劍靈力治傷靈驗無比,對心臟病卻不管用,這一路的急趕,我擔心仁棋。」   「那怎麼辦。」碧青蓮道:「要不留下仁棋王子慢慢走,但我們的計。」她口快,差點把計策兩個字說了起來,忙伸手捂了嘴巴,不過雪槐在擔心仁棋的病,並沒留意。   定天公主道:「雪將軍,你說仁棋王子得的是心臟病是吧,我曾學過一門心法,專練心脈,如果仁棋王子能練,或許會有作用。」   雪槐大喜,叫道:「請公主千萬傳授。」   定天公主點頭:「我馬上可以教他,睡前試練,或許有用,不過有點事我要先和雪將軍說一下。」微一凝神,道:「雪將軍,你確定現在的七殺教主是冒充的,不是你的義父敬擎天是吧?」   「我肯定。」雪槐用力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定天公主,道:「怎麼了,公主認為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定天公主搖頭:「我的意思是,即然雪將軍認定這個七殺教主是冒充的,那我們對他就不必客氣,可以往死裡收拾,是吧。」   「當然。」雪槐眼中發出銳光,道:「對七殺教邪徒,沒什麼客氣可講,天眼神劍下,我要他們死盡死絕。」天眼神劍雖不在他手中,但神劍靈力跟著他,也就是一樣,劍眼所指處,便是劍鋒所指處。   「槐哥的殺氣越來越重了。」看了雪槐眼中殺氣,冷靈霜暗暗凝思,其實不僅是她,碧青蓮狐女也有同樣的感覺,只梅娘暗暗點頭,想:「自上次為冷靈霜之事,殺氣破體而出,七弟胸中的殺氣終於是越來越不可抑制了,只盼他在對著敬擎天時也能下得了手。」   定天公主與冷靈霜幾個對視一眼,道:「我們也是這麼認為,對七殺教邪徒,只一個字,殺,但剛才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七殺教最近擴張得厲害,實力極為驚人,如果我們就這麼闖去天安,只怕不能一舉挫敗七殺教。」   雪槐腦中先前只有一個殺字,這時聽了定天公主的話,心神稍凝,點頭道:「是,七殺教邪徒極眾,想要將他們一舉徹底誅滅,確實要謀定而後動,方可盡全功,不知公主有什麼妙策。」   「雪將軍縱橫沙場,天下無敵,在你面前,我哪能有什麼妙策,只是我們姐妹幾個商量的一點小建議,提供給將軍而已。」定天公主笑,復看一眼冷靈霜幾個,道:「我們認為,七殺教現在勢力猖厥,正面硬拚,智者不為,我們這邊功力最高的是雪將軍,而在七殺教主眼裡,雪將軍已經給我殺死了,我們就正好利用他這個心理,雪將軍不必公然露面,而是暗中出手,一是盡可能多的誅殺七殺教高手,削弱七殺教的實力,二是借助仁棋王子的身份,奪回巨犀王位,控制巨犀軍隊,然後在二月初二那一天,雪將軍再突然現身,一舉擊殺還在夢中的七殺教主。」   「此計大妙。」雪槐擊掌大讚。   「雪將軍即然贊同,那我們就照這計劃行事。」定天公主與眾女相視而笑,碧青蓮三個一直揪著的心便也放了下來。   定天公主道:「那我們就去看看仁棋王子,希望對他能有所幫助。」   雪槐大喜,當先領路,到仁棋房裡,說了定天公主授功之事,仁棋大喜,作謝道:「多謝公主傳授神功。」   定天公主忙道:「王子不必多禮,但盼此功對王子能有所益助。」當下傳了功法,又道:「新學的功法,急切間難以熟練,我可以助王子一臂之力。」說著到仁棋身後,以一掌按住仁棋後心,輸入功力。   雪槐眼見她以公主之尊,卻全不顧男女之防,心中暗讚:「洋洋大度,親切隨和,的確是少有的奇女子。」   定天公主助仁棋練了小半個時辰,囑仁棋靜心休息,隨後各自回房。   到房中,雪槐讚道:「公主確是皇家少見的奇女子,她身上才真正體現出了我天朝公主的氣度。」   冷靈霜眼珠一轉,道:「剛才我看了公主助仁棋王子練功,突有個想法,他兩個做一對,其實是最好了。」   「對啊。」雪槐眼睛大亮,叫道:「仁棋配公主,身份也合適,只有他才配得上公主,也只有公主才最有資格做他的王妃。」   碧青蓮卻一噘嘴,道:「反正她刺了你一劍,我就絕不會原諒她。」   「我不是沒事嗎?」雪槐伸臂摟住她,道:「公主也是不得已,她是為了天安原數百萬百姓啊。」伸手抬起碧青蓮俏巧的下巴,看著她眼睛,道:「蓮兒,忘掉這件事,好嗎?」   他一臉懇切,碧青蓮只有點頭,道:「好吧。」雙臂環著雪槐脖子,嬌聲道:「那你要吻我。」。   第二日一早,仁棋一見著雪槐就喜叫道:「公主傳我的法兒真是太神奇了,我往日早晨起來,胸口總象壓著塊大石頭似的,今早上卻輕了許多,就像那大石頭生生給人搬走了一樣。」   雪槐也是非常高興,定天公主來,仁棋又致謝,定天公主也高興,笑道:「此法即然見效,那慢慢的就會越來越好,只可惜現在沒有時間,若有得七天時間,我每天助你練三次功,必大見成效。」   冷靈霜對昨夜說的要讓定天公主和仁棋成一對兒的事留了心,這時心機一動,對雪槐道:「槐哥,你帶著仁棋王子走時,為什麼不順便給他輸入靈力呢,這樣即趕了路,又給王子治了病,王子病好了,我們便不必整晚休息,我算過了,若這麼走半天休息半天,到天安可就離二月二沒幾天了,也就沒多少時間施行我們的計策。」   她話沒說完,仁棋急起來,一臉抱歉的道:「都是我拖累了大家,這樣好不好,你們先走,我。」   不等他說完,雪槐堅決的搖手,道:「要回去大家一起回去。」怕仁棋心中過意不去,又補一句道:「而且巨犀的軍隊要你回去才好控制,沒你不行。」   「這樣吧。」定天公主過來,道:「今天起由我帶仁棋王子走,一面趕路,一面助王子練功。」   冷靈霜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當先讚道:「好極了,這樣王子趕路不但不會累,一天下來病還會好許多,我們也就可以多趕路了。」說著對雪槐碧青蓮等眨眨眼睛,雪槐幾個自然明白,也就一齊贊同,仁棋本來怕累著了定天公主,想要推辭,但大家都贊同,他也只有點頭稱謝了。   當日便由定天公主帶仁棋,仁棋終年蒼白的一張臉,一日路趕下來,卻反而微見紅色,胸口也全無憋悶之象,歡喜得不行,吃了晚飯便堅持晚上不休息,也要趕路,雪槐也為他高興,但還是怕他累著,當夜還是找客房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見仁棋越發好轉,夜裡便只休息了小半夜,多趕了半夜路。   幾天後到了神魔谷,楊九勾趙滅陰無主三個接了,定天公主還是第一次來魔門總堂,但冷靈霜這會兒也沒時間跟她客氣,略一招呼,便問起天安城的狀況。   楊九勾道:「現在整個天安城都已是七殺教的天下,七殺教擴張得非常厲害,囂張至極,小幫小派不是投靠就是被剿滅,雖暫時沒有去動五觀三寺,但早放出風聲,只等二月初二封了國教後,便要打上門去,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這時都聚在了真如寺,但實力遠遜,尤其沒有足可挑戰敬擎天的頂尖好手,所以不敢出頭,他們跟我們聯繫過,大家都在找雪將軍,先前七殺教放出風聲說雪將軍死了,大家都嚇壞了,原來雪將軍沒事,這就太好了,有雪將軍領頭,正教魔門聯手,必可滅了七殺教。」   趙滅興奮的道:「我立馬遣人去真如寺,通知七大掌教,正教魔門分頭並進,殺向天安城,夾擊七殺教,我倒要看看敬擎天七殺教的國教夢做不做得成。」   「這事不要急。」冷靈霜揚手阻止,道:「我們另有計劃,七殺教主以為我槐哥死了,那我們就來個順水推舟。」當下說了商量好的計策,楊九勾等一齊叫好,當下商定,雪槐沒死的事,暫不招搖,只偷偷通知七大掌教,集中精銳好手,在二月初二前趕到天安城,與魔門共擊七殺教,也不聲張,一切只在暗中行事。   說起雪槐潛入天安城誅殺煞無韁等七殺教高手之事,陰無主道:「現在威脅最大的其實不是煞無韁,而是西王母。」   「西王母?」雪槐叫:「聽說西王母投了七殺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是一代高手,怎可能投向七殺教主呢?」   「具體原因不知道。」陰無主搖頭,道:「但西王母投了七殺教是事實,而且敬擎天封她做副教主。」他話未說完,冷靈霜斜眼見雪槐臉一沉,忙道:「這七殺教主十九是妖人冒充了槐哥義父之名,大家以後只叫七殺教主好了。」   能做到魔門壇主之位,自也是成了精的人物,陰無主心中雖有疑惑,卻痛快的應一聲是,道:「西王母做了副教主後,坐鎮中洛城,專一替七殺教招攬正教中人,她自己本是正教中的頂尖好手,這張招牌打出來,影響壞到極點,據正教那面傳過來的消息,七殺教威逼利誘加上西王母的壞影響,有不少正教中人都投向七殺教,正教本就元氣未復,這下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任西王母這麼招搖下去,必然還有更多的正教弟子投靠,五觀三寺恨不得生吃了她,卻是實力不濟,拿她無可奈何。」   第六十七章   「想不到西王母竟會變成這樣。」雪槐又痛又怒,道:「當日夕舞受傷,還多虧了她的金風玉露。」微一沉呤,道:「私人恩惠,我自謝她,事關大節,卻容她不得,即如此,我就先去中洛殺了西王母,再上天安殺煞無韁。」   「雪將軍若能出手殺了西王母,可說是去了正教一塊心病,這不但是對七殺教一大打擊,也是對意圖僥倖的正教弟子的一種震撼,一石雙鳥。」楊九勾喜叫,卻又皺眉,道:「但要殺西王母,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西王母本身是頂尖高手,加之身邊還有不少投靠的正邪好手,實力相當雄厚。」   冷靈霜點頭道:「是得有個萬全之計,莽撞不行。」微一凝神,道:「這事交給陰壇主,請你擬一個最佳的刺殺計劃,然後由槐哥出手,時間緊急,楊壇主,你調集三十六門所有精銳弟子,暗暗潛向天安城,趙壇主,你親自去一趟真如寺,向七大掌教通知我們的計劃。」三大壇主轟然應諾。   時間緊,雪槐幾個只在神魔谷略吃了點東西便急趕向中洛城,即然是要暗中行動,最好是化了妝,冷靈霜親自動手給雪槐裝扮了,裝成一個紅臉中年大漢,惹得碧青蓮大叫不依,連叫太醜,卻又指了雪槐咯咯嬌笑,三女和定天公主則全部女扮男裝,梅娘六個也改扮了,裝成一幫行商,梅娘自然是和碧青蓮幾個一樣女扮男裝,就中只仁棋不必另外裝扮,他雖是王子,但出了巨犀,天下還真沒幾個人認識他。   一行急趕,中間都是定天公主帶仁棋,因此仁棋病情一日好似一日,等到了中洛城,他自覺是全好了,而他和定天公主由生到熟,越來越談得來,雪槐與諸女暗中留心,相視而笑,冷靈霜偷笑道:「只要再這麼趕上五六天路,我包保他們就是一對兒,真正的比翼齊飛了。」雪槐幾個都點頭贊同,只不過中洛城已經到了。   中洛城距天安三千里,乃是昔年六霸之一天齊的國都,天齊現在雖已衰落,國家一分為五,國名都沒有了,但中洛城仍是僅次於天安的雄城。   魔門行事,嚴謹細密,一路都有信報,魔門正教以及七殺教各路情況,都在掌握之中,雪槐縱橫沙場,卻還真沒見過魔門這種無所不至的情報系統,大加讚賞,只是始終不見陰無主拿出誅殺西王母的計劃,進中洛城,住處早安排好了,一處大宅子,剛落腳,陰無主來了,也扮成行商的樣子,他雙手太長,過於特異,便攏在袖子裡,縮頭攏袖,若街頭撞見,真會誤認是個風塵中搏蠅頭小利的小販,誰也想不到竟是魔門的壇主。   陰無主見了禮,道:「中洛城現已完全給七殺教勢力控制,便是中洛王也投了七殺教,一切都是西王母說了算,西王母住在混元宮,她也知犯了正教大忌,所以防犯極嚴,無論出入,身邊都帶著大批好手,我仔細觀察過,無論是外面伏擊還是摸進混元宮刺殺,成功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   他這一說,碧青蓮急了,道:「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但雪槐卻知道陰無主必有辦法,魔門三大壇主之一,絕不是說著玩的,果然便見陰無主看了他道:「根據這種情況,我們擬定了一個計策,只是要委屈雪將軍。」   雪槐概然點頭:「陰壇主儘管安排,不論是什麼,只要能成功的殺得了西王母,雪槐決不說一個不字。」   陰無主點頭,道:「這是一條李代桃韁之計,往此北去千里,有一山名幻霧山,山中有一老怪,喚作幻霧道人,身手極高,即便趕不上西王母,相去也是不遠,幻霧道人性子極為怪僻,特別的不近人情,幻霧山中有一個幻霧洞,洞中生一朵地心蓮,蓮中有一汪地心乳,極為珍奇,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幻霧道人守著此寶,卻不肯丁點於人。」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自己太囉嗦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話說長了,我的意思是,據秘報,幻霧道人不知如何死在了幻霧洞中,但外人多不知道,如果雪將軍冒充幻霧道人,以雪將軍的功力,西王母必看不破,雪將軍可以地心蓮中的地心乳作餌,假說願將地心乳獻給七殺教主,換一個副教主或壇主什麼的做做,這麼說話,西王母也必不會懷疑,然後可約西王母一起去幻霧洞中取地心乳,假說可讓西王母先服半盞,剩下的獻給七殺教主,地心乳是可以增加功力的,西王母絕不會推辭不去,然後我們就可以封住洞口,關門打狗。」   「好計。」聽他說完,雪槐等一齊擊掌大讚。   碧青蓮道:「卻不知那幻霧道人長的什麼樣子,丑是不醜?」   陰無主眨眨眼睛,道:「也不太醜吧,只是翻天鼻子豁牙嘴,左眼瞎來右腿瘸,然後腦袋上好像還有一頭大瘌子。」   「啊,還不醜。」碧青蓮驚叫起來:「世上沒有比他更醜的了,我不要槐哥扮成這個樣子。」   看她驚叫,陰無主呵呵笑了起來,碧青蓮頓時明白是故意逗她,嬌嗔:「好啊,你敢作弄我,到時等你們的左使嫁過來,看我怎麼收拾她。」   「這話真正是雪夫人的口氣了,不過雪夫人啊,我想問一句,你是什麼時候嫁進雪家的呢?」冷靈霜笑看著碧青蓮,拿手指輕輕括自己的臉,碧青蓮這才想到自己有口誤,一時大羞,嗔道:「好啊,你們聯手作弄我,看我怎麼對付你。」伸手便去呵冷靈霜的癢,兩女一時笑鬧作一團。   陰無主拍手,外面走進兩個人來,一個是個青衣老者,另一個是個中年漢子,那中年漢子從懷裡掏出一副畫像打開,畫上是一個老年道者,身材高瘦,臉容平談,只是下巴有些翹,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陰無主對雪槐道:「幻霧山終年大霧,幻霧道人又極少和人打交道,因此見過他的不多,熟悉他的人更是幾乎沒有,這畫像是我們根據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描敘畫的,基本上不會走樣,雪將軍只須化成這個樣子,再把幻霧道人的幻霧手露上兩手,就絕不會有人看得破。」   碧青蓮將幻霧道人細看了兩眼,點頭道:「這個樣子,也還罷了。」   雪槐有些驚異的道:「這麼短時間,竟把幻霧道人的幻霧手也學來了嗎?陰壇主可真是大才了。」   「不是真的幻霧手。」陰無主笑:「幻霧道人基本不和人打交道,也沒有弟子,怎麼學得到他的幻霧手,但不少人和他交過手,知道他幻霧手的大概樣子,和我壇中成飛成香主的飛霧十三霧式頗為相像,拿飛霧十三式充一下,再加上這張臉,兩假湊一真,不是特別熟悉的人,不可能看得出來。」說著看向那老者道:「成香主,你將飛霧十三式試演一下。」   成飛點頭,一抱拳,起手作勢,雙爪一揚,爪間忽地生出兩團雲霧,兩團雲霧急速擴大,一眨眼大殿中便是雲霧瀰漫,成飛雙爪在雲霧中忽隱忽現,還真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味道。   雪槐凝神細看成飛爪式,也只一般,遠不如他學自水月庵的飛雲掌精妙,只是爪間生成的霧氣是一大特色,暗暗點頭,想:「那幻霧道人的幻霧手必定也是這麼霧濛濛的,不熟悉的人確是分不出真假。」   成飛收勢,雲霧立散,陰無主看向冷靈霜,冷靈霜點頭,道:「此計可行。」看向雪槐,道:「槐哥呆會跟成香主學他的飛霧十三式,但說到幻化成幻霧道人的樣子,我看不必,那樣太累,不如就用易容術,身材雖有差異,弄件寬大些的道袍便是了。」   聽了她這話,雪槐不禁又想到她當日扮成的難得糊塗,果然是惟妙惟肖,連他的劍眼都看不破,點頭笑道:「好極了,那就請冷左使親自給我易容,只要冷左使拿出扮難得糊塗一半的技巧,我保證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看破。」冷靈霜聽他又提起難得糊塗的舊帳,忍不住咯咯嬌笑。   見冷靈霜允准,陰無主道:「如此雪將軍請跟我去一趟幻霧山,熟悉地形,方好引西王母去。」   雪槐去,碧青蓮幾個自然要跟去,一起到幻霧山,但見大太陽下,山谷間也是霧氣瀰漫,真不愧幻霧山之名。   陰無主引路,直入山中,到一個大洞前,陰無主道:「這便是幻霧道人所居的幻霧洞了。」   雪槐幾個看那洞,霧氣瀰漫,一團團的霧氣不時的飄出來,生似洞裡蒸著一個大蒸籠一般。陰無主當先入洞,雪槐幾個一路跟進,幻霧洞極深,大洞套小洞,曲裡拐彎的,大約走了兩三里遠近,最後進了一個大洞。那洞方圓有百餘丈左右,最高處約有數十丈,在洞子中間,常年的鐘乳石堆積成一個巨大的蓮花座子的模樣,雪槐幾個先還以為那就是什麼地心蓮呢,卻聽陰無主道:「地心蓮先前據說就生在這蓮座之上,現在連蓮帶乳,全部給人取走了,幻霧道人估計也是死在這取寶的人手中。」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眾人雖對幻霧道人並無好感,但聽了這話,也生出一番感概。   碧青蓮問了那地心蓮大致的樣子,知道和普通的蓮花並無兩樣,只是天生靈異而已,笑對雪槐道:「這地心蓮交給我,到時必叫那西王母又驚又喜。」雪槐點頭贊同,再商議了幾處細節,復回中洛城來。   回城,雪槐便跟成飛學他的飛霧十三式,爪間生霧,乃是一種道術佐以藥粉而成,以雪槐功力,學起來容易得很,招式自然更容易,一個時辰不到便學全了,然後便由冷靈霜親自動手給雪槐易容,時間緊,一裝扮好,雪槐即刻便往混元宮去。   混元宮是中洛城中最大的一座道觀,佔地近千畝,氣宇恢宏,雪槐到宮門前,但見宮門大開,左右兩排大漢,均著黑色緊身勁裝,胸前大大的繡一個殺字,面上也均是凶神惡煞,盯著走近的人,便如一群惡虎盯著它的獵物。   「我出征之前,七殺教還只敢隱在暗中,想不到短短數月,竟是如此囂張了。」雪槐心中驚怒,胸中殺氣翻騰,大步過去。   那些大漢見雪槐筆直走來,當先一條大漢喝道:「什麼人,通名。」   照先前的商量,雪槐到混元宮後,通名進去,見了西王母使計說話便是,但這時雪槐見了這些七殺教徒的囂張氣焰,改了主意,根本不理不睬,直撞進去,為首那大漢見雪槐來勢不善,大怒:「什麼人敢來混元宮橫衝直撞,拿了。」手一揮,眾大漢齊撲上來,可憐這些大漢不長眼,這一撲,苦頭吃大了,雪槐手中有一個拂塵,也不要什麼招式,只將拂塵一舞,一干大漢頓時全做了神仙,怎麼說,一個個騰雲駕霧了啊,落下地來,死是死不了,爬卻也是爬不起來了。   宮中立時響起報警的鐘聲,雪槐微微冷笑,直闖進去,七殺教徒成群湧出,烏壓壓的,倒也有點氣勢,可惜撞上雪槐拂塵,卻就像潮水撞上礁石,粉身碎骨。   雪槐闖進二門,忽地感應到一股強大的靈力直壓過來,知道終於驚動了西王母,火候差不多了,立定身子,仰天長笑,叫道:「七殺教好大的名氣,卻原來只是掛羊頭賣狗肉,全然的名不副實,本真人太失望了,走了,走了。」裝作扭身後退,背後驀地一聲喝:「何方野道,休走。」正是西王母的聲音。   雪槐轉過身來,西王母早出現在大殿門口,與上次雪槐求金風玉露時較,西王母瘦了好些,倒仍然很威風,只是身邊的弟子少了許多,上次敬擎天擒住西王母弟子,不願降的全都殺了,因此現在西王母身邊弟子剩不到十來人。   西王母替夕舞從雪槐處取得天眼神劍後,敬擎天覺得西王母還有利用的價值,便讓夕舞不再折磨西王母,給西王母服下秘練的血屍蟲,讓西王母為己所用,血屍蟲乃血魔當年為控制下屬秘練而成,極為歹毒,服蟲者若一年之內不得鎮藥,血屍蟲便會在體內發作,化為血嬰,吸血食肉,七七四十九日後血嬰成形,破體而出,服蟲者肉盡血枯,死得慘不堪言。西王母在夕舞折磨下,本就已經完全崩潰,加之服了血屍蟲,也就乖乖的甘受敬擎天驅使,說是七殺教副教主,其實就是敬擎天呼來喝去的一條走狗而已。   西王母身後,另還有數十人,服飾各異,老少都有,乃是來投的各類趨炎附勢之徒,內中倒也有幾把好手。   雪槐一眼便將西王母身周情勢全部看清,眼光最後落在西王母身上,當日在萬剮風輪之下,雪槐吃盡苦頭,但他內心不但不恨西王母,反因西王母救了夕舞而充滿感激,所以這時看著西王母的眼神裡,便不由自主的充滿了驚怒惋惜,如果不是要冒充幻霧道人,他真想痛聲喝問出來,問西王母為什麼要投身七殺教。   西王母自然也在看著雪槐,只是認不出雪槐的真面目,眼見他眼中神情古怪,更怒,喝道:「何方野道人,報上名來。」   她這一喝,倒把雪槐從心中的驚怒痛惜中喝醒過來,無論如何,事實俱在,不可以小恩而違大義,當下神情一凝,嘿嘿一笑,道:「你是西王母吧,好大的名頭,且讓本真人領教領教,看威震西方的西王母到底也有幾分真本事。」聲畢身起,一爪便向西王母抓去,爪未到,霧先生,手爪從雲霧中探出,倒很有點雲龍探爪的味道。   照事先的商量,雪槐要顯示實力,實力越強大,西王母越重視,也就越容易上當,但商量的計劃不是讓雪槐直接向西王母挑戰,只要若明若暗的露一手,顯示實力同時能證明是貨真價實的幻霧道人就行,雪槐這麼直接出手,是自己的決定。   眼見雪槐出手,西王母兩邊的弟子齊聲厲叱,便要上前攔截,西王母一舉手,攔住眾弟子,冷笑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本宮的厲害。」飛身迎上雪槐,左掌封擋雪槐手爪,右掌中宮直進,擊向雪槐胸口,她雙掌上帶起的勁氣凌厲之極,掌風一起,異嘯破空,隱隱有寒風呼嘯之意,只一下就將雪槐雙爪上帶起的濃霧吹得無影無蹤。   第六十八章   只這一掌,西王母便顯示出絕不遜色七里香一氣尊者那等頂尖高手的超凡功力,雪槐雖痛惜西王母投身邪教,但對她功力之高也不由暗暗佩服,根據陰無主所說幻霧道人功力略次於當世頂尖高手的話,拿捏功力,展開雙爪,招招搶攻,與西王母雙掌惡鬥起來。   斗了數十招,西王母眼見雪槐爪上功力還不如她,偏是著著搶攻,惱將起來,驀地厲喝一聲,前身往下一伏,身後蠍尾猛地揚起,對著雪槐直扎過來,其勢若電,雪槐對她這蠍尾不摸虛實,不敢用爪去擋,百忙中往後急退,西王母厲喝一聲:「哪裡走。」蠍尾再揚,尾尖上倏地射出一道藍光,這是西王母的看家本領之一「蠍尾針」,乃是一股蠍毒,不但勢勁力急,更含劇毒,中者全身黑爛而死。   雪槐急以手中拂塵一擋,只覺手腕一振,心底暗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裝作手腕受振抓不住拂塵,鬆手讓拂塵飛出,同時舉手喝一聲:「慢。」   西王母凝尾作勢,喝道:「野道士還有何話可說?」   雪槐哈哈一笑,抱拳道:「西王母不必發威,貧道並不是野道士,乃是幻霧山幻霧道人,因聽得七殺教大展神威,廣招人手,貧道一時心動,特來投靠。」   「原來你是幻霧道人,我到也聽過你的名頭。」西王母站直身子,道:「你即來投靠,如何又在我混元宮胡來。」   雪槐再打個哈哈,道:「王母見諒,我若不來上這麼一手,王母如何知道我的本事,王母不知道我的本事,又如何肯向教主舉薦呢,不瞞王母說,雖說我是來投靠,但小嘍囉我是不當的,最初的想法,是要到七殺教弄個副教主當當呢。」   「副教主?」西王母冷笑一聲:「你胃口倒是不小。」   「貧道胃口大得很。」雪槐笑:「不過剛才領教了王母高招,自愧不如,這個念頭也就息了。」   聽他這樣一說,西王母面色稍霽,點頭道:「你到也還有自知之明,很好,你只要忠心投靠,教主自當重用。」   「空話我可不聽。」雪槐卻又搖手,呵呵笑道:「副教主不敢想,但我知七殺教現分七壇,管鎮七方,我投教中,至少也要討一個壇主做做。」   他如此公然討價還價,西王母又惱了,叫道:「七大壇主也均是位高權重,你初入教中,寸功未立,如何做得壇主?」   「貧道敢開口,自然有敢開口的本錢。」雪槐笑,道:「不知王母可曾聽說過,我幻霧洞中有一個寶貝,名為地心蓮,蓮中天生一汪地心乳,此乳神奇之極,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修真練氣之士服了,更可靈力大增。」   西王母點頭:「你幻霧洞中地心蓮生有地心乳之事,我倒也聽說過,那又如何,未必你想將此寶獻於教主。」   「正是。」雪槐點頭:「貧道願以此寶,換一個壇主做做,當然,這件事還要王母多多玉成。」說著故意將聲音凝成一線,直送入西王母耳朵內,道:「那地心乳約有兩盞之數,王母若肯玉成,貧道願先送半盞與王母服用,則王母功力必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話有誘惑力,西王母大喜,卻還有些不相信,道:「你可是誠心。」   「貧道當然是誠心。」雪槐用力點頭,道:「王母可帶人跟貧道去,親手取寶。」又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入西王母耳中道:「王母親手取寶時,順便即可食用地心乳,那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覺,否則萬一有風聲傳入教主耳中,對你我都有不利。」   他這麼一說,西王母再不懷疑,大喜,道:「你能獻此異寶,又有如此身手,絕對夠做壇主的資格,我一定向教主大力舉薦。」   雪槐裝作大喜,合掌作謝,道:「這幾日正是地心乳最旺之時,服用的效果也最佳,便請王母移駕,親手取寶。」   西王母點頭應允,當即跟雪槐動身往幻霧山來,雪槐希望西王母多帶人手,到時可在洞中一網打盡,但西王母因要假公濟私,卻只帶了自己的幾名弟子同行,其他教中人等一概不帶,雪槐當然也不好開口。   到幻霧山,雪槐當先領路進洞,到洞中,看蓮座上半開著一朵白蓮,大如海碗,中間汪著清亮亮的一汪汁水,清香撲鼻。雪槐知道全是碧青蓮的佈置,暗暗點頭,向那白蓮一指,對西王母道:「王母,這便是地心蓮,蓮中的便是地心乳。」   西王母自然早已看見,眼中放光,叫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好,好,幻霧道兄獻此異寶,教主一定非常高興,我再替你美言幾句,教主必定重用。」   雪槐忙躬身稱謝,低聲道:「地心乳有兩盞還多,王母請先盡一盞,此時效果最好呢。」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早已準備好的玉盞。   西王母大喜點頭,對身後弟子揮手道:「你們去洞外守著。」見了蓮花,西王母對雪槐假冒的身份已再無懷疑,加之先前試過雪槐身手,認定雪槐功力還遠不如她,這洞中又再沒有其他人,所以對雪槐戒心盡去,接過玉盞,上了蓮座。   雪槐跟到近前,眼見西王母伸手去蓮中取那假的地心乳,當下暗暗凝聚全身功力,但心底卻同時也是悲痛暗生,心中低叫:「娘娘,你也是一代高手,正教中聲名赫赫的前輩,怎麼就如此的不珍惜自己,要自墮邪道,你施金風玉露救過夕舞,我永世都會記在心中,但大義當前,我實在不能留手。」   西王母並不知道身後的雪槐有如此複雜的想法,一心一意舀取地心乳,眼見玉盞將滿未滿,異變突生,那朵半開的白蓮竟一下子閉合了攏來,將她的手夾在了蓮花中。   雪槐早凝神聚勢,蓮花一動,他身子閃電般撲出,雙掌凝聚十二成功力,猛擊西王母后心,西王母察覺身後風聲不對,急要轉身時,不想那看似吹彈得破的蓮花中竟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緊緊吸住了她的手,一下沒掙脫,再想凝力掙第二下時,雪槐雙掌已到,結結實實打在西王母后心上,西王母長聲慘叫,一個身子給打得直飛出十數丈開外,半空中鮮血狂噴。   雪槐功力雖強著西王母一大截,但如果平手相鬥,雪槐自諒三五百招內絕對殺不了西王母,所以這雙掌上用了全力,西王母雖有護體神功,也是五臟盡碎,然而她神功了得,竟仍能保著一口氣,狠盯著雪槐嘶叫道:「你不是幻霧道人,你是誰?」   雪槐不忍再瞞她,去了臉上易容之物,現出本象,西王母一下子認了出來,驚叫:「你是雪槐。」   「是我。」雪槐躬身,一臉沉痛,道:「娘娘當日施金風玉露救舍妹之恩,雪槐永世不忘,但娘娘墮身邪道,大義當前,雪槐不敢循私,雪槐雖對娘娘下手,但心中實在是很沉痛。」   「是夕舞,夕舞。」不等他說完,西王母猛地嘶聲長叫起來,但這麼一激動,一口餘氣卻就這麼散了,話聲便如斷線的風箏,從洞子裡遠遠的飄開去。   聽到夕舞兩個字,雪槐心中一跳,急縱身過去道:「夕舞怎麼了?」   但西王母再也答不了他的話,一雙眼睛大睜著,死不瞑目。   聽到西王母的慘叫聲,洞外守候的弟子急衝進來,陳子平幾個卻又兜後圍上,更不留手,將西王母幾個弟子殺得乾乾淨淨,王母雪山這一支派自此滅絕。   西王母雖墮身邪教,終是一派宗師,眾人將她屍身埋了,雪槐在墳前叩了三個頭,想說幾句禱詞,心中哀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中洛城又拖了兩天,時間越緊,一行人當日便急赴天安,仍是由定天公主帶仁棋。碧青蓮眼見雪槐始終不開笑臉,要引開他心思,湊到他耳邊道:「槐哥,告訴你個好消息,王子和定天公主有點意思了。」   這話果然吸引了雪槐的心神,看了她道:「是嗎?」   「是。」碧青蓮點頭,笑道:「昨日傍黑時分我偶然看到了王子和定天公主並肩賞花,有說有笑的,很淡得來呢。」   「並肩賞花不能說明什麼吧。」雪槐搖頭。   「並肩賞花是不能說明什麼,但定天公主的眼睛可把什麼都說出來了,那小眼睛裡啊,有三分羞,有三分喜,有三分衿持,還有三分期待,更有三分故意裝出來的漫不在乎。」   不等她說完,旁邊的冷靈霜狐女齊笑起來,冷靈霜笑道:「看不出,我們的小青蓮還真是淡情說愛的行家呢。」   「那當然,我可是過來人了呢。」碧青蓮一臉的老氣橫秋,但隨即自己也笑得軟倒在雪槐身上,雪槐也給她那樣子逗得哈哈大笑,心中一點傷痛倒是散了。   急趕數日,一行人進了天安城。七殺教在天安的氣焰較之中洛更又要囂張得多,城內城外,到處都是一隊隊胸前繡著殺字的七殺教徒橫衝直撞,稍看著礙眼的人,立時截住盤查,兩句話不對,輕者拳腳相加,重者亂刀齊下,肆無忌憚之極,堂堂天朝國都,彷彿竟成了邪教的總堂。   陰無主十分能幹,早已將一切安排好,雪槐一行人到,便住進了一座大宅子,不知通了什麼關係,七殺教徒也沒來騷擾。   陰無主隨即說了天安城中的情況,道:「七殺教這些日子瘋狂擴張,光在這天安城裡便招收了數十萬弟子,城外霸池邊則是二十萬巨犀軍,由神威大將軍牛城武統領,整個天安城,已完全在七殺教主掌控之中,大皇帝給軟禁在宮中,七殺教主雖有野心,但暫時還不敢動大皇帝,只是讓大皇帝下詔,令天下諸侯會盟霸池。」   「父皇。」定天公主悲叫一聲,雙淚齊流,仁棋略一猶豫,伸過手去,抓住了她的手。   雪槐最擔心的是敬擎天和夕舞,看著陰無主,道:「這七殺教主冒名頂替了我義父,我義父可能也是被他軟禁了,陰壇主,不知可有我義父和夕舞的消息?」   陰無主看一眼冷靈霜,道:「雪將軍義父的消息我沒有打聽到,夕舞的消息倒是有一點,因為七殺教主和聞香會會首七里香在暗中做交易,據說七里香答應只要七殺教成功冊封國教,她便嫁給七殺教主,做七殺教的教母,夕舞可能是聽說了這件事,和七殺教主大鬧了一場,離開了天安城,不知去了哪裡。」說到這裡陰無主又補充一句,道:「不過安全方面該沒有什麼問題。」   「我義父是絕不會娶七里香的,這更證明這七殺教主不是我義父。」雪槐越發堅定了心中的信念,陰無主與眾女對視一眼,都不吱聲。   定天公主心神略定,輕輕掙脫仁棋的手,拭了眼淚,看陰無主道:「陰壇主,你可有煞無韁的消息。」   「有。」陰無主點頭,道:「煞無韁就在天安城裡。」看著定天公主,略一猶豫,道:「七殺教主佔了公主的定天府做七殺教的總堂,包括煞無韁在內,七殺教所有的重要頭目現在都在定天府中。」   定天公主眼中露出憤怒之色,看向陰無主,道:「不知壇主可有殺煞無韁的妙計。」   定天公主最擔心的就是煞無韁,先已和冷靈霜說過,請陰無主策劃,陰無主點頭,道:「照公主吩咐,我們的人盯了煞無韁幾天,大致摸清了他的情況,煞無韁邪功極高,足可列身一流高手之境,但最可怕的還是他的一身瘟毒,殺人於無形之中,便是功力高於他的人,一個不好,也會遭他毒手,因此在一般情況下,想殺他絕不容易。」說到這裡,他略停一停,看向雪槐,道:「但我們發現煞無韁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極為好色,每日必去城中妓院尋花問柳,這兩日尤其迷上了金枝樓的紅妓醉金枝,每夜必去,他去金枝樓,身邊只帶著四大瘟煞和十幾個弟子,防護極弱,尋花問柳之際,他本身的警戒心也會放到最低,正是殺他的絕好機會,所以我們針對這一點,擬定了兩套刺殺他的計劃。」   「兩套計劃?」定天公主大喜:「陰壇主快說,兩套計劃都是怎樣的。」   陰無主拿眼瞟一眼冷靈霜碧青蓮幾個,臉上微帶了笑意道:「我這兩套計劃,一套是吃醋的計劃,一套是不吃醋的計劃。」   他這一說,三女都是又驚又奇,冷靈霜微紅了臉,嗔道:「什麼吃醋計劃不吃醋計劃,你直說吧。」   陰無主拱手應了聲是,臉上笑意卻越發濃了,道:「我先說那不吃醋計劃,便是請雪將軍伏於金枝樓外,等那煞無韁雲雨方濃之時,破窗而入,加以擊殺,這計劃有個缺陷,就是雪將軍靠近時,守在樓外的四大瘟煞一定會發覺。」說到這裡他看向雪槐,道:「我忘說了,煞無韁的這四大瘟煞並不是人,而是給他瘟毒害死後的厲鬼,再給他以邪功練成,十分邪異,全身刀槍不入,力大無窮,要誅除這四大瘟煞,最好的辦法便是先殺死煞無韁,因為四大瘟煞心神是和他連著的,煞無韁死,四大瘟煞也就死了,但正因為心神是連著的,所以任何人只要靠近金枝樓,四大瘟煞一發覺,煞無韁也就驚覺了,當然以雪將軍的神功身法,四大瘟煞雖能發覺雪將軍也絕攔你不住,但問題是煞無韁有瘟毒,他發覺不妙,必會搶先放毒,雪將軍身法再快,煞無韁放毒的時間還是有的,這樣就非常麻煩。」   「我看這計劃可行。」雪槐想了一想,點頭,道:「我不怕煞無韁的瘟毒,即便煞無韁驚覺放毒,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只要把煞無韁逼在樓中,十招之內,我有把握能收拾了他。」   「雪將軍是說屏住呼吸嗎?」陰無主搖頭:「煞無韁的瘟毒極為厲害,人不一定要吸氣,只要肌膚沾著一點,整個人便會中毒。」   「不是屏住呼吸。」雪槐搖頭,道:「我腹中有青蓮的千年青蓮子,千年青蓮子可避百毒,當年白城道人的殭屍陣便拿我無可奈何。」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辦了。」陰無主大喜點頭。   碧青蓮卻插嘴道:「千年青蓮子雖能避毒,但萬一煞無韁的瘟毒特別厲害呢?」說著看向陰無主,道:「陰壇主,那吃醋的計劃是怎樣的,你也說來聽聽。」千年青蓮子避毒的功效,碧青蓮是最明白的,但她心愛雪槐,不願他冒一點點風險。   第六十九章   「我這吃醋計劃嘛。」陰無主看一眼三女,臉上重又現出笑意,道:「就是請雪將軍假扮嫖客。」   「什麼?」聽了他這嫖客兩字,三女齊聲驚呼,冷靈霜咬牙叱道:「陰壇主。」略一定神,看一眼狐女碧青蓮,卻又點頭道:「好,你往下說。」   陰無主不敢再開玩笑,神色一正,道:「是這樣的,如果雪將軍扮成嫖客,先佔住醉金枝,那麼等煞無韁來時,只會誤認雪將軍是那不識風的嫖客,不會往其他方面想,且醉金枝也在房裡,煞無韁當不會一起手就放毒,只會暴怒驅趕雪將軍,這時雪將軍可裝作害怕的樣子退出房中,與煞無韁錯身而過時暴起突襲,西王母在雪將軍突襲下尚且一招喪命,功力上煞無韁還遠不如西王母,必也挨不了雪將軍一招。」   他這計策確是可行,但雪槐可不敢接口,碧青蓮三女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一齊點頭,冷靈霜道:「好,就按這套計劃,陰壇主,請你佈置,今夜就開始行動。」   陰無主抱拳答應,自去安排,各人回房,碧青蓮坐到雪槐膝上,摟了他脖子嬌聲道:「那醉金枝名動京師,必定是千嬌百媚了,但是槐哥,我先跟你說清楚,你可不許真個去碰她的。」   她一臉嬌嗔,旁邊冷靈霜狐女也是一臉緊張,雪槐暗笑,想:「陰壇主說得好,這還真是個吃醋計劃了。」故意逗逗三女,笑道:「難道抱一抱親一親也不可以。」   「不可以。」三女一齊搖頭。   雪槐越發好笑,故意裝出為難的神色道:「那怎麼辦,如果裝得太正經,可不像個嫖客的樣子,豈不惹那煞無韁生疑。」   他這一說,三女都不吱聲了,卻都嘟起了嘴,看著三張滿佈著醋意的臉,雪槐再掌不住,哈哈大笑,將冷靈霜狐女也一齊摟在懷裡,笑道:「好了,逗你們玩的,有了你們三個,還有夕舞,我眼裡便再不會有美女,別說醉金枝,便是醉神仙,我也絕不會碰她的。」   「原來是騙我們的,壞人。」三女六隻粉拳齊揮,鬧作一團,雖是笑鬧之中,但夕舞的名字卻像一道巨大的陰影,橫在了三女的心裡。   陰無主說去妓院要擺闊,否則吸引不了老鴇,不會冒險讓醉金枝先接待雪槐,雪槐現在這樣子只是個尋常漢子,要重新裝扮過,這個自然仍是冷靈霜親手打理,碧青蓮狐女在一邊幫忙,將雪槐裝扮成一個一身富貴氣的闊公子模樣,但一張臉卻給弄得又黃又黑,三女的理論,姐兒愛俏,如果把雪槐打扮得太英俊,到時就算雪槐能見色不迷,醉金枝也會主動的投懷送抱,冷靈霜甚至開玩笑,說要在雪槐臉上弄一條又凶橫又噁心的大刀疤,讓人看一眼不敢看第二眼,醉金枝也就不敢打主意了,不過碧青蓮又不願把雪槐裝扮得太難看,這才罷了。她三個無論姿色才慧,都是女孩兒中的極品,但這時圍著雪槐,唧唧喳喳,卻只像是三隻多嘴的麻雀。雪槐任由她們擺弄,看著心愛的女人為自己忙碌,他心中充滿了喜樂,現在掛在心裡的,只有一個夕舞了。   傍黑時分,陰無主引雪槐去金枝樓。金枝樓是京師八大妓院之一,老遠便見大紅燈籠高掛,未到門口,濃郁的脂粉氣便撲面而來,雪槐雖天天懷擁三女,但碧青蓮體有蓮香,從不用香粉,冷靈霜狐女雖用點子香粉,也都極清幽淡雅,便是以前在巨犀,雖愛縱酒胡鬧,但礙著夕舞,妓院是絕不敢去的,因此雪槐竟是第一次聞這種粗劣濃重的脂粉氣,忍不住大大的打了兩個噴涕。   陰無主一看他那樣子,笑了,道:「雪將軍看來很少來這種地方了。」   雪槐老實搖頭:「從沒來過。」   陰無主呵呵笑:「男人不進妓院的可是少見呢,不過若我家左使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笑容微收,道:「雪將軍即無經驗,那就擺一個大架子好了,這面我先打點好了,一切不必將軍操心,只是到了醉金枝房裡,那就要看將軍自己的了。」說著卻又嘿嘿一笑,雪槐自然知道他笑什麼,微笑搖頭。   見著老鴇,陰無主是花了重金的,因此老鴇點頭哈腰,一臉媚笑,笑得太誇張,臉上的粉便如風乾了的牆泥在牆上粘不住,一塊塊的往下掉,親自引雪槐到醉金枝房裡,那醉金枝倒也確有幾分姿色,尤其生得一雙水汪汪的媚眼兒,極會招呼人,眼見雪槐進房,那老鴇又低聲對陰無主道:「照說好的,我一打招呼,大爺可千萬叫公子爺快出來啊。」   「行了行了,媽媽你就放心吧。」陰無主又塞給老鴇一個金錠子,老鴇眉開眼笑,扭著大屁股自去了。   陰無主對雪槐一笑,道:「公子爺,你好生樂著吧。」也自下樓。   醉金枝掩了門,轉身對雪槐一個媚笑,便要偎近身來,她是得了老鴇吩咐的,要讓雪槐盡快完事,然後好騰出身子接待煞無韁,細步剛移,雪槐卻輕哼一聲,道:「你這裡可有酒?」   妓女房裡怎會沒酒,醉金枝連聲稱有,轉身拿酒壺舀酒,雪槐道:「連酒罈子搬過來好了。」醉金枝依命搬了酒罈子來,便要給雪槐倒酒,雪槐喝道:「坐在那裡,不要動。」兩眼如刀,在醉金枝臉上一掃,醉金枝如何受得了他這種帶萬屠玄功殺氣的眼光,嚇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氣也不敢喘了。   雪槐再不理她,側轉身對著窗口,就搬了酒罈子,一口口細喝著,那酒不怎麼樣,但喝著等人,卻也聊勝於無。   醉金枝先前嚇壞了,眼見雪槐並沒有要害她的樣子,慢慢倒又緩過氣來,一雙媚眼從眼皮底下偷看雪槐,她操了幾年皮肉生涯,見過各種客人,但象雪槐這樣,進她房來看了第一眼再不看第二眼的客人,還真是沒見過呢。   約摸等了半個多時辰,雪槐耳邊傳來陰無主的聲音:「來了。」不多會,便覺一股陰寒之極的靈力直掃過來,雪槐知道這必是煞無韁在以邪功查看動靜,急運天星遁魔大法,將劍氣盡數收斂,他自魔龍手破印而出,一身功力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終達至返璞歸真的最高境界,一身靈力,收發於心,高明如西王母也是看他不破,煞無韁自然更加不行。   又過一會,但聞腳步聲響,隨即便聽到老鴇的聲音叫道:「煞大爺且慢一步,我叫金枝兒來接。」衝著樓上尖聲大叫:「金枝兒,煞大爺來了,快快出來迎接啊。」   她這是通知雪槐躲避之意,醉金枝自然知道,面上變色,起身看了雪槐道:「公子爺,你即不要奴家,便請。」話未說完,雪槐忽地伸手,一下將她摟得坐在自己膝頭,低聲道:「不要吱聲。」   「金枝兒,金枝兒。」那老鴇連叫幾聲不見應答,腳步聲早上樓來,但聞怦的一聲,房門踹開,一夥人衝將進來,雪槐扭頭看去,但見左右四條漢子,個個凶神惡煞,中間一個中年人,身材矮瘦,臉色臘黃,一雙三角眼,眼光陰寒冷酷。   雪槐知道這人必是煞無韁,只是不見陰無主所說的四瘟煞,估計可能是留在樓下。一見煞無韁,醉金枝驚叫一聲,站起身來,雪槐也不想再摟著她,任她站起,自己也站起身來,冷眼看著煞無韁。   雪槐將醉金枝摟在膝頭的情形,煞無韁自然看見,眼中凶光暴射:「我說怎麼不見出來呢,原來竟敢瞞著大爺另接客人,好大的膽子。」   他一聲喝,可把旁邊的老鴇嚇得膝蓋發軟,急叫道:「不是,煞大爺,那個——我。」   她無法自圓其說,雪卻卻冷哼一聲,看了煞無韁道:「這位兄台說話有趣了,這裡是妓院,接的是四方朋,迎的是八方客,只要有錢,誰都來得,也誰都接得,用不著你來管吧。」   雪槐劍氣收斂,煞無韁看他不破,只以為是個尋常嫖客,眼見雪槐竟還敢回嘴,更怒,在雪槐臉上一溜,嘿嘿陰笑道:「你很有錢是吧,很好,卻不知你有幾條命。」說話間手指一彈,指尖一縷黑氣射出,正射在雪槐臉上。   陰無主當時料定煞無韁不會在醉金枝房裡放毒,不想煞無韁是瘟煞之身,煞氣最重,竟是料錯了,不過以雪槐今日的功力,早已百毒不侵,別說體內有千年青蓮子,便沒有千年青蓮子,以他的功力,只要略加提防,煞無韁瘟毒再厲害也毒不了他,這時見煞無韁射出黑氣,知是瘟毒,正中下懷,當即大叫一聲,仰頭便倒。   「不自量力的東西,拖出去餵狗。」煞無韁冷笑一聲,轉頭看一眼老鴇,喝道:「你也滾出去,下次再敢叫金枝兒接客,這人便是你的榜樣。」   那老鴇早嚇軟了,諾諾連聲,連滾帶爬下樓。煞無韁身邊兩名弟子便來抬雪槐,煞無韁則淫笑著走向醉金枝,口中叫道:「金枝兒,寶貝兒,來,過來。」說話間,身子與雪槐擦身而過,雪槐早暗暗凝神,看看到煞無韁腦後,身子一躍,反手一掌,正拍在煞無韁頂心上,可憐煞無韁笑聲未落,一個腦袋已是四分八裂。   雪槐身子一起,更不停留,掌出如風,將煞無韁四個弟子通通拍死,忽聞得樓下四聲怪異的長嚎,隨即躍上四個人來,正是煞無韁留在樓下的四瘟煞,四瘟煞俱是臉如枯木,眼發綠光,舉著的八隻手上,烏黑的指甲均有五六寸深,四瘟煞口中不絕長嚎,直撲過來,卻不是撲向雪槐,而是撲向煞無韁,抱著煞無韁屍,齊齊張口咬住,就那麼伏著不動了。四瘟煞是煞無韁以邪功制住厲鬼後練成,此時煞無韁身死,邪功散去,所以四瘟煞反噬其主。   眼見四瘟煞臉容扭曲的咬著煞無韁屍,雪槐暗暗搖頭,這時風聲又起,是陰無主帶了幾個魔門高手飛撲上來,雪槐道:「成了,放火燒了此樓,免得瘟毒四散為禍。」說著轉身提了早嚇昏過去的醉金枝,飛身下樓,放下醉金枝,陰無主依言放起火來。   那老鴇眼見陰無主帶人四面放火,魂飛魄散,不絕尖叫道:「不要放火,求求你們了,失火了呀,快報官啊。」   陰無主聽她叫得討嫌,喝道:「你再叫,我把你也扔進樓裡,就勢一把火燒了。」   老鴇給他厲眼一瞪,再不敢出聲,又著急又害怕,白眼一翻,竟也昏了過去。   放火燒了金枝樓,雪槐陰無主回來,定天公主聽說殺了煞無韁,大喜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瘟神放毒傷害城中百姓,這下我就放心了。」   冷靈霜道:「再過三日,便是二月初二了,我們須趕在二月初二之前,打出七殺教主的原形,七殺教其他的邪人沒時間對付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霸池邊的二十萬巨犀軍,必須要掌握在仁棋王子手裡。」   雪槐道:「我陪王子去軍中見牛城武,告訴他這七殺教主其實不是我義父,牛城武明白真相,自然不會再聽七殺教主的話。」   眾女相視一眼,冷靈霜道:「你空口去說,只怕牛城武不信你的。」   雪槐搖頭:「有仁棋王子同去,牛城武怎會不信?而且我可以肯定,牛城武這時候心裡一定在嘀咕,為什麼我義父會做了七殺教主,因為這與我義父平素的為人絕不相同,我一說明,他自是恍然大悟。」   看著他一臉的自信,眾女心下越發搖頭,冷靈霜看一眼陰無主,陰無主明白她意思,道:「煞無韁是七殺教中的重要人物,不白橫死,七殺教主必然要查,所以今夜不好出城了,且待明夜吧。」   他這話說得有理,雪槐點頭贊同,當夜安心休息,次日碧青蓮幾個約了定天公主梅娘來,卻推雪槐去與仁棋下棋,姐妹幾個說話,狐女道:「槐哥如此死心眼,這可如何得了。」   碧青蓮道:「巨犀軍中不會有什麼好手,那牛城武好便好,不好時一劍斬了就是,也沒什麼擔心的。」   冷靈霜皺眉道:「我擔心的不是牛城武,而是槐哥見了敬擎天後,一旦認出敬擎天不是假冒的,到時下不了手可怎麼辦?」   她這一說,眾女都是秀眉緊鎖,梅娘想了一想,問冷靈霜道:「正教與魔門約好誅滅七殺教的日子沒有?」   冷靈霜道:「約好是初一夜裡,也就是明天,正教魔門合力攻打定天府,將七殺教邪徒一舉全殲,可槐哥這個樣子。」   「這樣好了。」梅娘看向眾女,道:「不等七弟與敬擎天朝像,我們便四下動手,所謂形勢比人強,殺場一擺開,到時便由不得七弟婆婆媽媽了。」   「也只有這樣了。」冷靈霜幾個點頭。   天黑後,雪槐帶了仁棋,一行人借遁術出城,到了霸池邊巨犀軍營,直闖進牛城武的大帳。   牛城武尚未睡,正坐在軍案邊看什麼東西,猛抬頭見了雪槐仁棋,驚得一蹦而起,叫道:「王子,雪槐。」   雪槐看他一臉慌張,急舉手道:「牛將軍,你不要驚怕,我們來並無惡意,只是想跟你說件事。」   「說件事?什麼事?」眼見雪槐一臉和氣,牛城武驚魂稍定。   雪槐看著牛城武眼睛,道:「牛將軍,有一件事你可能一直蒙在鼓裡,其實現在的七殺教主不是我義父敬擎天,而是一個妖人冒充了我義父的樣子。」   「什麼?」牛城武鼓著眼睛看著雪槐,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可以肯定,你心裡一定一直在疑惑。」雪槐微笑:「為什麼以前赤膽忠心剛毅正直的鎮國公會突然變成弒君的叛逆,更會嘯聚妖邪,成為七殺教的教主,現在明白了吧,原因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我義父,而只是冒充了我義父的樣子。」   他一腔熱情,身邊冷靈霜眾女暗暗搖頭,牛城武則是鼓著水牛眼看著他,目瞪口呆,半天才道:「雪將軍,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是說真的。」雪槐用力點頭,道:「今夜我和仁棋王子來,就是要揭破七殺教主的假面具,讓大家明白其中真象,跟隨仁棋王子討伐七殺教,為大王報仇,同時更要找到我義父,宣示天下,為他恢復名譽。」   「是這樣。」牛城武看看雪槐又看看仁棋,確信雪槐不是跟他說著玩,心中暗喜,他是久經沙場的大將,自不乏應變之才,心眼一轉,已有主意,道:「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說真的,我確實也一直是想不清楚,為什麼國公前後的變化會那麼大,原來竟是妖人假冒的。」   他這話雪槐太愛聽了,喜叫道:「你也一直在懷疑是吧,我就說一定是這樣的。」看向仁棋和冷靈霜眾女,道:「我說的沒錯吧。」   看到他一臉遇到知音的樣子,冷靈霜幾個心底卻是生生作痛,她們難以想像,當真像大白,雪槐將要如何去承受。   第七十章   這裡面真正信雪槐的,只有仁棋一個。   牛城武眼見穩住了雪槐,道:「我是明白了,但那妖人扮得太像,三軍眾將都被迷惑了,如果突說出來,恐大軍有變,所以請雪將軍和王子在帳中稍坐,我先去和眾將解說明白,穩住三軍,然後再命大軍拜見王子,重立新王,為大王報仇。」   這一年多來,雪槐領大軍縱橫天海,牛城武這種小小的金蟬脫殼之計,若在平日,絕瞞不了他,但今日放在這番話裡說出來,瞞他卻是剛剛好,雪槐點頭不迭,叫道:「牛將軍行事穩重,正是這個主意,你快去知會眾將。」   「王子與雪將軍稍坐,我去去就來。」牛城武急步出帳,冷靈霜眾女自然明白他是緩兵之計,卻並不阻攔,不論牛城武有什麼花樣使出來,她們全都不怕,心痛的只是呆會兒見牛城武翻過臉去,雪槐又會受一重打擊,但這時也無法可想。   鐵流兒早得了梅娘吩咐,眼見牛城武出帳,便對雪槐道:「我跟著他,萬一七殺教主在眾將中暗插有心腹作反。」說著一扭身鑽進了地下。他這話是穩著雪槐,其實是防牛城武派人去通知敬擎天。梅娘料得沒錯,牛城武一出帳便急命親信趕去通知敬擎天,說雪槐沒死,又活了。鐵流兒地底下聽得真切,暗暗搖頭,想:「七弟可真是牛心不通氣,世上哪見過他這樣的人啊。」得了梅娘吩咐,也不出來揭露牛城武,只是跟著那信使,出營不遠,地底下一鉤便鉤了那信使腦袋。   雪槐滿心歡喜的陪仁棋在大帳中坐著,不多久,聽得大隊腳步聲響,有大隊人馬將大帳整個圍住了,且不時有刀劍撞擊之聲,雪槐終於覺出不對,運劍眼一看,大帳周圍果然滿佈軍卒,刀出鞘,箭上弦,殺氣騰騰。   雪槐再一廂情願,也知道這來的不是好路數,又驚又怒,卻仍不疑牛城武,只想:「難道是底下眾將不肯聽牛城武的?嘿嘿,那就休怪我開殺戒了。」扭頭對仁棋道:「有些不對,可能是眾將中有七殺教主的親信,制住了牛將軍,我們出去。」當先出帳,卻一眼看到了牛城武,正在一大隊士兵的簇擁下急步過來,不過情形卻不像受制。   雪槐心中疑惑,叫道:「牛將軍,怎麼回事?」   牛城武哈哈大笑,一臉得意,道:「這一年多來,只聽你雪槐的名頭,我都疑惑泥鰍入江怎麼突地就成龍了,卻原來還是大王的話對,你小子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而已,沒什麼真本事,大家看看,本將軍區區一條金蟬脫殼之計,不就騙得他暈頭暈腦了嗎?」說著更是仰頭狂笑,身後眾將也是笑成一片。   雪槐終於徹底醒悟過來,心中卻是驚怒交集,叫道:「牛城武,你怎麼這等糊塗,現在的七殺教主確實不是我義父,你們是被妖人迷住雙眼了。」   「他還在那裡傻乎乎的不開竅呢。」牛城武與眾將相視大笑,看了雪槐道:「雪槐小子,你就別犯傻了,什麼妖人變化,告訴你吧,現在的大王,就是以前的鎮國公,也就是你的義父,再不會有半分假。」   「住嘴。」雪槐勃然大怒:「我義父絕不會做這種叛逆犯上之事。」   牛城武更笑:「什麼叫叛逆犯上,我看你是越來越傻了,古話說,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冬陽王做得巨犀王,別人就做不得,你以前在巨犀也該知道,冬陽王一點本事也沒有,巨犀就是國公一人說了算。」說到這裡突地想起一事,咬牙恨聲道:「其實若不是你這小傻瓜蛋,國公早就稱王了,那次仁棋娶明香,暗裡大軍尾隨要滅掉巨犀,其實全在國公算中,當時國公故意將城中大部份軍隊都調了出去,就是想借黑水軍的手殺了冬陽王,然後國公回兵,順理成章就做了巨犀王,再以替冬陽王報仇之名滅了黑水稱霸天下,不想卻壞在了你這混小子手裡,又讓國公等了一年多。」   同樣的話,當日冷靈霜就跟雪槐說過,當日他全然不信,但此時從牛城武口中聽來,卻又不同,腦中一時嗡嗡聲一片,便如炸雷轟頂,三魄七魂,俱給震散,心底一痛,一股熱血直衝腦際,猛地嗔目狂叫:「絕不可能。」一指牛城武:「你敢污蔑我義父,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這一指裡殺氣狂湧,牛城武如何受得住,心魂俱喪,一個踉蹌,手中長劍也鏗鏘落地,急叫道:「紅狼大師快來。」   原來敬擎天也防正教中人會打他在霸池邊駐軍的主意,派了紅狼來鎮守,隨著牛城武的叫聲,但聞一聲狂笑,不遠處一個帳篷裡,紅狼飛身而出,但與雪槐目光一對,紅狼一下子就不笑了,笑聲斷得太快,就好像鴨子突然給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牛城武不會玄功,也分不清紅狼與雪槐之間到底誰的功力更高,理所當然的想,紅狼名聲大,自然要比雪槐強,心中有了倚仗,所以才這麼公然的來拿雪槐,但他分不清,紅狼卻是分得清的,見了雪槐,他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怪不得出言污蔑我義父,原來你才是七殺教主的親信。」雪槐眼前突然間又看到了光明,猛地揚聲道:「巨犀三軍聽了,我是雪槐,王子仁棋也在這裡,現在的七殺教主是妖人假冒的,並不是真的鎮國公,牛城武也已投靠七殺教主,大家不要信他的妖言。」他這喝,轟轟若雷鳴,三軍俱驚,牛城武也給他的威勢驚得呆了,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個字。   不止是他發呆,雪槐身後眾女也是目瞪口呆,冷靈霜尤其急得心尖發痛,暗叫:「我說你不信也算了,現在敬擎天的心腹大將親口說出來,你卻還在鑽牛角尖,槐哥啊槐哥,到底要怎樣你才肯信啊?」   雪槐眼發電光,掃向牛城武,冷喝一聲:「身為巨犀大將,食君之祿卻不思報君之恩,反投靠邪教,今日須容你不得。」聲未落,身已起,直撲向牛城武,牛城武急叫放箭,又大叫:「紅狼大師救命啊。」   那些士兵的箭雖在弦上,但雪槐身法實在太快,只是眼一花,雪槐已到牛城武面前,一掌拍下,將牛城武一個腦袋連盔拍得稀爛,又哪裡有放箭的機會?至於紅狼,早在看清是雪槐後,便已飛身後退,這時差不多已出了軍營了,雪槐自不會放他走,冷哼一聲,飛身追去,天星遁魔大法展開,其勢若電,只兩閃之間便追到紅狼身後。   紅狼知道雪槐了得,卻再想不到雪槐身法如此之快,因為借五行遁術,雖然功力高者能快些,但不會快太多,怎麼也想不清雪槐會如此之快,他又哪裡知道,雪槐運的天星遁魔的身法,短距離內當真比閃電還快,遠非五行遁術可以相比,一時間魂飛魄散,情知逃不掉,一世老魔,倒也有兩分悍氣,狂嚎一聲,大回身雙爪齊揚,左爪護胸,右爪兜頭蓋腦,照著雪槐腦袋急抓下來,情急之中,這一爪用了全力,爪尖帶風,發出嗚嗚的怪聲,倒也有兩分威勢。   當日在巨犀,紅狼五分力凌空一爪,便能打得雪槐飛跌噴血,而今日全力出爪,卻已全不放在雪槐眼裡,雪槐左掌劃圓,輕輕鬆鬆便將紅狼爪力卸開,紅狼一爪無功,此爪又至,情急拚命,口中呵呵狂呼,一瞬間連發十餘爪,雖俱給雪槐擋開,但雪槐一時也拿他不下。   紅狼拚命,但雪槐這時卻有些心神不捨,一面與紅狼相鬥,腦中一面電轉,想的卻是當日在巨犀的情形,當日敬擎天在城頭上的話,轟雷般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重又在耳邊響起,而少年時的一切,更閃電般從腦中掠過。敬擎天威嚴正直的臉,便如一座山,高高的立在雪槐心間。   「不,這七殺教主絕不會是義父。」先前微微散亂的信念重又在雪槐心中凝聚,又想起當日明香以美人計來圖巨犀,仗的便是紅狼,今日剛好問個清楚,便生了個要活捉紅狼的心。   紅狼功力已近一流之境,又是情急拚命,雪槐要傷他不難,但急切間想活捉他倒是不易,看紅狼爪勢有若顛狂,心中生個計較,窺定紅狼爪勢,賣個破綻,故意中門大開,紅狼大喜,雙爪一揚,全力搶進,卻眼前一花,陡然不見雪槐身影,心知不妙急要變招時,忽覺後頸上大椎穴一麻,瞬時間全身僵硬,已給雪槐提鴨子一般提在了手裡。   雪槐提了紅狼回來,卻見眾軍跪了一地,原來冬陽王有遺愛與民,仁棋仁善,巨犀更是盡人皆知,敬擎天雖仗著威勢作了巨犀王,軍民心底卻多有不服,此時牛城武一死,三軍便降了仁棋,這時右將軍王訝叫道:「敬擎天叛逆犯上,罪該萬死,請王子即大王位,三軍將士願追隨大王,擒拿叛賊敬擎天,為先王報仇。」   仁棋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雪槐飛身過去,喜叫道:「巨犀有新王了,此真我巨犀萬姓之福。」放下紅狼,俯身拜倒,仁棋吃了一驚,急伸手相扶。   雪槐站起身來,掃視三軍,道:「新王已立,但有一件事必須要讓大家清楚,害死先王的並不是鎮國公,而是妖人以幻術假冒的鎮國公的形狀,牛城武投靠了七殺教主,他的話不可信,現在我擒了紅狼在此,一審便知。」說著看了紅狼,厲聲道:「冒充鎮國公的那七殺教主到底是何方邪怪,從實招來,若有一字不實,休怪我辣手無情。」   紅狼久在七殺教中,雪槐一直未能識破敬擎天真面目的事,紅狼自然知道,老魔狡猾之極,先前被擒,自付必死,這時眼見雪槐一意要維護敬擎天,倒是生出個活命之心,看了雪槐道:「如果雪將軍肯饒我一命,我願老實交待,否則左右是死,便請速速下手,不必多言。」   雪槐這時一心要揭出七殺教主的真面目,殺不殺紅狼倒並不在乎,概然點頭:「好,你只須老實交代那七殺教主到底是何邪怪,以及我義父敬擎天的生死去向,我自可饒你一命。」   紅狼大喜,尤其不敢當真,魔眼看了雪槐道:「你說話算數。」   雪槐冷眼看著他,哼了一聲,道:「我殺你易如反掌,想取你腦袋,什麼時候都可以,有什麼算數不算數?不過你若不老實,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氣勢凌雲,但說的確是實話,紅狼打個冷顫,心中早有盤算,俯首道:「一定老實,一定老實。」微微一頓,道:「七殺教主真身是早年的大魔頭七煞神魔,他假冒你義父,是想借巨犀大軍稱霸天下。」   「果然如此,我就說那七殺教主絕對是假借了我義父之形,原來是什麼七煞神魔。」雪槐大叫,環視諸女眾軍,一臉狂喜。眾女心知肚明,這時也不與雪槐來爭,只是心中冷笑。   雪槐復看了紅狼道:「算你還老實,說,我義父敬擎天現在在哪裡,是給那七煞神魔害了,還是軟禁在什麼地方。」   紅狼先前還有些膽戰心驚,這時眼見巧計得售,膽量也就上來了,估摸著若說敬擎天死了雪槐必不高興,便編道:「將軍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七煞神魔頗為忌憚,所以雖冒充了將軍義父的形狀,卻不敢相害,只是把將軍義父關了起來。」   聽說敬擎天沒事,雪槐更喜,喝道:「七煞神魔將我義父關在了什麼地方?」   紅狼心中思忖:「這小子功力驚人,我若說個近的地方,他必然立即去救,找不到人時還不在我頭上出氣,倒往遠裡說說。」心中計較以定,道:「將軍知道的,我在七殺教中只是個小人物,具體的不太知道,只是聽說七煞神魔把將軍義父關在了他老巢七煞洞裡,七煞洞遠在萬里之外的七煞山中,具體地點就非我所知了,但將軍只要擒得七殺教主,一問自知。」心中冷哼:「你雖了得,但想擒下七殺教主卻也是休想,抓不到人,臭小子你就問天去吧。」心中頗為自得。   「好,算你老實。」雪槐點頭,對陰無主道:「陰壇主,請你押了他去。」紅狼一聽急叫:「雪將軍,你說放了我的啊,你說話要算數啊。」   「我說話自然算數。」雪槐冷眼看了他,道:「明日正教魔門聯手挑了七殺教後,自會放了你,現在卻不能放,免得你去通風報信。」   「正教魔門聯手進攻七殺教?」紅狼張口結舌,作聲不得,陰無主提了他到後面,紅狼給雪槐閉了大椎穴,十二個時辰後自解,陰無主因此命魔門弟子以重鏈鎖了,老魔尤存僥倖之心,對陰無主求道:「陰壇主,請你給他們下個命令,明日一挑了七殺教,立即就放了我啊。」   陰無主嘿嘿陰笑:「你那謊編得好好,可惜只騙得雪將軍,放你,容易,雪將軍說了放你,我們就一定會放了你,但你要想清楚了,一旦雪將軍得知真象,下令搜殺你時,你可逃得過我魔門搜天索地的巨網,一旦落到我魔門手中,嘿嘿。」   陰無主笑兩聲走了,紅狼卻是冷顫不絕,魔門的可怕,他是太知道了,而雪槐的神威,他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正教魔門聯手,必能滅了七殺教主,思前想後,越想越怕,他練有一門陰火焚心的魔功,起自心脈,不受穴道所制,半夜裡逆運魔功,心脈炸裂而死。   雪槐信了紅狼的謊話,心中欣喜異常,眾女也陪著他笑,這時魔門秘報,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高手已與魔門會合於天安城外百里的一處秘密莊院中,雪槐與眾女當下一齊趕去。   到莊中,見了法一等七大掌教,彼此都十分高興,尤其是悟明幾個,見了雪槐尤其親熱,當下商議誅滅七殺教的大計。   雪槐對法一幾個道:「有一件事我要預先說清楚,那七殺教主是冒充了我義父之名,他的真身是七煞神魔,剛才我捉了紅狼,已經問得清清楚楚了。」   「七煞神魔?」法一幾個面面相窺,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本來呀,這是紅狼瞎編來騙雪槐的,他們再見多識廣,平空杜撰出來的人物還是不知道的,冷靈霜忙插口道:「這七煞神魔出自七煞山,行事十分隱秘,一般人多不知其名。」她這一解說,法一幾個才信了,隨即議起進攻的計劃,眾女先前就議好的,冷靈霜便開口道:「明日是初一,初二七殺教主要受封,一定人人興奮,不太防備,所以我們認為以明夜進攻為最好,各派高手圍了定天府,四面攻入,也不要講什麼客氣,見著邪魔,有一個殺一個,巨犀二十萬大軍同時開進城中,掃蕩七殺教徒眾。」   第七十一章   眾人紛紛叫好,興致昂揚,直議了半夜,將一切細節盡竭商定了,因防萬一敬擎天會突派高手去霸池軍中,所以雪槐幾個先回霸池,其他人便留在莊中,明夜子時在霸池會合,一同進攻。   冷靈霜讓碧青蓮狐女伴了雪槐先走,自己多留一會,見雪槐身影消失,冷靈霜看了法一幾個道:「各位掌教,有一件事我要解釋一下,七殺教主就是敬擎天,根本不是什麼七煞神魔,是紅狼編的。」   九葉道人叫道:「我說嘛,怎麼會從來沒聽說過呢,原來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左使即然知道是紅狼編的,那剛才——?」法一疑惑的看著冷靈霜。   冷靈霜搖頭:「沒有辦法,雪槐為他義父假面具所騙,無論別人說什麼,都不肯信,他認定這個七殺教主是別人借敬擎天的形冒充的,我們也沒辦法,也沒法和他爭,所以只有順著他。」   聽她這麼說,七大齊生感概,法一看了冷靈霜微笑道:「雪將軍確是有些牛性兒,當年為了那妖女夕舞,一劍獨抗五觀三寺,八派合傳大弟子的前程也不要了,後來為了你,更想要大屠天下,嘿嘿,真跟條蠻牛一樣,發了牛性子,誰也勸他不了。」   悟明卻一臉概然道:「這才是頂天立地有腰力的好男兒,不似那等軟腳蝦,師父當年在日,最欣賞小師弟的便是這一點。」   「沒辦法。」冷靈霜搖頭道:「槐哥是給敬擎天一手養大的,敬擎天在他面前一直就是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假面具,這麼多年下來,敬擎天的假面具已深鉻在槐哥心中,所以現在即便敬擎天露出真面目,槐哥也難以相信,因為他把現在的敬擎天和心中的敬擎天一對,怎麼也對不上號啊。」   「是啊。」法一點頭:「打小相熟的人,突然間變了另一個人,確也讓人難以相信,一般人耳朵根子軟,多聽幾次也就信了,而雪將軍卻是那種至性至情之人,怎肯信人之言。」   幾大掌門又是一番感概,冷靈霜眼見眾掌門能理解雪槐,心中也自欣慰,道:「眾掌教能理解我槐哥的苦衷就好,但我留下來想說的是,明夜正面對上敬擎天,槐哥若是把真的作假的殺了,那就最好,萬一認出是真的敬擎天而下不了手,我們可不能猶豫,大傢伙一擁齊上,定要滅了那陰賊。」   「好。」法一幾個一齊點頭,冷靈霜當即回頭趕上雪槐一行。   當夜便宿在霸池軍中,次日敬擎天派人來軍中,雪槐便幻化成牛城武,碧青蓮頑皮,自願幻化成紅狼,見了來使。敬擎天是傳命牛城武明日一早率五萬大軍入城,以示威儀,並無其他的事,雪槐自是一口應了。當日再無事,城中七殺教徒熱火朝天的做著受封的準備,城外正教魔門卻如一頭蓄力的獵豹,靜待著致命一擊的時機。   入夜不久,正教魔門所有高手都到了霸池軍中,人人意興昂揚,法一道:「說來說去,其實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說定,所謂蛇無頭不行,咱們最好也推一個臨時的司令之人,以統一號令,雪將軍縱橫無敵,屢創奇跡,依我看,我們就推雪將軍做首領,一切以他馬首是瞻。」   他這話出口,人人叫好,惟獨冷靈霜卻搖頭道:「不好,槐哥是今夜的奇兵,且七殺教邪功了得,也只有他才對付得了,不可分心,法一大師,這樣好了,我兩個聯手,正教由你指揮,魔門則聽我的號令,各有統屬,分進合擊,也不會亂。」說著微背了雪槐,對法一眨眨眼睛。   法一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怕萬一雪槐認出七殺教主就是敬擎天後心神錯亂沒法發令,便點頭應了。   子時將近,冷靈霜與法一對視一眼,掃視群雄,道:「今夜正教魔門聯手,滅了七殺教,對這種邪教妖人,大家不必留情,痛下殺手便是。」群雄轟然應令,隨即雪槐一馬當先,飛掠向天安城。而王訝早已率二十萬大軍到了天安城下,軍中冷靈霜安排了魔門高手助力,只要城中一動手,立即打開城門,殺進城中,控制局勢,七殺教雖新招了數十萬弟子,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不可能是二十萬精銳之軍的對手。   群雄悄悄進城,七殺教並未安排一流高手巡城守衛,一般的弟子根本發覺不了以遁術飛掠的玄功高手,略有點功夫起了警覺,不等叫出聲來,已先死在群雄手中。   看看到定天府,群雄四面合圍,照預先的安排,正教群雄由北面攻進,魔門三壇由東、南兩面攻進,西面交由雪槐雲山六友和定天公主碧青蓮三女,冷靈霜將魔門指揮權交給了楊九勾,自己也跟在了雪槐身後,在冷靈霜幾女心中,滅七殺教輕而易舉,最怕的是雪槐見敬擎天的那一刻,所以冷靈霜無論如何都要跟在雪槐身邊。即便如此,冷靈霜仍另有計較,對雪槐道:「槐哥,七殺教主邪功極高,只你一個人對付得了,你就專對付他,所以先不出手,待引得七殺教主露頭,一照面,你就痛下殺手,一個字也不要和他說,到把他打趴下了,最後再問你義父的下落,否則稍不留神,以七殺教主的功力,一旦開溜,只怕攔他不住。」   眼見七殺邪教滅在今晚,更可問得義父下落,與義父夕舞團聚,雪槐心中興奮之極,對冷靈霜一笑,抱拳道:「謹遵夫人之命。」   梅娘幾個都在一邊看著,冷靈霜面上一紅,嗔道:「還沒嫁給你呢。」似嗔實喜,但想著雪槐見敬擎天後的情形,一縷陰影始終難以消散。   已可看見定天府圍牆,陳子平忽地道:「好像有些不對。」   冷靈霜一凝神,點頭道:「是不對頭,這麼多人以遁術掠近,七殺教邪人不可能沒有半點知覺,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鐵流兒叫道:「我先進去看看。」一扭身,從地底下鑽了進去。   雪槐幾個擔心他有失,當下齊跟上去,掠上定天府外牆,定天公主忽地一聲驚呼:「不對,那是什麼?」   定天府極大,進外牆後,還有一道內牆,內外牆之間,相隔有三四十丈遠近,以前建有一些雜屋,供外圍的粗使傭人馬伕等居住,也有一些假山花園什麼的,但現在所有這一切均已蕩然無存,被夷為平地,而在內牆正西門之前,高高的立著一根旗桿,約有十數丈高下,頂端懸著一幅幡,夜風拂動那幡,只見上面畫滿符咒,中間寫兩個大字:招魂。   梅娘驚道:「這是招魂幡,招魂幡即在,戳魂,引魂,滅魂三幡也一定在,難道招魂四聖也投了七殺教?」   話未落音,鐵流兒猛地從地底下一躍而出,那情形,生似雨天氣悶從水中彈出的魚兒,他一鑽出地面,卻又啪的一聲跌翻在地,雙手抱著肚子不絕打滾,口中直叫:「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隨著他的叫聲,內牆中宣一聲道號:「無量天尊。」門洞中走出一個道人來。這道人看得五十來歲年紀,三縷長鬚,手中執一柄寶劍,看了冷靈霜等人微笑道:「貧道等你們多日了,怎麼現在才來。」   「招魂道人。」梅娘一聲驚呼:「招魂四聖果然投了七殺教。」   招魂四聖乃道門中的異人,共是師兄弟四個,四道常年隱居南方深山大澤之中,借障氣修練,自成一功,練成四幅幡,人從幡下或左近經過,四道劍一指,幡中便有障氣射出,人中障毒,重者立時昏迷,一個時辰內不得解藥,則五臟黑爛而死,輕者頭痛如箍,腹脹如鼓,最終也要活活痛死。   鐵流兒雖是從地下過去,仍給障氣射中,若不是障氣隔了泥土威力大為減弱,他休想能逃得回來。而就在他的痛叫聲中,定天府內早已是燈火通明,原來敬擎天雖不知雪槐還活著,卻也提防正教中人偷襲,以招魂四聖樹四幡捉拿來襲的正教中人,招魂四聖警聲一起,已全府驚動,冷靈霜等想打七殺教一個措手不及的設想已然破裂。   眼見鐵流兒痛得打滾,雪槐幾個忙跳下去,臭銅錢一把抱著,鐵流兒卻仍是痛得扭個不住,幾人面面相窺,束手無策,雪槐咬牙道:「待我去擒了這妖道,取解藥救五哥。」   碧青蓮急一把拉住他,道:「槐哥,不要冒險,先看我的青蓮露能不能解他的毒再說。」手指一彈,現出一朵青蓮花,蓮中一滴露珠,臭銅錢陳子平兩個死死抱住鐵流兒,奇光散人扳開他嘴,將青蓮露滴入嘴中。   青蓮露入嘴,鐵流兒猛地裡連打三個大響屁,頓時就不痛了,張開眼睛,叫道:「賊道士弄的什麼妖法,真個痛死我了。」他雖疼痛欲死,但神智不失,知道是碧青蓮救了他,看了碧青蓮道:「弟妹,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仙丹,可真是靈驗呢。」   「四妖道必於四門樹幡,那三方聽不到喊殺聲,必也是給阻住了。」冷靈霜看向碧青蓮,道:「蓮妹,你的青蓮露多不多,要不給一眾高手都服一點,方好四門齊攻。」   當日碧青蓮為救夕舞,曾給夕舞服過一滴,後來雪槐問起過,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時搖頭道:「不行,蓮兒這青蓮露不是丸藥,是青蓮苦修而成的精元,一滴青蓮露至少要她三年的修練呢,哪能廣施眾人。」   那面招魂道人見碧青蓮解了他的障毒,又驚又怒,指了碧青蓮道:「那女子,你即有解我障毒之法,可敢來我幡下走一遭?」招魂四聖練的四幅幡並不僅僅只是放毒,毒中還另有邪功,否則若只是區區障毒,對玄功到了一流境界的高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方才鐵流兒隱在地底,招魂道人無法全力施為,所以才公然向碧青蓮挑戰,讓她去幡下走一遭,好將幡上邪力全部施放出來。   青蓮露管用,碧青蓮有了信心,酥胸一挺,叫道:「來就來,誰怕你不成。」真個便要衝出,卻給雪槐一把拉住,道:「我去。」將身一挺,向招魂道人飛撲過去。   招魂道人不識得雪槐,但只一眼便知雪槐身手非凡,眼見他來得猛惡,心中發虛,不等雪槐到面前,寶劍向雪槐一指,厲喝:「倒。」隨著他喝聲,那幡上射出七八道黑氣,腥臭逼人,內中更隱隱有呼號哀叫之聲,仿似隱著無數冤魂厲鬼。   碧青蓮幾個在後面看得清楚,雖知雪槐服了千年青蓮子,仍不自覺的替他擔心,急叫:「槐哥小心。」   雪槐眼見黑氣射來,大喝一聲,運起玄功,一掌劈出,那黑氣給他掌風一逼,霍地四散,卻並不後飛,而是擴散成一團巨大的黑霧,便如遮天的烏雲,烏壓壓罩將下來。   雪槐大怒,他先前那一掌,只不過運了五成力,此時殺氣上衝,雙掌運十成功,一瞬間連發數掌,天星遁魔靈力如天風勁吹,剎時間將射來的黑氣吹得乾乾淨淨。   招魂道人幡上這黑氣因於障毒中另含邪功,遇力不退,反會加倍擴散四面包抄,所以一般人對付不了,再沒想到雪槐掌力如此強勁,竟將黑氣強行吹散,一時間又驚又怒,卻不甘心,仗劍猛撲上來,劍一抖,幻起無數劍點,罩向雪槐。   雪槐正要他來,展開飛雲掌,從劍光中直搶進去,招魂道人刺了三劍,雪槐卻搶進三步,到第四劍,雪槐左手一晃,招魂道人一劍刺來,雪槐右手閃電般突出,一下捏住了劍尖。招魂道人大吃一驚,寶劍一絞一抽,此是應付空手拿劍的不二法門,但劍入雪槐掌中,便如夾在了一塊大鐵板中,莫想動得分毫。招魂四聖仗的是四幅幡厲害,本身功力還不到一流之境,與雪槐相比,遠不是一個級數,招魂道人抽劍不動,急要變招,但在雪槐手底,又哪有他變三變四的機會,雪槐手一送,巨力從劍上發出,招魂道人再握劍不住,劍柄回撞,正撞在胸口,卻如給一根巨木撞中,卡嚓一聲脆響,胸骨內陷,五臟齊裂,身子往後急飛,半空中血噴如雨,不等落地,已是死得透了。   便在招魂道人慘叫聲中,內牆中猛聽得一聲驚呼:「是雪槐,雪槐沒死。」   雪槐一掌打斷旗桿,倒轉過來,連桿帶幡一齊插入土中。冷靈霜幾個眼見雪槐輕輕鬆鬆破了招魂道人惡幡,大喜下齊奔過來。雪槐看了冷靈霜道:「那三面必也是被幡阻住,你們先殺進去,我破了那三面的幡,立時趕來。」說著晃身掠向北面。   冷靈霜幾個已聽得裡面叫雪槐名字的驚呼聲,知道再藏雪槐不住,冷靈霜揚聲大喝:「天海之王與正教魔門聯手,今夜大破七殺教,投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殺無赧。」直衝進去。   最先衝進去的卻是定天公主,劈面碰上王鷹,左右還有陳虎陳豹兄弟,見到定天公主,王鷹三個一愣,定天公主厲喝一聲:「你們竟敢背叛我投靠邪教,快快放下兵器投降,免死。」   王鷹三個見了舊主,本就有些縮手縮腳,聽了定天公主這話,心中更生猶豫,這時後面房子上現出兩人,一個是白城道人,另一個是韋絕,天音聖母死後,天音教散了,教中長老高手飄散四方,七殺教暗裡張羅,將其中大半召了進教,韋絕也是其中之一。   白城道人見王鷹三個不動,厲喝一聲:「王鷹陳虎,你三個敢背叛教主嗎?」   王鷹三個身子一顫,陳虎牙一咬,叫道:「公主,得罪了。」一刀向定天公主劈來,陳豹知道陳虎敵定天公主不過,提刀也來相助。定天公主大怒,長劍一展,將陳虎兄弟齊罩在劍光中。這一面中除雪槐外,功力以定天公主最高,尤在冷靈霜之上,但陳虎兄弟身手也自不弱,定天公主戰一個穩勝,以一敵二卻鐵定要輸,這時不過是氣勢上佔了上風而已。   陳虎兄弟敵住定天公主,王鷹便向梅娘撲過來,鐵流兒在地底看得真切,鐵鉤從地底霍地伸出,鉤向王鷹小腿,王鷹感覺有異,急抬腿間,左腳鞋子已給鉤落,只差一點,一隻左腳就沒了,嚇得心中怦怦直跳,狂叫道:「大夥兒小心,地底下有人。」   韋絕一聽,立知是鐵流兒,狂笑:「這土鱉兒交給我。」腰間取出葫蘆,揭了蓋子往上一拋,葫蘆中白光射出,現出一個小兒,正是鐵流兒的剋星:七寸射魂釘。   七寸射魂釘釘住鐵流兒元魂,手一指,韋絕飛劍撲來,陳子平眼見不對,急迎上去,傘一旋,叫道:「五弟,躲在我傘下。」紙傘迎上韋絕長劍,連拆數招,兩人功力差不多,陳子平略強,但強得不多,一時間也難以取勝,但鐵流兒卻只能借陳子平傘隱身,等於是以二對一,去了一個生力軍。   第七十二章   狐女和碧青蓮在一起,她兩個在諸人中功力最弱,落在最後,這時眼見韋絕葫蘆中射出的小兒克住了鐵流兒,當下取靈蛇珠在手,暗運師門霹靂珠秘法,一珠打了過去。   七寸射魂釘突見一道青光打來,驚叫一聲,急往葫蘆裡一縮,他卻不知這青光乃靈蛇之珠,已具靈性,更給狐女秘法操控,收發如心,但見狐女手一指,靈蛇珠兜尾急追,怦的一下,將個葫蘆打得粉碎。   葫蘆一碎,白光散出,七寸射魂釘便如一個剝了殼的蝸牛在白光中扭動,口中更不絕怪叫:「主人救我,主人救我。」   韋絕一則給陳子平纏住了手腳,二則也實在沒有辦法救七寸射魂釘,只是急得跳腳。白光飛快的散去,光芒越來越淡,七寸射魂釘白胖的身子也越來越淡,終於消失不見。   「我的寶貝兒。」韋絕痛叫一聲,轉眼看向狐女,厲叫:「你敢壞我寶貝,我要你死一萬次。」捨了陳子平,飛身撲來。   狐女並不畏懼,當胸一珠打去,韋絕急以劍一格,雖將靈蛇珠格開,身子也自一震,手臂更大感酸麻,差點握劍不住,要知狐女本身功力雖遠不如韋絕,但靈蛇珠中蘊含的巨力卻是非同小可,再給狐女以霹靂珠秘法運使,豈是說著玩的。   狐女手一指,再發第二珠,韋絕這次不敢再以劍相格,身子一伏,閃了開去,卻仍急搶過來。雪槐知道狐女碧青蓮功力最低,早叮囑過她兩個聯手應敵,絕不要分開,因此碧青蓮一直站在狐女邊上,這時眼見韋絕撲過來,將琵琶一舉,玉指輕彈,琵琶上青蓮花接連飛出,或直走或斜飛,一時花雨繽紛,迎向韋絕。韋絕長劍急舞,將飛過來的青蓮花盡皆盪開,但碧青蓮這青蓮花力道不如靈蛇珠,卻另有一功,青蓮花散而不退,打個旋兒,又飛過來,狐女靈蛇珠則是一珠接一珠,當胸猛擊,韋絕即要趕碧青蓮的青蓮花,又要躲狐女的靈蛇珠,一時倒鬧了個手忙腳亂,但心中恨極了狐女,死戰不退,他只盯著狐女,卻不知鐵流兒一直在盯著他,七寸射魂釘雖然沒了,但鐵流兒擔心他再練一個出來啊,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殺了韋絕,從根子上絕了這剋星。   這時韋絕又搶近了數步,剛躲開狐女一珠猛擊,正要撲近身去,一直在地底跟著他的鐵流兒卻已看準了機會,突地伸鉤,一鉤鉤向韋絕後心,韋絕聽得風聲不對,回劍急削,卻不料鐵流兒用了心機,這一鉤只是虛招,一見韋絕回劍,另一鉤閃電般伸出,鉤向韋絕肚子,頓時便給韋絕來了個大開膛,肚腸流了一地。   碧青蓮看不得這種慘象,啊的一聲尖叫,這時雪槐剛好破了另三面的幡回來,一閃而至,一下將她摟在懷裡,叫道:「蓮兒,怎麼了。」   碧青蓮給雪槐摟著,心中喜悅,對雪槐甜甜一笑,搖頭道:「沒事,只是。」玉指向韋絕指了一指,眼睛仍是不敢看,雪槐一下明白了,呵呵而笑。   冷靈霜的對手是白城道人,她功力略高於白城道人,劍法更要高得多,但先前不敢冒進,這時眼見雪槐回來,同時另三面也是喊殺聲大起,看一眼雪槐,道:「槐哥,另三幡是不是都給破了。」   雪槐點頭:「是,三道兩死一逃。」   「好極。」冷靈霜大喜點頭,揚聲叫道:「大夥兒加把勁,將七殺教邪魔斬盡殺絕。」手中雙劍一緊,殺得白城道人手忙腳亂。   雪槐看一眼碧青蓮狐女,道:「緊跟著我。」眼光如電,掃向群邪,厲叫道:「擋我者死。」當先急衝,雙掌一揚,兩股巨力發出,左擊白城道人,右擊陳虎兄弟,白城道人陳虎陳豹眼見他掌力如巨濤般湧來,不敢直攖其鋒,各虛晃一招,抽身便退,他三個後退,一眾邪怪也紛紛後退,雪槐當先,碧青蓮狐女緊其後,其餘人等散在兩翼,便如一群瘋虎,往裡急衝。   衝進三門,前面一處屋子上,突地現出一群人來,當中有雪槐的老熟人天風道人等,而正中間一人,正是敬擎天。   「義父。」雪槐身子一震,兩眼霍地瞪大。他心中雖認定敬擎天是七煞神魔冒充的,但這時真個親眼見到了敬擎天,義父兩字仍是不由自主的衝口而出。   敬擎天先前聽定天公主說親手殺了雪槐,因此再無顧忌,放手行事,這時突聽得雪槐沒死,心中驚懼,趕過來看,一眼看見真是雪槐,身子也是一震,一時間又驚又怒又怕,叫道:「雪槐,你真個沒死。」   敬擎天一現身,冷靈霜幾個便特別留心雪槐,聽雪槐義父兩字出口,冷靈霜急道:「是七煞神魔,不是你義父。」   雪槐心中一直認定,只要一見七殺教主的面,他便可一眼認出七殺教主的假面目,誰知一眼看見,竟和義父完全一模一樣,心中因而亂了,這時給冷靈霜一叫,心神一凝,想:「是,這人絕不會是義父,看來這七煞神魔邪功尤在我之上,連我也看他不破,但他瞞得過我肉眼,卻須瞞不過天眼神劍的天眼。」當下眼一閉,念動無唸咒,心中無思無念,隨即借劍眼看敬擎天,一看之下,並無幻象,再細看,仍是如此,身子一晃,連退兩步,提不起氣,將屋瓦踩碎了好幾塊。   「槐哥。」碧青蓮驚呼,與狐女一左一右扶住了雪槐,急道:「槐哥,怎麼了。」   雪槐面色慘白,不答她的話,只盯著敬擎天,口中喃喃道:「是義父,難道真的是義父,這怎麼可能?」   眼見他心智迷亂,冷靈霜又驚又急,她怕的就是這個,但她能做到魔門左使,究非等閒,心中急轉,已有主意,對雪槐叫道:「他是七煞神魔,絕不可能是你義父,你看不破,只能說明他魔功了得。」說著話向碧青蓮狐女使個眼色,叫道:「月姐蓮妹,我們去揭了這魔頭的假面具。」當先便向敬擎天撲去。   冷靈霜這時沒有辦法,只有死死咬定敬擎天是七煞神魔,真的做假的打,雪槐不動手,但她和碧青蓮狐女都是雪槐最心愛的人,她三個上去動手,敵不過敬擎天,雪槐自不會坐看著她三個死在敬擎天手裡,那就可逼他動手。碧青蓮狐女都是千靈百竅的人兒,見了她眼色,自然明白,當下也跟著冷靈霜撲向敬擎天。   冷靈霜想得美,敬擎天卻不肯如她之意,原來敬擎天雖自負,但雪槐打死天音聖母時露的那手逆星流大法過於驚人,竟是不敢與雪槐相鬥,看清是雪槐,心中便已生出逃走的念頭,眼見冷靈霜三女撲來,不敢接招,而是束身後退,同時對天風道人道:「分頭突圍,全部撤往十八地獄。」言畢,自己先借遁術急遁出去。   雪槐以天眼神劍也分不出真假,心亂如麻,一個人就似傻了,但敬擎天一轉身逃遁,他卻突地想到一件事,心中一喜,猛去旁邊一個七殺教徒手中奪一枝寶劍,兜尾趕去。   他心中急,用的是天星遁魔大法,只一閃便已無影無蹤,冷靈霜幾個大吃一驚,齊聲大叫,但哪裡還叫得應,三女心中擔心,借靈光鎖著雪槐靈機,捨命趕去,定天府中群魔星流雲散,功力低的大半被截殺,功力高的如天風道人等卻大抵逃了出去,七殺教的國教夢,不等天亮,先就醒了。   雪槐急趕敬擎天,敬擎天雖起步在先,但雪槐的天星遁魔大法太快,只一瞬間便拉近了距離,敬擎天又驚又怒又怕,捨遁術不用,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出,身子借血光,閃電般掠了出去,速度之快,竟不輸於雪槐的天星遁魔大法。   血魔當日在化魔洞外苦立七日七夜,終是不敢進洞去參悟天星遁魔大法,於是另走蹊徑,別創魔功,這些魔功自然全留在了神魔珠裡,其中最厲害的兩門魔功是血魔解和血煞箭,血魔解威力奇大,五觀三寺元氣大傷,可說全是因了血魔的血魔解,但血魔解是先傷己,後傷人,威力雖大,只能用以與敵人同歸於盡,敬擎天不像血魔一樣,為復興魔門什麼都肯做,他只想稱霸天下而已,所以不肯練血魔解,練成血魂大法後,便選擇了血煞箭做進一步的突破,血煞箭同樣威力奇大,但練起來卻要難得多,此功是借冤鬼臨死一刻的煞氣修練,最終將自己的靈體與冤鬼的煞氣合二為一,練出血煞之體,方算成功,但性子極烈又受過極大冤屈的冤死鬼本就難找,而這種冤死鬼至少要上千個才能湊足煞氣,所以敬擎天苦練十餘年,一直未能成功,血煞箭雖未成功,卻練成了借血飛遁的血煞遁,短時間可一息百里,只是不能持久。   雪槐看看趕上敬擎天,不想又給他借血光遁去,心中驚怒,再不肯捨,將天星遁魔大法運轉到極致,寸步不捨的跟著。   敬擎天借一口血,一氣趕去數百里之外,卻始終甩不掉雪槐,此時血氣已盡,身法漸慢,知道無論如何跑不掉,驚怒交集,激發心中狂性,猛地轉身,大跨步迎著雪槐急衝上去,身一動,劍已出手,鐵劍高舉過頂,一劍劈出,有開天劈地之勢,正是他手創的擎天三十六式的第一式:劈破雄關。   雪槐一見敬擎天回身出劍,當真是驚喜欲狂,原來敬擎天有個秘密,只有夕舞雪槐兩個知道,敬擎天脖子上有一個痣,痣上生有一根黑毛,每當敬擎天舞劍,使到擎天三十六式的第十九式怒髮衝冠時,痣上那根黑毛會陡然立起。夕舞頑皮,曾撥了雪槐頭髮沾在自己和雪槐脖子上來試,都不成功,可以說這是敬擎天獨有的一個記認。   雪槐肉眼劍眼都分不出敬擎天的真假,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所以他才奪劍趕來,就是要逼敬擎天鬥劍,現在敬擎天肯自己出劍,正是得其所哉,當下挺劍迎上,使的自然也是擎天三十六式。   敬擎天功力雖不如雪槐,相去並不是太遠,擎天三十六式又是他手創,因此翻翻滾滾鬥了百餘招,並不落下風,一時倒是鬥出信心,劍法越緊,他卻不知雪槐根本不是想要贏他,又鬥十餘招,雪槐使一招「風舞雪揚」,破這招最好是怒髮衝冠,果然敬擎天左手劍訣一引,長劍遙指蒼天,正是那一式:「怒髮衝冠」。   四十二章化血神霧敬擎天劍勢一起,雪槐眼光刷的下移,再不看他劍勢,只盯著他痣上的黑毛。   隨著敬擎天劍勢,那根黑毛無風自起,霍地挺得筆直。   敬擎天。   再沒有人可以假冒。   雪槐腦子裡剎時一片空白,一聲大叫,劍一振。破「怒髮衝冠」最好是「一拍三歎」,這是雪槐從小拆熟的,不用腦子想,隨手就使了出來,但他的聲音不是歎,而是只想撕裂蒼天的嘶叫。他先前一直留力不發,這一劍裡,所有的勁力卻都破體而出,敬擎天只覺劍上傳來一股不可思議的巨力,手中劍竟脫手飛出,一時臉色大變,正不知是該扭身而逃還是空手再鬥,因為逃是逃不掉,斗也鬥不過,正自兩難之間,卻見雪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下跪,敬擎天大感意外,幾乎可以說是吃了一驚,看向雪槐,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義父。」雪槐叫,一張臉因過度的激憤痛苦而有些扭曲,眼中的淚噴湧直出。   敬擎天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哼了一聲,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義父。」   「可是為什麼?」雪槐痛叫,淚眼模糊中,敬擎天的臉還是那張臉,並沒有絲毫的改變,這讓他心中更像刀絞一般的痛:「可是為什麼,義父,從小到大,那麼多年,你一直教導我和夕舞要做正直的人,做有良知的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無論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要稟心持正,決不因時因勢而移,你教導我們這麼做,你自己也一直以身作則,在我心裡,你一直是這世上最正直的人,容不得半點污穢的人,我有時候並不相信自己,但我絕對相信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雪槐嘶聲痛叫,淚如雨下。   雪槐痛斷肝腸,敬擎天心中卻是又羞又怒,他以為雪槐是故意要這麼質問他一番才下手呢,怒叫道:「休要多言,要動手就痛痛快快的來吧。」   「不。」雪槐心中更痛:「義父,我不會和你動手的,不會。」   敬擎天眼中露出懷疑之色,看著雪槐,道:「你是說真的。」眼見雪槐含淚點頭,哼了一聲,道:「好,我養你一場也不算白養,就此兩清了。」說著轉身就走。   「義父。」雪槐一聲叫,身子一起,霍地一下又攔在了敬擎天前面,仍是跪著,敬擎天走不了,驚怒交集,怒叫:「你到底要做什麼?」   「義父,為什麼?」雪槐痛叫:「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沒什麼為什麼?」敬擎天怒叫:「你一是痛痛快快動手,一是滾開。」   「義父。」敬擎天的話讓雪槐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希望敬擎天能有解釋,哪怕是謊言,他也一定會信。   「可你這麼做,到底要什麼啊?」看著敬擎天惱怒的臉,雪槐痛叫。   他心中絞痛,敬擎天心中卻是越發羞怒,咬牙叫道:「我現在只想要你死。」   雪槐身子一震,淚眼睜大,看著敬擎天眼睛道:「義父,你是說真的嗎?你是怪了我不聽話才這個樣子的嗎?那如果我死了,你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敬擎天嘿嘿冷笑:「只要你死了,我就會很舒服。」   「好。」雪槐用力點頭,道:「義父,你打死我吧,只要你還能和以前一樣。」說著閉上了眼睛。   見他真個閉目待死,敬擎天心中驚疑,暗轉念頭:「這小子莫不成想賺我近前,這才動手。」一時躊躇,但見雪槐始終不曾淨眼,一咬牙,想著反正也走不掉,不妨冒險一試,一步跨前,右掌揚起,對著雪槐頭頂,一掌便劈了下去。   雪槐聽得掌風,絞痛的心反而生出喜悅,腦中閃電般回想起過往的一切,那些從小到大的,在巨犀的日子。也是這樣的春暖花開的季節,月亮出來的時候,敬擎天會在月光下呤詠古詩,夕舞則會拉著他捉迷藏,有時摔著了,就會哇哇的哭,敬擎天便會來哄她,呵呵的笑,笑聲中會有螢火蟲兒打著燈籠,一閃一閃的舞動。整個空氣裡,都有一種暖暖的沁人肺腑的甜香。   在這一刻,雪槐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夜晚,心中是如此的寧靜而溫暖,恍惚間,他甚至已經忘了敬擎天當頂擊來的手掌。   敬擎天一掌如電擊下,看看到雪槐頭頂,突地停住,左掌卻從袖底閃電般伸出,一掌擊在雪槐胸口。雪槐一個身子急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第七十三章   敬擎天沒想到雪槐真個一動不動靜挨他掌力,一時間又驚又喜又怒。驚的是雪槐真的是存心等死,喜的是這一掌叫雪槐受了重傷,怒卻是怒的自己,他疑心雪槐是使計賺他,所以用了心機,又擔心雪槐的逆星流,掌力也只用了六成,如果早知是這樣,以十成勁實拍在雪槐頭頂,雪槐腦袋便是鐵打的,也會給他一掌拍碎。   敬擎天心中悔恨欲死,急要上前再補一掌,猛聽得勁氣破空之聲,急扭頭,乃是一珠急打過來,勢勁力急,後面更有一群人飛掠而來。   來的是冷靈霜三女及定天公主雲山六友幾個,他們遁術雖趕不上雪槐的天星遁魔和敬擎天的血煞遁,但一路死跟,挨了這一段時間後,終於趕了上來,恰好看見雪槐給敬擎天一掌打飛,急怒之下,更是如電飛掠,而這打來的一珠自然便是狐女的霹靂珠,靈蛇珠本來就蘊有巨力,此時狐女悲痛之中更激發出了全部潛力,豈同等閒,敬擎天想不顧靈蛇珠的轟擊而直取雪槐,絕對做不到,若待閃得靈蛇珠,眾女已近,知道已錯過機會,只得含恨而走。   冷靈霜功力略高,搶先一步將雪槐抱在懷裡,碧青蓮狐女隨後也撲了上來,三個圍著雪槐,一齊哭叫,冷靈霜察覺雪槐心脈未斷,心神略定,將靈力輸入雪槐體內,過了一會兒,雪槐慢慢醒來,睜開眼,叫道:「義父。」   他甦醒過來,三女懸著的心始才放下,一腔怒火卻從冷靈霜心底勃勃升起,怒道:「你還叫他義父,你跪著給他打他也下得了手,簡直已經沒有半點人性了。」   「義父以前不是這樣的。」雪槐眼中熱淚湧出,叫:「義父。」心中一痛,又一口血噴將出來。   狐女忙捏一捏冷靈霜的手,看了雪槐道:「好了槐哥,你義父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養傷要緊。」   碧青蓮抱了雪槐,一直只是流淚,這時略一凝神,食指一彈,現出一朵青蓮花,將雪槐抱入青蓮花中,冷靈霜狐女也跟著躍入,梅娘等在外面,一起回到天安城。   回城,天早已亮了,定天府中一場大戰,這時死屍還到處都是,根本住不得人,不過雪槐的大將軍府倒是現成,當下住了進去。   雪槐不忍看碧青蓮三個擔心哭泣,在青蓮花中借神劍靈力療傷,他功力高於敬擎天,雖完全未運功抗拒,但敬擎天掌力打來時,護體靈力仍自動發揮作用,且敬擎天本來就只用了六成力,因此受的傷不是太重,差不多在回到天安城後,傷勢就好了,但心中的悲痛卻始終難以化解,只是默默喝酒,一句話也不說。   碧青蓮三女知道他心中傷痛,也不知怎麼勸他,就讓他一個人呆著。   敬擎天等首腦逃走,天安城中數十萬七殺教弟子也就紛紛作鳥獸散了,定天公主收拾殘局,請大皇帝詔告天下,民心漸定。不多久鎮海軍龐大的艦隊也到了京中,天下諸侯懾服,紛紛上表請安,定天公主趁勢請大皇帝頒布詔令,讓天下諸侯各守本份,不許互相征伐,四時納貢,共尊天子,諸侯紛紛上表臣服,天朝亂了千年,至此方暫時進入了略微安定之局。   無花孫熒也隨艦隊來了京中,雪槐見了無花夫婦很高興,但心中抑鬱始終難解,無花來時強顏歡笑,一走,卻又是悶悶不樂,碧青蓮幾個想著花樣逗他開心,卻收效不大,後來冷靈霜出主意,讓定天公主和仁棋完婚,讓雪槐去幫著仁棋操辦婚禮,引開他的心思,眾女齊聲叫好,和定天公主一說,定天公主早已對仁棋暗生情素,當下含羞應了,跟仁棋說,仁棋自然高興,當下便來拉雪槐幫忙替他操辦,冷靈霜三女則滿世界打招呼,誰也不許自告奮勇來拍仁棋馬屁,一切讓雪槐操心去。   巨犀之王娶天子之女,這排場大,事情之多,真可以說是千頭萬緒,仁棋得了冷靈霜幾個招呼,一切托付雪槐,萬事不理,便是定天公主府中的事,定天公主也命一切聽雪槐吩咐,因為局勢未定,七殺教餘孽尚存,定天公主要坐鎮京中,不能迎娶到巨犀完婚,婚禮放在定天府,所以問雪槐也有道理,定天公主吩咐大小管事:「大小事情,都要請雪將軍定奪,不要怕煩了他,他煩了,罵人你們就豎起耳朵聽著,罵完了,該問的照問,回來我有賞,雪將軍罵誰一句,我賞十兩銀子。」   挨罵可以拿銀子,這下人人奮勇,本來事就多,芝麻大的小事也都來問,雪槐一個腦袋一時間脹得有籮筐大,天沒亮就一大堆人候著,臨上床還有無數的事情要處理,腦子裡嗡嗡嗡嗡,像有無數隻馬蜂在亂轉,再不能想別的。   看著雪槐忙得暈頭轉向,冷靈霜三女暗暗高興,本來女人在這些事情上最愛湊熱鬧,尤其是冷靈霜和狐女,可都是獨擋一面的人物,要處理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還真比雪槐拿手,但三女約好了,一聲不吭,不但不出主意,反而傻問,真就跟三個傻大姐兒似的,總之是不留半點空兒給雪槐去閒想,攪得雪槐差點要喚她們作姑奶奶。   婚期漸近,又是一個夜晚,雪槐忙完了一天,剛剛上床,而在遙遠的十八地獄,有兩個人卻已是雲收雨散,這兩個人一個是敬擎天,另一個是七里香。   敬擎天讓七里香躺在自己身上,嘿嘿笑:「滋味怎麼樣?」   七里香輕打他一下,一臉嬌媚道:「討厭,教母沒當上,便宜倒全給你佔盡了。」   七里香雖為女子,野心卻是極大,當日雪槐誅殺天音聖母,神功絕世,一氣尊者寒九重拱手認輸,七里香獨立難支,也只有放手,心裡卻實是不甘,後來七殺教瘋狂擴張,自然也想打三教主意,敬擎天親筆修書,說雪槐遠征矮子國必敗,孤家寡人再不能成事,請三教加盟,許以副教主之職,一氣尊者與寒九重婉言拒絕,惟有七里香欣然接納,親來見敬擎天,敬擎天見她艷色,又生歪心,而七里香眼見七殺教勢大,敬擎天又魔功了得,也自動心,竟就勾搭上了手,只不過她又愛面子,先不肯公然跟著敬擎天,要七殺教成功受封國教後,敬擎天親去聞香會迎娶她,然後才肯在敬擎天身邊公然現身,因此正教魔門聯手攻打定天府時,她不在府中。   提起舊事,敬擎天心情又黯淡下去,咬牙恨聲道:「又是壞在雪槐手裡,我真恨不得生吃了他。」   七里香見他不高興,忙道:「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說的了,也怪我,當時我若在定天府,你我聯手,不信殺不了雪槐,他那逆星流再了得,終究只是個人,人力有時而窮,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兩個聯手之力全逆轉回來。」說到這裡,略微一頓,看了敬擎天道:「其實你也是太小心了,當時若以十成勁在他頭頂上拍上一掌,何至有今天。」   「我怎麼知道啊。」敬擎天搖頭,一臉悔恨。   「我覺得我們還有機會。」七里香忽地半支起身子,看著敬擎天。   敬擎天卻顯得有些心不在耶,眼光落在七里香尖挺豐盈的乳房上,伸手輕撫,道:「還有什麼機會,難道雪槐還會閉著眼睛任我再打一掌,他再傻也不會傻到這個地步吧。」   「像上次一樣毫不還手讓你打固然不可能,但從他不惜一死以求讓你回到從前的決心上來看,你在他心中實有著極重要的地位,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讓他再上一當。」   他的話終於引起了敬擎天的興趣,停了手,抬眼看她,道:「你的意思是——?」   七里香看著他眼睛,道:「我們可以找一個人,去跟雪槐說,說你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受了一種邪物或邪魔的控制,要想讓你回到以前的樣子,必須從你體內除掉這種邪物,而要除掉這種邪物,必須要借助血狻的內丹才行。」   「血狻?」敬擎天低呼一聲:「你是說化血澤中的血狻?」   化血澤在天朝西南,澤中生一怪獸,名為血狻,人面獅身蛇尾,兩脅還生有雙翼,體若堅鋼,口能噴火,力大無窮,但叫敬擎天驚呼出聲的,並不是血狻本身,而是血狻的主人計吳,計吳乃是特立於正邪之外的一個奇人,練有一口化血神霧,號稱「毀天絕地,無靈不滅」,所謂「毀天絕地,無靈不滅」,是說天地間但凡有血肉的生靈,只要給他的血霧罩上,一時三刻,必定身毀靈滅,化為濃血,功力再高再有奇技異能也是全無用處,恐怖之至,化血澤也是因此而得名,而血狻實際上是計吳的坐騎。   「是。」七里香微笑點頭:「就是血狻,你不是說你的血煞箭烈性不夠,所以難以成功嗎?血狻口能噴火,其血最烈,如果雪槐打不過計吳,死在了計吳的化血神霧之下,那是好事,如果雪槐打死了計吳取來了血狻內丹,你可以借之練成血煞箭神功,同樣是好事,可以說兩全其美。」   「只怕雪槐不肯相信。」敬擎天皺眉。   「你放心。」七里香一臉自信:「這條計策對付別人不靈光,用來騙雪槐卻是剛剛好,他為了你能變回到從前甚至不惜一死,放著這樣的機會怎麼會不抓住,我跟你打包票,只要找個人去一說,雪槐必定上當。」   「但找誰去說呢?」敬擎天仍是眉頭不展:「雪槐到是最信夕舞的話,但夕舞惱了我要娶你,正拗著性子呢,必不肯去。」   「這到是個問題。」七里香想了一想,下巴微抬,道:「實在沒人去,我就自己去走一遭。」   「你親自去?」敬擎天眼中露出驚訝之色。   「不必擔心。」七里香微笑搖頭:「我瞭解雪槐的為人,他不會一見面就對我動手的,而且這事最好瞞著雪槐身邊那幾個女子,雪槐好騙,那幾個女子可不好騙,我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雪槐。」   「那就辛苦會首了。」敬擎天大喜。   七里香媚眼斜瞟著他,笑道:「你怎麼謝我?」   「這樣謝你好不好。」敬擎天翻身壓住七里香,七里香啊的一聲叫,蕩媚入骨。   婚期越來越近,雪槐也越來越忙,這日黃昏時分,雪槐剛打發走一批管事的,又過來一個女子,雪槐頭也不抬,道:「什麼事,快說。」   「雪將軍,想知道你義父的事嗎?」那女子的聲音很低,但聽在雪槐耳裡,卻像是一聲炸雷,猛地抬頭,一下子驚呼出聲:「會首?」來的正是七里香,只不過幻化了面目。   七里香微微一笑,道:「你義父前後判若兩人,你不覺得奇怪嗎?若想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就跟我來。」說著轉身飛掠而去,她並不等雪槐,但她可以肯定,雪槐一定會跟來。   這時兩邊又過來幾個問事的,一片聲喊雪將軍,雪槐這時腦子裡全是七里香的話,哪有心管其他的,叫道:「稟告夫人,就說我有點急事要出城一趟,很快就回來。」跟著七里香急掠出府。   七里香一看雪槐跟上來,便知他必然上鉤,直到城外始才停下,雪槐早已跟了上來,一抱拳道:「會首,你知道我義父的事嗎,萬望告知。」   七里香本還編好一番話,解釋她和敬擎天的關係,以取信雪槐,眼見雪槐全然不問,便就免了,她雖是存心來騙雪槐,但看他一臉急切,心中也自感概,看了雪槐,道:「你義父前後判若兩人,你有沒有覺得奇怪?」   「是。」雪槐點頭,道:「我是義父一手養大的,他的為人,我素所深知,剛毅正直,眼裡見不得半點污濁之事,但突然間成了這個樣子,我真的一直都想不清。」雪槐說著,一臉痛苦。   「雪將軍,你見過那些中邪的人嗎?」七里香微笑著看著雪槐,道:「好好的一個人,突然間就顛三倒四了。」   雪槐眼睛一亮:「會首的意思,是說我義父也是中了邪?」   「是。」七里香點頭:「而且不是中了一般的邪氣,是被邪魔侵入了身體,整個人完全被控制了。」   「原來如此。」雪槐恍然大悟,一時間驚喜義集,叫道:「我就說嘛,以我對義父的瞭解,他怎會去做那七殺教主,先前我以為是什麼邪魔冒充了他,就沒想到原來竟是給邪魔控制了。」說到這裡,胸中殺氣上湧,道:「會首,你知道我義父現在在哪兒嗎,請帶我去,我要將那邪魔千刀萬剮,讓它萬劫不復。」   「我知道你義父在哪兒。」七里香點頭,道:「但你不可輕動,侵入你義父體內的邪魔十分了得,一個不好,說不定會傷了你義父,我也是不敢輕動,所以才來找你商議。」   雪槐急了,道:「那怎麼辦?」   「辦法是有。」七里香看向雪槐,故意作出為難之色,道:「只是有些為難。」   「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驅除義父體內的邪魔。」雪槐一臉堅決:「會首,請你告訴我,到底有什麼辦法?」   眼見雪槐緊緊咬住了鉤子,七里香暗喜,道:「侵佔你義父身體的邪魔名為血煞魔,極為嗜血,要引他出來加以誅滅,必須要血狻的內丹,血狻你知道嗎?」   雪槐搖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血狻是一種怪獸,生在化血澤中,人面獅身有翅,十分兇惡。」說到這裡,七里香眉頭皺得更緊,道:「但最棘手的不是血狻本身,而是住在化血澤中的一個魔頭計吳,血狻實際上是他的坐騎,計吳魔功了得,尤其一口化血神霧恐怖至極,任何人只要吸著一絲血霧,立時身化濃血,所以。」   不等她說完,雪槐斷然道:「這個會首不必擔心,請會首告知化血澤所在,我即刻就去,必要取得那血狻內丹。」   「你真個要去?」七里香還要把鉤子放牢實些,故作一臉猶豫:「要不,你先和你幾位夫人商量一下?」   雪槐卻是心熱如火,斷然搖頭:「不必,我回來再和她們說。」這些日子雪槐雖忙得昏天黑地,但在內心深處,那種來自敬擎天的隱隱的痛,卻始終未曾有一刻消失過,他也一直想不清楚敬擎天為什麼會這樣,有時候恍惚之間,還只以為自己在作夢,難以相信啊,只除非是在惡夢之中,否則怎麼可能呢?苦無出路,現在突然找到理由,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突然看到光明,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再難自制。   第七十四章   七里香眼見雪槐一臉急切,就彷彿小孩兒看見了糖果般的急不可耐,暗暗感概:「雪槐啊雪槐,你縱橫天海,所向無敵,武功智計,人人欽服,很多人甚至聽到你的名字都嚇得雙腿發抖,照理說,你該是多麼的精明厲害啊,可為什麼對著敬擎天,你卻是如此的愚笨,有若白癡呢,古話說愛能讓人眼瞎心盲,難道真是這樣嗎?」   當下說了化血澤所在,道:「你先去看一下地勢,我去取一樣寶物,或可對付計吳的血霧,隨後便來助你。」   雪槐應一聲,借土遁飛掠而去,看著雪槐背影,七里香呆愣了好一會兒。   雪槐和七里香離城不久,夕舞便到了天安城裡。敬擎天一貪七里香美色二貪聞香會勢力,硬要娶七里香,夕舞激烈反對沒有作用,一怒之下,離開了敬擎天,但服侍敬擎天的侍女都是夕舞的人,敬擎天與七里香交歡中商量陰謀又過於肆無忌憚,給外面的侍女聽了去,及時傳給了夕舞,夕舞因而趕來阻止。   夕舞恨雪槐不聽她的話,不肯一切以她為中心,更恨雪槐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心中的妒火讓她不顧一切的助敬擎天對付雪槐,然而七里香要害雪槐,她又不肯了。在她心底深處始終認定,雪槐是她的,她要怎樣都可以,別人碰一碰卻就是不行。   夕舞直闖進雪槐的大將軍府,冷靈霜三個得報迎了出來,夕舞一眼沒看到雪槐,去冷靈霜三女臉上一溜,隨即眼光上抬,喝道:「雪槐呢,叫他出來見我。」   夕舞一直是橫在碧青蓮三個心中的惡夢,這時惡夢變成現實,夕舞直接出現在眼前,三女心中一時又驚又怒又慌,不知道該怎麼辦,不讓雪槐見夕舞,雪槐會生氣,讓雪槐見夕舞,三女又不甘心,或者說,害怕。   眼見碧青蓮三個不肯應聲,眼中都是又妒又恨又慌張的神情,夕舞立刻把握到三女的心態,心中大是得意,忍不住縱聲長笑,看了三女道:「你們該都是他的女人了,怎麼著,還怕了我嗎,那你們也太無能了,放心,我不是來跟你們搶他的,我要搶他,輪不到你們,我是來提醒他,七里香要害他,叫他不要上當。」   夕舞得意的狂笑更讓冷靈霜三個又恨又怒,但聽說七里香要害雪槐,心中的惱怒立即讓位於對雪槐的擔心,冷靈霜急道:「七里香有什麼陰謀,她要怎麼害槐哥。」   夕舞不答她話,只是冷哼一聲,道:「叫雪槐出來見我。」   這時先前那幾個管事過來,稟冷靈霜三個道:「將軍讓我等回稟三位夫人,說他要出城一趟,很快就回來。」   這一說,冷靈霜三個一齊變色,齊問雪槐去向,那幾個管事如何知道,只是搖頭,夕舞在一邊自然也是聽見了的,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雪槐已給騙走了,一頓足,扭身就走,冷靈霜急叫:「你等一等,槐哥到底去了哪裡?」   夕舞回身冷笑:「你們三個不是他的夫人嗎?自己丈夫也看不住,還有臉來問別人。」說著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出來,借血光一閃,剎時間無影無蹤,敬擎天自公然露面,怕正教中人對付夕舞,所以將血煞遁傳了給她,夕舞功力不高,一次遁不太遠,但用來擺脫冷靈霜等人的五行遁術卻是足夠了。   雪槐借遁術掠行兩天,漸見河湖縱橫,知道差不多到地頭了,當下邊問邊走,這日響午時分問得詳細,知道翻過對面大山,過去百里便是化血澤,雪槐大喜,一掠上山,剛要飛越而過,卻突見一塊大石上坐著一個人,竟是夕舞,原來夕舞知道化血澤所在,不像雪槐常要收術問路,所以先到了。   「夕舞。」雪槐欣喜若狂,急奔過去,夕舞雙手抱膝坐著,一襲白色裙衫,一張清麗絕塵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較之以前,似乎瘦了一些。見雪槐奔過來,她仍是一動不動,黑鑽般的大眼睛直視著雪槐,眼睛裡沒有半分熱氣。   夕舞並沒有把握一定能在這裡等到雪槐,因此乍見雪槐,她心中也自一陣急跳,但等雪槐叫出她名字,她的心卻一下子收緊了,就像一扇門,僅僅打開了一絲縫,隨即又死死的關上了。   雪槐只想緊緊的把夕舞抱在懷裡,但夕舞的冷漠讓他不敢伸手,奔到夕舞面前,他站住了,顫抖著叫:「夕舞,你——你還好嗎?」   「我好不好,和你無關,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夕舞的話,比眼光更冷。其實如果雪槐不顧一切的把夕舞抱在懷裡,夕舞一定會軟化,她外表冷漠如冰,在心中一個最隱秘的角落裡,其實卻渴望著雪槐的擁抱,當日雪槐的背叛,她覺得還有父親可以依靠,但敬擎天不顧她的激烈反對硬要娶七里香,卻一下子讓她失落到了極點,只覺舉世茫茫,再無一個可以相信親近的人,自傷自憐,她盼望著雪槐用鐵一般的雙臂抱住她,讓她痛哭,讓她發洩,雪槐的克制,卻只讓她更加失望。   雪槐並沒聽出夕舞話中的真正含義,叫道:「夕舞,是我不好,對不起。」   夕舞驀地裡仰天狂笑:「你不好?你有什麼不好?你很好啊。」   「夕舞。」看著夕舞笑得有些變形的臉,雪槐心中生生作痛,只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卻再想不到一句話來說。   「好了,廢話不必多說。」夕舞驀地收了笑聲,冷眼看了雪槐道:「你到這裡作什麼,是不是給那野女人哄了,要去化血澤?」   「是。」雪槐心神微凝,點頭道:「聞香會會首七里香告訴我,說義父中了邪,要血狻的內丹方能驅邪,所以。」   不等他說完,夕舞猛地厲叫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野女人的名字,什麼中了邪,這樣白癡的話也信,你到底是三歲還是五歲啊?」   「但是義父前後確實是判若兩人啊,所以我看她說的不是假話,義父必定是中了邪。」雪槐堅持。   「什麼前後判若兩人,爹爹一直就是這樣子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夕舞冷笑。   「你是說義父一直是戴著假面具在騙我?不可能。」雪槐斷然搖頭。   他的強倔再一次激起了夕舞心中的怒火,夕舞霍地站了起來,冷冷的道:「我不想和你多話,你自己選擇吧,如果信我,那就回去抱你那三位嬌滴滴的夫人,如果信那野女人,你就去化血澤,我言至於此,你自己挑吧。」說罷拂袖而去。   「夕舞。」雪槐急叫,急追上去,夕舞毫不停留的向前飛掠,雪槐想以天星遁魔大法趕上去,卻又不敢,追了一段,終於停步。   「夕舞。」看著夕舞的背影,雪槐痛聲低叫:「不是我不信你,但你說義父以前就是這樣,這是絕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只是擔心我,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能取得血狻內丹,驅除義父體內的血煞魔,然後我們就可以團聚了。」   夕舞聽不到雪槐的話,她絕不回頭的向前飛掠,但她心裡仍是希望雪槐會跟上來,當再聽不到雪槐追來的掠風聲,她心中微微敞開的門再度關緊,化為寒冰。   「竟然寧肯信那野女人也不肯信我,雪槐,好,好啊。」迎風急掠,那淚水卻不管不顧的流將下來,灑落風中。   如果夕舞心平氣和,將敬擎天是得了神魔珠因而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細細說給雪槐聽,雪槐必然會信,但夕舞此時心中極不平衡,在她心裡,雪槐首先背叛了她,然後敬擎天也因為一個野女人而背叛了她,再加上去了一趟天安城,見了碧青蓮三個,眼見三女個個豐潤嬌艷,明顯是因著愛情的滋潤,因而更加的自傷自憐,心中又怎能平靜,她本是為但心雪槐而來,任性使氣,卻最終將一句好話變成了一句氣話。   雪槐收拾心情,轉身奔向化血澤,遠遠的,便見一片澤國,煙水濛濛,看不到邊際,那澤中的水頗為奇異,竟隱現淡紅之色,雪槐暗忖:「那些紅色的難道真的是血,那得要多少人畜之血啊?」他不知計吳化血神霧無靈不滅的赫赫凶名,因此心中雖感奇異,卻也並無太大的感覺,毫不猶豫的飛身而入,一掠進澤中,即以劍眼搜那血狻所在。   化血澤裡也並不全都是水,若全都是水那就是湖了,澤中有島有樹,異鳥珍禽,放眼都是,雪槐劍眼搜到一個島上,驀地感覺到一股靈力急迎過來,同時間便看到了一個道人和一頭怪獸。這道人鬍鬚灰白,也不知多少年紀,穿一件大紅道袍,一張臉也是黑中帶紅,又生著一雙赤火眼,這時察覺到雪槐劍氣,眼中射出警惕之色,那情形,倒像極了一頭被激怒的紅眼大水牛。那怪獸就趴在道人身後不遠處,果然是人面獅身蛇尾,兩脅還生著一對翅膀,奇異之極。   「這道人必是計吳,那怪獸便是血狻了。」雪槐心中暗喜,急掠過去,不等上島,計吳已急迎出來,卻是坐在血狻身上,看了雪槐厲聲叫道:「何方小輩,敢來我化血澤中探頭探腦?」那血狻見了雪槐,也是張嘴一聲怒吼,其聲若獅,頗為猛惡。   雪槐忙抱拳道:「小子雪槐,拜見計吳前輩。」   計吳冷哼一聲:「小子即知我名,如何還敢來我澤中窺探,想死不成?」   他一臉囂張,雪槐有求於人,只是放低了聲氣,道:「小子本來也不敢驚擾前輩清修,只因小子義父中了邪魔,需要血狻的內丹方能驅魔,所以不得不進澤求取。」   「你說什麼?你要我血狻的內丹?」計吳又驚又怒。   見他驚怒,雪槐也自覺有些理虧,點頭道:「我知道血狻是前輩坐騎,但實在是為救義父,不得不請前輩割愛,如蒙前輩允准,山高海闊之恩,雪槐永世不忘,前輩但有所命,無論水裡火裡,雪槐一定一往無前,必替前輩做到。」   「小子好大的嘴,真敢開口呢。」計吳怒極反笑,紅眼瞪了雪槐道:「好,我要你的腦袋,你把腦袋割下來,我就把血狻的內丹給你。」   雪槐搖頭,道:「只要救得我義父,本來要我的腦袋也可以,但我的腦袋不僅是我自己的,我還有幾位夫人,我若死了,她們必傷心腸斷,且血狻終究只是一畜生而已,而且我聽說血狻極喜吃人,常飛出澤外擇人而食,並非善類,我給它抵命,終是不值,所以請前輩另提條件。」   他說的是誠心話,計吳卻是不絕冷笑,道:「小子口滑舌利,我也不與你多說,就這一句話,拿腦袋來,我便把血狻兒內丹給你,否則再也休想。」將手去血狻腦袋上一拍,喝道:「血狻兒,回去了。」那血狻聞言轉身。   雪槐急叫:「前輩且慢。」話未落音,風聲急起,卻是那血狻將長長一條蛇尾橫掃過來,勢勁力疾,聲勢頗為驚人,同時間計吳霍地飛身而起,扭身撲向雪槐,雙爪如鉤,直抓向雪槐頭頂。原來計吳冷眼看雪槐功力非凡,所以假作回轉,其實是想打雪槐一個措手不及。而他拍血狻頭頂那一下,也是他平日訓練好的,血狻已修成內丹,一尾之力,可碎石斷樹,真要打上了,雪槐再了得也要受傷。   不過計吳還是小看了雪槐,眼見血狻尾到,雪槐不驚反喜,右掌劃圓,擋住計吳雙爪,身子略略一閃,避過血狻尾巴,左掌同時閃電般伸出,一下便揪住了血狻尾巴,虎掌如箝,牢牢抓住,卻並不用力去扯,反順著血狻橫掃之勢,身子跟著掠出,待血狻一尾掃到盡頭,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猛地大喝一聲,運起神力一扯再一掄,竟將血狻一個身子掄了起來。血狻驚惶之下一聲狂吼,雙翅急拍,但雪槐左臂上有魔龍手的力道,以它雙翅之力,如何掙得開去,想咬又給雪槐掄著回不了身,急得不絕狂吼。   計吳想算計雪槐,不想一招落空,反給雪槐揪住了血狻,眼見雪槐揪著血狻不絕的轉著圈子,驚怒交集,扭身再撲上來,雙爪直上直下,一剎間連攻十餘爪,雪槐看他爪式,陰詭奇變,辛辣有餘,但勁力不足,並不在意,便以一隻單掌,見招拆招,將計吳攻來的十餘爪盡皆擋開,看了計吳道:「計吳前輩,血狻已入我手,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吧,下次有機會,我一定還給你。」   計吳十餘爪無功,眼見雪槐一臉輕鬆寫意,知道自己不是雪槐對手,一聲狂嚎,身子霍地往後一翻,一頭栽進水裡,猛地吸氣,也不知他一口氣吸進了多少水,但見他肚子猛然鼓起,突然間就鼓得像一頭吹足了氣的年豬一般,隨即頭一抬,一張口,一股紅霧急噴而出,便如一條紅蛇般直竄起數十丈高,到盡端一散,便如一朵紅色的大蘑菇般直罩下來,越往下罩,散得越開,整個天空剎時間一片血紅。計吳不但嘴裡噴出紅霧,兩鼻兩耳中都有紅霧噴出,雖不若嘴中噴出的霧氣大,卻同樣是急射如箭,因此不但是天空,雪槐身周數十丈方圓內,眨眼間全是通紅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雪槐知道這必是計吳的化血神霧,如果手中不是揪著血狻在大掄圈子,以他的身法又事先知道計吳有這噴霧之功,完全可以在計吳張口噴霧的同時便急掠開去,計吳血霧噴得再快也休想困得住他,不過此時雖置身霧中,卻也並不害怕,在他想來,什麼化血神霧,無非是邪功加一毒而已,別說他體內有千年青蓮子,便沒有千年青蓮子,以他的青蓮咒,照樣可以驅除毒氣,至於紅霧迷了視線,那更是無所謂,肉眼不能看,他還有劍眼呢。   然而他還是小看了計吳的化血神霧,盛名非虛至,化血神霧「毀天絕地,無靈不滅」的赫赫聲名並不是憑空得來,事實上計吳本身功力只能勉強擠進一流一境,之所以讓人聞風色變,魔功高如敬擎天七里香之輩也不敢輕進化血澤,仗的就是這化血神霧。   雪槐正要運劍眼找到計吳,告訴他化血神霧同樣沒有用,不必再作無用的拚鬥,腦中突地一暈,眼前黑漆漆一片,從口鼻喉嚨一直到心脈附近,火辣辣的痛,那情形,就像吞了一把火進喉嚨一般,而眼前之所以不是一片紅色而黑色,是眼睛突然間短暫失明了。   雪槐大吃一驚,他先前仗著腹中千年青蓮子,並未念動青蓮咒,這時知道大意了,急念無唸咒,一點靈光,反歸內照,復念青蓮咒,以咒催動體內真氣轟隆隆流轉,同時心脈附近更生出一絲清涼,正是千年青蓮子始終守護著心脈,強大的真氣與千年青蓮子的靈氣一碰,合二為一,隨著真氣運轉一周天,那股清涼散佈到全身,剎時間如飲仙露,一個人輕飄飄地,全身十萬八千毛孔,無一不舒服到極至,眼睛同時重複光明,頭也不暈了,口鼻喉嚨也不痛了。   第七十五章   可以說,自千年青蓮子到體內,直到此一刻,雪槐才真正感受到千年青蓮子的好處,也更感受到碧青蓮對他的深深情意。   「蓮兒,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雪槐在心中低叫,眼前浮現出碧青蓮情深似海的眼睛,心中倍感溫馨。   功力到七里香西王母這種境界,普通毒物即便是進入腹中,也是無關緊要,略一運氣即可排出,所以敬擎天要對付西王母,必須借血魔傳下的秘方。雪槐功力尤在西王母之上,差不多已真正臻於天人合一的至境,全力運功之際,護體靈力已可在身周形成三尺左右的靈光圈,如果雪槐不是大意,計吳血霧一出立即運功護體,則化血神霧再邪再毒,衝不進他的靈光圈也是無濟於是,此時受困,一則是想著有千年青蓮子大意了,二則是雪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到了可生成靈光圈的地步。   他先前一暈之下,手上勁力鬆了,血狻便脫手飛了出去,這時神智復明,生怕走了血狻,當下急運劍眼看將出去。卻見血狻已飛到數十丈外,倒未遠走,而是停了下來,跟計吳一起往紅霧裡看,顯然是想看著雪槐倒下。   血狻還在,雪槐心中吁了口氣,明白計吳此時的想法,微微一笑,對著計吳一抱拳,道:「計吳前輩,你的化血神霧晚輩已經領教過了,咱們不要鬥了吧。」   正如雪槐猜測的,計吳正靜立著等著雪槐倒下呢,再想不到雪槐竟恍若無事,而且還有一件事叫他想不能通,雪槐先前是側背對著他的,這時抱拳說話,卻把身子轉了過來,筆直的面對著他,很顯然,他的彌天血霧並未能遮住雪槐視線,雪槐仍然能看見他。   「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計吳驚怒交集,他自在化血澤中練成化血神霧,數百年間化盡萬靈,只要霧起,從無一物得脫生天,怎麼也想不到,雪槐竟然若無其事。計吳屬於那種心胸極度狹隘強倔之人,雖然心中震驚,卻怎麼也不肯甘心,對血狻打個暗號,血狻一聲吼,猛地揚翅向雪槐衝了過來,衝到十餘丈開外,忽地張口,噴出一條火柱,火柱有大海碗粗細,來勢如箭,恍若一條火龍,血狻自己卻不敢再飛近,顯然是怕了雪槐。   藉著雙翅扇動的掩護,計吳悄無聲息的掩到了雪槐側後,血狻火柱一出,他也急撲上來,安心兩面夾攻,一下便收拾了雪槐。   「不給這紅眼鬼一個教訓,看來他是不會死心。」雪槐心中冷哼,看那火柱堪堪燒到面前,身子霍地一閃,這時計吳剛好撲到,眼前忽地失了雪槐蹤影,反是血狻火柱撲面而來,一時措手不及,急往一邊躲閃火柱,卻突覺腦後風生,急回頭時,雪槐一隻巨掌已拍到他頭頂,計吳避無可避,閉目待死,不想雪槐手掌堪堪挨著他頂心,卻又突地轉向,一下拍在他左肩上。   雪槐這一掌用的只有五成力,卻也將計吳一個身子打得直飛出去,口鼻中都有血滲出來,雪槐同時喝道:「計吳前輩,我這一掌手下下留情,算是我跟你要血狻內丹還的一個人情,再莫要逼我動手了。」   血霧毒不倒雪槐也迷不住雪槐,更挨了這一掌,計吳事實上也再無鬥志,身子一落地,立即急逃開去,卻尤是不甘心讓血狻落到雪槐手裡,邊逃邊急叫:「血狻兒,快走。」   血狻見主人公逃走,自也知機,奈何它雖身有雙翅,卻無論如何快不過雪槐,剛掉過頭,雪槐已飛撲而至,騎在了它身上。   血狻驚怒之下,身子猛顛,要把雪槐顛下來,同時口中不絕狂吼,雪槐一手揪著血狻頸邊毛髮,另一手去血狻頭頂連打兩掌,血狻不僅皮粗肉厚,更兼已練成內丹,雖打得血狻痛叫不絕,卻是未能打死,仍是身子亂顛。   「好畜生,倒是皮厚。」雪槐低叱一聲,左臂一揚,運起魔龍手,一把抓住了血狻的脖子,爪一緊,但聞格格脆響,血狻頸骨立斷,血狻雖是已修成內丹的洪荒異獸,但仍抗拒不了魔龍手霸悍絕倫的爪力。   血狻跌落地面,雪槐取一支天宇流星箭,以魔龍手執了去血狻後背一劃,將血狻身體劃開。天宇流星箭是地精在溶漿中燒練千年後剩餘的精母錘練而成,乃是世間至堅至鋼之物,之所以魔女天虎只給雪槐留了三支箭,固然值得天宇流星箭一射的人實在不多,同時也是因為要打造一支天宇流星箭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但也正因為天宇流星箭的堅硬難得,才受得起以魔龍手經定海弓射出的那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換了其它箭,早在半途中便自己燒化了。血狻皮堅肉厚,雖死,丹氣尤存,雪槐若不是以魔龍手執了天宇流星箭劃開它身體,還真拿它有些無可奈何。   雪槐劃開血狻身體,看腹中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尤自熱氣騰騰,知道便是血狻內丹了,心中大喜,想:「這下義父體內的邪魔可以驅除了。」扯下一隻袖子包了血狻內丹放在懷中,這時計吳的化血神霧仍在往四面擴散,放眼茫茫,天地間一片赤紅,似乎整個化血澤都給血霧蒙住了,雪槐心中嘀咕:「這紅眼鬼的血霧還真是霸道呢,人走了霧還不散。」不過劍眼一掃他就明白了,噴出血霧的不止計吳一個,這澤中還有不少邪靈,都是受計吳控制的,這時仍在幫計吳助勢。   看明白澤中情勢,雪槐倒後悔了,想:「這化血澤中如此邪惡,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畜,剛才真該一掌打死那紅眼鬼,替這一帶百姓絕此一患。」這時後悔也遲了,計吳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只得收了血狻內丹出澤來。   出了化血澤,雪槐四下一望,不見七里香身影,心中思忖:「會首說借什麼寶物來助力,也不知借到沒借到,血狻內丹過久了只怕效用會打折扣,這可如何是好?」正自躊躇,忽覺一股靈力掃過來,正是七里香在澤邊運靈力搜索他,雪槐大喜,急迎上去。   七里香在距雪槐十餘里外的澤邊另一處,她早到了,自然也看到了澤中生成的化血神霧,先前十分高興,後來感應到雪槐出澤時的靈力波動,一顆心便直沉下去,她心中尤有些不肯相信,運靈力與雪槐靈力一碰,確認是雪槐後,這才死心,迎了上來。   雪槐先看到七里香,喜叫道:「會首,成了,我取到血狻內丹了。」   「計吳無靈不滅的化血神霧也化不了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怕了,難怪敬擎天見了他要望風而逃,不過有了血狻內丹,敬擎天能練成血煞箭,我也能借陽補陰徹底練成我的天香大法,到時兩人聯手,這小子即便是金鋼鑄就,也能給他化了。」七里香心中暗轉念頭,表面上卻裝出一臉的笑,迎上來道:「雪將軍果然神功蓋世,我剛來,見澤中血霧已起,還生怕將軍出事呢。」   「勞會首擔心了。」雪槐抱拳,懷中取出血狻內丹,交給七里香。   七里香接丹在手,狂喜,道:「這下好了,有了血狻內丹,立馬就可驅除你義父體內的邪魔。」   雪槐也是喜悅無限,卻又擔心道:「我和那邪魔動過手,果然邪功了得,不知會首一個人對不對付得了,要不我去給會首幫忙。」   七里香忙搖頭,道:「不必,現在你義父體內的邪魔只信任我,別人幫手,反而添亂。」   「如此有勞會首了。」雪槐深深作下揖去。   「其實是我要謝你呢。」不過這話七里香是在心裡說的,並未出口,笑嘻嘻說了兩聲不敢,叫雪槐聽消息,當下分手。   雪槐循原路回天安城來,走到一半,卻見一大群人急掠而來,當先的是碧青蓮三女,後面梅娘六個加雷電雙鴉,連定天公主也來了,原來眾女聽了夕舞的話都急壞了,碧青蓮藉著蓮心感應,帶眾人一路尋來。   一眼看見雪槐,碧青蓮一聲喜叫:「槐哥。」急掠過來,猛撲地雪槐懷裡,緊緊的就抱住了,冷靈霜狐女見雪槐好好的,也是心中狂喜,但當著梅娘定天公主等人的面,卻是有些害羞,不敢似碧青蓮般撲進雪槐懷裡來,但看著雪槐的兩雙眼睛卻都是情熱如火。   雪槐輕拍碧青蓮後背,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邊說邊看向冷靈霜和狐女,眼光裡安慰一番,隨看向定天公主幾個,打了招呼,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他話一出口,碧青蓮猛地抬起頭來,叫道:「槐哥,你不好,我和霜姐月姐大家都生你的氣了,你說,七里香騙你出去,你為什麼不先和我們說?」   「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雪槐笑,道:「對不起,是我不好,太性急了,事前是應該先跟你們說一聲,不過七里香並不是騙我,她是要幫我,你們可能不知道,原來我義父不是什麼邪魔冒充的,而是中了邪,給血煞魔侵入身體控制了神智,所以才會心性大變,七里香會首告訴我,說要將血煞魔從義父體內驅除出來,必要借血狻內丹之力,所以我往化血澤走了一趟,因為事情急,而且也沒什麼了不得的,所以就先沒跟你們說。」   他說得輕鬆寫意,包括定天公主在內,所有人卻都是臉色大變,惟一臉色不變的是狐女,因為她不知道化血澤,更不知道計吳化血神霧的厲害。   「化血澤,槐哥你進了化血澤。」冷靈霜驚叫:「那你撞著計吳沒有?」   「撞著了啊。」雪槐看她一臉緊張,笑道:「怎麼了,我還和他打了一架呢,否則怎麼取得血狻內丹,血狻可是他的坐騎呢。」   「那——那他有沒有噴化血神霧。」冷靈霜說話幾乎有些結巴了,道:「就是他口中噴出的紅霧。」不止她緊張,所有人都是一臉緊張,便是狐女也感覺到了不對,雙手同樣緊緊的絞在了一起。   「噴了。」雪槐點頭,道:「看你們的樣子,那什麼化血神霧看來有點名氣,不過也確是厲害,如果不是蓮兒化在我體內的千年青蓮子,還真撐不住呢。」   「啊。」碧青蓮一聲喜叫,猛地抱住了雪槐,隨即又抱著冷靈霜狐女,三女不絕的又跳又叫,雪槐看她三個高興得像三個瘋丫頭一樣,倒笑了,看一眼梅娘幾個,道:「你們好像都知道,看來計吳這化血神霧還真的有點子名氣。」   梅娘笑著一邊歎氣一邊搖頭:「你這幸福的小子,什麼叫有點子名氣啊,計吳的化血神霧號稱毀天絕地,無靈不滅,豈止是有點子名氣,簡直是凶名赫赫呢,這世間所謂的名家高手一撈一大把,但只要你說進化血澤,保證半個都找不到,七里香看來是要血狻作什麼用,可她自己就不敢進去,只有來騙你。」   「會首不是騙我。」雪槐搖頭:「她是要替我義父驅邪。」   到這會兒他仍是執迷不悟,一臉固執,眾女心中本是一肚子話,相視一眼,卻都不再開口。   冷靈霜看一眼碧青蓮狐女,道:「對了槐哥,夕舞來過天安城了,你被七里香叫走的事,就是她告訴我們的。」夕舞的事,三女商量過,雖然都忌著夕舞,但決定還是告訴雪槐的好,否則萬一以後雪槐知道了生氣。   「原來夕舞先到了天安城。」雪槐看著三女,道:「我也見著夕舞了。」   三女齊睜大眼睛,冷靈霜道:「你也見著夕舞了,她怎麼說,有沒有不要你進化血澤?」   「是。」雪槐點頭:「她也不讓我進化血澤,說是七里香想害我,還說什麼我義父一直就是這樣的,她這明顯是小孩子話嘛,我是義父一手養大的,義父騙沒騙我,難道我看不出來,義父一直在騙我,那麼豈非夕舞她自己這麼多年也一直在騙我?真是的。」他說著,自己搖頭笑了,冷靈霜幾個卻相顧駭然,心中均想:「連夕舞的話他都不聽,真不知道要怎樣他才會醒悟過來。」   回到天安城,重又籌備仁棋與定天公主的婚禮,雪槐心情大好,雖忙,卻是忙得呵呵笑,他高興,碧青蓮幾個本應該開心才是,但想著雪槐高興的原由,卻都開心不起來。   雪槐忙婚禮,冷靈霜與法一等卻是廣佈探子,嚴密監視敬擎天與七殺教餘孽的動靜,商議的結果,都認為敬擎天叫七里香騙雪槐取血狻內丹,必是要練一門魔功,魔功一成,一定還會興風作浪,只不過無論是冷靈霜眾女還是七大掌教都沒想到的是,定天公主婚禮過後不到一個月,敬擎天就在十八地獄打出了七殺教的旗號,並公然宣稱要與正教魔門決一死戰。   得到消息,冷靈霜第一個反應就是敬擎天藉著血狻內丹之力而魔功大成,急與七大掌教商議,法一幾個也都是一樣的看法。   想法不同的只是雪槐,道:「難道那血狻內丹也驅不得我義父體內邪魔?那還有什麼辦法?」眾人聽了他話,無不歎氣,知道和他沒法說,便都閉口不言,當下正教魔門高手齊聚商議,決定聯手出征十八地獄,徹底掃平七殺教,對這個決議雪槐自也沒有二話,只是心憂怎樣才能將血煞魔從敬擎天體中驅除出來。   定天公主新婚,且京師也要高手坐鎮,便留守京師,孫熒率十八劍手相助,其他正教魔門高手全體出征十八地獄。碧青蓮先前要借龜淚藏身,十八劍手不能帶身邊,這時也趕來了,三女擔心雪槐再上敬擎天的當,便生個計較,叫碧青蓮纏著雪槐,要雪槐再作青蓮劍陣的左護法,一刻也不許離開碧青蓮,碧青蓮嬌滴滴的一纏,雪槐想不應都不行,只好答應了,卻開玩笑道:「好啊,我這青蓮左護法一定盡職盡責,寸步不離,便是我的好蓮兒要上床睡覺,我也跟上床護法。」說得碧青蓮咯咯嬌笑,媚眼如絲,一個身子在他懷中纏籐兒似的纏作一團。   十八地獄在惡鬼山下,距天安幾近萬里,正教魔門遠征大軍五千餘人分作五隊,借遁術急趕,走了三日,到第四日,前隊突然傳來消息,敬擎天派人送來書信,冷靈霜和七大掌教在中軍,以統一指揮,拿了信來一看,上面只一句話:你們已中了本教主調虎離山之計,本教已輕取天安。最後的落款是敬擎天。   冷靈霜法一幾個無不大吃一驚,當下商議,都認為敬擎天此信不太可能是虛聲恫嚇,雖然敬擎天送此信必有詭計,但信中說取了天安城只怕是事實,冷靈霜因年輕,因此此次遠征推了法一為盟主,法一本來力薦雪槐,其他人都同意,反到是冷靈霜碧青蓮三女堅決反對,法一不得已只好作了盟主,當下便傳令所有人先停下來,但也不必就此趕回天安,因為如果敬擎天信中所說是真,則現在趕回去也遲了,萬一只是虛張聲勢,急趕回去可就上了敬擎天的當,將大挫銳氣,只命探子飛速趕回天安查探。探子去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孫熒十八劍手中的一個回來了,稟法一,信中所說半虛半實,敬擎天確已在天安出現,率七殺教邪徒攻進定天府,掠走了仁棋,至於天安城則仍在鎮海軍手中。   第七十六章   雪槐一聽仁棋被抓走,大急,叫道:「我們必須立即趕回去營救仁棋。」   法一點頭,道:「七殺教主即已在天安出現,則我們再去十八地獄已沒有意義。」眾掌教一齊點頭贊同,當下全師回轉天安。   轟轟烈烈遠征十八地獄之戰,卻就這麼中途回轉,眾人都有些洩氣,冷靈霜卻擔心另一個問題,私下和碧青蓮狐女商議,道:「敬擎天不攻城也不抓別的人,獨獨抓走仁棋,是因為他深知仁棋在槐哥心中的重要,這一次的詭計,一定又是針對槐哥的。」   聽了她這話,碧青蓮一下子嚇得哭了起來:「他到底又有什麼詭計啊,槐哥對他那麼好,他為什麼一定要害死槐哥才甘心呢?」   狐女伸臂摟著她,一顆心也是揪作一團,道:「你的話很有道理,敬擎天獨獨只抓走仁棋,十有八九就是要對付槐哥,因為槐哥是他的剋星,槐哥不死,他的七殺教永成不了氣候,而最可怕的,是槐哥到今天仍然執迷不悟,敬擎天隨便使個什麼計策,便是有著再明顯的漏洞他也一定上當。」   她的話叫碧青蓮更是哭作一團。冷靈霜一時也是心亂如麻,想了一想,對碧青蓮道:「蓮妹不要哭了,哭並沒有用,槐哥是個重情的人,敬擎天在他心中份量很重,但我們在他心中也不是沒有份量,想阻止他不聽敬擎天的話不可能,但我們要明確的告訴他,我們的生命是和他連在一起的,他死了,我們三個也決不活著,那麼他就會為了我們,至少不會再做上次那種跪著任由敬擎天打的傻事,而只要他在生死一線之際還手,以他的本事,敬擎天未必就害得死他。」   狐女眼睛一亮,道:「這主意好。」   碧青蓮睜大淚眼,道:「可槐哥知道我們的生命是和他連在一起的啊。」   「知道是一回事,明確的告訴他又是一回事。」冷靈霜看著她:「我們必須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大隊趕回天安,法一冷靈霜等首腦徑到定天府,剛到門口,定天公主已迎了出來,兩隻眼睛都紅紅的,顯然哭了不止一場。到府中坐定,說起仁棋被抓走的事,定天公主道:「是七殺教主,他親自出手纏住我,天風道人便抓了仁棋去。」她雖傷心,但心智仍十分清明,看向雪槐道:「以七殺教主的身手,照說把我們全抓了去也不難,但他只抓仁棋,只怕是專門針對將軍的一著詭計。」   冷靈霜三女想不到定天公主也是這麼想,心中都是一跳,剛要接口,門子來報,說接到七殺教一封信,信上指明雪槐親啟。   雪槐接信打開,信上只有短短幾句:「今夜子時,你一個人來鳴鳳山東雙鳳谷,其他任何人不許出城,否則先殺仁棋。」   後面沒有落款,但那字雪槐熟悉之極,正是敬擎天親筆。   冷靈霜碧青蓮三女都擠在雪槐身邊看,這時心中都是格登一跳:「果然是針對槐哥的。」   四十三章情人之淚定天公主法一等都看了信,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我猜得沒錯,七殺教主獨獨抓走仁棋,果然是想要對將軍不利,將軍不可輕身犯險,此事須從長計議。」   法一也點頭道:「七殺教最忌的便是雪將軍,一心想除去的也是雪將軍,所以雪將軍千萬不可上當。」   冷靈霜幾個齊看著雪槐,雪槐想了一想,道:「雙鳳谷我得去,仁棋在他們手中,不去不行。」   「槐哥。」碧青蓮叫,眼中已是含了淚。   定天公主也道:「雪將軍,我不能讓你去,仁棋是我的丈夫,是我最親愛的人,但也正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我更要阻止你,我絕不能用你的性命去換他回來,你和仁棋從小一起長大,深知他的為人,你應該知道,便是仁棋自己,也是決不會讓你去為他冒險的。」   看著眾人一臉緊張,雪槐卻呵呵笑了,握了碧青蓮的手,看向定天公主,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是擔心我和上次一樣,見了七殺教主任他打不還手,你們放心,這次不會了,因為我知道想殺我的不是我義父,而是侵入我義父身體的血煞魔,即知他是血煞魔,我怎肯把性命白白送到他手裡,只要我自己不想死,說句大話,便是七殺教所有邪魔全在雙鳳谷裡等我,我也可全身而退。」   他一語道破眾人心中擔心的根緣,定天公主與冷靈霜幾個相視一眼,一時都不說話了,確實,以雪槐的本事,只要他不犯傻,那麼即便救不出仁棋,全身而退是絕對做得到。   近子時,雪槐整裝起身,碧青蓮猛地叫道:「槐哥。」   雪槐回頭,碧青蓮一臉激動的看著他,眼中情深似海,道:「槐哥,我們姐妹三個的生命和你是連在一起的,你生,我們也生,你死,我們也死,生生死死,我們永在一起。」說著話,伸出手去,冷靈霜狐女也伸出手,與她的手握在了一起。   雪槐雖說得明白,但三女心中仍存疑慮,她三個都是最瞭解雪槐的人,關健時候,尤其是在知道敬擎天根本不是什麼邪魔附體的情況下,雪槐未必不做傻事。   這些日子,雪槐與三女靈肉相融,可以說無時無刻不感受著三女的海樣深情,但聽了這話,心中卻仍是一震,明白三女心中的擔憂,伸臂將三女一齊摟著,低聲道:「我明白,我的生命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至少我會好好的活著。」去三女臉上各親一下,毅然回身,飛掠出城。   正教魔門聯手,總體實力強於七殺教,但敬擎天抓著了仁棋,卻是真正點著了雪槐的死穴,除了雪槐,正教魔門果然沒有半個人敢出城去,看著雪槐飛掠而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為他擔心。   雪槐沒去過雙鳳谷,近鳴鳳山,剛要運劍眼搜,早感應到一股靈力直襲過來,這股力道邪惡而強大,就像一腳踏進剛殺過成千上萬人的大殺場,撲面而來的那股煞氣。   雪槐運靈力一擋,將這煞氣擋氣,身子順著這股煞氣閃電般掠去,一眼就看到了敬擎天。   雙鳳谷因傳說中有雙鳳盤旋飛舞而得名,地勢卻像個雞窩,口子小而中間大,最寬處約有里餘。敬擎天這時就站在雙鳳谷的正中間,旁邊還站著七里香,兩人身後數十丈處,仁棋靠著一塊石頭坐著,一眼看到雪槐,一下子跳起來,叫道:「雪槐,你怎麼來了?」   看仁棋沒事,雪槐心中一喜,叫道:「仁棋,你沒事吧。」見仁棋點頭,放下心來,轉頭看向敬擎天,張口想叫義父,卻又忍住,轉眼看向七里香道:「會首。」   他話中的意思,七里香自然明白,與敬擎天相視一眼,忍不住仰天狂笑起來,雪槐再傻,看了她這種笑,也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顆心直沉下去,叫道:「會首,你騙我?」   聽了雪槐這話,七里香更是哈哈大笑,敬擎天卻猛地喝道:「雪槐,不要廢話了,今天讓你死得明白,沒錯,你七歲之前的敬擎天,就是你心目中的敬擎天,我雖然不甘心一輩子給人做犬馬,但時勢所迫,沒有辦法,而就在你七歲那年,我得到了神魔珠,獲得了血魔藏在神魔珠裡的魔靈,終於就有了一展雄心的本錢,我本來想把你和夕舞訓練成我的左膀右臂,但我一手養大了你,深知你的性情,所以只把魔功傳給了夕舞,至於你,我只當養了一隻狗,能看看門更好,不能看門就一腳踹死,可恨的是夕舞一直維護著你,否則早在你發現黑水的陰謀破壞我的好事時,我就一劍斬了你,那也就沒了你後來屢次的礙手礙腳,不過今天斬你也是一樣,我養了你十七年,你給我取來了血狻內丹助我最終練了血煞箭神功,一切就算扯平了,你再不必叫我義父,放開手腳來保命吧,我倒要看看,名動天下的逆星流到底有多厲害。」說著仰天狂笑,笑聲中他左邊臉上忽地鼓出一個大包,那包越鼓越大,到饅頭大小時突地暴裂,血光一現,竟鑽出個血淋淋的腦袋來,血肉模糊,呲牙咧嘴,兩眼中綠光四射,不時的嚎叫著,那情形,就像一個給剝去了頭皮卻一時未死的人,臨死前不絕的哀嚎。同時他雙手上也有包鼓出來,血光炸開,左手上竟然又生出一隻手,手裡還抓著一幅血淋淋的人心,而右手上生出的更怪,卻是一隻腳,但是卻特別的修長優美,就像美人赤裸的大腿,充滿了誘惹力。這暴長出來的頭手腳各招搖了一會兒,忽又炸開,變成一蓬血花,但血並不流出來,而是給敬擎天一口吸了進去,然後其他部位又有包長出來,暴出的東西也不同,但都是醜陋恐怖之至。   血煞箭借冤鬼煞氣練功,千萬煞氣聚為一體,功成後煞氣也就成形,人為鬼居,鬼在人身,群鬼亂舞,所以才會暴出這些東西來,其實也就是成形的各種冤鬼煞氣,這些煞氣並不僅僅只是用來嚇人的,敬擎天可以將全身功力聚於任何一縷煞氣中以血光飛射出來,那等於是萬千冤鬼煞氣經魔功凝成一團射出,其勢穿山碎石,凌厲無倫,血煞箭之名便因此而來。   雪槐的身體彷彿結成了冰,再又給重錘轟擊了千萬下,一點點碎裂。   「那麼夕舞一直都是知道的了。」他的聲音嘶啞沉重,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更又像溺水的人臨死前最後的求救。   「是。」敬擎天狂笑點頭,體中煞氣仍不絕的從身體各部位暴出:「她不但知道,還一直勸我教你魔功,其實如果我教你魔功,說不定能改變你也不一定,那你倒還真是個好幫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小子,拿出全部本事保命吧。」   敬擎天說完,一聲狂嚎,體中煞氣全部收斂,再不見半個包鼓出,同時身子往前一倒,右掌一揚,勁氣如山,向雪槐當胸擊來,掌到中途,右臂上突地鼓起一個包,血光一炸,鑽出一隻血淋淋的鬼爪,直升上丈許高下,向雪槐當頂抓下,同時間他兩腰上也各鼓出一個包,卻鑽出兩個赤身女鬼,一左一右抱向雪槐雙腿,他前跨的右腳也還有一個包,卻是一隻腳,修長光潤,是一隻美女的腳,惡狠狠的踹向雪槐的下身。   一招之內,四路齊攻,猛惡恐怖,便是一邊的七里香看了也是暗暗點頭,想:「血魔傳下的這血煞箭果然威力無窮,我的天香大法雖成,但論勢道之凌厲,卻是遠遠不及了。」   但面對敬擎天如此凌厲的攻勢,雪槐卻像是呆了傻了,一動不動,遠處的仁棋急得大叫:「雪槐,快還手啊。」   只是他的叫聲遠不如敬擎天的攻勢快,聲音還未傳到雪槐耳裡,敬擎天已四路齊至,眼見雪槐一動不動,敬擎天心中暗喜:「難道這小子又犯傻了。」但他只高興了一下,煞氣堪堪要挨著雪槐身子,眼前一花,突地不見了雪槐身影。   雪槐一閃十餘丈,敬擎天厲叫一聲:「不要走。」扭身又是四路齊上,雪槐又是一閃,敬擎天連出三招,雪槐連閃三次,都閃開了,更不還手。   敬擎天三招無功,住手看了雪槐道:「為什麼不還手?若自認不是敵手,那就早早自殺了事。」   雪槐看著他,心中刀絞也似的痛,道:「義父,你養我十七年不容易,所以我讓你三招。」   「好。」敬擎天點頭:「三招已過,把你的逆星流亮出來,看能不能逆得轉我的血煞箭。」一掌當胸直擊,頭頂血光一炸,又生出一個腦袋,這腦袋下的脖子越長越長,直長得有一兩丈高下,鬼嘴一張,猛地就向雪槐頭頂咬下來,同時間他兩腰上也各生出一個長脖子腦袋,一左一右咬向雪槐雙腿。   敬擎天一再要雪槐用逆星流出手,一是血煞箭的煞氣可聚可散,遇到強大外力反擊,一炸而散,並不一定要逆回體內,二則敬擎天也是認定自己練成血煞箭後,功力絕對已在雪槐之上,逆星流雖神奇,但人力有時而窮,無論什麼,都有個度,他就不信,在他的功力高於雪槐的情況下,雪槐的逆星流也能將他的力道全部逆回來。   只是有一點敬擎天絕對沒想到,那就是雪槐根本不會逆星流。   眼見敬擎天三路齊至,雪槐終於不再閃避,深吸一口氣,展開飛雲掌,一式「如來撞鐘」,連出四掌,四股強大的勁力發出,將三股煞氣和敬擎天當胸一掌盡數擋了開去,敬擎天煞氣雖凶神惡煞,卻是近身不得。   「好。」七里香在一邊嬌喝一聲,對敬擎天笑道:「擎天,你的血煞箭遇上真對手了。」   「那就試試到底誰高誰低。」敬擎天一聲狂叫,身子一抖,血光飛炸中,脖子上忽地又長出兩個腦袋,前後更又生出四隻手,竟現出三頭六臂之象,對著雪槐疾風暴雨般攻過來。   雪槐自魔龍手成後,功力已漸臻天人合一的化境,返璞歸真,和光同塵,功力的高低,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敬擎天自認練成血煞箭後功力高於雪槐,事實上仍是低得半籌,只是血煞箭煞氣千變萬化,攻勢是遠強於雪槐,但雪槐展開飛雲掌,卻也是守得滴水不漏。   七里香在一邊觀戰,眼見雪槐在敬擎天如此攻勢中,仍是舉重若輕,不露半點敗象,尤其是斗了這半天,始終不見雪槐用逆星流還擊,顯然是留有餘力,心中暗驚,想:「小和尚果然了得,還是合力一舉擊斃了他為上策,再拖下去,只怕有變。」打定主意,咯咯一聲嬌笑,道:「擎天啊,你注意沒有,他一直不肯用逆星流呢,顯然只用了七分力,還是我來給你幫手吧,怕只怕我兩個聯手,仍然不是他的對手呢。」嬌笑聲中,一閃到了雪槐身後,手中花劃圓,指向雪槐後心。   她這一劃,姿勢妙曼,而且顯得十分的悠閒,似乎不是對敵,只是要把花送去給雪槐聞聞,然而雪槐身在圈中,卻切身感受到了七里香這一劃的可怕,那一劃,就像展開了一張巨大的網,裹住了雪槐身子,而且越收越緊,只一瞬間,雪槐便覺閃動艱難,每出一掌,似乎都要衝破萬斤的阻力。   七里香功力本就已到極高之境,在敬擎天得到血狻內丹練成血煞箭後,藉著與敬擎天的交合采陽補陰,她終於也練成了天香大法,功力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與雪槐相較,也只略遜半籌。天香大法純是一股陰勁,似花香無形,一旦襲上人身,卻是無所不至,甩也甩不掉,敵人在她的力網中苦苦掙扎,消耗了大量精力後,神疲力竭,手腳遲鈍,她便可就中取事。   雪槐給七里香力網裹住,在兩人合圍中又拆了十餘招,越來越吃力,心中凝思:「他兩個聯手,我不是對手,須得發揮天星遁魔大法的長處,分而破之。」心中定計,雙掌一分,左擊敬擎天右擊七里香,趁著七里香斜避之際,身子一閃,掠出戰圈。   敬擎天想不到雪槐在這樣的合圍中仍能破圍而出,又驚又怒,狂叫道:「往哪裡走。」銜尾急追,他不知雪槐就是要他追,因為雪槐見識過敬擎天的血煞遁,知道遠快於一般遁術,短距內足可與他的天星遁魔一拼,七里香必然趕不上來,到時便可各個擊破了,他想得好,七里香卻不肯如他之意,一見雪槐掠出,她咯咯一聲嬌笑:「小和尚想跑,好啊,看我先殺了仁棋。」不追雪槐,反向仁棋掠過去。   七里香心計深沉,這一招可說是點中了雪槐的死穴,雪槐若跑,仁棋必死,想救仁棋,那就只要回頭再戰,最終在她兩人的聯手圍攻中苦戰到死。   雪槐聽了七里香的話,扭頭果見七里香直向仁棋撲去,一時間驚怒交集,敬擎天雖親口揭穿了自己的真面目,但雪槐心中舊情難捨,始終不願下殺手,這時七里香要害仁棋,他便再也顧不得了,一旋身掉頭回掠,回身之際,定海弓已取在手中,左臂金光一閃,化出魔龍手,引弓搭箭。   第七十七章   敬擎天先見雪槐回身,高興壞了,隨見雪槐取弓,左臂更生出異象,他眼光也利,一眼看見箭上天宇流星四字,剎時間想到了當年逆星宮主被天宇流星箭射死的事,驚叫一聲:「天宇流星箭。」叫聲中一口血噴出來,借血煞遁沒命飛掠,甚至不及叫上七里香。   七里香先前故意以背對著雪槐,她料定雪槐必然回救仁棋,然後她突然回身,便可殺雪槐一個措手不及,有這個想法,所以便沒看見雪槐取弓搭箭,待聽到敬擎天叫,急回頭時,眼中看到的,只是一道金光閃過,便像劃過天際的流星,隨即身子一震,復又一空,就彷彿水缸破了個洞,所有的水都飛快的流了出去一般。   「天宇流星箭,果然像流星一樣美麗。」她口中低叫一聲,仰天栽倒。   功力到七里香這個級數,百丈以外,天宇流星箭雖快,她也完全可以閃避得開,但百丈以內,天宇流星箭弦響箭至,便以雪槐的天星遁魔也未必閃得開。七里香離著雪槐的距離本不到百丈,又是猝不及防,幾乎是連閃避的念頭都未及生出,便就一箭斃命。   雪槐一箭射死七里香,心中殺氣已起,復取一枝箭,借天星遁魔急追敬擎天,敬擎天起步在先,血煞遁快速絕倫,一閃已在百丈外,雪槐射他不了,但雪槐手中搭箭,天星遁魔運轉,死追不放,追了數百里,敬擎天身法漸慢,眼見雪槐越追越近,心中驚怕到極點,再噴一口血,復又加速,但血煞遁第一口血撐得久,第二口血就差遠了,奔出百里便慢了下來,敬擎天沒辦法,只有再噴第三口血,涸澤而漁,又能跑得多遠,不到百里,越跑越慢,而他已不可能再噴第四口血,回頭見雪槐一張弓越拉越圓,知道必死無疑,魂飛魄散之下,忍不住失聲尖叫。   藉著一箭射死七里香的餘勢,雪槐心中殺氣一直保持在頂點,然而聽了敬擎天這一聲哀號,心裡突地一軟,一腔殺氣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他離著敬擎天已不過五六十丈距離,拉開弓卻如何也射不下去。   「義父。」雪槐跪倒,那淚便如決題的河水,滾滾而下,而敬擎天早就去得遠了。   這些日子來,雪槐始終堅信義父是無辜的,到今夜敬擎天親自揭去面具,才徹底死心,回思十多年養育之恩,相親相敬,卻原來只是一場大夢,如今夢醒,那心底的脈脈餘溫,一時半會又如何消散得去?   雪槐越想越傷心,號淘大哭一場,只想找個酒館,就此大醉,永不復醒,只是記著仁棋還在雙鳳谷,勉強收淚趕回來。   仁棋仍在原處,他倒仁善,將七里香屍身搬去一個土坑中,掩一些土石埋了,雪槐回來看見,點點頭,到墳前也作一個揖,道:「會首,你也是一代宗主,此刻身死魂滅,一了百了,但願鳳鳴墳頭,花滿山谷。」   雪槐看向仁棋,仁棋也看他,道:「你放了他,是不是?」   雪槐點頭,眼中的淚卻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仁棋握著他手,也禁不住落淚。仁棋與雪槐一起長大,最瞭解雪槐對敬擎天的感情,知道雪槐雖放了敬擎天,但在雪槐心裡,敬擎天已是死了,心中實是一種生離死別的痛,仁棋想要勸他兩句,一時卻是找不到什麼話來說。   兩個回城,碧青蓮三女及法一等一直在等著,迎將上來,雪槐心中絞痛,不願多說話,只道:「七里香給我射死了,義父——七殺教主——走了。」隨即回房,三女跟著回房,一時也不知如何勸他,只是將狐女親釀的十里香給他端出來,這夜雪槐喝得爛醉。   三女從仁棋口中知道了谷中發生的事,敬擎天雖然沒死,但自揭面具,從此絕了雪槐心中的一點癡念,三女也就放了心,只是此後數日,雪槐一直鬱鬱寡歡,三女雖用盡心機逗他高興,卻始終見效不大。   又過了十餘日,夕舞的貼身婢女小芹突然來了,見了雪槐,交給他一個繡花錦囊,雪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縷頭髮,雪槐驚叫道:「夕舞?」   小芹點頭,道:「是小姐的頭髮,小姐說以後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所以讓我來把這個交給公子,小姐又說,如果公子看了生厭,就一把火燒了好了。」   「不。」雪槐一把抓緊錦囊,急道:「夕舞現在在哪裡?」   「小姐要削髮為尼了。」小芹說完便往外走,從進來到出去,她一張小小的臉始終扳著,就是說著夕舞要削髮為尼的事,她一張臉也照舊是冷冷的,彷彿是說的別人事情,但聽在雪槐耳裡卻仿似五雷轟頂,急追上去道:「夕舞要削髮為尼?為什麼?她現在在哪裡,我要見她。」   「小姐不想見你。」小芹說著,挑一把土,借遁術飛掠而去。   「小芹。」雪槐急叫,回頭看向碧青蓮三個道:「我要去見夕舞,義父這樣了,夕舞一定很傷心,我要去見她。」說完急追小芹而去。   冷靈霜張口想叫,卻終又忍住,看碧青蓮兩個,碧青蓮兩個也不知道怎麼辦,呆了一會兒,碧青蓮道:「夕舞其實也很可憐,我看得出來,她其實一直愛槐哥的,只是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情人,讓她無從割捨,所以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冷靈霜點頭,道:「夕舞是槐哥最後的心結了,不打開這個結,槐哥這一生都不會快樂,我只盼望,這一次不會又是夕舞的陰謀。」   狐女想了想道:「應該不會吧,不說槐哥已徹底知道了他們的真面目,就衝著敬擎天與七里香聯手也害不了槐哥這一點,我想他們也不可能再敢打槐哥的主意。」   碧青蓮點頭,道:「我也相信不會。」   冷靈霜看了她兩個一眼,張了張口,卻終於沒有說出來。   雪槐叫小芹不住,便只好跟在她身後,打定主意,小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相信小芹一定會回夕舞身邊,到時他自然也就能見到夕舞了。   這是雪槐第二次見小芹運使遁術,遁術雖是借的五行本元之力,但自身靈力若沒有一定的基礎那也是不行的,悟性一般的人,若沒有什麼異遇,要運行遁術,至少要十年苦練,而小芹這會兒也不過十六七歲,就是說,雪槐在巨犀的時候,小芹也一直在跟著夕舞暗暗練功,而雪槐卻是盲然無知,一直只把她當作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丫頭。   一個小丫頭也輕輕鬆鬆的騙過了他,意識到這一點,雪槐搖頭苦笑,但看著小芹的背影,雪槐心中卻並沒有半點惱怒的感覺,只有一點微微的酸楚,甚至還有一絲絲的親切,恍然間似乎又回到了巨犀那些如風的歲月裡,雪槐來找夕舞,小芹說一聲跟我來,便裊裊婷婷的在前面帶路,那麼很快,夕舞就會在他眼前出現。   夕舞的表情永遠都不一樣,有時是古靈精怪的,那是想到了捉弄他的主意;有時是一臉冷漠的,那是不知什麼原因又在生他的氣了;有時則是一臉狂喜,像個瘋丫頭一樣拉著他又叫又跳,那是碰上了她非常高興的事情,要他和她分亨。   不論哪種表情,現在回想,都是如此的親切,如此的讓人迷醉。   這次再見夕舞,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時間不長,但這些日子,經歷的卻實在太多也太劇烈,她少女的臉龐上,是否還有那些如夢的顏色?   掠行了大半日,小芹在一座傍山的宅子前收術,走了進去,雪槐一路跟進,進二門,入一個小小的院子,還在門口,雪槐一眼就看到了夕舞,白衣如雪,烏黑的長髮隨肩披散著,靜靜的坐在那兒,雪白的臉是如此的削瘦,在她對面,一個老尼正在講經。   「夕舞。」雪槐痛叫。他能明顯的感覺出,現在的夕舞,較之不久前他見時的夕舞,又要瘦了好多,雖然清冷依舊,但那種內裡的憔悴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他。這時的夕舞,就像霜雪中的小草,雖然挺立著身軀,卻只是在竭力的強撐,內裡其實已是非常的脆弱。   聽到雪槐的叫聲,夕舞眼皮動了動,卻終於沒有抬起來,那老尼卻回過頭來,一眼看到雪槐,轉頭對夕舞合掌道:「施主有客人,老尼先迴避了。」收了經書出去。   「夕舞。」雪槐撲到夕舞面前,猛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時令早已入夏,但她小小的手卻是如此的冰涼。   夕舞終於抬起眼皮,看著雪槐的眼睛,她眼裡同樣沒有半點溫熱,微張嘴唇,道:「現在你都知道了,爹爹只是一個邪魔,我也是。」   「不。」雪槐痛叫:「不論發生了什麼,你永遠是那個夕舞,在我心中,你永遠都不會變。」   夕舞眼皮顫動了一下,卻又微微搖頭,道:「不,我已不是那個夕舞了,就像河裡的水,流過了就永不回頭,槐哥,謝謝你還能來看我一眼,現在請你回去吧。」她說著,微微的往外抽她的手。   「不。」雪槐再難以控制自己,雙臂猛伸,一下將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夕舞身子明顯的抖了一下,抬眼看著雪槐,叫道:「槐哥,你真的不怪我嗎,我一直都在騙你。」   「我不怪你,真的。」雪槐用力點頭:「不論你做過什麼,在我心裡,你是永遠的夕舞,永遠都不會變。」   「槐哥,你為什麼永遠這麼傻?」夕舞伸手,輕輕撫著雪槐的臉,眼光終於越來越熱,猛地雙臂一張,箍著了雪槐脖子,火熱的唇抬起來,吻住了雪槐的唇。   這一吻,是如此的火熱,如此的瘋狂,她火熱的身子,更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在雪槐懷裡瘋狂的扭動跳躍。   「槐哥,我要你,我要你。」夕舞的聲音裡也像有火。   雪槐略一猶豫,終於伸出手,解開了夕舞的衣服。   小芹一直站在院子裡,雙手緊緊的絞著,聽到裡面親熱的聲音,她卻緩緩的跪了下去,低聲哭叫道:「雪公子,你莫怪小姐,老爺以死相脅,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狂漲的潮水退去,雪槐將夕舞摟在自己懷中,替她理了理頰邊汗濕的頭髮,輕吁一口氣,微笑道:「夕舞,我的小夕舞,我們終於完全融為一體了,你以後不再是自己的,你還是我的,我會永生永世,這麼好好的呵護著,這麼瘋狂的愛你。」   「槐哥,你是說真的嗎,也許我還會騙你,還會傷害你呢?你也不怪我嗎,也還會這麼愛我嗎?」夕舞趴在雪槐的胸膛上,似乎剛才的瘋狂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沒有力氣抬頭,她的聲音,更有一些不真實的悠遠。   「當然。」雪槐用力摟了摟她,道:「我說過了,不論你做過什麼,也不論你以後還會做什麼,在我心裡,你都是永遠的夕舞。」   似乎是受不了他的摟抱,夕舞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看著雪槐,道:「但男人的話,一直都是不可信的呢,要我信你啊,只除非。」   看著她轉動的眼珠,雪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心懷大暢,點點夕舞的小鼻子,笑道:「你又想到了什麼鬼花樣,好吧,放馬過來吧。」   「不是什麼鬼花樣,而是一個咒,是專用來對付那些負心男人的,你一旦負心啊,就會變成石人,你怕不怕?」夕舞臉上有微笑,眼光卻更深更讓人不可捉摸。   「好啊。」雪槐卻越發高興了:「我學過七個咒,但能變成石人的咒,卻還真沒見識過。」   聽了他這話,夕舞卻又不動了,反把頭又伏在他胸膛上,雪槐笑了起來,輕撫她的裸背,道:「怎麼不唸咒了,是不是忘了啊。」   夕舞的身子又抖了一下,幽幽的道:「那你先閉上眼睛,因為我這個咒和別的咒不同,是以我的女兒紅為咒媒的,我不要你看。」   「你都是我的了,還有什麼不能看。」雪槐呵呵而笑,卻依言閉上了眼睛。   夕舞抬頭,看著雪槐微笑的臉,眼中忽的湧出淚珠,心中低叫:「槐哥,你莫怪我,你和爹爹之間,我只能選一個。」   抬起手,她的中指上,有一抹血,那是她的處女之血,她的手顫抖著,好久好久,終於點在了雪槐的眉心上。   一股睡意襲來,雪槐只覺眼皮越來越重,於是他伸出手,摟住了夕舞,舒心的歎了口氣,慢慢的睡了過去。   先是雪槐的腳慢慢僵化,到腰,再到胸,最後是頭,在昏睡中,雪槐變成了一個石人。   夕舞並沒有說謊,她對雪槐施展的,真的是化石咒,此咒與其它咒都不同,自古以來,只在女孩子中秘傳,並且一定要以處女之血為咒媒。   當一個女孩子不惜犧牲自己的處女之身,要借自己的處女之血施咒時,這個咒就有了巨大的力量,縱便以雪槐之能,也是無法抗拒。   化石咒還有一個特點,一般的咒都是可以解的,化石咒卻沒有解咒的咒語,其心法源於處女一旦破身,永不可重圓。   夕舞從雪槐僵化的雙臂中鑽出來,細細的替雪槐穿上衣服,隨即轉身,對院中的小芹道:「請老爺來,就說雪槐已化成石人了。」她的聲音象雪峰頂上吹過的寒風,沒有半絲絲的熱氣。   敬擎天旋風般趕來,一眼看見僵臥床上的雪槐,狂喜上心,縱聲長笑:「雪槐,你終於死了,終於是死了,哈哈哈。」   心中得意,煞氣亂竄,全身上下,到處鑽出人頭鬼手來,夕舞小芹都沒見過他的血煞箭功成後的模樣,一見之下,齊聲驚呼,小芹猛一下鑽進夕舞懷裡,夕舞心間卻是越來越涼。   兩人的尖叫聲驚醒了敬擎天,忙凝神收攏煞氣,傳來白城道人,道:「起十萬屍兵,於天安城外列陣,我七殺教要一戰成功,誰敢攔著我,讓他粉身碎骨。」又轉身對夕舞道:「我叫人來抬雪槐,見他化成石人的樣子,正教魔門也就沒有鬥志了。」   「不要。」夕舞猛地厲聲尖叫:「他是我的男人,我不許任何人碰他,我自會帶他去天安。」   看她情緒有些激烈,敬擎天忙陪笑道:「好好好,一切依你,一切依你。」   白城道人將十萬殭屍兵在天安城外排成陣勢,敬擎天又令搭一土台,將化成了石人的雪槐立在台上。夕舞果然不准任何人碰雪槐,親自扶了雪槐立在台上,隨即便在雪槐身邊盤膝而坐。   一切準備妥當,城中法一冷靈霜等也得報上了城頭,白城道人過去厲聲高叫:「雪槐已給我家教主施大法變成石人,正教魔門所有人等,即刻出城投降,否則格殺無倫。」   雖然土台離城有些遠,但冷靈霜三女仍是模糊覺得土檯子上立著的象雪槐,聽說雪槐化成了石人,三女齊齊一震,冷靈霜狐女隨即轉眼看向碧青蓮,因為她的靈根在雪槐體內,雪槐真若化成了石人,碧青蓮自然知道。   碧青蓮盯著遠處立著的雪槐,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哭叫道:「難怪我覺得槐哥很不好,原來——原來槐哥變成了石人。」   得到她證實,冷靈霜兩女臉色大變,冷靈霜咬牙叫道:「一定是夕舞對槐哥用了化石咒。」   「什麼是化石咒,可以解嗎?」狐女問,冷靈霜碧青蓮雖不會化石咒,但知道有這麼個咒,狐女卻是不知。   「化石咒是以處女之血為咒媒,是不可以解的。」碧青蓮縱聲哭叫:「便要撲下城去。」梅娘幾個就在邊上,早留意著,梅娘急一把抱住了碧青蓮,定天公主便扯住了冷靈霜,妙姑拉住了狐女,三女早哭得肝腸寸斷。   法一等聽說雪槐真個變成了石人,無不震驚,一商議,法一過來對冷靈霜道:「三位先別哭,世間之理,一物克一物,化石咒雖說不可解,但也未必絕對不可解,大家先出城,搶了雪將軍過來,再慢慢商議解咒之法。」   法一的話也有道理,冷靈霜三個哭聲略收,當下正教魔門好手一齊出城,風無際等也調集鎮海軍出城布下陣勢,與敬擎天殭屍兵相對。殭屍兵人人臉如枯木眼放黃光,若是一般諸侯的兵,見了必定手軟腳酥,但鎮海軍在雪槐率領下縱橫天海,什麼沒見過,可不在乎區區殭屍。   列好陣勢,隔得近,土台上立著的雪槐便看得更加清楚了,碧青蓮三個不絕悲叫:「槐哥,槐哥。」   敬擎天站在台邊,冷冷看著正教魔門中人列好陣勢,猛地裡仰天狂笑,叫道:「你們看清楚了,雪槐已化成石人,再不可能活過來了,識相的立即俯首投降,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說著唰的一聲抽出佩劍,用劍面去雪槐臉上拍了兩下,竟傳出清脆的擊石聲,敬擎天更加得意,第三下拍得重了,雪槐立不住,撲通一聲仰天倒翻。   看著雪槐倒下,夕舞罩著寒霜的臉抽動了一下,卻並沒有吱聲。   「槐哥。」看著雪槐倒翻,碧青蓮三個哭得軟倒在地,梅娘三個也是齊齊掉淚,卻是死命架著碧青蓮三個,生怕她們會不顧一切衝過去。   風無際等先前也聽得雪槐成了石人的話,卻並無一人相信,這時親眼見著,軍中一時驚呼聲不絕,一卦准本與石敢當立在一起,他先前也是絕不信雪槐會成了石人的話,這時再不能不信,一時血往上衝,取拐子馬繫在腳上,一步拐出,便向土台衝去,口中悲聲大叫:「徒弟,師父來了,你是這世上最心軟的人啊,怎麼就成了石頭人了呢。」   眼見一卦準直拐過來,幾名七殺教弟子急上前攔截,但一卦准的拐子馬別具一功,左一拐右一拐,七殺教弟子竟是攔他不住,敬擎天一眼便看出一卦准身上沒什麼功力,只是仗著一對拐子馬起作用,這時急欲逼降正教魔門中人,賴得和一卦准糾纏,當即手一揚,一股靈力發出,恰好一卦准一拐,沒擊中胸口,只打中左肩,卻也將一卦准打得倒飛回去,跌落地下,一條左臂再抬不起來。   一卦准心急雪槐,雖跌得五臟移位,卻仍是一跳起來,知道拐不過去,便指了敬擎天痛罵道:「敬擎天,你這禽獸不如之人,槐小子對你的事,我都知道,槐小子敬你如親父,即便你做下的事已是萬夫所指,他也始終替你辨白,到後來你自己扯破臉皮,他也放過了你,不肯一箭射死你,前前後後你害過他多少次啊,可他在最後關頭仍對你下不了手,你要是人,要是還有一點點人味兒,也就該臉紅收手了吧,可你利用他對你的信任,竟又一次下手對付了他,你真是豬狗不如啊。」   他披頭散髮,口沫橫飛,不顧一切的跳腳大罵,直罵得敬擎天老臉通紅,怒叫道:「匹夫找死。」手一指,一道煞氣飛出,閃電般射向一卦准,一卦准根本來不及躲閃,眼見便要喪命,這面陳子平卻早有防備,飛身而出,紙傘一揚,擋住了煞氣,自己卻也給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紙傘也脫手落地,他忙隨身一滾,一手抓了傘,一手便扯了一卦准道:「一卦准師父,先回去吧,這等豬狗不如之人,你罵也是白罵。」   一卦准一把掙開他手,也不要紙傘攔著,移身出來,道:「我知道死豬不怕開水燙,但我就是要罵個痛快,至少讓世人知道,這世間還有像他這樣不要臉的人。最多他殺了我,死有什麼了不起?奈何橋頭,我和槐小子依舊快快活活做師徒,但像他這種人死了啊,連狗都不會來嗅一下。」   這時鐵流兒也從地底鑽了出來,與陳子平一左一右將一卦准架了回去。   夕舞一直冷眼看著一卦准戟指大罵,一張臉,青得跟瓦片一樣。   敬擎天給罵得惱羞成怒,指了冷靈霜一眾人道:「是死是降,痛痛快快的給我說一句好了。」   碧青蓮眼淚微收,食指一彈,現出三朵白蓮花,分戴在自己與冷靈霜狐女鬢間,看了敬擎天,昂然道:「你出手吧,我們與槐哥同生同死。」   「很癡情啊。」敬擎天嘿嘿冷笑,冷眼環掃鎮海軍,喝道:「你們呢,雪槐已死,你們難道都想陪他死嗎?」   風無際四個相視一眼,射天雕大刀輕叩馬鞍,低叫道:「天海之王,天海無敵。」   「天海之王,天海無敵,天海之王,天海無敵。」先是風無際幾個跟著叫,隨即數十萬鎮海軍同聲呼叫,到後來,正教魔門所有的人都跟著一起叫,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其勢若天風海濤,激石破雲,所有人心裡,都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慘烈之氣。   沒有人不怕死,但雪槐的仁義,敬擎天的無情,卻激起了所有人心中那與生俱來的一點血勇。   死又如何?一腔血而已,不平的,是胸中的一口氣!   敬擎天此來,有著絕對的自信,但此時也被數十萬人的怒吼驚得退了兩步,老臉一紅,厲聲叫道:「好,你們都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殭屍陣正中間,立著一根旗桿,上面赤條條吊著一條漢子,這漢子是敬擎天特別找來的,是那種血性特重特別剛烈的人,雪槐雖化成石人,但正教魔門聯手加上數十萬鎮海軍,實力殊不可侮,所以敬擎天特找了這漢子來,借這漢子一腔血,再以自己身上的煞氣,驅使十萬殭屍兵發揮最大的威力,這時敬擎天飛身過去,長劍一揮,那漢子腦袋飛落,一腔血直衝出來,果然血氣遠過於常人,竟直衝起有數丈來高,敬擎天口一吸,將那漢子噴出的血吸得點滴不剩,在腹中一轉,隨即仰天噴出,血霧四面飛開,十萬殭屍齊聲長嚎,吸取血氣,剎時間黃眼睛全部化為紅色。   先前白城道人練成的殭屍,只是一點靈光不滅,身體僵木,轉動不靈,但藉著這一點血煞邪氣,殭屍變成血屍,邪力更強十倍。   十萬血屍呵呵而呼,屍氣漫天,陰風慘慘,敬擎天縱聲狂笑,笑聲中煞氣急脹,血光飛炸中,全身上下竟生出十幾個腦袋,數十隻手腳,在半空中舞動,一時再分不出哪個是原來的頭,哪個又是原來的手腳,十餘隻手上更又都抓著人心人肝之類,即恐怖,更讓人嘔心。   夕舞背後的小芹嚇得雙手捂臉,蹲到夕舞背後,夕舞眼睛卻一眨不眨,只是冷冷的看著敬擎天變形,兩眼中慢慢流下淚來,她一直在強自克制著自己,這時卻再難抑制,突地厲聲叫道:「爹爹,你還是我的爹爹嗎?難道就為了一點野心,要把自己弄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   敬擎天狂笑不絕,道:「乖女兒,你若害怕就不要看,閉上眼睛,只要一會兒,爹爹把他們全殺光了,整個天下就全是我們的了。」   「全是我們的又怎麼樣。」夕舞淚如雨下:「爹爹,你知道嗎,在槐哥變成石人的那一刻,我一直就在想,我便做了這全天下的女王又怎麼樣,我最敬重的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最心愛的人變成了石頭人,我雖然擁有了一切,可是我最愛的人,卻不能再伸臂抱我一下了。」   「別傻了。」敬擎天哈哈笑:「要男人不多得是,全天下的男子任你挑,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爹爹。」夕舞厲叫:「我是人,不是豬狗,除了我愛的人,我不要任何人碰我。」說到這裡,她猛地站了起來,錚一聲撥出她一直帶在身邊的天眼神劍,看著敬擎天哭叫道:「爹爹,收手吧,算我求你了,我在槐哥和你之間挑了你,但我不要你給我任何東西,只要你再像以前一樣,抱一抱我。」   「別犯傻了。」敬擎天哈哈笑:「說了只要等一會兒就好。」說著厲聲長喝:「殺過去。」隨著他的喝聲,十萬血屍齊聲呼喝,一步步向前衝去。   「爹爹。」夕舞淚如雨下,猛地回劍,插進了自己胸膛,她抬眼看向敬擎天,叫道:「爹爹,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現在我要隨槐哥去了。」   「夕舞。」敬擎天一聲厲叫,全身煞氣暴長,想收功過來,卻是煞氣亂竄,而且他看清夕舞這一劍透胸而過,再不可救,更激發了胸中狂性,仰天狂叫:「斬盡殺絕,殺殺殺殺殺殺殺。」   夕舞回身抱住雪槐,慘白的臉上竟又透出絲絲紅暈,她抱著雪槐的臉,低叫道:「槐哥,我來了,你說了不怪我的,所以到了陰間,請你也一定要愛我啊,我以前不知道,原來給你愛著,是那樣的美妙,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再愛我啊。」   她俯下唇,吻著雪槐冰涼的唇,眼中的淚滾滾而出,流在雪槐臉上。   雪槐化成石人後,全身青灰,惟有眉間一點殷紅,但夕舞的淚水落下去,卻將那點殷紅洗去了,而就在殷紅退去的同時,雪槐身上那種僵硬的青灰色突地急速退去,重又現出肌肉的顏色。   化石咒沒有解的咒,但其實有一樣東西可解,那就是施咒之人的眼淚。   不惜捨棄處女之血施咒的人,是不可能再為被施咒者落淚的,便有眼淚,也絕不會再落在被咒者的眉心上,想來也是,誰會對著自己恨之切骨的仇人的臉落淚啊,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而化石咒的解法便就藏在這絕不可能之中,因為人世間的事,恨愛情仇,難分得很,也許最恨的人,又可能是你最愛的人,於是創此咒的人,便於此中暗設機緣。   處女之血,惟有情人之淚可以洗去,沾著了愛人的眼淚,即便是石化了的心,也可以重溫。   「夕舞。」雪槐翻身爬起,死命的抱著夕舞,夕舞卻已閉上了眼睛。   「夕舞。」雪槐痛叫,撥出天眼神劍。天眼神劍以前一直排斥夕舞,但這一次,雪槐撥出劍時,天眼神劍的劍眼竟然是閉著的。   神劍有眼,難道他已看到夕舞為恕罪而流的血?或者說,他已理解了這個驕傲的女孩子在父親與情人之間艱難的掙扎,原諒了她?   雪槐並沒有注意到天眼神劍閉著的劍眼,在他心底,夕舞,這個騙過他傷過他的夕舞,是永遠的愛人,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她永遠都是對的,這一點,任何人都不要來和他爭辯。他只是飛快的咬破中指,將鮮血滴在了夕舞的臍眼中。   敬擎天已完全狂亂,十萬血屍受他煞氣中邪靈驅使,也是越發凶狂,鎮海軍箭如雨下,血屍兵卻仍是一步步的向前衝。   夕舞將雪槐帶了來,也帶來了雪槐的定海弓,看著鮮血化入夕舞臍眼中,雪槐終於吁了口氣,伸手,抓住定海弓,霍地站起,看著不知成了什麼東西的敬擎天,深吸一口氣,化出魔龍手,開弓搭箭。   敬擎天雖已狂亂,但仍能感知危險,狂嚎一聲,急要掠走時,雪槐箭已發出,一道流星閃過,敬擎天慘嚎聲中,一個身子炸成一逢血霧。   他一死,煞氣消散,所有血屍一齊栽倒,再不能動彈,因為殭屍中原有的一點靈光也被邪氣帶走了,白城道人等見勢不妙,立即四散飛逃。   一切都已過去。   雪槐抱起夕舞,她眼角還有淚,慢慢的滑落下來。   (完) 全本全集精校小說盡在:http://www.yimuhe.com/u/anglewing2620-1.html 更多資源下載:http://qqzone.ctdisk.com ※聲明:本電子書僅供讀者預覽,請在下載24小時內刪除,不得用作商業用途;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