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翠微居www.cuiweiju.com 《風雨燕歸來》 序幕 寒冬臘月,殘陽拖著一抹餘暉,逐漸的向西沉去,江邊的枯樹、衰草,在這殘陽斜照下,更顯得蕭條、蒼涼。 永嘉江上,吹起陣陣的刺骨寒風,搖撼著枯樹老枝,矮荊衰草,響起了一片瑟瑟之聲。 凍雲布湧,掩蓋去殘陽的餘光,灰黯的蒼穹,正醞著濃厚的雪意。 呼嘯的風濤中,送來幾聲寒鴉悲啼。 突然,由灰黯的天空中,飄下疏疏落落的雪花……。 銀片玉屑的飛雪中,映出點點鴉陣,冒雪破風,似是經受不起風雪的侵壓,急急的飛向括蒼山中。 風、雪愈來愈大,頃刻之間,已變成羽片粉球,奇峰插雲的括蒼山,在翻滾的大雪中,顯得蒼蒼茫茫,雪光山色,混成一片,如不是山岩石隙中伸出幾片鮮紅的紅葉,幾乎無法分辨出天、地、山、川。 這時,在括蒼山,峭壁夾峙的一道深谷中的雪地上,卻並肩坐著四個藍衫少年,朔風勁撲,大雪紛飛下,四人仍然端坐不動。 天色入夜,四人身上的藍衣,方巾,已全為落雪掩去,變成一片粉白,地上的積雪,也愈來愈厚,人也逐漸的陷於積雪之中。 左首一人,突然睜開微閉的雙目,抖抖身上的積雪,低聲問道:「什麼時候了?」 最右一人啟目答道:「大約是二更過後。」 左首那人四顧了一眼,道:「時刻快到了。」 語聲甫落,對面峭壁上響起了一聲冷笑,道:「你們可是等得不耐煩了?」隨著話聲,飄落一條人影。 四個藍衫少年,一起抬頭,啟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淡黃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露出四隻耀眼的金圈的少年。 雪光映射下,隱隱可見他王面劍眉,俏目隆鼻,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四個藍衫少年看清了來人之後,都不禁為之一呆,只覺此人竟和自己長得一般模樣,年歲也似伯仲之間,除了衣著不同之外,身材像貌,無不酷肖。 就在四人打量那黃衣少年之時,那人兩道冷電般的目光,也緩緩由四人臉上掃過,只見他臉上泛出得意的笑容,說道:「蒼龍何在?」 那左首少年略丁一證神,應聲而起,跨前一步,抱拳說道:「在下便是。」 黃衣少年道:「蒼龍習掌,練那龍形八式,騰雲九掌,練得怎麼樣了?」 藍衫少年應道:「已有七成火候。」 黃衣少年點點頭,又道:「白虎何在?」 第二個藍衣少年應聲起立也跨前一步,道:「白虎在此。」 黃衣少年道:「白虎主拳,你那怒虎七翻,破山十拳,練的怎麼樣了?」 那自稱白虎的藍衫少年答道:「破山十拳,已可一氣發出。」 黃衣少年道「能夠連發十拳,那也該算有六成火候了……」微微一頓,接道「朱雀是那一個?」 第三個藍衣少年起身向前應道:「區區就是。」 黃衣少年道:「朱雀主劍,你那驚天五劍,可都全記下了?」 藍衣少年答道:「都記熟了。」 黃衣少年點點頭:「那很好。」接著又道:「玄武出見。」 那最後一個藍衣少年,站立原地不動,道:「只餘下一人,想是不用動了。」 黃衣少年道:「玄武為四靈之未,應以輕功、暗器見長,你學到何種程度了?」 那自認玄武的少年答道:「日行千遠,手揮八種追命芒。」 黃衣少年道:「你一舉能同時發出八種暗器,那也算過得去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突轉嚴肅,說道:「爾等家世,姓名,從此一筆抹去,就以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相稱。」 那被稱為蒼龍的藍衣少年,道:「你能一中說出我們各人擅長之技,實是足見高明,想來定是我們那師父的好友了?」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師父是誰?」 白虎接道:「家師就隱居在對面石壁間一處秘室之中,今夜是他坐關期滿,定在三更中,啟開山門,我等特來迎他出關。」 黃衣少年道:「你們可見過你們那傳藝的恩師麼?」 四人齊齊搖頭,道:「沒有。」 黃衣少年道:「你們既是未見過授藝之師,見著了也不會認識。」 朱雀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這般無禮……」 黃衣少年笑接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授業之師……」 玄武道:「就憑這點年紀,也敢大言不慚!」黃衣少年答非所問的笑道:「天下不乏骨格好過你們之人,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們四個傳授武功,個中道理,你們可曾明白?」 朱雀冷冷說道:「咱們兄弟恭候師父出關,無暇和你鬥口……」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我就是傳授你們武功的師父。」 朱雀正待發作,卻被蒼龍伸手攔住,接口說道:「家師雖然隱居在對面石壁之中,但他武功精博舉世第一,定然是一位年高望員的老人,你的年齡和我們在伯仲之間,如何能有這等武功?」 黃衣少年笑道:「武功高的一定要年紀大麼?」 白虎、玄武齊聲說道:「空口無憑,如何能使我等相信?」 黃衣少年笑道:「這樣吧,你們四人各以絕技攻我四招,如果打我不到,總該相信了吧?」 蒼龍盲手舉起,當胸而立,說道:「好!你先接我一掌……」右手一揮,掌勢疾劈而出,隨著掌勢,帶起了一股強大的暗勁,劃空生嘯!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握拳,迎掌擊出,卻是那破山十拳中一記絕招,正好是那蒼龍劈出一掌的剋星。 白虎冷哼一聲,道:「原來你也會破山十拳。」右拳閃電擊出,搗向黃衣少年的時間,出手一擊,雖也是破山十拳中的招式,卻正好是那黃衣少年拳勢的剋星。 但見那黃衣少年右手招式一變,用出了騰雲九掌中的一招,又正好制住白虎攻出的拳勢。 蒼龍、白虎看他施用的手法,竟是兩人各擅勝場的絕技,運用之熟,已到了勢隨念發之境,不禁心中信了八分,齊齊向後躍退。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信了沒有?」 朱雀突然一翻手腕,刷的抽出一柄長劍,道:「半信半疑,試過我『驚天五劍』再說。」領動劍訣,正待攻出,突然一聲清冷的大喝傳了過來,道:「住手,爾等有眼無球,竟敢和師父動手。」 幾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黃衫儒中,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的老人,卓立丈外雪地之上。 四個藍衣少年一見來人,正是接引自己來此絕谷的王寒湘,立時長揖拜倒,齊聲說道:「原來是王老前輩,我們有失遠迎,請老前輩恕罪。」 王寒湘冷冷說道:「你們膽於不小,竟敢和師父動手過招,如果老夫晚來一步,爾等豈不犯逆師大罪,還不快向師父請罪。」一面叱責四個藍衣少年,一面卻對那黃衣少年抱拳作禮。 四個藍衣少年轉身對那黃衣少年拜了下去,齊聲說道:「弟於等罪該萬死!……」 黃衣少年笑道:「不知者不罪,你們站起來吧。」目光轉到王寒湘的臉上,冷冷說道:「事情部準備好了麼?」 王寒湘道:「幸未辱命。」 黃衣少年仰天大笑一陣,突然把目光轉投到四個藍衣少年身上,緩緩說道:「你們形貌身材,都長得和我一般模樣,只有一處不像……」 四個藍衣少年只覺答話不對,不答話也有些不對,齊齊抬起頭來,瞠目結舌,不知如何開口。 但見黃衣少年展顏一笑道:「你們可曾瞧出那裡和我不一樣麼?」 四個藍衣少年齊聲說道:「弟子等愚昧無知,瞧不出來。」 黃衣少年突然舉步而行,四個藍衣少年發覺他一條左腿有些吃不上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那黃衣少年繞行了一個圈子,重又走了回來,道:「你們看到沒有?」 四人雖然瞧出他腿上有病,但卻不敢說出口來,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黃衣少年笑道:「不妨事,你們如是瞧出來,儘管說出,其實,你們都瞧得清楚,只是不敢說出口來,是麼?」 那朱雀膽子較大,輕輕咳了一聲道:「弟子看師父左腿,似是有病。」 黃衣少年道:「不錯,為師這條左腿,碎了膝骨,你們當該如何?」 四人聽得怔了一怔,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該如何回答。 黃衣少年道:「這事簡單的很,你們如果想和為師一般模樣,最好也把左腿上的膝蓋骨敲碎,那就不但貌似為師,連走路也是不會錯了,日後你們穿上我這樣的衣服,行走江湖之上,別人對咱們師徒五人,就無分辨之能了。」 四個藍衣少年聽得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但卻又不敢出言爭辯,心中暗道:師徒問雖是情若父子,但也沒有每處都和師父一般受模樣的……。 只見那黃衣少年臉上笑容一斂,冷冰冰的說道:「想什麼? 可是不願答應麼?」 蒼龍道:「弟子……弟子們在想……」 黃衣少年道:「不用想了。」左手疾飛而出。 但聞那蒼龍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倒雪地上,抱著左腿,咬牙苦忍,不讓發出呻吟之聲。 黃少年右手連揮,白虎、朱雀、玄武依序跌坐雪地上,各自抱著左腿,滿頭汗珠,滾滾而下,都在運氣抗拒痛苦。 這是幅殘忍的畫面,四個好好的人,無緣無故的都被擊碎了左膝骨。 那黃主少年望了望四人痛苦的神情,臉又泛起歡愉的笑意,道:「我傳你們的療傷內功,乃世間難得之秘,你們各依心法,運氣療傷,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完全止痛了。」 四個藍衣少年強忽痛苦,齊聲應道:「弟子等領命。」 黃衣少年道:「你們從師四年,各成絕技,可知為師的名諱麼?」 四個藍衣少年答道:「弟子等不知。」 黃衣少年道:「為師姓陶名玉,人稱金環二郎……」忽然轉目望著王寒湘道:「你帶他們去岳陽養息傷勢,三月之後,趕往岳陽聽命!」 麗人行 一項流言傳誦江湖,震動了各地的豪雄、霸主! 數年前江湖上掀起的一次大殺劫,使數百年一直未嘗平靜過的江湖,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局面,這平靜卻為一項傳誦於江湖的旖旎流言震起漣漪,沒有人能預言這徵兆是福、是禍,但它卻充滿著香艷、綺麗…… 它像是一陣風,突然而來留給人難忘的回憶,和深深的懷念…… 它像是一縷輕煙,消然而去,未留下一點痕跡,是那般飄忽。 無數人為它瘋狂,無數人為它憂慮,無數人憧憬那飄緲的奇遇,但它是那麼遙遠,是那般無法捉摸,唯一能給人預測的徵象,那事情必然發生在明月這夜。 有不少江湖高手,不惜為此奔波萬里,希望能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但他們失敗了,也更增加了這旖旎傳說的神秘。 這日,日落時分,湖南長沙府,突然掀起了一陣奇異的波動,使這座古老的名城,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喜氣。 威震三湘的神刀柳遠,突然接到了一封紅色的簡帖,簡帖上指明要神刀柳遠親自拆閱。 和柳遠同時接到這紅色簡帖的有長沙知府張人清、此人素負詩名,文采風流,不足三十歲,由翰林院編修,外放長沙知府,除了這兩個首要之外,長沙府所有的人物,和那些走馬章台,稍有文名、風流自賞的紈褲弟子,都接到一封紅色簡帖。 柬封上寫著袖呈,親拆,是以,接到那簡帖之人,大都是親自拆閱。 拆開封柬,裡面是一張雪白的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接著此柬者,都是有緣人,今夜二更,敬備玉液瓊漿,恭候台光,請移玉城西仙女廟,手持此箋,迎月而立,自有迎駕之人。下面署名多情仙子。 這封突如其來的怪柬,震動了長沙名城,不少接得這封怪函的人,心中都驚喜交集,不知該如何才好,喜的是這封怪函充滿著人嚮往的誘惑,江湖上傳誦的綺麗艷事,竟然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驚的是這函中的赴會之法一是那般詭奇、神秘,使人有著莫測凶吉的恐怖! 且說那神刀柳遠,初更過後,換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衫,暗中帶了八口柳葉飛刀,靴套中暗藏了一把手叉子,依約赴會而去。 那仙女廟在城西六七里處,是一處十分荒涼的地方,柳遠趕到了仙女廟,那廟前早已站著一個長衫福履,手執摺扇的文士。 只見那長衫文上,手中執著一張白箋,面東而立,仰臉塵昔明月,呆呆出神,正是那簡帖上規定的動作。 只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仙女廟中突然走出來幾個青衣小婢,走到那中年文上身前,低言數語,護擁部中年文上而去。 就在那人一轉身間,柳遠突然看清了那中午文士,競是紊有風流之名的府台大人張人清,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那多情仙子,究竟是何許人物,不但和武林人物來往,而且竟結交官府……。」忖思之間,突聽一個十分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柳大英雄,既然應邀而來,何必隱在暗處……」 柳遠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好敏銳的眼光。口中卻微笑接道:「在下不知如何求見,有勞姑娘相問了。」 隨著一陣迎面香風,急步走出一個玄裝少女,月光下只見她面含笑意,行了過來,接道:「柳大英雄,請過來登馬上路吧!」 柳遠暗中忖道:「既然來了,那就索性聽她們擺佈好了。」一言不發隨著那玄衣少女行去。 只見仙女廟中,幾處暗影之中,分站著十幾個青衣婢女;每人手中,都牽著一匹鞍鐙俱全的健馬,肅立待命。 玄衣少女突然由懷中摸出一條黑色帶子,說道:「委屈柳大英雄,請蒙上眼睛如何?」 柳遠略一沉吟,笑道:「儘管出手。」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展開黑中,蒙上了柳遠的眼睛。 柳遠覺出那蒙臉黑中包住了雙目之後,竟是連一點微弱的光線也不透,心中忽覺不對,念頭還未轉完,突覺雙臂肘間的「曲池穴」一麻,兩條手臂,頓然失去了作用。 只聽柔音細細,起自耳際,道:「柳大英雄,請暫時忍耐一二,閣下乃是我們仙子的貴賓,自會受盡優待,但此刻卻不得不先讓柳大英雄受點委屈,但這片刻的委屈?卻換得我家仙子半宵溫存,和那旖旎難忘的輕歌妙舞,足以補償。」 神刀柳遠心中雖然有點忿怒,但人己受制,雙臂穴道被點,只好強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動,裝出一付平靜神情,淡淡說道:「柳某既然赴約,早已把生死之事,不放在心上了。」但覺一雙滑嫩的手掌不停在身上搜動,暗帶的飛刀、匕首盡力人搜去。 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邊響起,道:「柳大俠這些飛刀、匕首暫時由我保管,待此會終了,再行交還,請上馬吧!」 柳遠被人搜出凶器,自知禮屈,不再多言,舉步跨上馬背,健馬立時放蹄奔去。 那神刀柳遠雖被點了雙臂穴道,蒙了眼睛,但他對長沙百里之內的地形十分熟悉,心中暗辨方位,算計健馬奔行的方向,發覺自己正向西奔行,仍是去岳麓山的方向。 心念初動,突覺胯下坐騎忽的轉了一個方向向北行去,不及十丈,又折轉向西。 柳遠雖然熟悉地形,但連經數十次折轉之後,也被鬧的暈頭轉向,忘了方位,不知奔向何處,奔行的健馬忽又緩了下來,一陣美妙的樂聲,遙遙飄傳過來。 身旁響起了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到了,我家仙子已然奏起了迎賓的樂聲。」但覺兩時間被人拍了兩掌,解開了被點的「曲池穴」。 神刀柳遠舒展了一下雙臂,本能的伸手去解那蒙面黑中。 就在他雙手還未觸及蒙面黑紗之際,頓覺眼前一亮,那蒙面黑中已被人解開。 一個美麗的青衣少女垂著長長的秀髮,俏立馬前,柳眉舒展,臉上喜氣洋洋,手中捧著一束鮮花,嬌聲說道:「小婢奉命迎賓……」 神刀柳遠原來鬧的一肚子氣,但見那青衣少女容色如花,笑容嬌稚,一肚子怒火,頓時消失,心中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神刀柳遠是何等的英雄人物,難道還真要和這些小姑娘們生氣不成……。 心中意念轉動,人卻翻身下馬,連聲說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了。」 青衣少女臉上的笑容更見嫵媚,纖纖的王指,摘下了一朵鮮花,插在柳遠的衣襟之上,笑道:「盛宴已開,佳賓已齊,只在等你柳犬俠一個人了。」 柳遠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失禮的很。」 青衣少女道:「小婢走前一步,替柳大俠帶路。」舉步向前行去。 柳遠道:「有勞玉趾,在下心中十分不安。」舉步隨在那青衣少女身後行去。 他心中蹩有一腔怒火,全在那青衣少女輕顰淺笑中,化作雲煙散去。 穿過了一片疏落的雜林,景物忽然一變,只見一座五色的帳幕矗立在草地上,百盞以上的五色綵燈環繞四周,筵席已張,佳賓滿座,數十個美麗的青衣少女蝴蝶般繞奔筵席之間,送上佳餚。 天上明月如畫,人間玉女如花,加上那五色帳幕中傳出的動人樂聲,撩人綺思,直疑是誤入天台。 那捧花少女,緩步前導,把柳遠帶入了席位上。 並列兩旁的首席上,已然坐著一位長衫福履的中年,正是那長沙知府張人清。 神九柳遠不但在武林享有盛名,而且家產萬貫,為長沙府數一數二的富豪,和張人清甚是熟悉,當下微一欠身,抱拳說道:「府台大人。」 張人清微微一笑,道:「此時此情,只宜吟風談月,你我之間,也該以兄弟相稱才好,柳兄請坐。」 神刀柳遠道:「這豈不折煞在下麼。」 張人清答非所問的接道:「人生幾得月當頭,柳兄快請入坐,莫負今宵好月光。」 此人豁達不羈,不拘小節,一派名士氣度。 那神刀柳遠亦是豪放人物,眼見張人情那等放蕩情懷,不禁激起豪氣,哈哈一笑,大步入坐。 五色帳幕中,樂聲忽然一變,絃管和鳴,輕快悅耳,十幾個白衣白裙的美麗少女,魚貫由五色帳幕中走了出來,柳腰款擺,蓮步生花,配著那行雲流水的樂聲,姿態動人至極。 環伺在四周的青衣少女,齊齊移動蓮步,伸出皓腕,執起酒壺,穿花蝴蝶般繞行在席位之間,動作輕快熟練,不大工夫,每個席位前的酒杯,都斟滿了酒。 一陣陣酒菜芳香,撲入鼻中。碧空如洗,明月在天,美女如花,輕歌曼舞,如夢如幻,撩人綺念。 環坐在四周之人,初時還可自持,正襟而坐,過了片刻,都有些心猿意馬,難再自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味醇厚,直沁心肺,在座之人,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走馬章台,風流自命的富豪子弟,大都是善酒之人,但這等佳釀醇酒,竟是從未飲過,一杯下肚,無不交口稱讚。 張人清放下酒杯,笑道:「只飲此一杯美酒,已不虛今夜之行……」 只聽交嗚絃管聲,忽又一變,那隨著樂聲婆娑而舞的白衣少女,也隨著慢了下來。 一縷清音,由那五色幕帳中婉轉而出,混入了悅耳動人的絃管聲中。 歌聲低沉,充滿誘惑,十幾個白衣白裙的少女,突然分向四周席前行去,長髮和衣裙隨著搖曳生姿的舞步,姍姍移動。 月光下,只見那些白衣少女,一一個個柳眉生春,星目含情,櫻唇微啟,玉齒隱現,臉上是一股自惜自憐的神色,媚態橫生中,混入了一抹輕愁薄怨。 像春閨怨婦,夢想遠道未歸的丈夫……。 像懷春少女,沉醉在情郎懷抱……。 兩種大不相同的情態,混合成一種嬌羞,冶蕩的嫵媚。 四座佳賓,都不禁為之心神搖動起來,雙目圓睜,盯注那些白衣少女身上。 張人清輕輕歎息一聲,道:「雲鬢花顏金步搖,月明酒香舞春宵,仙子多情寵召宴,苦無緣作護花人。」 神刀柳遠又干了面前的酒,哈哈一笑,接道:「我柳遠走遍了大江甫北,見過了無數美麗的女子,但卻從未見今夜中這般標緻的妞兒,當直是叫人……」 突然間樂聲頓住,五色幕帳中,緩步走出個絕世無倫的綠裝少女。 那翩翩起舞的十幾個白衣少女,已然夠美,但這綠衣少女現身之後,那十幾個姿容絕世的白衣女,立時黯然失色。 她身後緊隨著四個青衣垂譬小婢,前兩個各抱一個玉鼎,鼎中香煙裊裊,第三個是抱著一個琵琶,第四個雙手托著一個木盤,也不知放的何物? 但見那綠衣少女行至場中,星目放射出兩道奇光,環顧了四週一眼,輕啟櫻唇說道:「今宵承各位賞光,賤妾未能善盡地主之誼,簡慢之處,還得請諸位大度包涵……」 張人清突然起身說道:「聽姑娘的口氣,想來定然是多情仙子!」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多情最易成恨事,願各位多自珍惜。」 神刀柳遠接口道:「仙子既是無情,為什麼飛箋召來我等?」 綠衣少女道:「滿座佳賓——各有所長,有的文采風流,有的英挺動人,妾雖多情,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時兼顧到這多佳客……」 她嫣然一笑,接道:「不過賤妾隨行舞姬待婢中,尚都薄具姿色,諸位如能看得起她們,儘管請去同坐。」言下之意,無疑說明,遍場佳麗,任君選擇。 張人清哈哈一笑,道:「仙於多情,果非是浪得虛名語聲微微一頓,環顧了四週一眼,說道:「各位兄弟,咱門不能負了主人的雅意。」離坐而起,大步向一個白衣少女行去,探手一把,抓向玉腕。 那白衣女竟是不肯閃避,任他一把抓住玉腕,口中嚶嚀一聲,倒向張人清的懷中。 他這一來,立時引得四座佳賓,紛紛站了起來,各自奔向一位姑娘。 那站在場中的綠衣少女,突然從一個青衣小婢手中接過琵琶,玉指撥動,掙掙幾聲弦響,四周佳賓突然感覺到心頭一震,迷亂的神智,忽的清醒過來。 神刀柳遠突然放開手中白衣少女,大步向場中那綠衣少女行去,口中縱聲大笑,道:「多情仙子……」右手一伸,五指如鉤,疾向那綠衣少女左腕之上抓去。 但見那綠衣少女嬌軀一閃,輕靈異常的避開了柳遠的右手,躲入另一位藍衣少年的身後。 神刀柳遠一把未曾抓住,立時疾追過去,左手一撥那藍衣少年,右手仍向那綠衣少女抓去。 但聞「媽呀!」一聲,那藍衣少年,橫裡摔出去四五尺遠,撞在另一個少年身上,兩個人一齊跌倒在地上。 那綠衣少女卻輕快絕倫的閃到了另一個黑衣大漢身旁。 神刀柳遠酒性已然發作,難以自制,瞧也未瞧那摔倒的藍衣少年,疾向綠衣少女衝去,右手疾伸而出,抓向那綠衣少女的後背。 但聞蓬然一聲輕震,撞在另一隻伸過來的手掌之上。 原來那黑衣大漢,眼看那美艷如花,嬌麗動人的綠衣少女,行近身側,那肯放過機會,右手一伸,抓了過去,但那綠衣少女靈活無比,奔行的嬌軀,陡然向後一仰,收住了奔行之勢,橫裡一閃,避開三尺,黑衣大漢伸出五指,正好擊向柳遠伸來的手上。 神刀柳遠一心想著那綠衣少女艷麗的脊色,動人的笑靨。 再加上腹中的烈酒作怪,早已失去自制能力,眼看有人攔住了去路,不禁大怒,不問青紅皂白,呼的一拳打了過去。 那黑衣大漢的酒意,尤重過神刀柳遠,也未看來人是誰。 和柳遠一般心意,揚手打出了一拳。 這一拳,兩人都是蓄力而發,拳勢強猛異常,但聞蓬的一聲大震,兩人的拳頭接實,那黑衣大漢被震的向後連退三步,撞翻一個白衣少年,才拿住了樁,收注後退之勢,但那神刀柳遠,也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場中形勢,形成了瘋狂的混亂,應邀而來的與會之人,都已忘去身份,滿場追逐那白衣少女。 奇怪的是,那些看上去嬌麗柔弱的小姑娘,個個都靈活迅快,穿行在紛亂的人群中,竟是沒有一個被人抓住。 瘋狂的追逐,延續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逐漸的靜了下來,那些人終因是些走馬章台,吟風弄月的紈褲少年,早已累得不支倒了下去,能夠勉強支撐不倒的大都是武林中人。 只見那綠衣少女手中琵琶,弦音忽震,錚錚幾聲,立時又有不少人倒了下去。 琵琶彈奏出醉人的樂聲,倒臥地上的人,也是愈來愈多,終於,武功最高的柳遠也摔倒地上。 場中恢復了原有的沉寂! 綠衣女停下懷抱中的琵琶,四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格格嬌笑起來。 聲音清亮,靜夜中傳出老遠。 只聽那笑聲逐漸不對,月光下清晰可見她順腮而下的淚水,那笑聲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嗚咽的哭聲。 原本是一幅充滿著誘惑的畫面,陡然間,變成了一片觸目淒涼的景象。 那舞姿美妙,撩人綺念的白衣女,和那些執壺斟酒,輕顰淺笑的青衣小婢,一個個都失去歡愉之色,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淡淡的憂鬱,似是在她們那美麗的笑容之後,深藏著傷心的往事。 四個玄裝少女,並肩出了那五色幕帳,行到那綠衣少女身前,齊齊跪了下去,黯然說道:「姑娘保重身體要緊。」 綠衣女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四個玄裝少女齊聲應道:「四更過後,五更不到。」 綠衣女道:「咱們也該上路了。」有氣無力的拖著手中琵琶,緩步向那五彩幕帳中行去。 四個玄裝少女,望著她緩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淒涼,每次的歡笑過後,都無法在她心底裡留下一絲餘韻。 左首一個玄裝少女低聲說道:「我瞧咱們不用再這般胡鬧下去了,由冀北到江南,迢遙萬里,閱人何止千萬,但竟然無一人能獲姑娘芳心,這麼看來,再鬧下去也是枉費心機。」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姑娘用情太專,根本就沒有仔細的看過與會之人,這些年來,咱們路行萬里,閱過千萬人,如是無一人能強過那姓楊的,我倒是有些不信。」 第三個玄衣少女道:「就算姑娘少有留心,但我卻是用心瞧了,單只論倜儻風流,那確有強過楊相公的,如是論及那清雅氣質,柔中含剛的英挺風標,確實無一人能和楊相公相提並論。」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以我瞧來,咱們也不用費上如許大勁,天涯海角的找姑爺了,乾脆去把那姓楊的搶來就是。」 左首玄裝少女搖頭說道:「不成,咱們去搶來楊相公,姑娘也未必高興,何況那沈姑娘和李姑娘豈不都要活活守寡了次?」 第四個玄裝少女接道:「管它哩!只要能讓姑娘高興,理他什麼沈姑娘、李姑娘守不守寡!」 第二個玄衣少女道:「四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瞧咱們姑娘,已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大約除了那位姓楊的之外,世間再沒有她芳心暗許之人了……」 第四個玄衣少女接道:「是啊!還是二姊明白事理,眼下咱們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讓那待咱們恩比天高,情比海深的姑娘,憂鬱成疾,含恨而逝,一條路就是讓那李姑娘、沈姑娘守守活寡,三位姊姊請仔細的想上一想,咱們該走那條路才是?」 左首第一位玄裝少女,似乎是四人中的首腦,為人也較為持重,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如若咱們把此意告訴姑娘,她決然不同意。」 那站在最右,也是四人中最小的一位玄衣少女,道:「為什麼要事先和姑娘商量呢?咱們先動手把那姓楊的抓來,造成已成之勢,姑娘縱然在表面上責罵咱們幾句,但心中定然是喜歡的很。」 那年齡最大的玄衣少女道:「四妹,姑娘的憂傷和悲痛,為姊的並非不明白,亦非是不夠關心,但你這主意,卻是萬萬的行不通,一則是咱們姑娘決不同意,二則那楊相公武功高強,非咱們能抵……」 第四個玄衣少女道:「那不要緊,咱們可以用迷藥先把他迷倒呀!」 左首玄衣少女臉色一變,道:「這等江湖上下五門的手段,咱們也能用麼?」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年齡雖是最小,但她的性格,卻強悍的很,固執己見的說道:「為什麼不能用?咱們只不過是借藥力迷倒姓楊的罷了,又不是用它來作什麼壞事。」 第二個玄衣少女接道:「四妹怎麼可以和大姊抬槓,大姊說不行,想是定然不行。」 那第四個玄衣少女抗聲說道:「姑娘待咱們情深恩重,咱們豈能忍心看到她終日裡憂鬱愁苦,此舉縱然損人,但也顧它不得了。」 只聽那五色幕帳中傳出一陣清亮的聲音,道:「叫她們快些收拾一下,咱們快些走啦。」 四個玄衣少女應了一聲,顧不得再多辯論,分頭督促那青衣婢女,整理行裝,收拾衣物,她們已有過無數的經驗,收拾起來,快速異常,不過頓飯工夫,已然收拾乾淨,除了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外,收拾的不留絲毫痕跡。 四輛快速的篷車,數十匹長程健馬,劃破了夜的沉寂,也帶走了數十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只留下那如夢如幻的回憶! 月落鳥啼,東方天際間透出曙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晨露清風,吹醒了神刀柳遠,只見他緩緩伸動一下雙臂,挺身坐了起來。 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曠野,那五色幕帳,五色花燈,和那風情撩人、艷麗如花的少女,早都走的一個不剩,那裡還有一絲一毫可資迫尋的痕跡。 只在心田中留下溫馨旖旎的記憶。 他緩緩站起身來,四下望了一陣,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形態百出,有橫身而臥,有仰面睡倒,也有蟋腿抱足的怪模怪樣,加上彼起此落的鼾聲,組成一付百態雜陳的畫面。 神刀柳遠呆呆打量四周形勢一陣,突然奔到那長沙知府張人清倒臥之處,抱起張人清疾奔而去。 天到中午,所有倒臥在荒野的人,都逐漸醒了過來。 昨夜那美麗的半宵,留給了他們難忘的回憶,但此刻的狼狽形態,又使他們心中生出了慚愧之感,彼此之間,互不招呼,誰先醒來就搶先而去。 長沙古城,又回復了往日的平靜,但那溫馨神秘的傳說,卻逐漸流傳開去。 正當那流言廣傳之際,另一個消息也隨著播傳出來。 那是神刀柳遠突然的失蹤,自從那夜的事件之後,從無人再記得見過柳遠,即使柳遠常常走動的地方,都絕了他的蹤跡。 於是,另一項謠傳附會而起,說神刀柳遠已被那多情仙子召去,常伴身側,過著那無拘無束的神仙生活。 這附會而起的流言,不知羨煞了多少人,每人都為柳遠的艷福而慨歎自己福淺命薄……。 其實,神刀柳遠正孤寂的策馬在北上的大道上,退蹤那馬車的形蹤。 他不但富甲一方,而且頗有俠骨,那日與會的人大都留戀在多情仙子留下的溫馨回憶中時,他卻獨具慧眼,認定這是武林人物耍出的把戲,或是正在進行著一件震盪江湖的陰謀,是以覺得必須追查出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他悄然趕回那夜會見多情仙子的地方,果然,除了發現雜亂的馬蹄痕跡之外,還有車輪的軌轍。 他對自己的判斷更增加了幾分信心,仔細的查過那馬跡輪痕的去向,便單刀匹馬追了下去。 這柳遠膽大心細,沿途之上,雖然遇上了很多疑陣,但都被他細心勘破,未為所惑。 一則因為那多情仙子在迢迢萬里的行程中,從未出過事故。難免日久疏懶雖然布下了很多疑陣,導人入錯亂之境。 但已不如先前一般細心,粗枝大葉的佈置了一下,遇上了神刀柳遠這般細心的武林高手,不但未能淆亂他的耳目,反而切下了可資追尋的痕跡,但他鑒定那疑陣,也用去不少時間,是以,數百里行程中,始終未能追上那多情仙子的馬車。 這日,太陽下山時候,到了岳陽境內。 這是條行人如梭的官道,往來車馬眾多,反而失去了可資追查的跡象。 柳遠沿途探聽,有無成群的馬車疾馳而過、但得到的答覆是,上日數起,幸好,那些車馬,說是奔入了岳陽城內。 一抹靈光,疾快由柳遠的腦際閃過,心中暗暗忖道:這岳陽武事最盛,那名震邏跡的「水月山莊」就在岳陽附近,那多情仙子,或將在岳陽製造出一場鬧局……。 這神刀柳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機智亦有過人之處,經過了一番忖思,分析之後,料定那多情仙子等一行必然留在岳陽,因此決定在岳陽暫息行蹤,當下找了一處僻靜客棧,住了下來,換過一身土布裝束,臉上塗了一層鍋灰,出店而去。 他為人精細異常,生恐被那多情仙子屬下認了出來,才易容改裝,準備尋各處客棧,找尋那多情仙於一行人的落足之處。 這時,夜幕已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 神刀柳遠連走了數十家客棧,仍然找不出多情仙子的落腳之處。 但此人信心堅強,雖然連走了數十家客棧都找不到多情仙子,但仍是不肯灰心,這時已然是初更過後,各處酒樓、飯館大都關門休息,只有那名聞天下的岳陽樓,仍是燈火輝煌。 柳遠行近岳陽樓時,突覺腹中有些飢餓,便信步登樓。 他衣著土裡土氣,臉上又塗了鍋灰,看上去似是初由鄉下入城的鄉巴佬,天下的車、船、店、腳、牙,沒有不勢利的,那岳陽樓中的跑堂小二,也不例外,看柳遠走進店來,只冷冷的望他一眼,理也不理。 柳遠富甲一方,一向是揮金如上,長沙府酒樓、飯館,見到了神刀柳遠,無不是卑躬屈膝,恭迎恭送,此刻受店家如此冷落,可算他有生以來,從未經過的事情,不禁感慨叢生。 他強自按下了心頭的怒火,沒有發作出來,回顧了幾個跑堂小二一眼,緩步向樓上走去。 忽聽一聲呼喝道:「慢著。」一個店小二急奔而來,橫身擋在樓梯口處,冷冷說道:「你幹什麼?」 柳遠道:「上樓吃酒。」 店小二上下打量著柳遠,冷漠地一笑,道:「我瞧你還是將就一下,隨便在樓下吃碗白飯淡面就算了。」 柳遠長長吁一口氣,壓制下暴發的怒火,道:「為什麼,我不能上樓喝酒?」 店小二道:「樓上價錢貴,你吃了付不出錢,丟人現眼,倒不如在樓下將就一下算了。」 柳遠淡淡一笑,道:「你們這岳陽樓,最貴的灑席,一桌何價?」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算了,說出來嚇你一跳,我看是不用……」 柳遠探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接道:「這個夠麼?」 店小二看那一錠黃金,少說點也在十四兩以上,心中已知道看走了眼,回頭一個大揖,道:「大人不見小人怪,小的有眼無珠,您老不要生氣……」身子一閃讓開去路,哈腰擺手說道:「大爺快請樓上坐。」神刀柳遠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把一錠黃金拋了過去,道:「這個送你買杯茶喝。」大步上樓而去了。 店小二接著一錠黃金,不禁為之目瞪口呆,這岳陽樓雖是天下聞名,不乏豪客,但像這等滴水未進,出手就是十兩以上黃金的小賞,卻是從未有過的事。 待他神志清醒,那柳遠已然走上樓去,急急趕了上去,柳遠已然在一處靠窗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這時,樓上酒客尚甚稀少,連同柳遠,只不過有四個人。 靠北角一桌席位上,兩個黃衫及膝,面如冠玉,手套金環,星目劍眉的俊俏少年,對面而坐,舉杯對飲。 這兩人不但衣著二樣,面目身材,無不酷肖,加上肩上斜插著形式一一般的一柄奇形長劍,看上去實叫人無法分辨。 柳遠打量了兩人一陣,暗暗專道:這兩人生的面貌一樣,也還罷了,穿著這般同一形式的衣服,背著同一形式的兵刃,豈不是有意的讓人無法分辨? 回首望去,身後丈餘外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形容古怪的老者,瘦骨鱗峋,長髮披垂,除了兩隻眼睛神光閃動之外,全身再無一點活人氣息。 那店小二急急奔到柳遠身前,低聲說道:「大爺吃點什麼? 小的去給您老準備。」他原本想把那錠黃金送還柳遠,行近柳遠時,又突然改變了心意,悄然把黃金藏入懷中。 柳遠道:「替我來一桌上等的酒席……」 店小二應了一聲,急急下樓而去。 這樓上雖然有四個人,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柳遠隱隱感覺到,這沉默中潛伏著無比的緊張。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有如巨錘擊打樓梯一般,震的耳中嗡嗡作響。 柳遠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今宵這岳陽樓上,有好戲可瞧了,來人落是如此之重,分明是有意如此的……。 忖思之中,那人已然登上了樓梯,直向那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 柳遠轉頭望去,只見來人頭大如斗,五短身材,挺著一個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手中提著一柄形如鹿角般的枴杖,行近那黑衣老者席位前面,一語不發的坐了下去。 那瘦骨鱗峋的黑衣人,恍如未聞未見,望也未望來人一眼。 神刀柳遠看的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似友非友,似敵非敵,但卻又似事先約好一般,實叫人瞧不出一點徵象……」 念頭還未轉完,樓梯口處,又走上一個人來,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以柳遠的耳目,竟未聽出他登樓的步履之聲。 抬頭看,只見來人又瘦又高,穿了一件藍色的長衫,站在那裡有如一根竹竿豎在樓梯口處,一雙眼睛,有如利刀在眼上拉了一道口子,如不是他目中透射出兩道神光,很難看得出他有一對眼睛。 兩道又濃又長的眉毛,緊緊和眼睛連在一起,長的一付怪樣子。 他五官齊全,毫無短缺,只是生的位置太擠了些,嘴巴、鼻子都往眼睛上擠,雖是生的小頭小臉,但因五官擠在一起,看上去那張臉顯得很大。 只見他閃動一雙小眼睛,四下打量一陣,突然向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不言不語的坐了下去。 這三人坐在一張桌位上,看上去十分好笑,當真是各具典型,極盡奇觀。忽聽那兩個衣著、面貌一般模樣的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看來,伏牛三惡人,已經到齊了。」 那枯瘦的黑衣老者冷冰冰的接道:「不錯,咱們三兄弟到齊了。」 靠東首的一個黃衣少年,道:「那很好,咱們可以開始了吧!」 那五短身材,挺著大肚子,頭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的矮子,道:「兩位劃出道兒來吧!咱們兄弟是無不奉陪。」 柳遠暗暗忖道:原來這五人是早已約好在此見面,準備比武的了。 只聽靠西首的黃衣少年接道:「咱們是文比呢?還是武比?」 那瘦長有如竹竿的人,說道:「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這幾人雖是談論比武大事,」但卻是誰也不肯瞧誰一眼。 東首黃衣少年說道:「文比,咱們就在岳陽樓上動手,你們三人,每人打我兩人一拳,咱們兩人再各擊你們一拳,看看那個承受不起,誰的傷勢最重,就算誰輸……」 他微微一頓,又道:「如是武比,咱們就不受任何限制,拳掌、兵刃、暗器,各盡所能,打上一場了。」 那枯瘦的黑衣人道:「咱們終年打雁,豈能被雁兒啄了眼去……」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道:「不錯,咱們不能在陰溝裡翻了船。」 那瘦如竹竿的人接道:「文比太雅了,還是武比的好。」 西首黃衣少年,突然放下杯子,道:「好,咱們立刻就走如何?」 這時,雙方都已站了起來,準備下樓而去。 柳遠心中甚急,暗道:這幾人都是我要找之人,看來得跟著他們了……。 但見五個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柳遠叫的一席酒菜卻還未送到,但勢又不能留此不去,只好起身下樓,遠遠的釘著幾人暗中跟蹤。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想著兩個少年的奇形衣著似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幾人下得樓後,折向南關行去,但覺地勢逐漸荒涼,片刻之間,已然人蹤不見。 兩個當先而行的黃衣少年陡然停了下來,道:「此地僻靜無人,咱們就在此地比試如何?」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子四下打量一眼,道:「好小於還不給我滾出來,難道要老人家伸手把你抓出來麼?」 柳遠吃了一驚,正待起身,突然站起了一條人影。 只聽那矮胖大漢說道:「偷瞧人家比武,乃武林中一大忌,你自己講,該當何罪?」 柳遠仔細瞧,那人素不相識,只聽他冷冷說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閣下未免說的大過自信了吧!」 那瘦高有如竹竿的大漢道:「這小子不知我們兄弟是誰,我去收拾他……」 黑衣人冷冷說道:「不行,先辦我們的正事。」 兩個黃衣少年低言數語,東首一個突然轉身一躍,飛落劉丈餘外處,說道:「你們三兄弟是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來?」 那頭戴虎皮帽的矮胖大漢冷笑一聲,道:「咱們三大惡人,向來是以一對一,從不群毆,在下先來領教。」縱身一躍,飛衝過來,揚起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形兵刃,接道:「你亮兵刃吧!」 黃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我赤手空拳接你的兵刃,如是超過三招,那就算我敗了。」 柳遠隱身暗處,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氣那矮胖大漢怒聲喝道:「有這等事!」手中兵刃一抖,點了過去。 他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一招點來,有如七八件兵刃點出一般,籠罩了數尺方圓。 只見那黃衣少年身子陡然一轉,不知如何閃開了點來的那一招,右手一揮,反擊過去,夜色黝暗,柳遠無法看清那黃衣少年的手法,卻聽得一聲悶哼,那矮胖大漢突然倒了下伏牛三惡,在江湖聲名甚著,遠到江南、西北地區,都聽到他們凶名,但竟在一交手間,傷在那黃衣少年手下。 只聽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伏牛三惡,情義深重,想來卻不致被嚇唬住,不敢救人吧?」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餘下未傷的兩人挑戰,雖然說的還算客氣,但卻用詞刻薄,極盡諷刺之能事。 那瘦如竹竿的高個子冷冷說道:「暗施算計,勝之不武……」 黃衣少年道:「你們兩位如是分開動手,還得多上一次麻煩,我瞧兩位還是一起動手的好。」 那乾枯的黑衣老者怒道:「你自己要我們兩人聯手,如是傷在我們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那黃衣少年,早已盤弓坐馬,蓄勢待敵。 但聽那竹竿一般之人,大聲喝道:「你自己要討苦頭……」話還未完,突然中斷,蓬然一聲,倒在地上。 伏牛三惡人,片刻間倒下去了兩個,只餘下那黑衣枯瘦老者,靜靜立在夜色中。 那黃衣少年突然一伏身子,飛躍而起,直向那黑衣老者衝去。 他的動作迅速無比,有如電光激射而去,那黑衣人拍出一掌後,不知怎的亦被點中了穴道。 兩個黃衣少年,相視一笑,高聲說道:「你們都被我點中了奇經、大穴,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一過七日,那被點奇經、大穴上,就將逐漸的麻木僵硬而成潰爛……」 語聲微微一頓之後,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但眼下你們卻有一個最後機會,三日之後,請重上岳陽樓去,去見過一位和我一般模樣的人,只要你們求得他答應,你們就有救了。」也不待伏牛三惡答話,轉身大步而去。 柳遠隱身在花叢中,瞧的十分真切,只是想不出那兩個黃衣少年是誰,竟有那般驚人的功力。 兩個黃衣少年去後,大約過有一盞熱茶時分,那黑衣枯瘦老者,突然挺身而起,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兩個同伴身上推拿起來。 柳遠看得吃了一驚,忖道:好啊!當真是這山尤比那山高,原來這黑衣枯瘦老者,是偽裝被點穴道,不知是何居心? 忖思之間,那頭戴皮帽、身著皮衣的矮子,當先醒了過來,緊接著那形如竹竿之人,也跟著醒了過來。那矮子一拍尖上的皮帽子,道:「兩個小子都走了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都走了。」 那奇高的瘦子接道:「不知那娃兒用的什麼手法,我連看也未看清楚,就被點了穴道。。」 黑衣老者冷漠的說道,「咱們伏牛三惡,闖了大半輩子江湖,從未遇上此等情事,今日之事,如是傳揚於江湖之上,咱們也無顏在江湖立足了!」 那矮子一挺大腹,道:「幸好是無人見到。」 鼻子、眼睛擠到一處的瘦長之人,道:「那小子臨去之際,留下了話,說是點了的咱們的奇經、大穴,七日後傷勢才會發作,不知是真是假?」 黑衣老者道:「一點都不錯。」 胖矮子接道:「你老大見多識廣,難道就沒法子解救麼?」 黑衣者者道:「我能解開被他點中的穴道,但卻無法救治那受他內力透肌打傷的經脈。」 長瘦的接道:「這麼說將起來,咱們還真得重去那岳陽樓了?」 黑衣老者道:「如是咱們都不怕死,那就不用去了。」 胖矮子道:「死雖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味道,卻是難以禁受……」目光一轉,望著那黑衣人道:「大哥之意呢。」 黑衣老者道:「如是害怕受罪,還是去的好些,」瘦高個子道:「小弟亦是此意,但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胖矮子道:「大哥和三弟的公決,我豈可單獨行動。」 黑衣人冷漠的說道:「看那兩個小子的衣著裝束,很像一個人……」 這也正是神刀柳遠心中的疑問?當下凝神聽去。 只聽胖矮子問道:「大哥心中所想,可是那金環二郎陶玉麼?」 黑衣老者道:「不錯,當今之世,除了那金環二郎之外,從無人再穿著那等衣著,奇怪的是陶玉只有一個,但那兩個小子,卻是長的一般模樣,叫人想不出是怎麼回事!」 柳遠心中一震,忖道:金環二郎陶玉,不錯啊!就是那身怪模樣的衣著,我早該想起此人才是。 只見那黑衣老人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這三人雖是稱兄道弟,但彼此之間,顯得十分冷漠。 那胖矮子和瘦長漢子,也是一語不發,跟在那黑衣老者身後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了。 直待三人去遠,神刀柳遠才站起身來,撣撣身上灰塵,正待轉身而,突然衣抉飄風,劃空而夾,一個人影電奔而至,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柳遠定神一看,只見來人正是那伏牛三惡中的黑衣老者,不禁一呆。 那黑衣老者冷冷說道:「你藏在此地瞧了很久麼?」 柳遠雖明知據實而言,對方為保持顏面,必將動殺人滅口之機,但他也算是霸居長沙一方的雄主,不善謊言,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黑衣老者道:「那你是全都瞧到了?」 柳遠道:「都瞧到了,但在下和你們伏牛三雄,素無嫌怨,自是當守口如瓶……」 黑衣老者接道:「這般承諾,在下豈能相信?」 柳遠道:「那該如何?」 黑衣老者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想個死法,在我眼前死去,咱們兄弟才能安心。」 柳遠淡淡一笑,道:「若是在下不想死呢?」 黑衣老者道:「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你既是無法自行下手,說不得只有在下代為效勞了!」揚手一指,點向柳遠死穴。 柳遠暗暗忖道:人稱他們兄弟為三大惡人,看來的確是不錯,閃身避開一指,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 黑衣老者道:「單看拔刀手法,當是一位小有名氣之人,那是勿怪你不願輕易的死了?」口中說話,人卻掌指並出,攻向柳遠,招招具是制命的毒著。 柳遠心中惱怒,暗道:彼此無怨無仇,下手如此歹毒:非得給點顏色瞧瞧不可,手中單刀暗蓄真力,待勢反擊。 那黑衣老者連攻了七掌八指,都被柳遠閃避開去,才知遇上勁敵,立時收斂狂做之態。 就在他心念轉動,掌指一緩間,柳遠已展開了猛烈的反擊,暗蓄真力的單刀,順勢推出,左右旋動,劃出一圈銀虹,迫使那黑衣老者收掌躍避,柳遠卻借勢衝了上去,展開單刀,著著迫攻。 要知雙方相若的高手相搏,有不得毫釐失錯,先機如失,就失去還手之力。 柳遠和那黑衣老者的武功相差有限,但他手中多了一,把單刀,已把劣勢拉平,那黑衣老者來勢凶凶,先存了輕敵之心,柳遠卻是全心全意的拒擋敵勢,待那黑衣老者警覺到遇上了勁敵時,已晚了一步,已被柳遠佔盡了先機,控制全局。 但那黑衣老者,乃久年在江湖闖蕩的人,在半生中,鬥過無數高手,雖處劣勢,但卻心神不亂,拳掌招術反而更見沉著,待機施展反擊。 柳遠連攻了七十餘刀,仍未傷得對方,心知情勢不妙,細看對方,拳掌的路道,十分沉穩,門戶封閉緊嚴,已不似來時那等狂傲、輕敵的氣焰,如若不能把握優勢,克敵制勝,待對方搶去先機,展開反擊時,就難以應付了……。 忖思之間,突聽那黑衣老者冷冷喝道:「小心了!」呼呼劈出兩掌。 這兩拳不但來勢威猛,而且攻來的方向,亦是十分詭奇怪異,柳遠雖是手中有刀,也不禁被迫的向後退了兩步,心中暗道:要糟,如被他搶去先機,只怕今宵之戰……。 那知黑衣老者呼呼疾攻兩拳,搶得先機之後,突然回頭疾奔而去。 這一來,倒大出了柳遠的意外,何以他在取得制勝先機時,突然回身而去? 他久已聞得伏牛三惡的凶名,一向是心狠手辣,才被江湖上稱為伏牛三惡人,今宵卻似故意手下留情一般。 他望著那去如驚鴻黑衣老者的背影,迅快的消失於夜色中,才還刀入鞘,重回到岳陽城中。 孤獨行程中,他突然發覺了自己是這般微不足道,能夠在江湖叫響萬兒的人,似乎武功都強過他很多……。 自己辛辛苦苦的來追查那神秘的馬車,和多情仙子,真的追上了,又該如何? 心念轉動,雄心忽消,數日來的豪興、熱情,有如被冷水澆下,再也提不起一點勁頭。 突然間,車輪轆轆,疾馳而至。 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前,這轆轆車聲,必然將使這柳遠精神大振,但此刻,他意興闌珊,連轉頭望那馬車的興頭也沒有馬車疾快的馳近了柳遠身側,馬頭忽然一轉,攔住了柳遠的去路。 車簾起處,躍出來一個全身青衣的美麗的少女,舉手理著鬢邊的散發,笑道:「柳大官人,別來無恙,有勞千里追蹤,足見官人多情,小婢奉命迎賓,大官人請來上車吧!」 柳遠豪興已消,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女道:「大官人貴人多望事,連小婢也記不得了?」 柳遠道:「你可是那多情仙子的隨身使女?」 青衣女道:「不錯,大官人由長沙追來岳陽,披星戴月,十分辛苦,仙子大為感動,特遣小婢來迎接官人。」 柳遠道:「請上復仙子,就說我柳某人要即返長沙,無暇拜晤了。」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道:「大官人說的好生輕鬆,你既是無心,何苦要千里追蹤。」 柳遠道:「在下來此時,雖然是豪興勃勃,但此刻卻已興意全消了!」 青衣少女道:「如是小婢請不去柳大官人,必將受仙子責罰,我看大官人還是上車的好。」 柳遠拱手說道:「在下實已無再見仙子之興,有勞姑娘代為美言一二。」 青衣女冷笑一聲,道:「不吃敬酒,吃罰酒,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姑娘之意呢?」 青衣女冷冷地道:「我加上一個請字,不過是對你客氣,其實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柳遠微微了笑,道:「姑娘準備勉強麼?」 青衣女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右腕一揮,欺身而進。 神刀柳遠但覺得手腕一麻,單刀已被青衣女奪了過去,心神微微一震,還未完全清醒,刀鋒已然逼在前胸之上! 手法的乾淨俐落,卻是未聞未見之學。 只聽那青衣女冷冷的說道:「上車吧!」 神刀柳遠自知反抗也是枉然,一語不發的掀起車簾,上了馬車。 青衣女放下車簾,馬車疾快的向前奔馳而去。 車中布設,十分舒適,隱隱間有一股清香的脂粉氣味。 那多情仙子的美麗情影,陡然間浮在神刀柳遠的腦際,那情影隨著他轉動的心念,不斷的擴大,終於在眼前描繪出一付美麗的形貌,不禁輕輕歎息一聲,忖道:一個人能得一親那絕世玉容的芳澤,縱然死了,那也算不虛此生……。 他的思想,逐漸為多情仙子那美麗的幻影佔據,陶醉在幻夢中。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那青衣女掀開車簾,高聲說道:「到了,下車啦!」 她一連呼叫數聲,柳遠才似大夢初醒般啊了一聲,睜開眼來,說道:「到了麼?」 青衣女冷冷說道:「你可是被嚇糊塗了?」 柳遠也不答話,舉步下了馬車。 夜色中,只見一片幢幢屋影,似是停在一座大莊院前。 耳際間又響起那青衣女嬌脆的聲音,道:「你最好是閉上眼睛……。」 柳遠道:「閉上眼睛,我怎能走路。」 青衣女道:「我牽著你走。」 柳遠果然依言閉上雙目,青衣女牽著他一隻衣袖,向前行去,一面說道:「你這人心地還好,等會見著我們姑娘時,說話要小心一些,如果不再惹惱她,也許這檔事也就算了。」 柳遠道:「什麼事啊?」 青衣女道:「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故意在裝糊塗?」 柳遠道:「只有不知。那有故作糊塗之理。」 青衣女道:「你家產萬貫,不坐在家裡享福,苦苦的追查我們行蹤為何?就憑這一樁事,殺了你也是活該!」 柳遠道:「你們那位姑娘很凶麼?」 青衣女道:「這就很難說了,她脾氣好時,你忤逆她一點也不要緊,如是不樂之時,一點事就要挨罵了!」 柳遠道:「這麼說來,你們是常常的挨罵了?」 青衣女未答柳遠之言,卻回過頭來道:「你一直沒有閉上眼睛麼?」 柳遠暗暗忖道:我既然答應了她,怎的竟會忘去……。 只聽那青衣女道:「哼!我已經告訴你了,閉不閉眼,是你的事,你以後瞎了眼,不能怪我。」 柳遠吃了一驚,暗道:她說的這般嚴重,倒不似故作聳聽危言、只怕這其間當真有什麼古怪……。 四下打量一陣,才發覺自己正穿行一座花園中,夜風中花香芬芳。 青衣女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一座廳前,那廳門緊緊關閉著,不見燈光,四周花樹環繞,青衣女右手在門上輕叩三下,木門大開,一推柳遠,道:「進去吧!」 她雖是生的嬌小美麗,但腕力卻是很強,柳遠被她用力一推,竟身不由己的走了進去。 兩扇廳門,突然關了起來,室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這情景充滿著神秘的恐怖,柳遠本能的伸手去摸刀把,一手抓空,才知身上單刀早已被人取去。 只聽一個冷漠的女子聲音,由花廳一角中傳了過來,道:「你快馬兼程,追查我們行蹤,是什麼用心?」 柳遠用盡了目力瞧去,竟然瞧不出一點徵象,雖然他可憑藉傳來的聲音,判別出那人的停身之處,他自信憑藉自己的目力,雖無法辨視出室中細小之物,但一個人決逃不過目光。 只聽那冷漠的聲音又傳了來,道:「我們仙子雖是生性仁慈,但如激惱了她,那就很難說了,你如是裝聾作啞,那可是自討苦吃了。」 柳遠一提真氣,暗自戒備,應道:「在下初時確有追查諸位行蹤之心、但此刻已經是意興索然。」 那冷漠的女子聲音接道:「為什麼?」 柳遠道:「那多情仙子雖然玩世不恭,但並無惡行,在下縱然追尋到諸位行蹤,也無可責之言。」 室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燃起了一支紅燭。 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高舉著紅燭走了過來。 柳遠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穿著一身黑衣,隱在花廳一角,如再舉起衣袖,掩住五官,就使人無法瞧見。 只見那黑衣女把紅燭放在木案之上,說道:「你既無惡念、邪心,罪行不大,但你千里追蹤,亦不能說毫無懲罰。」 柳遠一皺眉頭,道:「如是在下不願接受呢?」 黑衣女忽然啟唇一笑,道:「為什麼呢?」 柳遠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黑衣女接道:「不成,如是要你死,你想活也活不成,如是不讓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你罪不致死,我怎能殺了你。」突然一伸右手,疾向柳遠抓去。 柳遠右腕一沉,避開了掌勢,右手反擊一掌。 黑衣女嬌軀一轉,人已閃到柳遠的身後,柳遠右手疾收,正待向後退去,突然右手「曲池」穴上一麻,一條右臂軟軟垂了下去,緊接著左臂「曲池」穴上也被點中,兩條手臂作用齊失。 這柳遠也算是一方豪雄,動手不過一招,就被人點了雙臂穴道。心中一股激憤,實難忍耐,怒聲喝道:「臭丫頭……」三個字剛剛出口,突覺啞穴一麻,再也接不下去了。 那黑衣女緩緩轉到柳遠身前,說道:「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再也沒有法子洩露所見的事了。」 柳遠心中怒火高張,雙目盡赤,但手不能揮,口不能言,心中干自著急。 只聽那黑衣少女接道:「我這奇特點穴手法,雖然點了你身上三處穴道,但卻不傷身體,回家去好好休養一年,穴道即可自解,這一年之中,不可妄動怒火,怒則傷身,室外已替你備了健馬,你可以走了。」呼的一聲,吹熄了案上燭火,室中又恢復一片黑暗。 柳遠依在一處壁上,準備待胸中一股激動、憤怒稍為平息之後,再作決定。 黑暗中柳遠隱隱感覺到那黑衣少女已然走去,這座黝暗的大廳中目下已無人主持。 他長長吁一口氣,緩步向外走去。 廳門外早已站著一位身穿青衣的姑娘,冷肅的站在六七尺外,冷冰冰的說道:「你再不出來,我也走了……」語聲微微一一頓,道:「此刻,我送你上馬。」 柳遠心中暗道:既已無反抗之能,那就不如一切聽憑她們安排,看看又是如何?舉步行了過去。 那青衣小婢直待柳遠行近身前,才轉身帶路。 穿越了幾重庭院,到了大門之外,果然有一匹鞍鏡俱全的長程健馬。 青衣女道:「可要我扶你上馬。」 柳遠不知雙臂的「曲池」穴,身上啞穴被點之後,是否影響到其他武功,當下一提真氣,突然一躍,直向馬背上飛了過去,蓬然一聲微震,已騎在馬背上。 那青衣女突然上前兩步,輕輕在健馬身上拍了一下。 但聞健馬一聲長嘶,放蹄而去,如驚鴻,眨眼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神刀柳遠單人一騎,奔馳在夜色中,仰望著天空閃爍的繁星,更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他想縱聲大叫,以舒情懷,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用盡了氣力,想揮動一下雙臂,但那兩條臂膀已然不聽使喚。 一個完好的人,陡然間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這痛苦實有著比死亡更難忍受之感。 他縱馬狂奔在荒涼的原野中,有如一個發了瘋的狂人。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大色曙光已現,那匹長程健馬已跑的遍體大汗,力盡難支,呼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柳遠雖然被點了雙臂上的「曲池」穴,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他心智無損,武功仍在,經過一陣發狂的奔馳之後,那急躁的情緒,逐漸的平復下來,一種人類生存的本能,使他開始適應這突然的變化,他望望那倒在地上的長程健馬,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求上之望,暗道:我柳遠豈能因穴道的暫時受制,就此消沉,她那獨門點穴手法,難道世間真就無人能夠解得麼? 他緩緩站起身來,辨識了一下方向,不禁長長一歎,原個他快馬狂奔了大半夜,仍然在岳陽附近。太陽逐漸升起,金黃色陽光,照著那含露草木,一切都顯出蓬勃的生機。 只聽得得蹄聲,由遠而近,瞬息問快馬已到柳遠的停身之處。 馬上坐著一個姿容絕世,全身白衣的女子,長髮和衣袂不停在晨風中飄動。 此刻的柳遠,心中對女人充滿著敵意、畏懼,看那白衣女策馬而來,冷峻的望了她一眼,趕忙別過頭。 那白衣女目光銳利至極,柳遠那充滿敵意的一眼,似已被她發覺,馬頭一轉,直奔過來問道:「你可是遇上強盜了。」 原來柳遠從馬上摔下,沾了滿身土。 柳遠強忍心中的激動,頭也不回,裝作未聞。 只聽鞍鐙微響,白衣女竟然躍下馬來。 一縷柔柔清音傳入耳際,道:「你被人點了穴道。」 隨著這喝問之聲,一掌拍向了柳遠的右臂。 柳遠意識中感覺到一掌拍來,但卻是閃避不開,只覺右臂上經脈一震,似是隨著那拍來的掌勢中,挾著一股暗勁,透肌而入,震盪經脈,本能的一抬右臂。 那知右臂竟應勢而起。 柳遠還未來得及轉動念頭,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左臂也被人家點傷了。」呼的一掌,又擊在左肘上。 神刀柳遠那無法舉動的雙臂,陡然間完全恢復,心中大為震動,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她嬌艷如花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情問無限平和,緩緩說道:「你被人家用透骨打穴的手法,傷了經脈,這手法十分怪異,和一般點穴手法大不相同,當今之世,很少人能夠解得……」 語聲微頓,卻不見柳遠說話,又自接了下去道:「不過傷你經脈的人,心地很好,下手甚有分寸,縱然是無人幫你活開被傷的經脈,一年之後,即可自動復原。」 柳遠初時對她原抱有很深的敵意,但見她平和的笑容,誠懇的言詞,毫無做作譏諷之意,心念頓時一變,心想說幾句感謝之言,卻又無法出口。 那白衣女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怎麼不說話呢?……」但見他目中流露出感激之意,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接道:「你是天生的啞子麼?」 柳遠搖搖頭,黯然一笑。 白衣女道:「那是不願理我了?」 柳遠心中大急,舉起雙手一陣亂搖。 白衣女凝目沉思了片刻,笑道:「我明白啦!你可是被人點了穴道?」 柳遠點點頭,目光流現出求救之色。 白衣女緩步走了過去,輕揚玉腕,解開他啞穴上的禁制笑道:「那點你穴道的人壞死啦,點了兩臂上的穴道不算數又點了你的啞穴。」 柳遠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在下長沙柳遠,我承姑娘援救,感激不盡,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也好讓在下日後報答。」 白衣女凝目沉思片刻,道:「不用報答了,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話至此處,雙頰上突然泛現出兩圈紅暈,徽帶嬌羞的接道:「你一定要問我的姓名,叫楊夫人就行了。」 柳遠自言自語道:「楊夫人,楊夫人……我明白了,你可是楊夢寰大俠的夫人麼?」 白衣女笑道:「不錯啊!你可是敬佩我那寰哥哥麼?」 柳遠道:「楊大俠武功絕世,俠名震盪江湖,武林中人有准不敬佩於他,唉!除了楊夫人外,世界上還能有幾人具此等身手!」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誇獎我那寰哥哥,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江湖上人人敬重他,我心中很……」 只聽一陣尖冷的長笑傳了過來,道:「沈姑娘仍然是處子之身,怎的自稱起楊夫人了?」 白衣女轉頭望去,只見兩丈外站著三個面目俊俏的少年,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著袖管,背上斜插金環劍,三個人一般的裝束,每人手腕上都帶著一個金環,日光丁閃閃耀目,不禁心頭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你沒有摔死麼?……」 只見那居中的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好啊!霞琳姑娘,你還能記得故人……」 沈霞琳臉色突然一變,冷冷笑道:「哼!你不用騙我了,你不是陶玉。」 那居中的黃衣少年微微一怔,道:「怎麼?我那裡不像了。」 沈霞琳道:「你長像倒和那陶玉是一般模樣,但那陶玉只有一個,你們三個卻長的一般模樣,自然不是陶玉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幾年不見,沈姑娘的見識,竟是大有進境了。」 沈霞琳道:「我已經長大了,誰也別想騙得過我!」 陶玉道,「不論在下是否就是那陶玉,但沈姑娘一眼之間能夠看出我像陶玉,那是足見沈姑娘尚未忘懷昔年之情……」 沈霞琳心中大急,厲聲喝道:「誰對你有情了,那時我不過是看在寰哥哥的份上,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才肯聽他的話,誰知道你竟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這些往事,你如何知道?」 陶玉道:「因為都是我親身經歷的事,豈有不知之理!」沈霞琳訝然說道:「這麼說將起來,你當真是那陶玉了!」 陶玉道:「貨真價實,一點不錯。」 沈霞琳望著他身後站立的兩個黃衣少年,道:「那兩人又是誰呢?」 陶玉微微一笑,道:「那是我門下弟子。」 沈霞琳道:「怎麼會長的和你一樣呢?」 陶玉道:「形貌相同,衣著一樣,一眼看去,自是一般,沈姑娘如是仔細的看上一陣,就可分辨出真偽來了。」說話之間,舉步行了過來。 沈霞琳微微一一笑,道:「我不要仔細瞧你了,你如是真的陶玉,吃過這一次苦頭,也該改過自新,做個好人,如你是那假冒陶玉之名,瞧不瞧你都是一樣。」 陶玉呆了一呆,停下了腳步,道:「沈姑娘還是這般的坦誠性格。」 沈霞琳道:「你這話不是說的很奇怪麼,一個人的生性一自是終身不變……」 陶玉臉色一變,接道:「不錯,一個人的性格,應該是終身不變,在下心中對你沈姑娘一直是念念不忘。」 沈霞琳搖搖頭,道:「我已經是楊夫人了,你以後不用再叫沈姑娘啦!」 陶玉道:「你騙得過別人,如何能騙得過我陶玉,眼下你仍是處子之身。」 沈霞琳粉臉一紅,道:「我和寰哥雖無夫妻之實,但已有夫妻之名。」 陶玉見沈霞琳說她與楊夢寰雖無夫妻之賣,但已有夫妻之名,不由冷冷說道:「既是虛有其名,那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沈霞琳奇道:「我不加家去,要去那裡?」 陶玉道:「跟著我走,日後我如達到那稱霸武林之願,你就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夫人了。」 沈霞琳道:「你這人講起話來,怎麼沒有一點分寸,我和寰哥哥,恩愛夫妻,生死與共,你是他的朋友,這般的對我輕薄,豈不是大笑話麼?」 陶玉怒聲說道:「誰是他的朋友了,那楊夢寰奪去了我的師妹,害得我吃盡了苦頭,我這次重出江湖,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算帳。」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我一點也不害怕,你決然打他不過。」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認為我要去找他當面比武麼?」 沈霞琳道:「你要和他分個高下,自然是非要比武不可了。」 陶玉道:「我先要奪其所愛,使他折騰一陣,然後再搏殺於他。」 沈霞琳道:「你要用什麼方法折磨他呢?」 陶玉道:「我先要把你帶走,然後我再派人送信給他,告訴他你沈霞琳已經是我陶玉的了……」 沈霞琳臉色大變,怒聲接道:「你這人胡說八道……」 陶玉格格大笑道:「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實之言,沈姑娘如是不信,那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沈霞琳一轉身,跑近愛馬旁邊,伸手拔出鞍上掛的長劍,說道:「你說話太無禮貌,我要好好的教訓你一次才行。」她左手領動劍決,封住了門戶,接道:「你出手吧!」 陶玉冷然一笑,道:「沈霞琳,幾年不見,不知你的武功如何……」 沈霞琳接道:「當然是大有進步,五年前衰哥哥大破天龍幫後,已被江湖上尊為一代名家,這些年來,我和那紅姊姊都在跟著寰哥哥練武功……」 陶玉一聽沈霞琳提到師妹,心中不由、一陣暗痛,歷聲喝道:「那李瑤紅怎麼樣了?」 沈霞琳道:「她很好啊。」 陶玉雙目圓睜,怒聲喝道:「好!我先把你搶到再說……」一伏身,弩箭離弦一般,直向沈霞琳衝了過來。 沈霞琳長劍一閃,劃出了一圈銀虹,封住了門戶。 陶玉眼看無法得手,立時仰身而退,一來一往之間,不過眨眼工夫。 沈霞琳看他進退之間的快速身法,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人動作好快,看將起來,似是還要強過衰哥哥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好啊,幾年不見,沈姑娘武功——果然是有了很大的進境。」 沈霞琳正待答話,瞥見人影一閃,陶玉已疾如閃電般衝了過來,不禁心頭駭然,匆忙間疾舉長劍,一招「天女揮戈」以攻迎攻。 那知長劍剛剛舉起,突覺右腕一麻,腕力頓失,長劍陡然落地。 陶玉格格一笑道:「這是天罡指力,你可曾學過麼?」 談笑聲中,左手已托住沈霞琳時間關節。 沈霞琳道:「天罡指乃『歸元秘復』上的武功,我那蘭姊姊最擅此技。」 陶玉道:「楊夢寰可會『天罡指』麼?」 沈霞琳道:「當然會了,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他大都學過。」 陶玉道:「不知他有幾成火候?」 沈霞琳正待答覆,心中突然一動,冷冷說道:「你想由我口中問出寰哥哥的虛實……」 陶玉笑道:「好啊,幾年不見,你倒是懂事多了。」右手連揮,又點了沈霞琳三處穴道,接著又道:「想你必已學過自行解穴之法,那只好多點你幾處穴道了。」 沈霞琳道:「你仍然這樣壞,將來定然不得好死。」 陶玉道:「將來的事,待將來再說,但眼下你已被我生擒,那楊夢寰搶走了我的師妹,我陶玉奪了他的妻子,豈不是很應該麼?」 沈霞琳心知多言無益,索性不說話。 陶玉緩緩轉過身,目光凝注在神刀柳遠身上,冷冷說道:「你自己自絕呢?還是要我動手?」 柳遠抬起雙掌護住前胸,道:「在下雖然自知非敵,但也不甘束手待斃。」 陶玉道:「好!那我就讓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陡然欺身而上。 柳遠右掌急揮,一招「飛鈸撞鐘」迎胸搗去。 掌勢出手,突然肘間一麻,右臂時間關節,已被陶玉托住。 柳遠萬想不到,連一招都無法攻出,長歎一聲,道,「想不到我柳遠習了數十年的武功,竟然無能接你一招。」 陶玉道:「你既然敗的心服口服,想來死的定也能瞑目九泉了?」有手微一用力,錯了柳遠右腕關節。 柳遠悶哼一聲,痛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味道如何?」 沈霞琳星目圓睜,怒聲喝道:「住手!」 陶玉已然托起柳遠左肘關節,聽得沈姑娘喝叫之言,回身笑道:「沈姑娘有何吩咐?」 沈霞琳道:「我要你放開他。」 陶玉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他不是你一合之敵,殺了他也算不得英雄。」 陶玉笑道:「在你沈姑娘的眼中,我陶玉早已是無情無義的小人,那也不用充什麼英雄好漢了。」 沈霞琳隨著年齡的的增長,人已成熟了很多,當下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 陶玉道:「你明白什麼?」 沈霞琳道:「你可是怕他去告訴我寰哥哥,殺他滅口?」 陶玉道:「我還要楊夢寰知道我擄了他的妻子,豈會怕他知道?」 沈霞琳道:「你如不怕我寰哥哥知道此事,那就放了他去『水月山莊』報訊。」 陶玉道:「這豈不太便宜楊夢寰了麼?我要先故佈疑陣,使他疑神疑鬼的鬧個六神不安,然後再知道你已為我所有。」 沈霞琳歎道:「你當真是越長越壞了!」 陶玉右手一抬,又錯開了柳遠左臂關節。 神刀柳遠極力忍耐,但仍然忍不住這錯骨椎心的痛苦,失聲而呼。 陶玉格格一笑,道:「我還道你是鐵打銅澆的人,當真能忍得下這傷筋錯骨之苦!」雙手齊出,又錯開了柳遠雙肩關節。 柳遠只痛得汗如雨下,大叫一聲,暈倒地上。 陶玉又錯開柳遠雙膝關節,回頭對沈霞琳,道:「他幾處重要關節都被錯開,一身武功,作用全失,但兩三天內也死不了。……」 沈霞琳道:「他人已痛的暈了過去,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陶玉道:「一頓飯工夫之內,他自會清醒過來,我要他躺在這裡,慢慢死去。」 沈霞琳道:「那要數日夜之久,你不怕別人救了他麼?」 陶玉笑道:「除非有人能接上他被錯開的筋骨,否則只要一動他,必將劇疼刺心……」突然伏下身去,自動接上了柳遠的右肩、右肘關節。 沈霞琳只瞧的茫然不解,道:「你這是幹什麼?」 陶玉笑道:「我與他留下一條有用的右手,如果是有人救他,觸動他的筋骨,他在刺骨椎心的劇疼之下,必將失去了理性,揮動右臂,擊傷那救他之人,如是救他的人不會武功,定將被他一掌擊斃。」 沈霞琳歎道:「禍連無辜,你當真是毒如蛇蠍。」 陶玉道:「那只怪救他的人多管閒事;如何能夠怪得我呢?」右手一伸,點了柳遠啞穴。 沈霞琳道:「這又是什麼惡主意?」 陶玉道:「簡單的很,我要他口不能言,無法告訴那救他的人,不要動到他的傷處,才能造成誤會,傷害那救他的人。」 沈霞琳道:「世上惡人都可恕,只有陶玉不可恕!」 陶玉冷冷說道:「我陶玉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那是死後的事,但沈姑娘不要忘記,你此刻已為我陶玉生擒,我可使你死,也可使你生,也可讓你受盡羞辱,歷盡痛苦……」 沈霞琳接道:「我不怕死。」 陶玉臉色一變,右手一揮,砰砰兩聲,左右開弓,打了沈霞琳兩個耳括子,他陰沉的一笑,冷然接道:「在下已沒有五年前那份憐香惜玉之心,沈姑娘如若頂撞在下,那是自討苦吃。」 這兩記耳光,落手奇重,只打的沈霞琳雙頰紅腫甚高,口中鮮血淚淚而下。 沈霞琳一咬牙齒,強忍著傷疼,不再言語,心中卻念頭電轉,忖思著如何設法把此訊通知楊夢寰。 陶玉回顧了躺在地上的神刀柳遠一眼,臉上閃掠過一抹獰笑,探手一把抱起沈霞琳,疾奔而去。 那兩個衣著、形貌都和陶玉一般的少年,正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朱雀、玄武,緊隨在陶玉身後,急奔而去。 荒涼的郊野中,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金色的陽光照射在青草地上,顯得是那樣柔和、安祥。 柳遠揮動一下僅可伸動的右臂,抓起了一顆石子,瞪著一雙無法轉動的眼睛,望著官道。 他雖兩腿左臂關節盡為錯開,但他的心智並未受損,他極力忍受著痛苦,希望能藉著一條尚可活動的右臂之力,把消息傳入「水月山莊」。 他心中冷笑著,忖道:陶玉啊!陶玉啊!你千般算計,萬般算計,該想到我右手可以寫字,一樣能把消息傳到「水月山莊」中去……。 一股倔強的意念支持著他,使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神智。 太陽光照花了他的眼睛,但他仍一瞬不瞬的望著官道。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轆轆的輪聲,劃破了荒野的沉寂,也驚動了神刀柳遠。 他伸動一下右臂,抓起了自己的頭髮,猛力向上一提,這一動,震動了他的傷處,只疼得出了一身大汗。 但終於他瞧到了一輛馬車,由正西方向馳來。 他聽著輪聲漸漸的接近,算準了距離,突然一振右腕,拋出手中的石塊。 但聞蓬然一聲,石塊正擊在車輪上。 他的心計沒有的,果然驚動了馬車中人。 但聞腳步之聲,行近身側,一個土布衣褲的車伕打扮的大漢,緩緩步行了過來。 柳遠舉起右手在頭上揮繞了一周,示意他蹲下身來。 那大漢如何能解得柳遠之意,停下腳步,歎道:「你可是遇上了強盜,唉!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不用謝我了,我抱你上車。」伸手抓柳遠的左臂。 心狠手辣 他誤解了柳遠那繞動右手之意,是在拜謝他相救之情。 因為柳遠除一條右臂之外,左臂和兩腿上的關節,都被陶玉錯開,難以掙動,眼看那車伕伸手抓向左臂,就是無法閃避。 只覺一陣筋斷骨折,裂心碎膽的劇疼,左臂硬被那大漢抓了起來。 事情果如陶玉所料,在這等裂心碎膽的痛苦之下,那還能多作思慮,右臂一揮,砰然一聲,擊在那大漢胯間。 那大漢被柳遠打了個仰面朝天,半晌才掙扎爬起,指著柳遠大聲喝道:「不知好歹的東西,不分敵友,出手就打,我瞧你躺在這裡等著狗來吃吧。」轉身大步而去。 他似已被柳遠打的不輕,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多停留了,轉身急步而去,片刻間輪聲轆轆,趕車而去。 足足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柳遠那震動的筋骨痛疼,才逐漸平復下來,抬頭看那車伕時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他長長吁一口氣,右手又抓起一顆石子,等待著第二個機這時,他被移動的方位,已無法看到官道,只能憑藉雙耳去聽。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才聽到一陣蹄聲傳來。 這時柳遠有了準備,早已用右手在地上寫了兩行字。 只聽蹄聲得得,由遠而近,柳遠憑聽覺算準了位置,猛投出了手中石塊。 果然,應手響起了一陣馬嘶,想是投出石塊,擊中那匹健馬。 他無法抬起頭看,只好舉起右手來,不停的搖晃,希望藉此能引起來人的注意。 但聞砰的一聲,一條馬鞭,正抽在柳遠的右腕上,雖然有些痛疼,但他足可忍耐,藉勢抓住鞭梢,用力一帶,手指指向預先寫好的字跡上。 果然那人驟不及防的被他一帶,身子直衝過來,正待發作,突然瞧到了地上字跡。 只見第一行寫道:「我被人點了啞穴。」 這時,柳遠因來人的方位移動,已可看清楚來人是一位十八九歲,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 那藍衫少年回頭望了柳遠一眼道:「你可是不會說話……」大概他亦自覺到此言多餘,也不待柳遠回答,目光又移向下面一行字跡上,只見上面寫道:「請到『水月山莊』,就說楊夫人已為陶玉所擄去。」 只聽蹄聲得得,又一匹快馬奔馳而來。 那藍衣少年回顧來人一眼,道:「我帶你同去那『水月山莊』如何?」伸手去抱柳遠。 神刀柳遠嚇得連連揮著右手。 那藍衣少年愕然不解,凝目想了一陣,道:「你還是用手寫出來吧!」 柳遠無可奈何的伸出右手在地上寫道:我被人錯開了全身關節,全身不能碰得。 那藍衣人呆了一呆,道:「我雖然學過推宮過穴的手法,但卻從未學過替人接續關節,此事兄弟無能為力……」 突聽一個尖冷的聲音道:「這是西域三音神尼的『拂穴錯骨』手法,不足為奇。」 藍衣人轉頭看去,不知何時,身後己站著一位手持佛塵的道姑。 道姑生得十分美麗,只是眉字間有一股怨憤之氣,似是對世間所有的人物,都充滿著恨意。 藍衣人聽她口氣托大,本想出言譏諷她幾句,但一見她那泛現怨憤的臉色,竟是不敢多言。 只見那道姑放下手中拂塵,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雙手疾快的替柳遠接上被錯開的關節,說道:「這手法雖然歹毒但如在三十六個時辰之內施救,人就不會受到一點傷害,哼哼!他可是認為那『三音神尼』的『拂穴錯骨法』就無人能解得了麼?」 那藍衣少年暗中瞧了那道姑兩眼,只覺除了她臉上一股怨憤之氣外,秀眉櫻唇,美麗不可方物,不禁心頭一蕩,暗道:這出家人好生美艷,當下一伸大拇指道:「喝!仙姑武功了得,在下好生佩服。」 那道姑緩緩轉過臉去,雙目充滿怨毒之色,瞧了那藍衣少年一眼,冷冷說道:「你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藍衣少年吃了一驚,回身急奔而去,縱上馬背,放轡疾馳。 柳遠深深一揖,道:「多謝仙姑救命之恩。」 那道姑冷冷說道:「不用謝了……」微微一頓,接道「那錯開你關節的人,可是當真名叫陶玉麼?」 柳遠道:「自然是真陶玉了。」 那道姑道:「他穿了什麼衣著,仔細的說給我聽。」 柳遠道:「黃色及膝大褂,手套金環,背插金環劍。」 那道姑雙目中厲芒一閃,道:「果然是他,想不到他竟然未死……」突然厲聲接道:「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柳遠略一沉思,指指正北道:「似乎向正北方去了。」 那道姑怒道:「什麼似乎不似乎的,你難道沒有看清楚麼?」 柳遠道:「不錯,在下確實未瞧清楚……」忽然想起昨夜那黃衣少年和伏牛三惡,訂下岳陽樓的約會,急急接道:「不過仙姑如要找那陶玉,還有一個辦法。」 那道姑道:「什麼辦法?」 柳遠道:「那陶玉邀約了伏牛三惡,在岳陽樓上見面,仙姑請到那岳陽樓去,或者可見著陶玉。」 那道姑冷冷望了柳遠一眼,道:「他們約好幾時見面?」 柳遠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他們約定的日期十分含糊,約了日期,但卻未講明時刻。」 道姑道:「怎樣一個約法?」 柳遠道:「前夜相約在三日之後,應該是後天才對。」 那道姑道:「後天就後天吧,我能等他很多年,難道還不能多等兩天。」 她自言自語,聽的柳遠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追問,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和陶玉似乎有著很深的仇恨。 只聽那道姑冷冷問道:「你現在要到那裡去?」 柳遠道:「我要到水月山莊,去見那楊大俠,告訴他妻子被人擄去……」 那道姑道:「我瞧你不用去了。」 柳遠詫聲問道:「為什麼?」 那道姑道:「找到我也是一樣,別人都怕陶玉,但我卻不怕他。」 柳遠心中納悶,暗道:那楊夫人也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豈可過河拆橋,不予置理,當下說道:「不行,我已答允那楊夫人,如何可以失信。」 那道姑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敢勉強去,我就再錯開你身上關節。」 柳遠聽得吃了一驚,暗道:這話倒也不儘是恐嚇之言,她能接上錯開的關節,再錯開自非難事……忖思之間,突聽那道姑冷冷說道:「從現在起,你就跟著我吧!」 柳遠道:「仙姑的救命之恩,在下是感激不盡,要我赴湯蹈火,那是萬死不辭,但在下去通知楊大俠一聲,似亦無害……」 那道姑冷冷接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不用再談這件事了。」轉身直向岳陽行去;行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道:「走吧!」 柳遠略一沉吟,只好隨那道姑身後行人城中,問道:「咱們還要到那裡去?」 那道姑道:「找一個客棧住下,我利用這兩夭的空閒,傳你一點武功,到時候,也許有用你的地方哩!」 柳遠暗暗歎息一聲,忖道:看來是無法把訊息傳入「水月山莊」了。 只聽那道姑問道:「你認識楊夢寰麼?」 柳遠搖搖頭,道:「不認識,但那楊大俠鼎鼎大名,天下知聞,不認識他的人雖多,但不知他名的人那確是少之又少了。」 那道姑又道:「他的聲名如何?」 柳遠一伸大拇指道:「江湖之上,提起揚大俠楊夢寰三個字,誰不肅然起敬。」 那道姑充滿著忿恨的臉上,突然綻現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語道:「楊師弟能有今日,也算光了我們崑崙派的門戶了一一」柳遠聽得心中一動,不覺接口說道:「聽說那楊大俠,原本出身崑崙門下,姑娘想必也是崑崙門中弟子了。」 那道姑回過臉冷冷說道:「我不是。」 柳遠心頭納悶,暗暗忖道,這人有些瘋癲,明明聽她自稱崑崙門下,卻又不肯承認……。 流目四顧,只見街上行人側目,大都望向兩人,柳遠霍然警覺,暗道:我這一身裝束,帶著一個美麗的出家道姑同行,自然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心了。 轉眼看去,只見那道姑大步而行,似是毫無所覺,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女子只怕是真的有毛病,和她同行在一起,倒是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那道姑當先帶路,行入了一家客棧之中。 柳遠隨她身後直入一座客房。 店夥計看了那道姑冷若冰霜的臉色,竟是不敢間話,直待兩人進了客房,才躬身說道:「兩位可是要住店麼?」 那道姑冷冷答道:「不住店來此作甚?多此一問。」 店夥計楞了一愣,悄然退出,隨手帶上了房門。 只聽那道姑尖聲喝道:「站住。」 聲音不大,卻充滿著煞氣,嚇得那店伙奔了回來,道:「女菩薩還有什麼吩咐麼?」 那道姑冷漠的說道:「誰要你帶上門了。」 店夥計連連說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抱頭鼠竄而去。 柳遠望著她滿臉憤怒之容,亦不禁心頭凜然,只覺她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手殺人。 只見她放下手中的拂塵說道:「過來,我傳你幾招武功。」這幾句話卻說的口氣大見緩和。 柳遠依言走了過去,那道姑果然一式一招地解說起來,這柳遠,武功本有根基,一聽之下,立時覺出,都是極具精奇的手法,立即全神集中學習。 那道姑傳過口訣之後,端然而坐,指點著柳遠練習,半日時光,就這般匆匆過去。 太陽沉下西山,夜幕低垂,室中一片漆黑,柳遠仍然沉醉在那幾招深奧的手法中,不住的揮拳出手,苦苦習練,渾然不覺間,黑夜已至。 直待他把三招手法練熟,天色已經是初更時光,這才警覺室中還未點燈,招呼了店伙,送上燈火,再看那道姑,還盤膝閉目而坐,運氣調息,一層茫茫如煙的白氣,不停的由她頂門面蒸蒸上騰,不禁吃了一驚,暗道:此人好精湛的內功。 那道姑似是練功正值緊要關頭,根本未曾留心到室中景物,柳遠點上燈火,她仍是毫無所覺。 柳遠想到未能通知那楊夢寰,內心極為不安,探手摸到懷中的黃金,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雖不能親自趕往那「水月山莊」,為何不可派人前往一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事想來不難。 心念轉動,悄然離室,喚過店家,借了筆墨,修好書信,一封,問道:「夥計,店中可有閒人麼?」 店夥計道:「東廓之下,住了一位客人,吃飯沒飯錢,終日無事,清閒的很。」 柳遠道:「好!快去喚他過來。」 店夥計應了一聲,片刻間帶來一個髯眉皆白,衣著襤樓的老人。 柳遠瞧了那人一眼,搖搖頭,道:「不行,此人年紀太大。」 那老人望了柳遠一眼,道:「老朽是者當益壯。」 柳遠仔細打量他一眼,果然發覺他臉色紅潤,雖然是髯眉皆白,毫無龍鍾老態,問道:「你可走得動麼?」 白眉老人道:「日行百里,算不得什麼稀奇。」 柳遠道:「你可知道那水月山莊麼?」 白眉老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大大有名之處,天下誰人不知!」 柳遠道:「好!我有書信一封,快送往『水月山莊』。」探手入懷摸出黃金一錠,交給那店夥計,接道:「這塊金錠,暫存你處,待這老先生送信歸來,你扣除宿飯之後,餘下的銀錢都找還放他。」 老人接過書信,雙目中神光閃了一閃,大笑而去。 柳遠聽得那大笑之聲,心中突然覺出有異,回頭望時,那老人已閃出了店門,消失於黑暗之中,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身法,難道我柳遠遇上了什麼深藏不露的高人麼?」 心念一轉,緩步而回,低聲對那店伙道:「那人住在這裡好久時間了?」 店夥計道:「不足十日。」 柳遠道:「他可曾付過飯錢。」 店夥計道:「他如能付宿飯之資,咱們做生意的,也不敢把他攆到廓沿上住了。」 柳遠心中大感奇怪,看那老人氣宇不凡,何以竟付不出宿飯之資,口中問道:「他可曾說些什麼?」 店夥計一抱拳,道:「大爺請恕小人之罪,小人才敢直言。」 柳遠心中愈奇怪,急道:「你說吧!」 店夥計道:「那老人說十日之內,自會有孝子賢孫來此替他老人家付帳、要我們店裡放心,他決不會賴我們一宿之資。」 柳遠一日夜間,連經了兩次生死大劫,脾氣好了甚多,心中暗道:好啊!你們明明知道,故意害我罷了。口中卻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那道姑只顧自己打坐調息,理也不理,柳遠的進進出出,她亦似渾如不覺。 。次晨天色微明,柳遠已然醒來,想到昨日學到的三招手法,也該溫習一下,當下輕啟房門,準備轉到後院中去,那知室門一開,竟赫然有一人站在門外。 那人身著黃色及膝短褂,高捲著一雙袖管,雙袖之上,各套著一雙金環,背上斜插著一支金環劍,唇紅齒白,俊俏動人。 這裝束,留給柳遠深刻無比的印象,不禁瞧的一呆。 黃衣人舉手輕輕一揮,低聲說道:「我不願驚動別人,所以進門都未叫,咱們到房裡談談吧!」 柳遠心中雖想拒絕,但他心中過深的畏懼,竟然講不出話,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那黃衣少年隨手關上了兩扇房門,微微一笑,道:「咱們合夥作一筆買賣如何?」 柳遠經過這。一陣子工夫之後,心神才逐漸平復下來,暗中提聚真氣,雙掌上凝聚功力,說道:「什麼買賣,、這句話說的聲音甚高,有意要驚動別人。」 那黃衣少年突然一伸右手,疾向他肘間點來,口中細聲細氣的接道:「講話不可以小心些麼?」 柳遠左掌一圈,右手疾快由黃影中穿了出來,擊向那黃衣少年右腕。 黃衣少年似是不存心和他動手,隨隨便便的點出一指,立時收回了掌勢,接道:「這樁買賣,對你大是有利,只要你答應下來,終身受用不盡。」 柳遠忽然覺到,眼下這黃衣少年和那日錯開自己關節的少年聲音有些不對,不禁心中一動,問道:「你不是陶玉?」 黃衣少年道:「你看我是不是?」 柳遠道:「不是……」突覺腕脈一緊,右腕已被那黃衣少年拿住。 柳遠冷冷說道:「你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像,但心地的毒辣。 陰險卻是和他一樣。」 黃衣少年揚指點了他一處穴道,冷冷說道:「什麼人救了你,接續上你的斷骨,快說。」 柳遠還未來得及答話,室門砰然大開,一個身著道裝,手執拂塵的道姑當門而立,冷冰冰他說道:「是我,陶玉,想不到吧?」 黃衣少年抬頭瞧了那道姑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道姑臉色一變說道:「先放開他,咱們再慢慢算帳。」 那黃衣少年目光一轉,瞧到了那道姑目光隱含怨毒之情,直似擇人而噬,和她那柳眉櫻口的嬌美之貌,大相逕庭,不禁一皺眉頭,緩緩放下神刀柳遠,暗中提聚真氣戒備,冷冷問道:「你認得家……」突然想到了陶玉警告的話,如果武林中有人把他認作陶玉,不可以出言解釋。 那道姑拂塵一揮,唰的劈了過來,隨著那根根豎立的馬尾,帶起一股勁風。 黃衣少年吃了一驚,暗道:瞧不出這美貌年輕的道姑內功,如此精深!心中忖思,人卻橫裡避開三尺。 那道姑拂塵攻出,目光卻凝注在他雙腿之上,看他身形移動之勢,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我已經忍耐等待了許多年,今日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心中之恨。」 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對我積怨很深……」 道姑道:「傾盡長江之水,難洗心中之恨。」 黃衣少年笑道:「好!今日定有你報仇雪恨的機會就是,但在未動手之前,我要請教一事。」 那道姑道「什麼遺言。」 黃衣少年道:「請教法號。」 那道姑臉上泛現出重重殺機,一字一句的說道:「好,任你裝模作佯,也難減我報仇之心……。」 黃衣少年怒道:「那個裝模作佯?」 那道姑呆了一呆,道:「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黃衣少年道:「自然當真了,難道和你說笑不成?」 那道姑厲聲喝道:「童淑貞,你該記起了吧!」 黃衣少年道:「童淑貞,童淑貞……好一個陌生的名字……」翻腕抽出了背上的金環劍,接道:「你可以出手了。」 這一次倒是該她發起呆來,仔細的瞧了那黃衣少年一陣道:「你當真不是陶玉麼?」 神刀柳遠突然接口說道:「他不是。」 童涉貞回顧了柳遠道:「你怎麼知道?」 柳遠道:「昨天在下被那陶玉錯開關節,棄置荒郊時,曾經見過那真的陶玉,和他同行的有兩個黃衣少年,衣著相貌,都和陶玉一般模樣。」 童淑貞道:「既是一樣模樣,你如何辨得清楚。」 柳遠道:「在下從他說話聲音中辨別出來。」 那黃衣少年哈哈一笑,揚起手中金環劍,指著童淑貞道:「找我也是一樣,能夠勝得我手中兵刃,再去找他不遲。」 童淑貞冷然說道:「你是誰?為什麼要和他穿著一樣的衣服,用著一樣的兵刃?」 黃衣少年道:「我是他身外化身……」 童淑貞冷笑一聲,接道:「擒你之後,再行逼供,不怕你不說實話。」手中拂塵一揮,掃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正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朱雀,專習劍道,眼看童淑貞拂塵掃來,金環劍隨著發動,幻起了朵朵劍花,擋開一擊,飛起一腳,踢開後窗,穿窗而出。 童淑貞冷冷說道:「還想走麼?」一提氣,如影隨形般,疾追出窗。 這兩人的身法迅快至極,柳遠探首窗外時,已不見了兩人蹤影,不禁搖頭一歎,道:「江湖之上只怕將從此多事了……」語聲未落,突然右腕一麻,穴道竟被人緊緊扣住。 回頭看時,只見一個黃衫佩劍的俊美少年,臉上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不知何時進入室中。 柳遠自知非其敵手,縱然有心拚搏,也是絕難幸勝,何況右腕穴道,已被人扣住,想到那錯骨分筋之苦,不禁心中一寒,暗中把功力聚貫左掌,陡然反乎一擊,猛向天靈穴上拍去。 只見那黃衣少年右手一抬,疾快絕淪的一指點在了柳遠的左時「曲池穴」上,一條左臂,軟軟垂了下來。 黃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想死麼?沒有那麼容易。」 柳遠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陶玉不知有好多化身,個個武功高強,心狠手辣,與其活著受罪,倒不如死了的好,只是楊夫人被擄之訊,不知是否已傳到「水月山莊」……。 那黃衣少年看柳遠沉吟不語,若有所思,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不用再打尋死、逃走的主意,眼下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受盡人間最痛苦的折磨,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一條是聽受在下之命任在下……」 只聞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接道:「只怕是還有第三條路,快放開他。」 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青衣青裙,頭挽宮譬的美麗少婦當門而立,一條左袖,在晨風中微微幌動。 黃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是誰?」 那青衣少婦動作奇快無比,就在黃衣少年一句話間,人已欺近身側,說道:「師兄死裡逃生,還活在人間,足見皇天相待之厚,怎的還不洗面革心,仍這般黑心辣手。」 這黃衣少年乃是陶玉四靈化身中的蒼龍。 只見他凝目打量了青衣少婦兩眼,道:「你是誰?報上名來。」 青衣少婦一對大眼睛動了兩下,道:「師兄連我也不認了麼?」 蒼龍道:「咱們從未見過。」 青衣少婦臉色一變,道:「師兄當真翻臉不認人了,好,你既無師兄之義,我也不用講師妹之情了,我那霞琳妹妹現在何處?快說出來。」 蒼龍雖然不知詳情,但沈霞琳被擄一事,卻已聽陶玉說過,當下哈哈一笑,道:「你可是由『水月山莊』中來的?」 青衣少婦怒道:「陶玉,你裝模作樣是何用心?」蒼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你可是說那楊夫人麼?」 青衣少婦忽然動了疑心,一雙眼神盯注在蒼龍臉上,道:「咱們從小在一起長大,別人不知你的為人,我卻是清楚得,任你詭計多端,也別想瞞得過我。」一面留心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 蒼龍笑道:「你盯住我瞧什麼?」 青衣少婦道:「你當真不是陶玉。」 蒼龍答非所問的道:「那位沈姑娘就要變成陶夫人了。」 青衣少婦人已經漸趨冷靜,淡淡一笑,道:「你想得很好,只怕心機白費了。」右手一伸,緩緩向蒼龍右腕抓去。 她出手動作的緩慢,直似舉不起一條右臂。 蒼龍微微一皺眉,呼的劈出一掌。 掌勢出手,那青衣少婦抓來的右手,也突然由慢變快,一閃而至,擊向肘間關節。 蒼龍吃了一驚,霍然向後退去。 他忘了一雙手還牽著神刀柳遠,後退之勢,受此牽制,動作一緩。 就這一緩之間,青衣少婦指尖已然掃中了蒼龍的肘間。 在這危亡一發,生死須臾的瞬間,蒼龍那裡還顧得到別人,左手一鬆,放開柳遠,疾快的向後退出三尺。 饒是他應變迅快,時間仍被指尖掃中,一條左臂,再難運用。 柳遠自知非敵,身軀移向一側。 青衣少婦冷冷說道:「你果已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 蒼龍怔了一怔,暗道:我這身武功,都是師父所傳,那裡是從『歸元秘笈』學來。 只聽那青衣少婦又道:「你可記得我爺爺那『乾元指力』嗎?」 蒼龍莫名所以的答道:「不記得了。」 青衣少婦道:「你果然不是陶玉,快些說你是誰?」 蒼龍道:「你得先報上名來。」 青衣少婦一字一句的說道:「李瑤紅,聽人說過麼?」 蒼龍搖搖頭,道:「沒有。」突然躍起拍出一掌。 李瑤紅右臂一揚,接下了這一掌,竟然被震的右臂一麻,心中吃了一驚,當下一提真氣,呼呼搶攻三掌。 她只有一條右臂,是以曾下過數年苦功,克服女人先天上的弱點,以增長掌力雄渾,劈出的掌力,一招強過一招。 那知對方竟然把三掌全都接了下來。 原來這蒼龍主掌,李瑤紅以掌力和他拚搏,正是他的專長。 室中勁風激盪,桌翻椅倒。 蒼龍接過李瑤紅三掌之後,突然高聲喝道:「住手。」 李瑤紅依言停下手來,說道:「有什麼話說?」 蒼龍道:「這室中地方狹小,施展不開,咱們找一處空曠地方,能夠施展開手腳之處,好好的比試一陣如何?」 李瑤紅道:「我志在尋找我那霞琳妹妹的下落,並無意和你比拚掌力。」 蒼龍哈哈一笑,道:「這比與不比,豈是你能決定的麼?」談笑中,陡然一躍,穿窗而出。 就在他躍起穿窗而出的同時,回臂劈出一掌。 一股強大的潛勁,直湧過來。 李瑤紅身子一側,右手斜裡拂出,引過撞擊過來的力道,一挫柳腰,疾快的迫了出去。 只見一條人影閃了一閃,已然消失不見。 柳遠目睹數日來所見高人的武功,才知自己一身所學,實不過武功中的皮毛功夫而已,求進之心,油然而生。 正在感慨之間,突然一聲輕咳傳了過來。 柳遠已然成了驚弓之鳥,這一聲輕咳,嚇的全身一顫。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長髯飄飄的者者,當門而立,一身儒衫,滿面慈和。 只見那老者一拱手,道:「驚擾兄台,老朽這裡先行謝罪。」 兒日來連番的折磨,已使他以往的豪強之氣大減,抱拳還了一禮,道:「不敢,不敢,老前輩有何見教?」 那者者目中神光閃爍,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內家高手,只見他淡淡一笑,道:「請問兄台貴姓啊?」 柳遠道:「在下柳遠,世居長沙府。」 長髯老者道:「柳兄可認識那楊夢寰麼?」 柳遠道:「在下是久聞其名,心儀已久,只是緣慳一面,無由晉見。」 長髯老者道:「那你認得楊夫人了?」 柳遠道:「昨日見過一位楊夫人……」 長髯老者接道:「剛才那青衣少婦,不就是楊夫人麼?」 柳遠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剛才她在和什麼人動手打架?」 柳遠沉吟了一陣,道:「陶玉的化身。」 那老者臉色一變,道:「陶玉還活在世上麼?」 柳遠道:「仍活在世上,昨日在下還被他錯開了身上關節。」 那老者長長吁一口氣,道:「如是他當真仍活在世上,想必已盡得那『歸元秘笈』上的武功。」 忽見柳遠臉色一變,道:「陶玉來了。」 那老者霍然回身,果見一個身著黃衣及膝大褂,粉面朱唇,高捲袖管,腕套金環的少年,停身在四五尺,正是五年前被那朱若蘭打落懸崖的陶玉,不禁呆了一呆,才拱手說道「賢侄果然仍活人世,還識得老夫麼?」 這黃衣少年乃陶玉四靈弟子之中的白虎,雙目轉動,打量了那老者一眼,道:「你是誰,口氣托大的很。」 那老者眉頭一皺,道:「賢侄當真連老夫也認不出了麼?」 白虎道:「什麼老夫老夫的,你難道沒名沒姓麼?」 那老者臉色一變,似欲發作,但他終放又忍了下去,道:「老夫蕭天儀,賢侄總該想起了吧?」 白虎搖搖頭,道:「咱們素不相識,你這般倚老賣老,稱我賢侄,是何道理?」 蕭天儀臉色一變道:「你縱然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也不能對老夫這般無禮,無怪李兄談起你時,長吁短歎,自責甚深,說你心地歹毒,如若不死,必將為江湖上一大禍患。 白虎怒道:「你自拉自唱,說的什麼,快些給我閃開……」目光一轉,投注到柳遠身上,接道:「你可是叫柳遠麼?」 柳遠道:「不錯,在下正是。」心中卻是暗暗震驚道:這陶玉不知有多少化身,似是每一個都身懷上乘武功……。 只聽蕭天儀冷冷說道:「賢侄既然不識得老夫,老夫也下好勉強……」 白虎怒聲喝道:「你囉囉嗦嗦說些什麼?閃開……」右手一揮,橫裡掃來。 蕭天儀氣的冷哼一聲道:「好大的膽子。」右手五指箕張,扣向手腕。 白虎怒喝一聲,突然收回右手,道:「老匹夫可是想要討死。」雙拳連環擊出,眨眼間,連攻出六拳。 拳勢如巨斧開山一般,帶著呼嘯勁風。 蕭天儀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妄,連老夫也不認了,原來是自恃武功高強。」雙手齊出,連封帶避的才把六拳讓開。 他雖是擋開了對方六拳,心中卻是震驚不已,對方如是拳再強兩分,自己就無能招架了。 要知陶玉四靈弟子中,白虎主拳,破山十拳,乃拳勢中剛猛無濤的絕學,蕭天儀接下了六拳之後,立時展開反擊,掌指齊出,夾雜著擒拿手法,專以點襲白虎雙臂上的要穴、腕脈。 那白虎對敵經驗不足,被蕭天儀快速攻勢,迫得無法還乎,雖然身具了世間最威猛的拳勢,卻是無法難以施展。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尖喝道:「住手。」 白虎應聲而退,躍退四尺。 蕭天儀抬頭看去,只見又一個黃衣少年,站在六尺以外,面上帶著微笑,赫然又是一個陶玉。 只見那人一抱拳,道:「老前輩別來無恙,還識得陶玉麼?」 蕭天儀望望白虎,又望望那自稱陶玉的黃衣少年,只覺兩人形貌,無一處不同,竟然無法分辯,呆了一呆,道:「你是陶玉麼?」 陶玉道:「正是在下。」 蕭大儀望著白虎,道:「這一位又是誰呢?」 陶玉道:「是晚輩四靈化身之一。」 蕭天儀口中啊的一聲,心中仍是有著懷疑。 陶玉道:「晚輩正想尋找老前輩,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 蕭天儀道:「找我有什麼事?你那恩師……」 陶玉打斷了蕭天儀未完之言,接道:「晚輩想重振天龍幫,有勞老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蕭天儀道:「你師父是何等英雄人物,都不作死灰復燃之想,難道你還自信強過師父不成?」 陶玉笑道:「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我師父十年前,雖然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今日武林,卻是我陶玉的天下了。」 蕭天儀臉泛不樂之色,道:「你是自信強過你那師父了?」 陶玉道:「老前輩適才和四靈化身對敵,覺著他武功如何?」 蕭天儀道:「不在老夫之下,」陶玉道:「這就是了,當今武林之中,又有幾人強過老前輩了?」 蕭天儀道:「你可知道這幾年來,最受武林尊仰的人是准麼?」 陶玉道:「晚輩數年未在江湖上走動,對武林形勢,隔閡不明。」 蕭天儀道:「兩年前,少林派首作東道,邀請九大門派,和各方豪雄,聚會少室峰頂,縱論武事,楊夢寰一篇宏論。使與會數百英雄,驚服不已……」 陶玉接道:「那我就先制服楊夢寰,以鎮天下英雄。」 蕭天儀道:「楊夢寰天縱奇才,已隱隱成為武林中的領袖,你這般輕言相侮……」 陶玉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 蕭天儀一皺眉頭,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楊夢寰能在短短數年中,成為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的偶像,倒可使我陶玉省去不少手腳了。」 蕭天儀道:「這話怎麼說?」 陶玉道:「當今武林之中,人人對那楊夢寰敬愛有加,視他有如天人,如是我陶玉能把楊夢寰控制手中,那豈不等於一舉間震驚天下英雄。」 蕭大儀道:「那楊夢寰一席活,能使與會少室峰頂的數百英雄,個個五體投地,驚服不已,武功是何等高強,你口口聲聲要把楊夢寰制服,談何容易?」 陶玉臉色一整,道:「老前輩可是不信麼?」 蕭大儀道:「老夫雖未應邀與那少室峰頂的英雄大會,但卻是親耳聽你那師父述明經過實情,楊夢寰那一篇宏論,確使人人佩服,開闊前所未有的武功途徑。」 陶玉冷冷接道:「老前輩請住口好麼?」 蕭大儀先是一怔,繼而怒聲喝道:「好!你既對老夫這般無禮,那是早已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陶玉道:「雖未放在眼中,但卻唸唸難忘。」 蕭天儀冷漠的說道:「那也不必了。」 陶玉道:「那『歸元秘笈』之中,有幾則煉丹秘方,我要借重老前輩的博學醫道為我煉製秘丹。」 蕭天儀道:「這個恕老夫不能應命。」 陶玉微微一笑,道:「為什麼?」 蕭天儀道:「老夫不願助你為惡,荼毒武林。」 陶玉道:「你可知道我要煉製的是什麼丹藥?」 蕭天儀道:「我雖不知你煉製的是什麼丹藥,但想來決不是什麼救人濟世之物。」 陶玉道:「你倒是明白的很……」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放眼天下,老前輩的醫術,很少有人能及得,你心中雖然不願,也只有勉為其難了。」 蕭天儀怒道:「老夫不允,你又豈奈我何?」大步向前行去。 陶玉肩頭微動,疾如飄風一般,攔在蕭天儀的身前,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既然被我碰上了還能放你走麼?」 蕭天儀怒聲喝道:「你敢對老夫這般無禮,還不給我閃開。」 陶玉格格一笑,道:「得罪了。」右手一揮,疾向蕭天儀點了過去。 他的手法怪異至極,蕭天儀眼看他一指點來,就是閃避不開,竟眼看著被點中了穴道。 陶玉隨手一指,又點了蕭天儀的啞穴,笑道:「老前輩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能怪我陶玉無禮,暫請忍耐一二,助晚輩霸業有成後,自是不會虧待老前輩。」 蕭天儀被點了兩處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中雖是激忿難忍,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只見陶玉舉手一招,說道:「白虎過來。」 白虎應聲而出,高聲說道:「師父有何吩咐?」 陶玉笑道:「把這位蕭老前輩帶回我們的居處,吩咐他們要好好的照顧,不得有絲毫失禮舉動。」 白虎應了一聲,背起蕭天儀飛奔而去。 陶玉緩緩把目光轉注到柳遠身上,冷笑一聲,道:「好長命啊!」 陶玉想到那錯骨分筋之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道:「一個人生死有命,不足為惜。」 陶玉道:「死雖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活罪,只怕是難受的很……」語音微微一頓,又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任你選擇,我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你武功雖不好,但資質不錯,得我指點一番,不難有所成就,如肯投我門下,不但可免去身受之苦,且將成就一身絕技,日後在武林之中,亦不失獨擋一面的雄主身份。」 柳遠輕輕咳了二聲,正待答話,陶玉卻突然欺身而上,右手快如閃電一般擊出去。 柳遠想待讓避,已是不及,又被點中穴道,一跤跌倒在地上。 陶玉順手提起柳遠,直奔入童淑貞的房中,把柳遠塞入床底,笑道:「你不妨冷靜的思考一下,然後再答覆我不遲。」大步出房而去。 柳遠被點了麻穴、啞穴,心中卻十分清醒,只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大概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室中響起了步履之聲,一人大步行入房中。 但來人是誰,柳遠卻無法瞧得。 凝神聽去,久久不聞聲息,似是那人入室之後,就靜靜的站著不動。 柳遠突覺腦際靈光一閃,暗暗忖道:更糟!來人不是陶五,亦將是他四靈弟子化身之一,靜止不動,分明是準備暗算那道姑,那道姑縱然武功高強,只怕也無法防備來人的暗算。 他眼看陶玉出手點那蕭天儀的穴道,武功確實高強得很,以他的身手,再隱在暗中突然施襲,是世間第一流的武功,只怕也是無法閃避……。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人直向室中走來。 但聞啊喲一聲尖叫,緊接著響起了陶玉的笑聲,道:「童姑娘,咱們數年不見,你倒是越發顯得美艷了。」 童淑貞愕然說道:「你是誰,快放開我。」 陶玉哈哈一笑,道:「怎麼?你竟連我也不認識了?」 童淑貞冷冷說道:「這世上有幾個陶玉?」 陶玉道:「一個,陶玉雖是只有一個,但卻有無數的化身。」 童淑貞道:「哼!就算你有一百個化身,我也要把它趕盡殺絕。」 陶玉道:「只我一人怕你就無法勝過,不用說狠活了。」 童淑貞道:「你放開我,咱們打上一場試試!」 陶玉笑道:「我聽說你得到天機真人遺留下的拳譜,不知可有此事?」 童淑貞道:「有又怎麼樣?」 陶玉笑道:「那是無怪你有些自負了,這幾年來,你必然苦下工夫,練習那拳譜上記載的武功。」 童淑貞道:「不錯,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記著心中的仇恨,苦練武功,亦是為報仇之用。」 陶玉看了童淑貞一眼,格格一笑,道:「你心中恨的那個?」 童淑貞厲聲說道:「你!陶玉,我恨不能生啖你的肉,生飲你的血,把你挫骨揚灰……」 陶玉冷笑道:「那麼嚴重麼?」 童淑貞道:「你如是還有一點男於氣概,就放開我,咱們各憑武功,分個生死出來,這般暗施謀算,也不覺得卑下可恥麼?」 陶玉臉色冷漠,毫無表情的道:「你縱然用盡世間最惡毒的名同來罵我,我陶玉也不在乎,不過你口口聲聲要和我比試武功,定當要你如願,你如勝得了我,固可啖我之肉,飲我之血,如果敗在我的手中,又該如何?」 童淑貞道:「那我就橫劍自絕,死在你的眼前,我苟且愉生,活在世上,只有一個未完的心願,那就是殺你報仇,如是殺你不了,活在世上,也是沒味的很。」 陶玉微笑道:「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之深?」 童淑貞切齒地道:「傾盡東海之水,也難洗我心頭之恨。」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道:「你想不想我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童淑貞道:「我忍辱活了數年,苦心習武,就在等待這一個機會。」 陶玉道:「這麼說來,我如此刻把你殺掉,你是心有不甘了?」 童淑貞道:「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陶玉道:「你如是想我給你個施展武功的機會,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童淑貞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第一是你不能死,第二是投我門下,為我效力,你為什麼不恨那沈霞琳、朱若蘭呢,如非她們佔去了楊夢寰。 我陶玉也不能得到你了……」 童淑貞怔了一怔,怒道:「你不用想破壞我那楊師弟,他為人光明正大,胸懷磊落,豈是你能及其萬一……」 陶玉接道:「情愛之事,和正大何關,你們崑崙門下,如苔沒有沈霞琳,楊夢寰和你童淑貞,豈不是一對壁人麼?如果你心中當真是充滿著怨毒、悲忿,應該去恨那沈霞琳奪去你心上情郎才是。」 童淑貞沉吟了一陣,抬起頭來,茫然說道:「我很喜歡楊師弟麼?……」 這心念深藏在童淑貞潛意識裡,縱是那童淑貞的本人,平日亦不覺得,此刻被陶玉反覆提出,使心中滿懷怨毒的童淑貞,登時有些茫然錯亂之感。 陶玉悄然移動右手,輕輕=指,彈在童淑貞「百會」穴上,說道:「楊夢寰到處留情,對我那瑤紅師妹,何嘗不是存下了始亂終棄之心,只因李滄瀾武功高強,天龍幫聲勢浩大,形勢迫的那楊夢寰非娶我師妹不可,如是你那授業恩師慧真子肯像那李滄瀾一般的為你作主,楊夢寰也不敢棄你不顧了。」 童淑貞「百會」穴被陶玉一指點傷,理性已然混亂,是非善惡之辨,已有些混亂不清,只覺心中念頭轉動,楊夢寰那滯灑英俊的形貌,不停在眼前閃轉晃動,茫然他說道:「我那楊師弟也很喜歡我麼?」 陶玉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喜歡你了,那楊夢寰曾經親口告訴過我……」 童淑貞這些年來,修習玄門正宗內功,定力大增,一陣迷亂之後神智忽然一清,怒聲喝道:「我不信你的鬼話。」 陶玉心中一凜,暗道:短短的數年中,她內功如此精進,我已點傷她百會穴,她竟然仍有清醒之時,右手連揮,又點了童淑貞「通天」、「承靈」二處穴道。 這幾處要穴,都是人腦神經的要樞,童淑貞內功再深,也是承受不注,頓覺腦際間一片混亂。 陶玉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那楊夢寰親口對我說過,如不是沈霞琳從中作梗,他定然要娶你為妻的。」 童淑貞腦際中隱隱作疼,意識一片混亂,茫然說道:「這話當真麼?」 陶玉道:「自然不騙你了。」 童淑貞道:「好!我去找那沈霞琳算帳去。,」陶玉默查情形,童淑貞神智已亂,只是她心中的怨恨,還不深入,當下接道:「那楊夢寰因我奪得了你,曾經苦追我數千里,必欲殺我而後炔,昔年我擄走那沈霞琳時,他也未曾有過如此的激動。」 說話之間,放開了童淑貞右腕脈脈穴。童淑貞血脈暢通,精神隨著一振,道:「我要去問問楊師弟,這些話是真是假?」 原來那「歸元秘笈」之上,記有一種手法,可傷人大腦神經,使人記憶混淆不清,忘記過去,如若在她神經初受震傷之時,加深她模糊印象中的仇恨,此人就牢牢記著新仇,淡忘舊情,為人所用,陶玉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竟然拿著重淑貞當作試驗,借她潛意識中對那楊夢寰的一點暗戀之情,把童淑貞心中的仇恨,嫁移到楊夢寰和沈霞琳身上。 忽見童淑貞雙手抱頭,竟然呻吟不止。 陶玉默察反應,果然都和那「歸元秘笈」中記載相同,不禁心中大喜,高興得縱聲大笑起來。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童淑貞突然站了起來,臉上一片茫然之色,望著陶玉,呆呆地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我笑你太過懦弱了,那楊夢寰本來十分喜歡你的,你卻把他甘心奉讓給那沈霞琳。」 童淑貞腦中的記憶,逐漸的淡失,陶玉在她腦際中播種新的仇恨,卻是愈來愈覺鮮明。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那楊夢寰本來對你十分喜愛,只因為了那沈霞琳,才對你始亂終棄,你如不殺了他們兩人,心中的氣憤,如何能夠平消?」 童淑貞腦中記憶,愈覺模糊,陶玉卻加重語氣,注入了新的仇恨。 她隱隱記得,自己確被人始亂終棄,當下喃喃自語的說道:「當真是楊師弟麼?」 陶玉道:「自然是楊夢寰了,如若不是那沈霞琳從中作梗、楊夢寰也不會對你這般寡情寡義了。」 童淑貞只覺腦中又疼又亂,哺哺自語道:「這要怎麼辦呢?」 陶玉道:「這還不簡單麼?殺了楊夢寰和沈霞琳就是了。」 童淑貞雙目中厲芒一閃,凝注在陶玉臉上,久久不發一言。 陶玉心中暗暗驚道:莫要她神智仍然清醒,記憶未失,我豈不是替那楊夢寰送了一個大好的幫手。 一時間心念不息,不知放她去呢,或是殺之以絕後患。 忽聽童淑貞大聲叫道:「不錯,殺了他們以雪我心中之恨。」縱身一躍,破門而去。 陶玉追了出去,童淑貞已躍上屋面,去如飄風,當下高聲喊道:「那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餘音未絕,童淑貞已走的蹤影不見。 柳遠聽的明白,但卻不知陶玉用的什麼手段,竟能在片刻之間,使那童淑貞心念大變,把蘊藏在心中的一腔怨恨,盡皆轉對到楊夢寰的身上。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腳被人一拖,從床下拉了出來。 柳遠感到這幾掌拍在身上,被點穴道悉數解開。 轉頭望去,只見陶玉面上帶著笑容,站在身側,心中一陣跳動,道:「閣下解我穴道,是何用心?」他雖明明知道其人定是陶玉,但見到陶玉之後仍不禁心頭一跳。 陶玉像貌本極俊秀,笑容亦很甜美,但看在柳遠眼中,卻有著一股森冷之氣。 只聽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怎麼樣?你想好了沒有?」 柳遠道:「想什麼?」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大概很想念那不死不活的滋味。」右手一伸,已抓注了柳遠的左臂。 柳遠想到那分筋惜骨的痛苦,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顆顆的汗珠兒,直向下滴。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心中很怕麼?」 柳遠道,「不錯,那分筋錯骨的痛苦,確不是一個人所能忍受,但如若讓我投你門下,助你為惡,我寧可再忍受一下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五冷冷說道:「你倒是很有骨氣,不過我陶玉為人,向來不讓入稱心如願。」 柳遠倒抽了一口冷氣,道:「怎麼?難道你還有比那分筋錯骨更苦的方法麼?」 陶玉道:「你可是很敬慕那楊夢寰麼?」 柳遠道:「在下雖和那楊大俠緣慳一面,但對那楊大俠的風範,卻是心慕已久……」 陶玉怒聲接道:「好,那我就讓楊夢寰親手殺死你,叫你死得稱心如願,」柳遠心頭一凜,道:「如以楊大俠武功而論,舉手投足之間,自是可把在下置於死地,但那楊大俠仁義可欽,縱然在下確有開罪他的地方,也不至出手傷人。」他口中雖然說的強硬,但心裡卻是相信陶玉身具此能。 陶玉緩緩放開柳遠的手臂,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那咱們不妨就試試,你轉過身去!」 柳遠雖不怕死,但他氣志早為陶玉所奪,竟然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 陶玉緩緩舉起右手,說道:「我要擊傷你的大腦神經,讓你忘去了過去的事,我要在你記憶失去之後,在你大腦中播種下仇恨,讓你去殺死那楊夢寰,縱然那楊夢寰腹有行舟之量,也不會束手待斃讓你殺死,為求自保,那只有殺死你了。」 柳遠呆了一呆,道:「當真有這等神奇的武功麼?」 陶玉道:「其實說穿了並無神奇之處,只是一般人不知如何找到那穴道而已,而且落手的輕重,要恰到好處,重則傷命,輕則無法破壞腦中神經,無法使人神智錯亂,失去記憶。」 柳遠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是真有此等事情,在下寧可忍受那分筋錯骨之苦。」 陶玉笑道:「我講過要那楊夢寰親手將你殺死,決錯不了。」 舉手一掌,擊在柳遠的「百會」穴上。 柳遠只覺一股熱力,隨著陶玉那擊在頭上的掌指,直透而入,全身似是陡然間被投入火窟一般,一陣奇熱,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怎麼樣?」 這時,柳遠的神志已經有些茫然無主,緩緩回頭說道:「我身上很熱。」 陶玉笑道:「那就不錯。」連點兩指,彈在柳遠頭上要穴,接道:「現在有何感覺?」 柳遠正待答話,突覺腦間一陣劇疼如裂,抱頭蹲了下去。 一陣劇疼過後,柳遠大腦已受到劇烈的破壞,腦際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忘記了過去。 陶玉舉手一招,道:「站起來。」 柳遠目光凝呆,隨著陶玉的手勢站了起來。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柳遠茫然的啊了一聲,口齒啟動,道:「我叫……我叫……」竟然連自己的姓名也說不出來。 要知道這柳遠內功修為和那童淑貞相差很遠,腦中受到的破壞,也較那童淑貞強烈甚多,是以,連自己的姓名也已忘去。 陶玉一皺眉頭,道:「你叫柳遠。」 柳遠先是一怔,繼而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我叫柳遠,我叫柳遠。」 陶玉道:「你可知道誰是你的仇人麼?」 柳遠茫然搖頭,道:「不知道。」 陶玉道:「楊夢寰,那楊夢寰殺了你的父母,霸佔了你的產業妻兒,此仇此恨豈可不報。」 此刻柳遠的腦中一片空白,陶玉一句一字都深入了他腦際之中,口中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死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產業妻兒,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找他報仇。」 陶玉想不到這傷腦之術,竟有如此功效,想到日後憑仗此技,可把武林攪成一片混亂之局,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柳遠仍然誦念著那幾句話,一遍又一遍,生恐忘了一般。 陶玉停下了大笑之聲,道:「你都記熟了麼?」 柳遠道:「記熟了。」 陶玉道:「好,不要忘。」悄然一掌又拍在柳遠後腦的「玉枕」穴上。 柳遠只覺眼前一花,金星亂閃,半晌之後雙國才可視物。 陶玉滿臉莊嚴的說道:「那楊夢寰現住『水月山莊』,你找他報仇去吧!」 柳遠口中誦吟般地道:「楊夢寰住在『水月山莊』,我要去找他報仇。」 陶玉望著柳遠大步而去的背影,運氣說道:「那楊夢寰險毒狡詐,不用聽他解說。」運功傳音,字字如箭,射入了柳遠的心房之中。 喪智迷魂 且說柳遠大步離開客棧,直奔山莊而去。 那「水月山莊」僻處在東茂嶺,林巒深處,三面青山環抱,村前有一溪清流。 柳遠迷茫的找上了水月山莊。 翠竹佳木環繞著一堵紅牆,兩扇籬門大開,籬內有一座高大的門樓,橫題著「水月山莊」囚個大字。柳遠一語不發的大步闖入了籬門。 扶疏花樹中人影一閃,一個青衣少年攔住了柳遠的去路,一抱拳,道:「請教兄台,高名上姓?」 柳遠雙目凝注那少年臉上,說道:「你是誰?」 那少年臉上泛現出不悅之色,但聲音仍很平和,說道:「小的楊興。」 柳遠腦際中深深記著找那楊夢寰,以報殺父奪妻之恨,當下說道:「楊夢寰可是注在這裡?」 楊興臉色一變,道:「你貴姓,找我家少爺,有何貴幹?」 柳遠大聲喝道:「我找他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快叫他出來見我。」 楊興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後來。 這些年來,凡是來「水月山莊」之人,個個對那楊夢寰尊敬異常,不是稱楊大俠,就是稱楊大相公,從來無人這般大膽的直呼楊夢寰。 那楊興一時弄不清柳遠的身份,看他如此狂妄,倒是不敢開罪於他,欠身說道:「我家少爺現在後院書房,大俠可否先行見示姓名,在下也好代為通報。」 柳遠道:「我叫柳遠。」 楊興道:「原來是柳大俠,請入客廳待茶,小的這就去通報少爺。」 柳遠凝目而立,滿面怒容,好似未曾聽得楊興之言,楊興等了片刻,不見反應,微一欠身,又道:「柳大俠請人客室待茶。」 柳遠啊了一聲,大步直向內廳衝去。 楊興快行兩步,搶在柳遠前面,道:「柳大俠請移駕左面客室。」 柳遠雖然失去了記憶,腦中卻深深記著殺父奪妻之恨,但他神智並非是完全惜亂,當下隨著楊興,轉入左面客室。 這是一座卿古雅的客室,明窗淨幾,壁上掛了兩幅字畫。 楊興欠身道:「柳大俠請坐,小的就去通報。」 這柳遠的冷傲和無禮,竟然把楊興給唬住了,也不知他是何身份,來自何處,也不敢開罪於他,急急奔向後院。 柳遠目睹楊興匆匆而去,突然站起身子,滿室走動起來,只覺心中蹩著一股莫名的怒火,順手抓起幾上一雙玉瓶,摔在地下,砰然一聲,一雙白如凝脂的玉瓶,摔的片片碎裂。 他似是發了狂性,飛起一腳,踢的桌倒椅翻。 突然間,傳過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柳大俠。」 柳遠抓起了一張木椅,正待投擲出手,忽聽呼叫之聲直鑽耳中,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一股無形的暗勁,敲在心上一般。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氣度從容,神態瀟灑的青衣人,卓立在客室門外。 他臉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怒意,也不見笑容。 柳遠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誰?」 青衣人道:「在下楊夢寰。」 柳遠喃喃自語,道:「楊夢寰,殺了我的父母,霸佔了我的妻兒……」臉上是一片茫然神色,似是在回憶著一件往事。 楊夢寰緩步走入室中,說道:「柳兄,咱們素不相識,此言從何說起。」 柳遠雙目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口中喃喃自語,語言含糊下清,楊夢寰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麼,但卻發覺此人有些瘋瘋癲癲,心頭泛起的怒意,頓然消失,正待查詢真象,突聽身後傳來一個冷漠清脆的聲音,道:「楊夢寰。」 楊夢寰吃了一驚,忖道:好俊的輕功,我竟然沒有聽出聲息,已被他欺近身後。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手執拂塵,面貌娟秀的道裝少女,站在五尺開外。 楊夢寰打量了那道姑一眼、喜道:「原來是童師姊,咱們五年不見,師姊可好,小弟不知師姊駕到,還望多多恕罪。」抱拳一揖。 童淑貞拂塵一擺,冷冷說道:「不用多禮,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她內功強過那柳遠甚多,雖受腦傷,但卻不易看得出來。 楊夢寰聽她的口氣,似是含怒而來,心中大感奇怪,抱拳說道:「師姊有何指教,小弟願洗耳恭聽。」 童淑貞道:「你可是很喜歡我?」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咱們誼屬同門,小弟對師姊素來敬重。」 童淑貞道:「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喜歡我了?」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只覺其言確難出口,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童淑貞接道:「如不是那沈霞琳從中破壞,」你是定然會娶我了!」 楊夢寰臉色微微一變,道:「師姊這番話小弟甚是不解,沈師妹天真純潔,胸無城府,她如何會破壞師姊呢?」 童淑貞腦神經雖然受了傷害,但因她內功精深,不似柳遠那般嚴重,看上去神志仍甚清醒,仰臉望天,呆呆出神。 只聽柳遠大喝一聲,雙手一揮,一張木椅,直向楊夢寰身後擊去。 楊夢寰身子疾轉,右掌疾快伸出,抓住了擊來的木椅。 但見人影一閃,柳遠縱聲撲了過去,口中狂呼大叫,道:「楊夢寰還我妻兒。」 楊夢寰身子一閃,左手一轉,抓住柳遠的脈門,道:「柳兄和在下素昧生平,定是受了別人的欺騙,如若柳兄能據實相告經過之情,兄弟或可略盡棉薄。」 柳遠脈門被楊夢寰扣住,全身的勁力用不出來,但心中的激動、憤怒卻是愈來愈重,雙目盡赤,直似要噴出火來。 楊夢寰緩緩放下手中木椅,接道:「兄弟亦曾聽過長沙府神刀柳遠之名,乃是慷慨俠士,不知柳兄是否就是長沙的神刀柳遠?」 但聞童淑貞高聲說道:「這人瘋瘋癲癲,殺了算啦。」拂塵一抖,疾向柳遠點了過去。 楊夢寰拉著柳遠,疾快的閃向一側,隨手抓起了放在身剛的本椅一封拂塵,只聽砰的一聲,木椅被童淑貞手中拂塵擊中碎裂了數塊。 童淑貞擊碎木椅並未停手,左腳向前踏一步,拂塵一抖,筆直的點向柳遠。 楊夢遠大喝道:「師姊手下留情,此人神智混亂,只怕是受人教唆而來,真像未明之前,豈能隨便傷人!」 說話之中,童淑貞手中拂塵已然攻來了三招,而且一招比一招凌厲。 楊夢寰揮動手中殘破木椅,封架童淑貞凌厲的攻勢,那拂塵雖是柔軟之物,但經童淑貞貫注了內力之後,力道十分強勁,楊夢寰手中木椅,每和那拂塵接觸一次,木椅就碎裂很多,眨眼之間,楊夢寰手中的木椅,只餘下一節椅腿。 只聽童淑貞冷笑一聲,道:「好啊,你要維護他,我偏要殺了他不可。」手中拂塵一緊,攻勢更見猛銳,劃空帶起一片尖嘯。 這童淑貞武功的高強,大出了楊夢寰意料之外,被迫的連連後退,心知再這般打下去,不但難以兼顧柳遠的安危,就是自身,也難保不受傷害。 那柳遠被楊夢寰扣住了腕脹要穴,全身的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全憑楊夢寰的腕力帶動,讓避那童淑貞的拂塵,更是險象環生。 楊夢寰心知如再這般打下去,難再支撐十個照面,童淑貞手中拂塵更見凌厲兇惡,大有不把柳遠傷在手下,不肯罷休之勢,不禁微生怒意,高聲喝道:「師姊再不肯住手,休怪小弟無禮了!」 童淑貞手中拂塵一變,攻勢更見兇惡。 原來被傷腦穴之人,不但記憶喪失,而且舉動一經開端,就很難再遏止下來,童淑貞雖然聽到楊夢寰警告之言,但卻不肯住手。 楊夢寰劍眉一挑,飛起一腳,踢向童淑貞的右腕,迫的她手中拂塵一緩,借勢劈出了兩掌。 童淑貞本無傷害楊夢寰之心,攻出的拂塵,招招都是指向柳遠,楊夢寰這一還手反擊,童淑貞也迫的反擊楊夢寰,出手兩招,已然無法自制,惡招連出,攻了過來。 楊夢寰厲聲喝道:「師姊下手愈來愈見毒辣,可是存心要把小弟置於死地麼?」 重淑貞只覺腦際間隱隱作疼,對任何事都無法多作思考,隨口說道:「你如不讓我殺他,那就只好先行把你制服了。」 楊夢寰道:「師姊既不念同門之義,楊夢寰只好放肆了。」 雙腳連環踢出,封住了童淑貞的攻勢,騰出右手,點了柳遠的暈穴,隨手一帶,只聽砰然一聲,把柳遠摔在四五尺外。 就這微微分神,童淑貞的拂塵已然乘虛而入,擊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心中一凜,暗道:好毒的手法。右手運勁若鋼,斜裡拍出一掌,身子卻向後一仰避開前胸。 這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是一記救命招術,如若童淑貞不肯收回擊出的拂塵,只要身子微向前欺進,手中拂塵向前揮出,楊夢寰武功再強,也是不易閃避開去,但楊夢寰這橫裡一掌,卻剛好巧妙的封住了童淑貞的右肘關節,如若那童淑貞不肯及時收住拂塵,楊夢寰發出蓄在掌心的暗勁,一舉之下,可以擊斷童淑貞的右臂。 那知童淑貞竟似早已知曉楊夢寰這一招變化,身子突然一轉,讓開楊夢寰的掌勢,拂塵一揮,掃向下盤。 楊夢寰一提真氣,飄退五步,道:「師姊住手。」 童淑貞略一猶豫,右手指塵一招「天女散花」,兜頭劈下。 楊夢寰只覺她眼神之中充滿殺機,心頭大為震動,暗道:看來如不把她制服是不行了。 心念一轉,盡展絕學,反撲過去,這一對同門的師姊、師弟,竟是各出絕技,展開了一場生死惡鬥。惡鬥了三十餘合,楊夢寰才瞧出一個破綻,左掌「吞雲吐月」直劈過去,逼住童淑貞手中拂塵,右手施出「歸元秘笈」中一記「五龍擺渡」,一把扣住童淑貞的右腕,猛一加力,奪下拂塵,冷冷說道:「師姊下手如此狠毒,是何用心,還望說個明白,如果小弟有什麼對不起師姊之處,不用師姊出手小弟當會自作了斷。」 童淑貞雙目凝睬楊夢寰,臉上是一股說不出的神情,既不是歡喜,也不是悲苦。 楊夢寰長長歎息一聲,道:「師姊有什麼話?儘管講在當面,小弟當盡我所知,替師姊解說個明白。」 只覺童淑貞眉字間,逐漸的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似是全力在想一件事,但卻又想不起來一般。 楊夢寰查看了童淑貞的神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數年不見的童師妹,突然找上門來和我拚命,素不相識的柳遠,卻硬指我殺了他的父母,霸佔了他的妻兒,此中情勢,定然是大有文章……。 忖思之間,突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楊興手中執著一個大紅封簡,急奔入室中,說道:「鄂南鄧家堡少堡主鄧開宇來訪大相公,是否接見?」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請他來此相見。」 楊興回顧了一眼,道:「大相公請到室外稍候片刻,小的把室中打掃一下如何?」 楊夢寰道:「不用了,我要你去請那鄧堡主到此相見。」隨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楊興口中連聲答應,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只見楊興帶著一個身軀高大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楊夢寰和鄧開宇有過數面之交,彼此早已相識,當即一抱拳,道:「不知鄧少堡主駕到,未曾遠迎,還望多多海涵。」 鄧開宇急急還禮;說道,「在下來得突兀,尚請楊大俠勿罪……」忽然瞧見室中桌倒椅翻的零亂情景,不禁一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入室待茶。」 鄧開宇心中雖是疑竇重重,但口中卻是不便相問,緩步行入室中。 目光轉處,只見一個勁衣大漢,和一個美貌道姑,依壁而坐,緊閉著雙目,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被人點了穴道,忍不住低聲問道:「楊兄,這是怎麼回事?」 楊夢寰指著那個大漢答非所問的道:「鄧兄可識得他麼?」 鄧開宇凝目瞧了一陣,道:「面善得很,只是記不起在那裡見過了?」 楊夢寰道:「提起他的姓名,鄧兄也許就想起來了?」 鄧開宇道:「什麼人?」 楊夢寰道:「神刀柳遠。」 鄧開宇道:「不錯,不錯,正是那神刀柳遠,兩年前在下和家父作客長沙,就住此人府中……」 語氣微微一頓,又道:「這柳遠怎生會找上了『水月山莊』來,看樣子是被楊大俠點了穴道。」 楊夢寰道:「不錯,正是被區區點了穴道。」 鄧開宇道,「在兄弟記憶之中,此人仗義疏財,頗有俠名,不知何以竟與楊大俠衝突起來?」 楊夢寰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鄧兄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鄧開宇道:「還不是為那多情仙子的事,此事有如一股暗流,洶湧膨湃而來,早已震動江湖人心,但卻仍是蒙帶著一層神秘色彩,使人莫測高深,家父為此柬邀了很多武林同道,希望揭穿那多情仙子之秘,特地差遣在下來此,恭請楊大俠主持其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父本待親自趕來相請。但因幾位武林前輩提前到了敝堡,以致家父無法脫身,改由在下趕來。」 楊夢寰道:「是那多情仙子鬧出了什麼罪大惡極,大違武林道義之事,驚動了這許多武林高人要制裁於她。」 鄧開宇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那多情仙子所作所為,並無一件十惡不赦,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只是卻大大擾亂了武林人心。」 楊夢寰皺眉道:「不知少堡主可否將其中原委,說的詳盡一些,在下實無法瞭解,這多情仙於做的既非違背武林道義之事,又怎會擾亂人心?」 鄧開宇徽一沉吟,似是在思索著如何措詞,只因楊夢寰此時之地位,已是武林中泰山北斗,是以鄧開宇雖是名門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稍有失言。 過了半晌,鄧開宇方自緩緩道:「江湖中近日盛傳著兩句殘詩,不知楊大俠可有耳聞,那便是,多情仙子多情宴,名雖多情卻無情。」 楊夢寰目光轉視窗外,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沉聲歎道:「情到濃時情轉薄……道是無情卻有情,唉……多情無情,只是人們心念一轉間之事,認真說來、又有何分別。」 鄧開宇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聞得江湖傳言,這楊大俠昔日本是天下第一多情人,今日看來,這話倒也不假,連我說出這與他毫無相關的兩句話,卻引起了他心中這許多感觸。 心中雖在思忖,但面上卻絲毫不敢現於神色,只是恭聲接口道:「江湖中人雖然明知參與那多情仙子之多情宴後,總是落得一場虛幻,有如做了一一夜香夢一般,醒來唯有徒增煩惱……」 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一時之間竟似已神馳物外。 楊夢寰多年以來,早已人情練達,此刻不禁暗暗忖道:看來這位鄧少堡主,必定也是曾經參與過那多情之宴的了。 當下乾咳一聲,鄧開宇方自癡迷中霍然清醒,面頰不禁又是微微一紅,立刻接口又道:「是以武林中人接著那多情帖時,只是心頭惴惴,但若未曾接著那多情之帖,心裡卻又不禁惘惘然若有所失。」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那多情仙於想來必是人間無雙的絕美之人。」 鄧開宇乾咳了幾聲,吶吶道:「這個……唉,確是美如天仙。」 楊夢寰道:「是以武林之中,人人都不禁動了好奇之心,要想查出這多情仙子究竟是何來歷,她如此作法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下說的可是麼?」 鄧開宇歎道:「正是如此,武林中人為了追蹤那多情仙子的下落,已不知有多少人荒廢了正業,不知生出多少風波,多情仙子所行之事,於武林中人雖然一無傷損,但她影響所及,卻勢將造成武林中一場混亂,是以才會驚動這許多武林前輩,力的只是要弄清她此舉究竟是何用心?」 楊夢寰回顧了重淑貞和柳遠一眼,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兩人不似服用藥物,但神志卻似十分迷亂,難道也和多情仙子有關不成? 心念轉動,緩緩說道:「參與過那多情宴後的人,可有異證麼?」 鄧開宇道:「這個在下倒未聽人說過,但大都赴過那多情宴的人,事後都有著一份縹緲的懷念,希望能夠再見多情仙子一次,但迄今為止,尚未聽說過有二度奉召赴宴的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一行幾人?」 鄧開宇道:「車馬篷帳,應有盡有,至少也該在二三十人以上。」 楊夢寰道:「如此眾多的浩大的行列,難道就無蹤可尋麼?」 鄧開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追蹤查訪那多情仙子的下落,但卻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那數十個艷麗女婢和那些篷帳車馬,來如神龍出雲,突然出現,去似一陣清風,無跡可尋。」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那多情仙子部署如此周密,行跡這般飄忽,定然是一個才智絕世的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似這般大隊行列,決不能不留一點痕跡,只要費些心計,妥作部署,定可查得出來。」 鄧開宇道:「據家父和幾位武林前輩探問數十個參與那多情宴的人,研商結果,覺出那多情仙子不但才智絕人,而且武功更非常人能及,因此家父特派兄弟來此,想請楊大俠出面主持其事。」。 楊夢寰道:「少堡主人駕親臨,楊夢寰本該應命,只是寒舍之中,近日連出怪事……」目光一驚客室。接道:「此情此景,少堡主親目所見,可證我楊夢寰並非虛言。」 鄧開宇道:「不是楊大俠這般提起,在下也不敢多言,以楊大俠在武林中的聲望,神刀柳遠早有耳聞,諒他不致這般冒昧從事,大鬧水月山莊,此中情事,必然定有內情。」 楊夢寰道,「不錯,神刀柳遠的神智確己有些錯亂,但據在下觀察,又不似服過述魂藥物,其中內情,只怕不很簡單。」 鄧開宇奇怪地道:「就當今武林而言,大江南北。有誰敢挑你楊大俠的梁於,也許此事也和那多情仙子有關!」 楊夢寰道:「事實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敢遽作斷語……」 瞥見楊興急奔了進來,道:「稟告相公,水月山莊外有一僧一道求見相公。」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請他們到客室中來。」 楊興四顧了一眼,道:「這客室可要打掃一下麼?」 楊夢寰道,「不用了,去請他們進來就是。」 楊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開宇道:「就兄弟所聞,楊大俠近年之中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楊夢寰道:「不錯,兩年以來在下從未離開過水月山莊。」 鄧開宇正待接言,忽見楊興帶著一僧一道,大步行了進來。 室中的零亂形勢,似乎大出那一僧一道意外,不禁微微一皺眉頭。 鄧開宇藉機打量了來人一眼,只見那和尚年約四旬以上,濃眉大眼,身著月白僧袍,眉字間隱隱現出憤怒之色。 那道士長髯垂胸,背上斜插長劍,神情鎮靜沉著,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甚擅心機人物。 楊夢寰目光如電,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道:「兩位有何見教?」 那和尚單掌立胸,欠身一禮,道:「貧僧一德,來自莆田少林寺。」 楊夢寰道:「大師原來是南派少林高僧,在下未能遠迎,內望恕罪。」 一德大師道:「貧僧雖未見過楊大俠,但卻聞名已久。」 楊夢寰道:「在下和貴派本院中幾位高僧,都有過數面之緣,南派少林,卻是甚少往還。」 一德大師道:「貧僧今日冒昧造訪,想上解心中疑問,不知楊大俠肯否賜教?」 楊夢寰道,「大師只管請講,只要楊某能夠解得,必得盡言所知。」 一德大師目光一掠,童淑貞和神刀柳遠,說道:「楊大俠名重一時,武林同道無不仰慕,皆以能得一見為榮,卻不料楊大俠竟然是欺世盜名之輩……」 鄧開宇霍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住口,你這野和尚滿門胡言,楊大俠為人義行有目共睹……」 楊夢寰揮手接道:「少堡主暫請住口。」 鄧開宇對那楊夢寰敬重異常,當下住口不言。 楊夢寰目光一轉,望著一德大師道:「大師之言定有所據,還望指出我楊某有何失檢之處,在下是感激不盡。」 一德大師冷笑一聲,道:「貧僧此次受命北上少林本院,沿途之上連遇了兩樁慘案,件件都與你楊大俠有著關連!」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大師可否再說明白些。」 一德大師道:「三日之前,貧僧路過江西盧家洲,遇上了兩位重傷的武林同道,貧僧亦曾盡力施救,但兩人所中掌力都是內家重手法,內腑早為掌力震碎,貧僧傾盡全力靈丹,仍未能救得兩人之命。」 鄧開宇道:「江湖之上到處有仇殺之事,這和楊大俠有何相干?」 一德大師道:「那兩個在臨死去之際,同時說出了一句活:『楊夢寰欺世盜名,要貧僧轉告天下英雄,不要再為其所愚。』」鄧開宇道:「兩個重傷奄奄之人,死前難免神志有些混亂,就算你說的句句實言,也不能使人相信了。」 一德大師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當時貧僧亦是有些不信,以楊大俠的盛名,豈可為一二垂死之人的遺言有所沾污,但待貧僧遇上了第三樁慘案,卻是不能不信了!」 楊夢寰心中雖然激動,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情,淡淡一笑,道:「大師又遇上了什麼奇異的事?」 一德大師道:「距此大約五十里吧!有一座荒涼的山神廟,貧僧在那座荒廟中遇上這位道兄……」 楊夢寰目光一轉投注那道人身上,道:「敢問道兄的法號如何稱呼?」 那道人道:「貧道養真南嶽玄妙觀,道號自清。」 楊夢寰道:「原來是自清道長。」 心中卻暗暗琢磨道:南嶽玄妙觀,倒是從未聽人說過。 只聽自清道長說道:「南嶽玄妙觀,百年來一直閉關自守,不和武林人物往來,楊大俠自然是不知道了。」 楊夢寰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不知道長看到什麼驚奇事物,和我楊某有關?」 白清道長道:「貧道路過那座小廟,無意中遇上一件令人髮指的慘事。」 楊夢寰茫然道:「什麼慘事?」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啟己做的事情,難道自己還不知道麼?」 楊夢寰意識到那是一件淒慘卑下之事,心中激動異常,但表面之上。卻強自保持著鎮靜之色,緩緩說道:「在下確然不知,道長儘管請說。」 自清道長道:「出家之人,實在不便出口,但楊大俠一定咄咄追問,貧道只好直說了。」 楊夢寰道:「在下洗耳恭聽。」 自清道長道:「貧道因和一位道友相約,日夜兼程趕路,行近那座小廟之時,突然聽得了一聲婦人的尖叫……」 楊夢寰雙目中神光閃閃,劍眉聳立,追問道:「怎麼樣?」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那尖叫刺耳驚心,一聽之下立時可以辨出,那婦人正在急難之中。」 楊夢寰道:「道長就該趕入廟中瞧瞧才是。」 自清道長道:「貧道趕入廟中時,已是晚了一步,楊大俠已然破窗而去。」 楊夢寰道:「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白清道長道,「一襲青衫,和楊大俠此刻的裝束,一般模樣。」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道:「道長應該追上前去才是。」 自清道長道:「那大殿一角,還有著一位奄奄一息,滿身血污的少婦,貧道是否應該先行救人?」 楊夢寰道:「不錯,應該先行救人。」 自清道長道:「可歎的是那少婦已然無救,最後一句遺言是,姦殺她的乃是『水月山莊』的楊夢寰。」 一德大師激動的說道:「那婦人氣息未絕,貧僧亦剛好趕到親耳聽聞這句遺言,再和貧僧日前所遇,兩下對照,自然是叫人無法不信。」 鄧開宇搖頭說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道長可曾瞧到了那人的形貌麼?」 自清道長道:「貧僧雖未瞧得那人形貌,但想那婦人在死亡之前的遺言,決不會故入人罪,拖累好人,使自己冤沉海底。」 鄧開宇道:「道長這番話如是確實,倒也是很有道理。」 自清道:「貧道從未捲入過江湖是非之中,為何要隱害楊大俠……」 一德接道:「此事千真萬確,貧僧可以指日發誓。」 自清目光一轉,投注到童淑貞和柳遠的身上,道:「這兩位是何等人物?」 鄧開宇道:「那男的是長沙府神刀柳遠,這位道姑我就不認識了。」 一德大師打量了童淑貞一陣,道:「這道姑雖是三清弟子但容色如花,美麗絕倫,比起那廟中少婦是尤有過之了。」 自清道:「室中桌翻椅倒,想是剛經過一番惡鬥了,以楊大俠的威名,竟然有人找上門來,豈不是自尋死路麼?如非她存心拚命而來,諒他們也無此膽量。」 鄧開宇似是亦被那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說的有些心動,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可否解開這位道姑和柳遠的穴道……」 楊夢寰經過這一陣沉思之後,心中反而鎮靜了下來,接道:「在下相信大師和道長所見所聞都是千真萬確的事,也正好和這兩位登門生事的情勢配合,哈哈,那人心思縝密,部署周詳,把預謀的計劃,安排的有如偶然發生一般,好使人無法不信,一發動就讓我楊夢寰百口莫辯……」 目光轉動,掃掠了三人一眼,又道:「如是我楊某人判斷不錯,今日定然還有無數怪聞怪事,接踵而來。」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貧道冒昧來訪,只想要楊大俠解說一下那荒廟中的事情,貧道雖然向不和江湖人物往來,但目睹慘事,如芒在背,袖手不問,實難心安。」 楊夢寰道:「道長心懷成見而來,只怕非在下三言兩語能夠解說的明白。」 自清道長道:「如是楊大俠以此推諉,貧道更難消心中之疑。」 一德大帥接道:「楊大俠如是心中坦然,就請解了那道姑的穴道。」 楊夢寰回顧了童淑貞一眼,道:「在下這位師姊武功高強,但神智不清,我解開她穴道之後,請諸位小心一些,」他似是已看出了今日之局,已不是言語能夠解說清楚,索件下再多言,反手一掌,拍活了童淑貞的穴道。 這童淑貞已從那天機真人遺留的拳譜之中,學到玄門上乘內功,自行運氣解穴,就算楊夢寰不出手解開她被點的穴道,再過一陣工夫,她亦會自行衝開穴道。 自清道長看那童淑貞同屬三清弟子,立時搶先開口,稽首道:「貧道自清,請教道兄法號?」 童淑貞腦際之中只有兩件事情,一是對沈霞琳的仇恨,一是對楊夢寰的情愛,其他的事再也下放心上,當下冷冷說道:「我不是玄門中人,那有法號。」 自清呆了一呆,道:「道兄身著道裝……」 童淑貞道:「這個不用你管。」唰的一聲,扯開身上道裝露出來一身淡黃內衫。 這舉動大大的出了室中諸人意外,都不禁為之一楞。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師姊武功如此高強,怎的亦會中人暗算。」 童淑貞回首望著楊夢寰嫣然一笑,道:「不要叫我師姊等我殺了那沈霞琳,咱們就是夫妻了。」目光一轉,掃掠了。 清和一德大師一眼,笑容盡斂,口氣冰冷的說道:「你們幹什麼來了?」 自清道長一皺眉頭,道:「貧道等來找楊大俠,質問他幾件事情。」 童淑貞探臂檢起地上拂塵,道:「質問什麼?」 自清和一德相互望了一眼,只覺內情複雜萬端,百思不解。 轉眼看去,只見楊夢寰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想著一件重大事情。 童淑貞不聞兩人答話,立時怒聲喝道:「你們聽到沒有?」拂塵一揮,唰的一聲掃向自清道長。 自清一閃避開,沉聲答道:「貧道來看問楊大俠何以在那荒廟之中,妄傷人命。」 童淑貞道:「這關你什麼事了?」她腦中神經受傷思路狹隘,恨則入骨,愛則狂熱,是是非非早已分辨不清。 自清道長只覺她口氣咄咄逼人,說出之言,句句是強詞奪理,不禁也動了火氣,冷冷說道:「道兄言語逼人,動手就打,貧道雖然少在武林走動,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童淑貞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了,快些給我滾出去。」 這一句罵的很重,自清和一德大師臉上都不禁變了顏色,齊聲喝道:「你怎可出口傷人。」 童淑貞冷笑一聲,道:「你們再要不走,我就要你們的命。」 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原想這道姑既然找上水月山莊和楊夢寰動手相搏,定然是受了很大屈辱,從她口中或可再聽出楊夢寰一些惡跡,卻不料竟然是一個皂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對頭人物…… 只聽童淑貞厲聲喝道:「你們走是不走?」 自清道長道:「貧道等未問明事情真像之前,豈可就此而去。」 童淑貞道:「好,你們不走,那是自尋死路,不要怪我出手毒辣了。」 餘音未絕,人已發動,拂塵一揮,擊向自清道長,左掌拍向一德大師。 自清身子一轉,避開拂塵,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 一德大師右手推出,接下了童淑貞一掌,道:「你究竟是楊夢寰什麼人?」 他聽楊夢寰稱他師姊,她卻自稱楊夢寰是他丈夫,只覺亂的一塌糊塗,心中弄不清兩人關係。 童淑貞左手一緊,連攻三掌,一面答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不過等我殺了沈霞琳,就要過門了。」右手拂塵,配合著攻向一德大師的左手,也攻了三招。 自清道長雖然手中有劍,只是用來封架並未還擊,只待聽完童淑貞的答話,才覺著心頭火起,揮劍還了兩招,怒道:「那沈霞琳是什麼人?」 在那個時代中,男女之間關係十分保守,授受不相親,這童淑貞直言無諱,聽得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心頭又驚又怒。 只聽童淑貞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啊!」 她腦際問只記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的情仇,除了這兩人之外,再不知其他的人事。 自清道長雖是聽得字字入耳,但心中卻還是不敢相信,重複的問道:「那沈霞琳就是現在的楊夫人麼?」 童淑貞道:「不錯啊!」 自清接道:「你要先殺了那楊夫人,然後你再嫁給那楊夢寰?」 童淑貞怒道:「這有什麼個對的,他本來是喜愛我的,卻被那沈霞琳橫刀奪愛把他給搶了過去。」 自清道長劍招連變三招,封注了童淑貞喬中的拂塵,喝道:「住了!」 童淑貞這次倒是聽活,收了拂塵,退到一側。 自清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在楊夢寰身上,道:「她說的可都是實活麼?」 楊夢寰心知此時解說,只個過徒增紛擾,還個如讓它自然發展的好,當下說道:「道長就聽不出真假麼?」 自清道:「我聽來倒像真的。」 楊夢寰心知田園的寧靜生活,已無法再安享下去,數年來他雖然極力避兔捲入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終是難以避開。 他無法推想出什麼人在和他作對,但他卻推想到那人必然是一位武功高強,智計絕世的人物,發生的種種事故,似都是針對著他而來。 他陷入了沉思中。 自清道長眼看楊夢寰不答自己問話,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當下高聲喝道:「楊夢寰,事實懼在,難道你還想抵賴麼?」 楊夢寰緩緩抬起頭來,說道:「道長請仔細思量一番,再下斷語不遲。」 自清道長被楊夢寰反問的呆了一呆,道:「貧道聽不出有何破綻?」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道長請看看這位童姑娘的形貌如何?」 自清道長道:「端莊凝重,不似輕薄女子。」 楊夢寰道:「看來道長是頗通星卜之學,試問一個端莊凝重,身著道裝的女子,何以竟毫無羞恥之心,當著諸位之面,撕去她身上道裝,語無倫次,難道就不值得可疑麼?」 鄧開宇心中的重重凝問,以是突然被楊夢寰一語點透,高聲說道:「這話不錯。」 自清道長固執的說道:「貧道耳聞目睹的慘事,豈能被楊大俠這一句話,輕輕化解去?」 一德大師接道:「聽楊大俠的口氣,似是有人故意設計誣陷於你,可是這位童姑娘看來卻絲毫無中毒之征。」 自清道長接道:「這童姑娘雖只和貧道交手數招,但她武功的高強,實大出了貧道意料之外,盛名如楊大俠者,只怕也難以強得過她好多,此等武功,如何還會受人暗算?」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主謀者是何許人物,在下不敢斷言,但他的武功、機智定然是冠絕常人……」 一德大師接道:「楊大俠這番解說,很難使貧僧等滿意。」 楊夢寰道:「不知兩位如何才能相信?」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如若能舉出反證,豈不可一舉拆穿真象。」 一德大師肅然說道:「楊大俠既是舉不出反證,也該對武林同道有個交代才好?」 楊夢寰修養雖好,但連番被兩人口氣咄咄的追問,也不禁有些動了怒火,冷冷他說道:「兩位既是信不過在下之言,認為我楊夢寰是欺世盜名之輩,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自清道長冷冷說道:「楊大俠就憑這幾句話,就想把我等攆走麼?」 楊夢寰道:「兩位還要如何?」 自清道長長劍一擺,道:「咱們想把楊大俠諸般作為公諸武林。」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吧!是非總有辨清之日,兩位要如何,悉憑尊便就是。」 自清道氏料不到他竟然如此輕鬆的答應了下來,呆了一呆,道:「貧僧還想請楊大俠答覆一句話,立時就走。」 楊夢寰道:「道長請說。」 自清道:「在那荒廟中好殺村婦,可是楊大俠干的麼?」 一德大師不待楊夢寰回答,搶先說道:「貧僧遇上的兩位武林同道,可是你楊大俠所傷。」 楊夢寰劍眉聳動,俊目放光,冷冷說道:「不是,兩位如是再無疑問,該請便了。」 自清道:「貧道雖不在武林走動,沒有逐鹿武林之心,但也不甘受人輕藐。」 鄧開宇突然接口說道:「楊大俠在武林之中,享譽之隆,當代高手,無出其右,更難得以淡泊自甘,不存名心,昔年少室峰英雄大會之上,楊大俠亦曾被天下群雄擁戴為領袖武林的盟主,但楊大俠堅辭不就,這是何等磊落的胸懷,兩位言詞咄咄,苦苦逼問,那等凌人氣勢,就是在下也忍受不了,但楊大俠卻能但然處之,保持他一代大俠的風度……」 一德大師接道:「施主怎麼稱呼?」 鄧開宇道:「鄂南鄧家堡,鄧開宇。」 自清道長道,「不知鄧堡主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在下只是欽敬楊大俠的為人,說不上和楊大俠有何關係?」 童淑貞對幾人的對答之言,似乎茫然不解,目光左右轉動,不住在幾人臉上打量。 自清道長道:「以鄧堡主之見,楊夢寰決不會做出好人傷命的事了?」 鄧開宇道:「以情測度,料那楊大俠也不屑做出此等情事。」 突聽楊興高聲叫道:「夫人回來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青衣,發挽宮髻的女子緩步直行過來。 這女子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三四的年紀,柳眉風目,容光照人,但卻缺了一條左臂,風拂長袖,不停搖擺。 她一雙清澈的目光,緩緩由一德大師和自清道長臉上掠過,微微頷首作禮,人卻直對楊夢寰走了過去,神色凝重的喊了一聲:「官人。」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可曾查出蛛絲馬跡。」 青衣女點點頭,道:「事態嚴重,恐怕大出官人的意料之外。」 楊夢寰還未來得及答話,童淑貞卻搶先說道:「你是誰?」 青衣女回目望了童淑貞一眼,欠身笑道:「小妹李瑤紅,見過童師姊。」 童淑貞自言自語道:「李瑤紅,李瑤紅……」 李瑤紅道:「正是小妹,童師姊忘懷了麼?」 童淑貞望望楊夢寰等人,又回目望望李瑤紅,眉字間突然泛現出一片殺機,道:「你是楊夢寰的什麼人?」 李瑤紅想不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措詞,呆在當地。 楊夢寰道:「童師姊不知被何人用何物所傷,神智已經迷亂。」 李瑤紅道:「陶玉。」 楊夢寰全身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他沒有死?」 李瑤紅道:「他不但沒有死,而且學會了歸元……」 突見童淑貞右手一揮,唰的一聲,手中拂塵疾快的拂向李瑤紅。 李瑤紅驟不及防,幾乎被那拂塵掃中,駭然疾退,但那空蕩的左袖卻被拂絲掃上,嗤的一聲中斷兩截。 楊夢寰右手疾探,迅快絕倫的抓向童淑貞的右腕。 童淑貞右腕一沉,避開了楊夢寰的抓勢,手中拂塵仍向李瑤紅攻去。 李瑤紅縱身讓避,不肯還手。 楊夢寰橫身攔住了童淑貞,施展開了擒拿手法,捉她雙腕。 但此刻的童淑貞武功是何等的高強,楊夢寰又不忍傷她,出手之間,顧慮甚多,一時間也無法制得住她。 好在童淑貞亦無和楊夢寰動手之意,手中拂塵著著攻向李瑤紅。 三個人走馬燈般,閃轉在桌倒椅翻的客室中。 自清道長、一德大師和鄧開宇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覺那童淑貞拂塵招數,不但毒辣,而且是變化莫測,如果她是向自己下手,只怕連十招也應付不來。 激鬥之中,突聽楊夢寰高聲喝道:「師姊再不住手,可莫怪小弟失禮了。」 他亦深覺童淑貞太難對付,單用擒拿手法決難制於她。 那李瑤紅卻始終不肯還擊一招;而且神色之間也不見憤怒之色。 童淑貞卻如瘋狂一般,手中拂塵一招緊過一招,手法愈見新奇,攻勢愈見凌厲。 楊夢寰忽奮神威,大喝一聲,呼呼劈出兩掌,潛力激飭,逼住了童淑貞手中拂塵,左手「傍花拂柳」拍向童淑貞的右腕,右手卻暗運大罡指力,點了出去。 童淑貞右腕一沉,笑道:「咱們就要成為夫妻了,我豈能和你動手。」笑語聲中,拂塵陡然翻起,一招「怒龍驚濤」,那一束塵尾:突然散作一片蓮絲,疾向豐瑤紅點了過去。 這一招惡毒至極,那暴散的塵尾,籠罩了數尺方圓大小。 縱然有著佳妙無比的輕功,也是不易閃避開去。 楊夢寰眼看童淑貞不可理喻,右手一揮,推出了天罡指力。 童淑貞只覺一股疾來的暗勁點在右小臂上。 那暴散開的滿天塵影,突然問收斂不見。 波屑雲詭 楊夢寰借勢欺進了兩步,一把抓注童淑貞的腕脈,冷冷說道:「你右臂已為我天罡指力所傷,不可強行運氣療傷,不聽我良言相勸,必得落下個殘廢之身。」 童淑貞暗中運氣一試,果覺右臂之上,骨疼如裂,再也握不住手中拂塵,五指一鬆,跌落地上。 楊夢寰道:「情非得已,只有委屈師姊一下了。」伸手點了童淑貞兩處穴道。 李瑤紅輕輕歎息一一聲,道:「你既然知道童師姊是神智上受到了傷害,為什麼還要點她穴道?」 楊夢寰道:「她神智已然迷亂,忘去了自我,如不暫時把她制服,如何能使她安靜下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可是親身遇上了陶玉麼?」 李瑤紅道:「沒有,我遇上了他的化身!」 楊夢寰道:「那陶玉何來的化身?」 李瑤紅道:「他不知從那裡選了一些和他面貌一般模樣的人,傳授了武功,這些人的衣著、佩帶,完全和他一樣,驟見之下,連我也無法分辨出來。」 楊夢寰道:「他們的武功如何?」 李瑤紅道:「那人和我動手,力搏了二三十招,還未分出勝敗。」 楊夢寰突然想起了沈霞琳來,急急問道:「你見到琳妹妹麼?」 李瑤紅輕輕歎息一聲,道:「沒有見到,大約那傳話之人,說的不會錯了。」 楊夢寰黯然一歎,垂首不語。 李瑤紅柔聲說道:「琳妹妹這些年來已然瞭解了江湖險惡,已知趨吉避凶之法,你也不要因為她太過憂慮。」 楊夢寰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是真是陶玉出世,他定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此人心很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從此之後,只怕武林中難再有太平之日了,我豈能坐視不管?」 李瑤紅道:「陶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我爹爹,還有幾分敬畏,看來我得回黔北一趟,請我爹爹出山一行……」 楊夢寰接道:「如若那陶玉當真練成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只怕岳父也難勸阻於他。」 李瑤紅道:「妾身雖只和他化身動手,但已感覺出他這次發動的形勢不凡,如若不及早設法阻止,江湖上立將掀起鬥場血雨腥風的浩劫。」 楊夢寰凝目沉思一陣,道:「其人手段卑下、毒辣,咱們不得不早作準備,有勞紅妹一行,先把父母護送到一處安全所在,我才能放手和他一較長短。」 李瑤紅點點頭道:「夫君顧慮甚是,但不知幾時動身?」 楊夢寰道:「事不宜遲,你去稟告雙親,即刻收拾起程。」 李瑤紅應了一聲,急急奔向後廳。 一德大師突然合掌,說道:「阿彌佛陀,貧僧為人所誤,幾乎沾污楊施主的俠名,貧僧這裡謝罪了。」 楊夢寰道:「事出誤會,如何能怪得大師!」 一德道:「楊大俠不予責怪,貧憎更覺慚愧,貧僧這裡告辭了。」 楊夢寰道:「大師留此齋飯……」 一德大師接道「不用了。」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楊夢寰抱拳說道:「大師慢走,在下不送了。」 一德道:「不敢有勞。」大步走了出去。 自清道長收了長劍,值:「貧道也告退了」。 楊夢寰道:「道長如無要事,何妨留住幾日。」 自清道長道:「楊大俠氣度非凡,貧道當永遠懷慕,日後得有效勞之處,定當全力以赴。」回身大步而去。 鄧開宇望著那一僧一道的背影消失,才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大俠不肯責怪這兩個和尚、道士,反而使他們增長了不少愧疚之心。」 楊夢寰緩緩道說:「兄弟原想此後江湖中有三十年太平日子好過,已不作出道之想,料不到風波突起,竟是來的這般快速。」 鄧開宇道:「此情此景,楊大俠總不能袖手不管?」 楊夢寰點頭說道:「陶玉重出江湖,大亂之征已萌,兄弟豈能不管,此人心狠、手辣,陰毒至極,必得早謀對策,家父母離此之後,兄弟即將著手查訪真象,只怕難以兼顧那多情仙子之事,有勞少堡主白跑一趟了。」 鄧開宇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說?」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指教,兄弟洗耳恭聽。」 鄧開宇道:「楊大俠言重了……」微微一頓接道:「兄弟雖是孤陋寡聞,不知內情,但卻聽聞過陶玉之名,楊大俠為我武林同道,放棄了林泉清福,重入江湖,實是我武林同道之幸,以楊大俠的武功成就,固然不需別人臂助,但對方即是高手甚眾,在下之意,勞請楊大俠同往敝堡一行,家父已邀甚多武林同道,集議追查那多情仙子下落,楊大俠如能親臨,必可使群眾歸心,共謀對付那個陶玉之策。」 楊夢宇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只怕時間上來不及了,陶玉行事,一向神速,稍有遲延,或將造成恨事。」 鄧開宇道:「既是如此,在下留此奉陪楊大俠,先查明陶玉之事,再回去覆命,不知楊大俠能否見允?」 楊夢寰道:「鄧兄家傳武功,兄弟早已聞名,但那陶玉武功卻是得自『歸元秘笈』,兄弟只怕也難是他敵手,此去凶險重重,生死難卜,少堡主是否同往,悉聽尊便,但兄弟卻必得先把話說明。」 鄧開宇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楊大俠不用為我擔心。」「楊夢寰道:「好!鄧兄既已決定,兄弟歡迎至極……」瞥見李瑤紅緩步走了過來,道:「車馬已齊,雙親行囊已整,但不知何人護送二老?」 楊夢寰道:「就勞紅妹一行。」 李瑤紅道:「琳妹妹行蹤不陰,我如再護送二老遠行,豈不是只餘下你一個人了?」 楊夢寰道:「非紅妹的武功才智,不足以護二老安全……」目光上轉,接道:「鄧兄請稍候片刻,在下去後廳拜別雙親。」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請便。」 楊夢寰低聲說道:「紅妹請留這裡照顧童師姊。」 原來那童淑貞已然會自行運氣通穴之法,如她借那楊夢寰離去之時,打開穴道,鄧開宇決難制服於她。 李瑤紅知他心意,點頭一笑,道:「賤妾並未提起陶玉的事……」 楊夢寰道:「這個小兄明白。」轉身而去。 李瑤紅隨手扶了一張椅子,道:「鄧少堡主請坐。」 鄧開宇道:「李姑娘是楊夫……」 李瑤紅道:「不錯,楊夢寰正是賤妾夫君……」微微一頓,又道:「妾夫為人淡泊名利,外和內剛,這次陶玉出世,旨在奴役天下武林,他昔年曾學藝家父門下,對他為人,妾身是瞭解最深。」 鄧開宇道:「令尊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滄瀾?」 李瑤紅道:「正是家父。」 鄧開宇道:「李姑娘可是數年前,被武林中稱作無影女的? ……」 李瑤紅道:「正是江湖上送的匪號,妾身久已棄之不用了……」微微一笑,接道:「妾身和陶玉有著同門之誼,十數年相處一起,對他為人瞭解最深,其人手段之辣心之毒,放眼當今之世,實難有第二人可與比擬,尚望少堡主能夠設法通知武林中各大門派,早日派出高手,合力圍剿,以求先發制人,如等羽翼豐滿,再想除他,就非易事了。」 鄧開過於:「楊夫人說得是。」 李瑤紅道:「就妾夫性格而論,恐他計難至此,還望少堡主自作主意才好。」 鄧開宇道:「這個在下明白,以楊大俠的身份、決不願向人提出派遣高手相助的事。」 李瑤紅歎道:「除此之外,妾夫……」瞥見楊夢寰匆匆走了過來,趕忙住口不言。 楊夢寰直行到李瑤紅身前,低聲說道:「爹媽似是已知道陶玉的事了。」 李瑤紅一皺柳眉兒,道:「賤妾確實未在二老面前提過,兩位老人家說些什麼?」 楊夢寰道:「母親直說我近來氣色不好,要我韜光養晦,不可招惹是非,還是爹爹說我相中多苦難,逃避無益,不如讓我自己去吧!唉!如非爹爹插上一句,只怕母親要迫我避世養晦去了!」 李瑤紅道:「兩位老人家近年來禪功精進,已具神通,他們的話不能不信。你要小心一些,賤妾把兩位老人家送去之後,立即就趕回……」。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我這幾年一真住在水月山莊之中,可說是未問武林中事,但事情卻找上門來,我縱然不願再管,但又有何法逃避……」他仰臉望著屋頂,緩緩接道:「大丈夫死而何懼,縱然那陶玉不找到我楊夢寰的頭上,我也不會坐視他猖狂於江湖之上、造成浩劫。」 李瑤紅柔聲說道:「你一生行事,仰俯無愧,吉人自有天相,縱遇凶險,辦會逢凶化吉,妾身就此別過了。」 楊夢寰道:「有勞紅沫」。 李瑤紅嫣然一笑轉身而去。 楊夢寰接道:「沿途之上多另小心。」 李瑤紅回頭說道:「不勞夫君掛心。」 楊夢寰道:「我送你一程如何?」 李瑤紅道:「不用了吧,那陶玉恐已留心到你的行動,你如隨車而行,或將弄巧成拙,引起他的注意。」 揚夢寰道:「好!趁他還未找上水月山莊,你們快動身吧!」 李瑤紅道:「夫君和那陶玉照面時,還望多加小心,唉! 對他那等險惡毒辣的人物,也不用存什麼仁厚之心了。」轉身急步而去。 楊夢寰回顧廠鄧開宇一眼,道「天色入夜之後,咱們再走……」目光一轉,望著守候在門外的楊興接道:「你帶鄧少堡主到東廂房去休息一下。」 鄧開宇看了柳遠和童淑貞一眼,道「楊大俠要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楊夢寰道:「咱們帶他們同行。」 鄧開宇道:「這兩人不是中毒,為何竟這般神智失常?」 楊夢寰歎道:「他們似是被一種武功所傷,可惜在下卻想不出解救之法。」 鄧開道:「楊大俠也該休息一下才好。」抱拳一禮,退出客室,緊隨楊興身後,穿過兩重庭院,走入了一座清雅的室中。 楊興低聲說道:「這是少爺要待貴賓之處,室中布設齊全。 少堡主儘管使用。」 鄧開宇道:「這水月山莊之中,可經常有客來麼?」 楊興道:「據小的所知、很少人來,但第一年節之中,卻是收到很多的禮物。」 鄧開宇道:「那楊龍俠武功絕世,你既伺候少爺,定然學得很多絕技。」 楊興道:「少爺只傳一種打坐功夫,告訴我每日坐上兩個時辰,強身補氣,除此之外,再未傳我其他武功。」 鄧開宇道:「你可是很忙麼?」 楊興道:「忙的很,這樣大一個水月山莊,只有三人管理打掃,說起來小的雖是伺候少爺,其實灑掃庭院,每日都得耗上兩個時辰……」 鄧開宇接道:「為什麼不多用上幾個人呢?」 楊興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小的們人手雖嫌不夠,但除了打掃庭院之外,也無什麼事情。但老夫人和兩位夫人,只用一個丫頭伺候。比我們又忙的多了。」 鄧開宇輕輕歎息一聲,道:「以你們少爺在武林中的聲譽,應是僕從如雲,一呼百諾才是,想不到水月山莊競是這洋的簡僕生活!」 楊興似是動了談興,又接口說道:「說起我們水月山莊,江湖上是無人不知,提起我家少爺的名頭,那更是人人欽敬,但卻無人想到,以我家少爺的身份名望,有時竟然是幫助我門灑掃庭院,兩位夫人更是親下廚房。」 鄧開宇點頭說道:「楊大俠淡泊名利,難得兩位夫人也如此賢淑。」 楊興道:「還有一件事,恐非為江湖人所知。」 鄧開宇道:「什麼事?」 楊興道:「那就是兩位少夫人,雖然和少爺有了夫妻之名,但卻一直的分室而居,兩位少夫人同居一室,除了習練武功時和少爺同聚後園之外,平常從不見面。」 鄧開宇奇道:「這又為什麼呢?」 楊興似是已警覺到說話大多,尷尬一笑,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少堡主千萬不要把小的之言告訴我家少爺,小的這裡先謝謝少堡主了。」 鄧開宇點頭道:「好!我不說就是。」 楊興道:「少堡全還有什冬吩咐?」 鄧開宇道:「沒有事了,我要坐息一下,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楊興欠身一禮,道:「少堡主如若有事,儘管招呼小的。」轉身出室而去。 鄧開宇緩緩登上床榻,盤膝調息。 待他醒來時楊夢寰早已在室中相候。 鄧開宇急急躍下木榻,道:「楊大俠幾時到此,怎不招呼兄弟一聲……」 楊夢寰道:「兄弟剛到不久,鄧兄坐息入定,兄弟怎可驚擾。」 鄧開宇道:「令尊、令堂起程了麼?」 楊夢寰道:「已去多時,兄弟也想動身了,不知鄧兄意下如何?」 鄧開宇道:。悉聽楊大俠作主,在下是敬候令諭。」 楊夢寰道:「鄧兄言重了……」 微微一頓,又道:「大俠之稱,兄弟是愧不敢當,咱們年齡相若,應以兄弟相稱才是。」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 楊夢寰道:「鄧兄不用客套,廳中酒飯已備,咱們食用之後,立刻動身如何?」 鄧開宇道,「悉聽尊便。」 兩人走入廳中,酒飯果然早已擺好,雖是幾佯家常小菜,但卻十分精美可口。 一餐飯匆匆用畢,聯袂上道,大門外早已備好一輛黑篷馬車。 楊夢寰道:「為了在下那位師姊和柳遠同行之便,兄弟想御車而行,不知鄧兄意下如何?」 鄧開宇道:「楊大俠顧慮周詳,在下敬佩的很。」 楊夢寰道:「鄧兄請上車吧。」 鄧開宇四下瞧了一眼,不見他人,說道:「楊大俠先請上車,在下來趕車如何?」 楊夢寰道:「不敢有勞鄧兄,在下自有安排。」 鄧開宇一掀車簾,進入車中,只見童淑貞和柳遠各據一角,倚欄而立,神情之間毫無痛苦之色,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兩人已被解開了穴道不成?」 只見楊夢寰登上車來,順手放下車簾,馬車突然向前行去。 鄧開宇心中大奇,忍不住問道:「何人駕車?」 楊夢寰道:「那駕轅健騾,是一位武林前輩賜送的異種,不但腳程驚人,而且頗具靈性,只要隱身車中,略一牽動韁繩,它就能識辨路途了。」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 但覺那行駛的馬車突然加快了速度,風馳電掣一般,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不大工夫,已然馳出了東茂嶺,就在那篷車將要馳出山中,行人官道的當兒,突然由迎面奔馳來一匹快馬。 馬背上伏著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但卻不知收束疆繩,直向篷車下撞了過來。 楊夢寰目光銳利,雖是隔著一層垂簾,仍是看的十分清晰,微微一帶韁繩,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但那馬背上黑衣人卻似渾無所知一般,不知控韁勒馬,任快馬向前衝來。 鄧開宇心頭火起,伸手拉開垂簾,正待躍出,突見眼前人影一閃,楊夢寰快如飄風躍出車外,左手一揮,擋住了那狂奔怒馬,鄧開宇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緊隨著飛出車外,喝道:「朋友的眼睛可是瞎了麼?」 楊夢寰道:「鄧兄不用責備他,這人縱然未死,也必受了重傷。」 鄧開宇心中仍似有些不信,右手一探,抓往了那黑衣人,抬起一看,只見那人口鼻之中,鮮血淋漓而下。 楊夢寰道:「鄧兄小心,此人還沒有氣絕。」 鄧開宇雙手齊出,輕輕把那大漢托了下來,放在地上。 楊夢寰暗中運氣,伸出右掌,按在那人背心之上,真氣源源而出。 那重傷人得楊夢寰真氣催動心脈,略閉的雙目,突然睜開。 楊夢寰低聲說道:「兄弟如若還有能提聚真氣,請和在下湧入俠內的真氣相合。」 那人口齒啟動,一縷微弱的聲音自口中湧出來,道:「我傷勢奇重,已經不行了,不勞費心,但在下有幾句話卻要勞請兄台轉告……」突然一陣急喘,打斷了未完之言。 楊夢寰輕輕歎息聲,道:「你傷勢雖重;但心脈未斷,並非是絕無救藥,尚請保重身體。」 那人張嘴吐出一口血水來,大喘了兩口氣,接道:「有一件事,重過在下生死,但望兄台能夠替在下傳到……」 鄧開宇看他傷熱已然無望,說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人說:「請兩位轉告楊……大……俠……」 鄧開宇道:「這位就是,有話快說。」 那人雙目突然一瞪望著楊夢寰道「你是楊大俠……」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楊夢寰道:「區區正是楊夢寰……」 那人道:「楊大俠,閻羅……廟中去……」圓睜雙目突然一閉,氣絕而逝。 楊夢寰緩緩取下按在他背心的手掌,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他不肯講話,也許還有得救」。 鄧開宇道:「楊大俠無怪能受武林同道尊仰,單是這仁慈上心,就非常人能及,」楊夢寰道:「他本尚有活命之望,只為了傳幾句話給我,使他保住心脈的最後一口元氣散去。」 鄧開宇道,「可異惜連一句話也未傳到。」 楊夢寰仰臉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咱們把他埋了吧!」轉身由車上抽出主劍,就在道旁挖了土坑,把那人埋了起來,隨手移來一塊山石,默運天罡指力,寫道:無名英雄之墓,六個大字。 鄧開宇道:「好一個無名英雄之墓。」抱拳對墓碑作了一個長揖,心中對那楊夢寰崇敬之意,增加不少。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五年前江湖上一次殺劫,歷歷如在眼前,想不到五年之後,江湖上又起風波,唉!只怕這一次殺劫,尤重過五年前的一番動亂。」 鄧開宇道:「楊大俠親臨江湖,當能早日消去殺劫。」 楊夢寰道:「如若當真是那陶玉重出江湖,兄弟也難是他之敵」。 鄧開宇道:「楊大俠太過謙虛了。」 楊夢寰道:「在下說的句句真實,都是發自肺腑之言。」 鄧開宇吃了一驚。道:「如此說來,當真就無人能制服那陶玉麼?」 楊夢寰道:「據兄弟所知,當今之世,只有兩人或可是那陶玉之敵,不過,這兩人一個行蹤不明,一個閉關深山,不問江湖中事,只怕是難以請得他們出山。」 鄧開宇道:「不知那兩位武林前輩?」 楊夢寰道:「說起來大大有名,鄧兄也許聽人說過,這兩位都是巾幗英雄,女中丈夫,她們的成就,當真是愧煞鬚眉。」 鄧開宇道:「楊兄可是說的那朱若蘭麼?」 楊夢寰打開車簾,道:「鄧兄,咱們上車說吧?」 鄧開宇一躍登車,楊夢寰緊隨而上,放下車簾,篷車又向前奔馳而去。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鄧兄聽人說過那朱若蘭麼?」 鄧開宇道:「在下聽得幾位武林前輩談起那朱姑娘的風範,心中敬慕甚深。」 楊夢寰道:「朱若蘭出身金枝玉葉,但卻有著慈悲心腸,才貌、智謀、武功樣樣都非常人能及。」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在下有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間?」 楊夢寰道:「鄧兄儘管請說」。 鄧開宇道:「聞聽人言,楊大俠和朱姑娘有著一段纏綿動人的戀精,不知是否確實?」 楊夢寰啞然一笑,道:「兄弟和朱姑娘相識倒是不錯,一段戀情卻說不上,那朱姑娘人如當空皓月,不論何人,見她之面,都不敢妄存褻瀆之想。」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兄弟只不過聽人言及,隨口問來,尚望楊大俠勿怪才好,」楊夢寰道:「江湖上的傳說,總難免捕風捉影,鄧兄不必放在心上。」 鄧開宇尷尬一笑,道:「還有一位不知是那位巾幗英雄?」 楊夢寰道:「趙小蝶,趙姑娘。」。 鄧開宇道:「兄弟亦聽家父談過。」 楊夢寰道:「如若單以武功而論,這趙小蝶恐尤在那朱若蘭姑娘之上,但她的氣度、才慧卻是稍遜那朱若蘭姑娘一籌。」 鄧開宇笑道:「如是以貌而論呢?」 楊夢寰笑道:「各有千秋,那朱若蘭有如威風臨世,趙小蝶卻似出谷黃鶯。」突然想到那多情仙子,回目望著鄧開宇,道:「鄧兄,兄弟也有幾句不當之言,問將出來,鄧兄勿怪才好。」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下問,在下知無不言。」 楊夢寰道:「鄧兄可見過那多情仙子?」 鄧開宇實未料到他問到那多情仙子,又呆了一呆,道:「兄弟見過。」只覺臉上一陣熱辣的難過。 楊夢寰道:「不知鄧兄可否將那多情仙子的容貌、體態給兄弟描述一番聽聽?」 鄧開宇輕輕咳了兩聲,道:「這個很難說得明白,那時在下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就記憶所及,她是美艷絕倫的女子。」 楊夢寰道:「她穿的什麼衣服?」 鄧開宇道:「似乎是藍色的衣裙。」 楊夢寰道:「她的舉動可很放蕩?」 鄧開宇道:「放蕩的是追隨她的女婢,那多情仙子舉動之間,倒是十分端莊。」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想這武林之中,見過那多情仙子的人,定然是很多了?」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那多情之宴,請的人十分複雜,並非全是武林中人。」 楊夢寰啊了一聲,道:「都是些什麼人物?」 鄧開宇道:「縉紳巨賈,紈褲子弟,王孫公子,名士秀才,一應俱全。」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那多情仙子,當真算得多情人了,慈航普渡,兼及眾生,三教丸流,一視同仁。」 鄧開宇道:「據在下所知,凡是與會之人,都是被灌得酩酊大醉,醒來已經日上三竿,那多情仙子,美艷群婢,五色帳幕,早已走的沒了影兒,回首往事,恍如經歷了一場夢境。」 兩人說話間,車已行入了官道。 楊夢寰道:「那車馬帳篷,去時就不留一點痕跡麼?」 鄧開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那樣多的車馬篷帳,數十美婢;說來就來說去就去,一點痕跡也不留。」 楊夢寰道:「這有些不可能吧?不知鄧兄是否親自勘查過下?」 鄧開宇道:「在下亦曾仔細查看過,確實找不到可資追尋的痕跡。」 楊夢寰道:「鄧兄可曾查出原因何在麼?」 鄧開宇道:「兄弟找出了一種原因,就是那多情仙子,每次選擇約會群豪之處,定有一片草地,車馬留在遠處,用人力把篷帳運上車,人由草地經過,事後再由人毀去那留下的痕跡。」 楊夢寰道:「事情只怕不是如此簡單。」 鄧開宇道:「在下亦覺出這推斷有些牽強,只是再也找本出別的原因了。」 楊夢寰道:「這麼說將起來,那多情仙子定有著驚人的武功了?」 鄧開宇道:「這一點武林中已有公論,說那多情仙子定然是一位武功高強的人,其實就在下所見而論,那些女婢只怕都有著常人難及的武功。」 楊夢寰突然微微一收韁繩,奔行的馬車陡然停了下來,楊夢寰掀開車簾,大步行了出來,四下打量了一陣,重又登上馬車,一抖韁繩,馬車又向前奔去。 鄧開宇道:「咱們要到那裡去?」 楊夢寰道:「鄧兄可曾記得那位兄台臨死之前,說過的上句話麼?」 鄧開宇道:「是了,咱們要到閻羅廟去?」 楊夢寰道:「不錯,距此約二十里外,有一座閻羅廟,因那廟中太過陰森恐怖,平常之日,總是關著廟門,每年一度有著半月的廟會,那時,人潮洶湧,閻羅廟中各處燈火輝煌,但半月會期一過,廟門立時關閉,一年之中也難得有人進入廟中一次,如是選擇那處所在作為一個發號施令的地方,確然是不錯。」 鄧開宇道:「那人只說出閻羅廟三個字,就不支而逝,實叫人難以測出他用心何在,」楊夢寰道,「不管他用心如何,都和閻羅廟著著關係,咱們去瞧瞧決錯不了。」 鄧開宇不再多言,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閻羅廟中,果然藏有敵人,今日之局,實是險惡無比,這兩人瘋瘋癲癲,不但難以從中相助,而且還是一大累贅,今日之局,實是個內憂外患的險惡局面,我縱不能助他,亦不能拖累於他,當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奔行馬車突然停下來。 楊夢寰掀開車簾望了一陣,說道:「鄧兄,到了閻羅廟啦。」 鄧開宇睜開雙目,望了柳遠和童淑貞二眼,道:「這兩人該當如何?」 楊夢寰道「解開他們穴道,帶他們一起進入廟中,」鄧開宇道:「這兩人瘋瘋癲癲,如何能夠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他們神智不清,不論對何人都充滿著敵意,可和咱們為敵,亦可和別人為敵。」順勢一掌,拍活了童淑貞的穴道。 童淑貞長長吁一口氣,醒轉過來,雙臂展動,伸了一下柳腰,目注鄧開宇道:「你是什麼人?」 鄧開宇道:「在下鄧開宇。」 童淑貞望著楊夢寰問道:「你認識這個人麼?」 楊夢寰點頭說道:「鄧兄乃是小弟的知己好友。」 童淑貞點頭一笑,不再多問。 楊夢寰又一掌拍活了柳遠的穴道,但他對此人卻是不敢放過,拍活他穴道之後,左手卻緊緊抓住了他的脈穴,躍下馬車。 童淑貞緊隨楊夢寰身後,鄧開宇走在最後。 下了馬後,只見一座高大的廟宇,屹立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中。 那廟宇建築的十分宏偉,綿連百丈,一道百丈黑色圍牆,增加了不少陰森之氣。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的關閉著,一塊金字方匾,高懸在兩道黑漆大門之上,寫著「閻羅廟」三個大字。 廟後面是一片青翠的林木,但廟前卻是一片廣闊的無物紅色土地,兩側生滿及膝的雜草,一望不見村落行人。 楊夢寰扣著柳遠脈穴,直行到廟門前面。伸手扣動門上銅環。 良久之後,仍無動靜。 鄧開宇道:「這等荒涼恐怖的廟宇,恐怕沒有香火道人。」 楊夢寰道:「雖然沒人,但咱們也該先行參了禮數。」飛起一腳,踢在木門之上。 只聽一聲蓬然大震,木門一陣搖動之後,仍是緊緊的關閉著。 鄧開宇心中暗道,奇怪呀!廟中既是無人,不知這廟宇何以關閉的如此嚴緊,當下說道:「楊大俠暫請住手,待在下越牆而入,由裡面打開廟門。」 楊夢寰道:「如若這廟裡有人潛伏,在下這一腳定已驚動到他們,鄧兄要小心一些。」 鄧開宇道:「我如遇上什麼驚險之事,立即招呼楊大俠就是。」縱身一躍,越牆而入。 圍牆裡面是一個廣大的院落,兩座高大的石像,矗立生滿荒草的院落中。 鄧開宇約掠掃了四周景物一眼,匆匆奔向大門,果然有一道粗重的鐵槓加在門上,鄧開宇取下鐵槓,開了大門。 楊夢寰當先而入,說道,「鄧兄,兄弟久聞這座閻羅廟,建築的十分精奇,裡面神像,猙獰恐怖,數層大殿各具特色。 壁間彩畫,赤都是精工繪成的地獄景相,神像本身更具活動的機關,當初修築此廟,足足耗去十年時光。」說話之間,人已行出數丈。 一寬大的屏風,橫攔路中,盡遮了裡面景物。 屏風上的彩色壁畫,久經風吹雨打,已然有些模糊,但仍隱隱可辨,畫的是各層地獄景物,繞過屏風,突然見兩座高大猙獰的神像,矗立在二門前面。 那神像足足有一丈四五尺高,左面一個身著紅袍,左手執筆,右手握看生死簿。 右面一個青面獠牙,腰間懸著拘魂牌。 以鄧開宇那等武功的英雄人物,驟然間看到這兩個恐怖猙獰的神像,也不禁為之一呆,心底之間泛起一股寒意。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鄧兄,咱們進裡面瞧瞧吧。」 鄧開宇應了一聲,道:「兄弟開道。」登上七層石級,進了二門。 二門內,又是一座大院,林木高聳,落葉積徑,一片陰森氣象。 四周的廂房連綿,但都緊閉雙門,一座青磚砌成的高台矗立院中,青色欄杆環繞,三個大紅字,寫的是望鄉台。 童淑貞和柳遠似是都為這恐怖的景色所惑,不住的流目四顧,臉上是一股茫然和畏懼混合的神色。 楊夢寰卻在仔細查看那落葉形態,希望能找出一點痕跡來。 鄧開宇道:「楊大俠,兄弟到望鄉台去瞧瞧。」拾級而上,直登台頂。 楊夢寰察看了四周景物,不見可疑之處,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我等明目張膽而來,這閻羅廟中縱然有人,亦必聞聲躲了起來,這座廟宇佔地十徐畝,房屋毗連,不下千百間,刊們如若藏了起來,如何尋找,總不能逐室、逐屋間間搜查…… 忽覺一個手掌伸了過來,搭在肩頭之上。 楊夢寰本能的右手一翻,抓住了那搭在肩上的手腕,回頭看去,只見童淑貢面色露著驚怖之色,說道:「這地方太陰森了,咱們走吧!」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看來她的神智並未完全受到破壞,大有復元之望,童淑貞武功高強,如若能將她的傷勢治好、倒是一位很好的幫手。 回目看去,只見柳遠滿臉茫然之色,倒是毫無畏懼之意看來他的傷比童淑貞重了甚多。 只聽衣袂飄鳳,鄧開宇由那望鄉台上躍了下來,說道「這座廟宇十分廣大,但卻瞧不出一點有人的痕跡。」 楊夢寰握著童淑貞的右腕,低聲說道:「童師姊,不用害怕。」大步向前行去。 童淑貞報仇心切,在數年苦修中,用功甚勤,、短短五年時光,足抵得別人十年奢練,內功精湛,陶玉點她頭上穴道時,真氣本能的聚於腦間相護,陶玉下手雖然很重,但童淑貞受傷卻是甚輕,故仍有著喜怒驚怕的感覺。 鄧開宇眼看楊夢寰一手牽著一人,心中想道:如若有人陡然之間躍出攻襲,他如何能夠分手拒敵,當下伸手抓住柳遠的脈穴,道:「楊大俠,此人交給兄弟看守吧!」 楊夢寰知他用心,微徽一笑,將手放開。 穿行過一片陰森高大古柏,景物又是一變。 只見一座高大的殿脊,聳立眼前,一塊金匾橫在大殿門上,寫著「森羅殿」三個大字。 楊夢寰放開童淑貞的手腕,低聲說道:「師姊,可瞧出這是什麼地方麼?」 童淑貞抬起頭來,瞧著那「森羅殿」三個大字,緩緩念道:「森羅殿。」 楊夢寰喜道:「師姊內功精湛,傷勢已在逐漸復元之中。」 也不知童淑貞是否已聽懂楊夢寰在稱讚,茫然一笑,側身向楊夢寰身上偎去。 楊夢寰伸出右手,扶住了童淑貞的嬌軀,回頭望著鄧開寰,道,「她的傷勢已大為減輕,只要能有一種深刻的印象,喚回她失去的記意,那就可以完全復元了。」 鄧開寰道:「這是何物所傷,竟然如此利害?」 楊夢寰道:「兄弟亦難說出原因,但就形態判斷,她似是被一種武功所傷。」 鄧開寰道:「最高的內家手法,亦只能不著皮相,傷及內腑,如何能使一個人,對往事喪失了記意呢?」 楊夢寰道:「人身之內,分工精密,如若能找出那專管記意的神經,使它受到傷害,而不及其它,豈不可使一個人的神經受到了錯亂,那『歸元秘笈』乃是兩位蓋世奇人畢生經驗,心血所積,想來定有此種武功的記載。」 鄧開宇道:「多承指教,咱們可要進入大殿瞧瞧?」 楊夢寰道:「進去瞧瞧……」 鄧開宇道:「楊大俠請在大殿外接應在下。」牽著柳遠大步向前行去。 「森羅殿」大門緊閉,鄧開宇伸手一推,竟然是紋風未動楊夢寰快步跟了上來,暗中運集內力,右掌抵在兩扇黑漆大門上,道:「鄧兄,咱們合力來試它一下。」 鄧開宇道:「如是那大殿之中無人,這殿應該由外面加鎖才是,何以會由裡面拴上?」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鄧兄怎知那裡面沒人?」 鄧開宇點頭說道:「多蒙賜教。」伸出左手,頂在大門上同時運力,向前推去。 這兩人內力何等的深厚,合力一推,足足在千斤以上。 但那門仍然紡風未動,匾後積塵,倒被震得籟籟下落。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在這木門之後,必有鐵拴扣著。」 鄧開宇道:「這大殿必有側門,咱們到側門處去試試如何?」 楊夢寰道:「好!如是沒有側門,只有毀去這座大門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請在此等候片刻,在下去找找看,再來通報。」放開柳遠,疾奔而去。 片刻之後,鄧開宇又匆匆奔了回來,說道:「東側果有一側門。」 兩人繞回殿側,果見一個僅可容一人通過的側門,楊夢寰走了過去,暗運功力,用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這側門虛掩,倒是大出楊夢寰的意外,大殿中更是顯然有人,回頭說道:「鄧兄請照顧他們兩位,兄弟開路。」暗運功力,緩步向前行去。 殿中神像羅列,各極恐怖能事,居中是黑臉紫袍的閻君,南側牛頭馬面,各種形態的鬼卒,分站牛頭馬面身後。 鄧開宇緊隨而入,目光一掠那排列的神像鬼卒,突覺心底一涼,頭皮發炸。 只見楊夢寰緩步由神像、鬼卒之間穿行了一周,突然停了下來,側耳聽去。 鄧開宇正待相詢,瞥見楊夢寰身軀疾閃、躍入右側,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似是踢開木門的聲音,鄧開宇兩手齊出,抓住了童淑貞和柳遠,匆匆奔了過去。 只見一扇小門已被踢開,當下一側身子衝了進去。 但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衣服破裂,雙手被繩索捆綁,長髮亂披,高吊在一座鐵架上,緊閉著雙目,似是受傷不輕。 楊夢寰呆呆的站在那鐵架前面,全身微徽顫抖,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這人是誰?」 楊夢寰緩緩回過頭來,道,「是拙荊!鄧兄請好好照顧兩人,兄弟去解開她手上的繩索。」 鄧開宇道:「楊大俠儘管出手,這兩人交由在下照管就是!」 童淑貞突然一躍而起,口中喝道:「沈霞琳!」疾向那白衣少女撲了過去。 楊夢寰揮掌拍出,口中大聲喝道:「童師姊不可傷人!」 童淑貞揮掌一擋,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砰然輕震。 楊夢寰救人心切,這一掌用出八成功力,童淑貞吃了楊夢寰一掌,震得斜向一側落去。楊夢寰卻接勢一躍而起,落在那鐵架之上。 童淑貞腳落實地,立時又躍飛而起,撲向了沈霞琳。 楊夢寰右手疾出,一招「潮泛甫海」,暗勁山湧,排空而下。 只見童淑貞銀牙一咬,暗提真氣,斜裡一躍避開了正面,不顧為楊夢寰掌力所傷,右手五指箕張,猛向沈霞琳抓了這去。 鄧開宇隨手一指,點了柳遠穴道,準備出手幫助楊夢寰,先把童淑貞制服。 且說童淑貞避開了楊夢寰掌力正面,上半身讓了開會,但雙腿卻是無法避開,被楊夢寰掌力擊中,身不由己的橫向一側飛去,五指掠著沈霞琳衣服掃去,嚓的一聲,撕下了沈霞琳一片衣服。 鄧開宇疾躍而起,右手一樣,抓向童淑貞的右腕。 那童淑貞雙腿雖為楊夢寰掌力擊中,但她武功未失,雙足還未落實地,右掌已回手拍出,擊向鄧開宇的肘間。 鄧開宇右臂一縮,左掌一招「飛鼓撞鐘」擊向童淑貞的肩頭。 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鄧開宇家傳武學,頗為精湛,拳勢變化、佳妙異常,但那童淑貞的武功,學自天機真人遺留的拳譜之上,變化精奇,實非鄧開宇所能抵敵,交手五招,鄧開宇已連遇兩記險招,幸而童淑貞腿上受傷不輕,行動不便,身法大為緩慢,鄧開宇才能應付過去。 楊夢寰眼看打鬥如此劇烈,沈霞琳仍是閉著雙目,心頭大為黯然,忖道:她如不是受了重傷,定已被點了穴道,當下暗運功力,正待解開她手上捆綁的繩索,突聽鄧開宇悶哼一聲,連退三步;原來那鄧開宇被童淑貞一掌擊中左肩,當堂被震的回後退去。 鄧開宇雖然受一掌,仍不退避,大喝一聲,反衝了上去。 童淑貞似是亦無害鄧開宇之心,一掌擊了鄧開宇後,回身又向沈霞琳撲了過去。 她剛剛轉過身子,鄧開宇右拳已挾著一股疾風。疾攻而到。 童淑貞右手拍一掌,拍了過來,封開鄧開宇的拳勢,左手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拍出。 鄧開宇左肩受傷,防守之勢更難周全,眼看童淑貞一掌拍來,只有向後退去。 楊夢寰高居在鐵架上,看的十分清楚,忖道:看來那鄧開宇已難再支撐下去,如若讓他傷在童師姊的手下,豈不終身遺憾。 心念一轉,放下霞琳,一躍而下,直向童淑貞撲了過去。 童淑貞聞得衣袂飄之聲,立時一個大轉身,回過頭去,道:「我不和你動手,我要殺死沈霞琳。」 楊夢寰右手揮出,疾向童淑貞右腕之上抓去,口中喝道:「為什麼要殺她?」 童淑貞一閃避開,道:「我恨她。」 鄧開宇眼看楊夢寰躍下鐵架出手,不願兩面夾攻,當下向後退去。 童淑貞嬌軀一側,又向沈霞琳衝了過去。 楊夢寰右臂一伸,攔住了童淑貞的去路,冷冷說道:「小弟已盡了忍耐極限,童師姊如若還不停手,可不要怪不弟無禮了。」五指陡然一翻,轉向童淑貞左手腕脈之上扣去。 童淑貞左手一沉,右手橫裡擊出一掌。 楊夢寰不避來勢,掌指一送,反向童淑貞肘間點去。 兩人這一陣近身搏鬥,掌指間極盡變化能事,驚險萬狀,觸目驚心。 楊夢寰著著迫進,逼得童淑貞不得不集中精神對付,兩人這一番惡戰,可算是盡展所能,兇猛、激烈;只看的鄧開宇目瞪口呆,只覺這兩人出手的掌法、招數,竟都是生平未聞未見之學。 轉眼之間,兩人已相搏了十五六招。 楊夢寰技高一籌,逐漸的取得了優勢,童淑貞已被迫落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鄧開宇心中暗道:江湖上人人稱讚那楊夢寰武功高強,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心念還未轉完,楊夢寰已然得手。這時童淑貞正施展出天機真人的絕學,漫天掌勢勁逼而至,楊夢寰左手疾揮,封開了童淑貞綿密的掌勢,右手乘勢而入,點中了童淑貞肩上穴道。 童淑貞未料楊夢寰冒險搶攻,要想閃避,已是不能,手腳一緩,楊夢寰掌指已連續而出,連點了童淑貞四大要穴。 那童淑貞玄門罡氣雖然已初步有成,但也無能抗拒楊夢寰那強硬的、指力、身子搖了兩搖向下倒去。 楊夢寰左手疾快伸出,抓住了童淑貞,緩緩放倒在地上。 道:「有勞鄧兄看管他們一下。」縱身二躍,飛上鐵架,正待解開沈霞琳身上繩索,突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不要動她。」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玄裝的美麗少女,緩步由壁角處轉了出來。 楊夢寰只覺此女面貌熟悉,似曾見過,只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 鄧開寰目光一掠那玄衣少女,臉上泛升一片奇異的神色,那神色極是奇異,驚愕中徽帶興奮。 楊夢寰吃了她一喝,不敢強行動手,間道:「為什麼?」 玄裝少女道:「她全身幾處關節都被人輕微錯動,你如一動他,勢必使她幾處關節錯開,縱然是死不了,也將落得殘廢終身。」 楊夢寰道:「什麼人這樣加害於她?」他雖想極力保持著心情的平靜,但卻無法掩住雙目中憤怒的光芒。 那玄裝少女淡淡廣笑,道:「你凶什麼?又不是我加害於她的,我是好意的警告你,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楊夢寰被她罵的呆了一呆,道:「姑娘好意,在下感激不盡……」 那玄裝少女嗤的一笑,道:「前倨後恭,臭男人非罵不可。」 楊夢寰已從她眼神之中,看出她武功不弱,如若解救沈霞琳時,她陡然出手攻擊,那可是難以防備,當下飄身而下,冷冷說道:「姑娘何必出口罵人!」 那玄裝少女道:「天下臭男人,千千萬萬,怎麼能說我罵的是你?」 楊夢寰暗道:好刁蠻的丫頭,好利害的口齒,解救霞琳的事大,不要和她計較了。 心念一轉,靄然笑道:「既然不是罵的在下、在下也不願追究了……」 玄裝少女接道:「你就是要追究又能怎樣?」 楊夢寰被她頂的有些下不了台,不覺間動了怒意,道:「在下是不願和女子鬥氣,並非是害怕姑娘武功高強。」 那玄裝少女道:「你不怕我,難道我還伯你,」她說的冷冷冰冰,說完卻又嫣然一笑。 楊夢寰被她逗的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有著進退兩難之感。 只聽鄧開寰低聲說道:「楊大俠,請這邊來,在下有話奉告」。 楊夢寰暗道:什麼事鬼鬼祟祟。人卻依言走了過去。 鄧開宇低聲說道:「這女子在下見過。」 楊夢寰道:「你認識她?」 鄧開宇道:「不能算認識,但卻見過一面、」楊夢寰道:「什麼人?」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隨身侍婢之一。」 楊夢寰道:「沒有瞧錯麼?」 鄧開宇道:「在下自信不致有誤。」 只聽那玄裝少女說道:「哼!兩個臭男人鬼鬼祟祟的說什麼?」楊夢寰低聲說道,「如她真的是多情仙子的侍婢,咱們只要把她擒住,那就不難逼使多情仙子露面了……」。 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此刻時機不對,萬一和那多情仙子造成衝突,咱們豈不是兩面受敵了。」 鄧開宇暗施傳音之術,道:「楊大俠也不能讓尊夫人永遠吊在那鐵架之上。」 楊夢寰點頭應道:「不錯。」回身對那玄衣少女說道:「姑娘可知那吊在鐵架上的女子,是在下的什麼人麼?」 玄衣少女道:「是你妻子。」 楊夢寰怔了一怔,暗道:適才鄧開宇施用傳音之術和我說話,她自是聽不出來,何以她竟會知道,當下問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玄衣少微微一笑,道:「那有什麼困難,我一瞧就知道了。」 楊夢寰道:「你的眼光很好,在下佩服至極,但你既知她是我的妻子,我豈能坐視不救?」 玄衣少女道:「你自信能夠救得了麼?」 楊夢寰道:「分筋錯骨之法,在下還能夠解得,但求姑娘不要插手干擾就是。」 玄衣少女道:「這就不一定了,我奉命看守於她,不許別人擅動、如讓你救了她,我豈不是有虧職守。」 楊夢寰道:「姑娘受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道:「這個你管不著。」 楊夢寰道:「在下不是要管,只是想問問罷了。」 玄衣少女道:「如是我不肯告訴你呢?」、楊夢寰劍眉一聳,俊目放光,微慍說道:「姑娘如是要出手干擾在下救人,說不得我只好先對付姑娘了;」那玄衣少女這:「你要和我動手?」 楊夢寰道:「情非礙已,還請姑娘海涵。」。 玄衣少女笑道:「未動手前,還不知誰勝誰負,不用客氣了。」 楊夢寰看她氣度沉靜,倒是不敢輕視、一抱拳道:「姑娘先請出手。」 玄裝少女道:「又不是我要打你,為什麼要我先行出手呢?」 楊夢寰道,「在下堂堂男子漢,自然該讓姑娘先行出手。」 玄裝少女道:「我奉命留此看守沈霞琳,又不是要和你打架,怎能先行出手。」 楊夢寰無可奈何,道:「好!姑娘堅持不先出手,在下這裡有僭了。」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那玄裝少女嬌軀一側,靈巧異常的避過一擊,卻是不肯還手人。 但楊夢寰已從她那閃避身法之中看出這位年紀小小的姑娘,實是一位身懷絕技之人,不敢稍存輕敵,右手一翻,施出一招「赤手搏龍」,疾向那少女手腕之上扣去。 這一招是崑崙派天罡掌三十六式中的三大絕招之一,乃擒拿手法的奇學。 那玄衣少女只待楊夢寰五指將要搭上手腕,突然一伸纖指,點向楊夢寰掌心的「合各」穴,如是楊夢寰這一招用實了,那就是自行把掌心穴道,撞在對方的手指之上。 楊夢寰迅快的移開掌勢,換了一個方位,又攻出一掌。 那玄衣少女纖指隨著招動,又指向楊夢寰攻來掌勢的要穴之上。 這等打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瞧的那鄧開宇暗暗震駭,暗道:想不到這女娃兒竟有著如此的能耐。 楊夢寰連攻了十五六掌,都被那玄衣移動的指尖;,逼的自行撤回,不禁動了怒意,道:「姑娘武功高強,迫在下全力出手了!」 玄衣少女笑道:「你打我十五六掌,我連一招也未還過,那裡是迫你出手了。」 她說話神態一直是帶著微笑,毫無敵對之意。 楊夢寰想到沈霞琳吊在鐵架上痛苦之心情,心中大為憤急,冷冷說道:「姑娘請接在下一掌。」右掌一揮,拍了過去。 這一掌大為不同,隨著那拍出的掌勢,湧出了一股暗勁。 玄衣少女覺出暗勁湧來,立時揮掌推出。 兩股潛力一觸,玄衣少女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楊夢寰一招得手,第二招急急拍出。 這一掌中蓄力更甚上一掌,那玄衣少女接下一擊後,連退了四五步。 鄧開宇心中暗道:「江湖上傳說這楊夢寰武功高強,看來果是不錯,這少女身手非凡,竟是接不下他兩掌。」 楊夢寰第三掌蓄勢不發,說道:「在下並無和姑娘為敵之心,但望姑娘答允……」 那少女被他兩掌迫的退了三四步,早已泫然欲位,不待楊夢寰話完,怒聲接道:「哼!誰要聽你的鬼話,你既無意和我為敵,為什麼要用劈空掌力傷我?」 楊夢寰道:「姑娘受了傷麼?」 玄衣少女怒道,「就憑你那點功力,也能傷得了我麼?」 楊夢寰回目一瞥霞琳,只見仍是自己進來時那般模樣,不禁心頭黯然,怒聲喝道:「在下為了救人,無暇和姑娘多費唇舌。」呼的一掌攻了出去。 這一掌力道尤過上次兩掌,那玄衣少女自知難以抵禦,不敢硬接,縱身讓避開去。 楊夢寰幾年苦修,內力已到了收發隨心之境,一吸氣,收回掌力,突然欺進一步,直向那玄衣少女逼了過去。 那玄衣少女嬌軀一側,迎了上來,口中喝道:「你內力渾強我甚多,我偏不和你比拚內力。」雙掌連環拍出,一掄急攻。 此女掌法奇奧,一掄急攻,竟然把楊夢寰逼退了兩步。 楊夢寰口中咦了一聲,收掌而退,道:「你家主人,可是叫趙小蝶麼?」 那玄衣少女道,「不告訴你,怎麼樣?」 楊夢寰道;「果然是她?」 玄衣少女道:「你自言自語,說的什麼?」 楊夢寰道:「你縱然不肯說,我也可以從你武功之上瞧出來……」 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瞧了出來你又怎樣?」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藍衣的少女,當門而立。 此女來的無聲無息,以楊夢寰的武功,竟然不知她何時來到。 鄧開宇只覺心頭大震,說道:「多情仙子……」 楊夢寰一抱拳,道「:「趙姑娘別來無恙,」只見那藍衣少女全身微徽抖動,良久才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你還記得我?」舉步直向室中行來。 鄧開宇只覺她艷光照人,不可輕視,不自覺向後退去。 他心中緊張,自己向後一退,盡忘了手中還扣著柳遠的脈穴,竟是鬆了開去。 柳遠脈穴雖被鬆開,但他仍有著幾處穴道被點,呆呆的站在路中,也不知道閃避。 趙小蝶停下腳步,雙目凝注在柳遠身上瞧了一陣,道:「他受了傷。」舉起瑩如白玉的手掌,一連在柳遠頭上拍了三掌。 柳遠長長吁了一口氣,神智陡然清醒過來,回顧趙小蝶一眼,駭然而退,道:「多情仙子,多情仙子……」 趙小蝶嫣然一笑,道,「嗯!你也參加過多情之宴。」 她的艷光,使柳遠為之目迷神奪,結結巴巴的說道:「在下有幸,得蒙寵召。」 趙小蝶笑道:「那不稀奇,受過我多情之宴款待之人,不下數千,你不過是數千中之一而已。」 柳遠定神,突然說道:「我要到水月山莊,怎的到了此地?」 回頭向外衝去。 鄧開宇橫身攔住了柳遠的去路,道:「你到水月山莊幹什麼?」 柳遠道:「我要去找楊夢寰大俠。」 楊夢寰道:「在下便是,柳兄有何見教?」 柳遠回頭望了楊夢寰一陣,道:「你是楊大俠?」 楊夢寰道:「兄弟楊夢寰。」 柳遠神色茫然,自言自語的說道:「在此地能遇上楊大俠,在下也可以省去水月山莊之行。」 鄧開宇道:「柳兄乃由水月山莊而來!」 柳遠奇道:「我幾時去過了水月山莊?」 楊夢寰道:「柳兄找上水月山莊,要找在下報仇、拚命?」 柳遠茫然道:「報什麼仇?」。」 楊夢寰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柳遠道:「兄弟還未娶妻,那來的奪妻之恨?」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目睹耳聞,決不會假。」 趙小蝶接著說道:「他腦子受傷,記憶消失,所作的事完全受人指示,自然是記不得了。」 柳遠聽那趙小蝶替他辯護,心中大為高興的說道:「不錯,兄弟受那陶玉所傷……」目光一轉,看到了童淑貞。指道:「當時這位姑娘也在場中……」只見那童淑貞倒臥在地上不動,立對不言,暗道:她不是被人點了穴道,就是身受重傷,說出來也無法證明。 楊夢寰一拱手,道:「經過之情,在下大概瞭然,柳兄不用放在心上。」說完,突然抱拳一揖。 柳遠吃了一驚,急急還了一禮,道:「楊大俠這是為何?」 楊夢寰道:「謝謝柳兄送訊盛情,雖然是中有變故,但這番恩義,兄弟還是感激不盡。」 柳遠歎息一聲,道:「在下如非楊大俠夫人相救,早已死去多時,這傳訊一事,理所當然,如何敢當楊大俠的一禮。」 他似是自知說的無頭無尾,趕忙將沈霞琳相救經過補述了一遍……目光一轉,瞧到了鐵架上的沈霞琳,道:「這位姑娘,好像是救過在下的楊夫人……」 楊夢寰接道:「正是拙荊。」 目光一轉移到趙小蝶身上,道:「在下童師姊大約也是腦間受了震傷,還望姑娘一伸援手。」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自己怎麼不動手呢?」 楊夢寰道:「在下不知如何下手。」 趙小蝶道:「我偏偏不救她。」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唉!你這幾年在江湖上胡作非為……」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誰要你來管我,你是我的什麼人?」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好!我不管。」飛身躍上鐵架,準備解開沈霞琳手上索繩。 趙小蝶急叫道:「不要動她!」 楊夢寰停下手來,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不要你動,你就不要動,什麼也不為。」 楊夢寰微慍道:「如若我一定要動呢?」 趙小蝶道:「諒你也沒有能力動她。」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趙小蝶武功高強,如若我強自出手去解霞琳的索繩,她隨手一招就可把沈霞琳置於死地,當下躍下鐵架。道:「你如不讓我動手救她、只有一個辦法。」 趙小蝶道,「什麼辦法?」 楊夢寰道:「那就是姑娘先把我傷在手下。」 趙小蝶道:「你想和我動手?」 楊夢寰道:「我雖自知不是敵手,但也不甘束手待斃,你出手吧!」 當下一提丹田真氣,腳下不了不八,暗蓄內力戒備。 趙小蝶緩緩說道:「殺了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楊夢寰道:「那就請出手吧!」 趙小蝶緩緩起右掌,道:「我打你右臂『曲池穴』。」 鄧開宇聽得一怔,暗道:動手相搏,那有先說明要打什麼地方。 心念轉之間,趙小蝶掌勢已然拍出,果然指向楊夢寰右臂的「曲池穴」。 楊夢寰知她武功非向小可,那敢稍存大意之心,右臂陡然向後一挫,左掌斜裡劈了出去。 趙小蝶右手陡然一屈,指向楊夢寰的脈穴,迫的楊夢寰疾快的收回了左掌,趙小蝶右手招術不變,陡然向前一探,右手食指攻向楊夢寰右臂「曲池穴」。 鄧開宇只看得心頭大駭,暗道:這是什麼招數……。 念頭初動,場中又有變化,楊夢寰右臂一屈,疾退三步。 但是趙小蝶舉步一跨,如影隨形,右手食指仍是指楊夢寰右臂「曲池穴。」 要知那「曲池穴」在右時之上,極是不易打中,楊夢寰曲肘讓避,更是難以擊中,但趙小蝶那右手食指卻如磁石吸鐵一般,不論楊夢寰如何讓避,始終不離楊夢寰肘間三寸。 這情勢險惡至極,楊夢寰只覺一身武功,竟然被逼的施不出來,只好極快的向後退避,滿室繞行。 趙小蝶嬌軀移轉,始終跟定著楊夢寰。 但見兩人滿室繞走,愈來愈快,片刻間只見兩條黑影,已然難以分辨兩人。 耳際間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呼呼盈耳。 大約有一刻工夫,那閃轉的人影突然停了下來。 凝神望去,只見楊夢寰一條右臂軟軟垂了下來。果然被點中了「曲池穴。」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一次我要打你一個耳光。」舉起右掌緩緩拍去。 楊夢寰滿臉激憤之容,但卻站著不動。 趙小蝶掌力將要拍上楊夢寰的臉頰,忽的停了下來,說道:「你怎麼不躲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姑娘武功高強,在下不是敵手。」 趙小蝶嫣然一笑道:「見機回頭,時猶未晚。」 楊夢寰冷冷說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今日楊夢寰所受之辱,那是足以抵償昔年姑娘對我救命之恩了。」 趙小蝶輕輕歎息了一聲,道:「我不要你動那沈霞琳,並無惡意,她全身骨節都被人錯了開去,你一動她,不但苦疼難當,恐還將落下殘廢之身。」 楊夢寰道:「那也不能讓她永遠吊在那鐵架之上?」 趙小蝶伸出雪般的玉掌,笑道:「咱們五六年不見了,你還是這樣壞的脾氣,不用生氣了,我剛才只不過想考驗下你的武功……」手指緩緩向楊夢寰右時「曲池穴」撞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避了開去。 趙小蝶道:「怕什麼,我要解開你受制的穴道。」 楊夢寰道:「不勞姑娘費心,在下自會解穴。」 趙小蝶揚了揚柳眉兒,道:「這幾年來,你武功進境很大。」 楊夢寰道:「不敢當姑娘的誇獎。」 趙小蝶連碰了兩個釘子,不禁一呆,回顧了鄧開宇和柳遠一眼,冷冷說道:「你們站在這裡瞧什麼,快些給我出去。」 鄧開宇似想抗辯,但終於忍了下來、大步肉室外行去。 趙小蝶緩步走向童淑貞,說道:「我解開你腦間受的禁制。」這兩句活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楊夢寰聽。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真是那陶玉出世,他又學會傷人腦間神經的手法,此後江湖之上必然要被他攪的天下大亂,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受其害,這手法必得學會不可……。 心念一轉,偷眼瞧去。 趙小蝶的動作十分緩慢,先點了童淑貞的「百會穴」,再移向「通天」「承靈」微微一頓之後再移向「天沖」「腦穴」至「玉枕」,一路下來連點了六處穴道。 楊夢寰暗道:如若就點這六處穴道,手法倒是簡單的很,人人都不難學會了。 少念轉動之間,忽見趙小蝶按在那「玉枕穴」的手緩緩提起,單用一個中指,按在「玉枕」穴上,一路劃移,經「風府」「鳳池」「完骨」一路上至「頭維」「神本」而住,這經十餘要穴。 楊夢寰熟悉穴道,那趙小蝶手指移動的又慢,過穴雖然複雜,但楊夢寰都一記下來。 只聽趙小蝶道:「你記下了沒有?」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原來你早已知道了?」 趙小蝶笑道:「我如傳給你,你決然是不肯去學,只好讓你偷看了……」 語聲徽微一頓又道:「最重要的是,手指移動時要發出內力,凡是手指經過處,穴道都被震開,才能使他麻木的神經,恢復功能。」 她回顧了童淑貞一眼,指道:「這等破壞人腦間神經的手法,在那『歸元秘笈』上,有著很詳細的記載,源出於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武功中,其間經過了天機真人的修正,成此絕學,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述,這門武功尚未流傳於武林之中,除了蘭姊姊和我之外,如若還有人知道這門武功,必然是得自那『歸元秘笈』。」 楊夢寰道:「那是陶玉,昔年他在蘭姊姊逼迫之下,帶著『歸元秘笈』跳入懸崖之下,想不到竟然未死。」 趙小蝶點點頭道:「不是我,不是蘭姊姊,自然是陶玉在作祟了……」 她輕輕皺起了柳眉兒,接道,「這幾年來,我在江湖上走動,擱下了練功的事,那陶玉卻潛心於習練武功,要是我們碰上了,鹿死誰手,倒是難以預料了!」楊夢寰歎息一聲,道:「你閃開路,我要放開她,縱然危險萬分,我也不能瞧著她永遠吊在鐵架之上!」 趙小蝶道:「先得設法找張軟榻,再放下來。」 但聞童淑貞長長呼一口氣,睜開了星目,茫然四顧了一陣,望著楊夢寰說道:「你不是楊師弟麼?」 楊夢寰一抱拳道,「正是小弟!」 童淑貞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你可是趙姑娘?」 趙小蝶道:「小妹趙小蝶。」 童淑貞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陶玉,對了是陶玉,他點了我的穴道,唉!定然是趙姑娘和楊師弟救我的了。」 楊夢寰看她一點也記不起適才之事了也不忍說穿,使她難過,歎息一聲,道:「你見過陶玉了?」 童淑貞道:「見過了,我苦練了五年武功,找他報仇,但仍然是打他不過,被他點了穴道,以後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趙小蝶接道:「你被他運用內力,傷了腦子神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所作所為,都是受他之命。」 童淑貞道:「有這等事?」 趙小蝶道:「不錯,因為那時你腦際之中一片空白,他告訴你什麼事,你就念念不忘,一直到完成為止,、在那段時間中,你可能殺了你不願殺的人,做了你不願做的事,等你神志清醒之後,大錯已鑄,可悲的是你卻是毫無記憶!」 童淑貞只聽得心驚膽戰,說道:「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的武功麼?」 趙小蝶目光移注楊夢寰身上,道:「那陶玉雖知此法,但卻個知此法時效,只能維待六個月、六個月後,那受傷人不是傷重而死,就是完全瘋狂,那時,他連施術之人也不認識,但心目之中卻又留著施術人的影像,行兇撲殺必然以那施術人為主,不論他在何處出現,只要被那神志瘋狂之人發現,必然如渴驥奔泉,反噬施術之人,不死不休,他多傷一人,就為他日後多樹立一位死敵。」 這些事,全是江湖上未聞未見的事,只聽得童淑貞目瞪口呆,半晌之後,又道:「我還有一事不解,請教姑娘。」 趙小蝶望望那吊在鐵架上的枕霞琳道:「好!你說吧!」童淑貞道:「一個人腦間神經受損到陷入瘋狂,對人間事事物物,全都沒有了記憶,那裡還能辨識親、仇,認出那施術之人,反噬撲殺。」 楊夢寰暗暗忖道:這話不錯,其間只怕是大有商榷餘地。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問的好!我那若蘭大姊就因受此啟發,感覺到武功中,別有一種可破體力極限的意識潛能,因此關閉天機石府,參悟上乘妙諦,她乃天縱奇才,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及得,但如以此一事而言,我倒是別有見解。」 楊夢寰數年來武功大進,但心中卻隱隱感覺到有一種潛伏的危機,似乎是內功進境,正有著超越體力極限的危機,真氣運轉,揮手投足,常有著凝滯不前之感,當下不由問道:「趙姑娘有何高見,我等洗耳恭聽。」 趙小蝶黯然一笑,道:「咱們數年不見,當真生疏多了?」 舉手理一下垂在鬢邊的散發,接道:「依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載,在腦際神經受到傷害後,幾處要穴閉塞不通,腦中記憶事物,無法外達,看上去似是忘去了過去的事,如若一旦活開他閉塞的穴道,也就如打開了記憶之門,但如過了六月限期。那些被傷的穴道都將逐漸麻痺硬化,那時縱然有回春妙手,起死靈丹,也難以使腦間受傷的穴道復元,那僵硬、閉塞的穴道逐漸擴大,人也進入了瘋狂之境地了……」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時,他腦際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那對他施術之人,在穴道還未僵硬之前,對那施術人千依百順,因為那時他腦間神經傷而未死,還可以聽命行事,那施術人早已深入他潛意識中,是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受著那人的控制,一旦那受傷神經硬化之後,人性也隨著喪失,這時他已然無藥可救,但潛意識裡,還有著那施術之人的影像,一旦見著那人,必將瘋狂撲襲,死而後己,」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歎道:「天道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安排了報應。」 楊夢寰道:「你已把那『歸元秘笈』熟記於胸,想想看,那『歸元秘笈』上載有什麼惡毒的武功沒有?」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那『歸元秘笈』大部份可分為三個段落,一是阿爾泰山三音神尼的武功,一是天機真人階武功,後半部是兩人合參的奧秘武學……」 她目光轉注到童淑貞的身上,道:「她練的該是天機真人的一脈。」 童淑貞道:「不錯,我無意撿得了『無機真人』遺下的拳譜。」 趙小蝶道:「就兩人而言,天機真人的武功、雖然變化莫測,但卻不失正大二字,那三音神尼的武功,卻近於詭奇,毒辣。」 楊夢寰道:「那陶玉似是偏愛三音神尼一支武學?」 趙小蝶道:「整個『歸無秘笈』上,最為深奧的內功,那該是大般若玄功,乃是合佛、道兩家之長的上乘內功,最玄奇的招數,莫過是『遇龍三式』,雖是三招,但卻羅盡了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武功中的變化,至於那『迷魂離真曲』,雖然也刊載在歸元秘笈之上,但卻和天機真人、三音神尼兩家的武功路數有些不對。不知何以會錄載於其上?」 揚夢寰道:「以陶玉為人的毒辣,如著他完全學會了歸元秘笈上武功,真不知這一代武林中,要鬧成一個如何局面了!」 趙小蝶道:「水能覆舟,但亦能載舟,如若那陶玉仗憑學得歸元秘笈上的武功,為害世人,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多替他培養些對頭出來?」 楊夢寰道:「世間只有那一部歸元秘笈,現在陶玉之處……」 趙小蝶笑道:「這有什麼為難,我可以把它默錄出來,十本、二十本,也非難事。」 楊夢寰心中一動,忖道:不錯啊!如若把那歸無秘笈錄成百數十本,人人都可練成上面武功,那歸元秘笈就沒有什麼新奇之處了,陶玉仗以為害世人的絕奧武功,大白於天下武林道中,還有什麼絕奧可言……。 只聽童淑貞長長歎息一聲,道:「縱然趙姑娘不借盡錄武學奧秘,傳諸世人,但時間上已經是來不及了……」 目光緩緩移注到楊夢寰身上,接道:「師弟,你先放下沈師妹,咱們再漫慢研究如何對付那陶玉之策吧。」 楊夢寰劍眉聳動,恨聲說道:「陶玉幾次要傷害於她,都被朱姑娘所救,唉!那時朱姑娘實有很多殺死陶玉的機會,但都被我從中阻撓,早知今日,倒不如當初把他殺了……」伸手去解沈霞琳腕上繩索。 趙小蝶突然舉手輕擊兩掌,道:「不要動她,我已遣人去準備救她的方法了。」 語聲甫落,兩個身著玄裝的少女,先後走了進來。 楊夢寰回目一顧、只見二婢抬著一張軟榻,那軟榻乃是白綾臨時編成,自非草草可就,心中甚是感動,想到適才對她的誤會,大感不安,低聲說道:「你早有準備了?」 趙小蝶點點頭,道:「咱們分別托著她幾處關節要害,把她放在軟榻上,才能解開繩索,待她養息一會,才能施救。」 楊夢寰道:「姑娘盛情,在下是感同身受。」 趙小蝶淒涼一笑,道:「現在還不用感激,她週身關節錯開過久,能否救得了她,還很難說呢?」緩步走上前去,托住沈霞琳左腿右脅。 楊夢寰托住了沈霞琳右腿左脅,緩緩運功,抬起了沈霞琳的嬌軀。 童淑貞躍上鐵架,道:「待我解她身上繩索。」暗運指力,捏斷繩索。 趙小蝶、楊夢寰兩大武林高手,此刻都有著有力難用之感,小心翼翼的把沈霞琳平平放在了軟榻之上。 楊夢寰舉手拭去臉上汗水,長長吁一口氣,道:「沒有傷著她麼?」 趙小蝶黯然一笑,道,「我要救不活沈家姊姊,你定然要恨我一輩子。」跪下雙膝,伸出白王般的手掌,接續沈霞琳身上錯開的關節。 楊夢寰眼見每接上沈霞琳身上一處並節,沈霞琳頂門上就泛出一片汗珠,想她必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心中大是憐借,別過臉去,不敢多瞧。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忽聽沈霞琳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疼死我啦!」 楊夢寰轉眼望去,只見沈霞琳瞪著一雙失去神彩的大眼睛,望著趙小蝶出神。 趙小蝶臉上是一片奇異的神色,非喜非怒,令人莫測。 只聽她略帶淒涼聲音說道:「沈姑娘……不……楊夫人,好好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吧!半個時辰後再運氣試試看,真氣如能暢通無阻,那就沒有事了。」 沈霞琳道:「你可是小蝶姊姊麼?」 趙小蝶道:「小妹正是趙小蝶,難得你還能記得我。」 沈霞琳道,「你來得正好,我心中正有著千言萬語要對你說,不要走,等著我。」言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低聲對楊夢寰道:「幸未辱命,小妹告別了。」 楊夢寰呆了一呆,歎道、「你要到那裡去?」 趙小蝶道:「天涯遼闊,何處不可以容我立足!」 楊夢寰道:「她不是要你等著她麼?」 趙小蝶道:「嗯!為什麼我要聽她的話!」 楊夢寰尷尬一笑道:「數年以來,她一直未忘了你和朱姑娘。」 趙小蝶道:「未忘懷朱姑娘倒是不錯,只怕早已忘了我趙小蝶。」 楊夢寰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話。」 趙小蝶道:「你呢?可是早把我置諸腦後,忘記的一乾二淨了?」 楊夢寰道:「在下亦是日日懷念姑娘的救命之恩。」 趙小蝶長袖拂,道:「閃開路,我要走了。」一股暗勁,隨著那拋動的長袖湧了過來。 楊夢寰如若不硬擋她長袖上的力道,只有閃避一途,只好縱身讓開。 忽聽沈霞琳柔弱無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蝶姊姊,不要走!我有話對你說。」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好!我等著你,快些運氣調息吧」。 餘音未絕,突然室外傳過來兩聲怒叱。 楊夢寰探頭向室外望去,只見鄧開宇和柳遠聯手合戰一個黃衫少年。 那少年大褂及膝,腕套金環,楊夢寰一看之下,已然認出金環二郎陶玉,立時一展蜂腰,躍出室外,喝道:「住手!」 鄧開宇和柳遠聯手合戰對方,仍有著應接不暇之感,聽得楊夢寰呼喝之聲,立時收拳而退。 楊夢寰蜂腰微挫,疾如閃電一般,迎了上去,橫身攔住了那黃衫人,拱手說道:「陶兄別來無恙,還記得昔日舊友楊夢寰麼?」 那柳遠雖然見過了陶玉數面,但陶玉這身外化身,和他生的一般模樣,實叫人無法分辨。此人是否是真的陶玉,柳遠亦有著無法分辨之感,呆呆的望著那黃衫少年出神。 那黃衫少年目光流轉,打量了楊夢寰一陣,冷冷說道:「你就是楊夢寰麼?」 楊夢寰聽他說話口音,神態,無一不似陶玉,心中更無懷疑,當下說道:「正是兄弟,陶兄當真不認識兄弟了麼?」 黃衫少年突然微微一笑,道:「楊兄此刻乃一代大俠身份,還能記得兄弟,當真使兄弟受寵若驚,咱們數年不見,楊兄可好。」緩緩伸出了右手。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鬼計多端,不要上了他的當,暗運功力戒備,也緩緩伸出了右手。,兩人掌指相觸,楊夢寰立時感覺到對方掌指間壓力大增,慶幸早有戒備,立時運勁抗拒,正待反握對方手指,突覺掌心間微微一疼。 那黃衫少年卻突然鬆了掌指,向後退了三步、縱聲大笑。 楊夢寰掌心微微一疼,立時警覺著受人暗算,當下一運真氣,閉住了腕上穴道。 低頭望去,只見掌心處有一個針尖大小的紫點,不禁大怒,冷笑一聲:「陶兄當真是越來越陰毒了!」左手J揮;、推出一掌,暗勁大湧,撞了過去。 那黃衫人格格一一笑,道:「楊兄已受了兄弟暗算,聽兄弟良言相勸,快運氣止住毒氣……」揮手推出,接下一掌。 雙掌相觸,那黃衫人被震得退後兩步。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區區之毒,難道當真能傷得在下麼?」 黃衫人道:「在下手中暗藏的毒針,乃當今第一用毒高手,天山百毒翁的化血神針。」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化血神針?」 黃衫人道:「不錯,化血神針!」 楊夢寰一挫腰,虎撲而上,道:「在毒性還未發作之前,先和陶兄分個生死出來。」 喝聲中雙掌連環劈出,一招緊過一招。 那黃衫人只覺楊夢寰攻來的掌勁,一招強過一招,接得五招,早已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鄧齊宇低聲對柳遠說道:「江湖上傳說楊大俠的武功高強,今日看來果然不虛。」 只聽楊夢寰大聲喝道:「躺下!」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早已被楊夢寰迫的應接不暇,如何還能接得楊夢寰這全力的一擊,但他後臨神案,左右兩側又都被楊夢寰掌力封閉,形勢迫的他只有硬接掌勢上途,只好舉掌一封、掌力一觸間,只覺楊夢寰那推來一掌中,含蘊了強大無比的潛力,排山倒海般,直撞過來。 正自驚駭之間,突覺一股暗勁斜裡湧了出來,接下了楊夢寰一掌。 楊夢寰陡然收了掌勢,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長笑傳來,閻羅神像後面,閃出一個黃衫少年,雙肩微幌,人已躍下神案! 楊夢寰愕然說道:「陶玉!」 黃衫少年緩緩的行了兩步,道:「不錯,兄弟才是陶玉,楊兄弟這幾年享盡了人間艷福,武林盛名,實叫兄弟羨慕的很。」 楊夢寰一指那旁側的黃衫人,道:「此人是准?」 陶玉道:「兄弟的化身之一。」 楊夢寰道:「果然是和陶兄一般模樣,連兄弟也識不出來了。」 陶玉道:「楊兄誇獎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在下早該逼他說話,由他聲音之中分辨真偽才是。」 陶玉道:「如果是短短幾句話,楊兄也是一樣難以分辨出來。」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陶兄這身外化身,倒是都有陶兄的惡毒心機,物以類聚,果然是不錯。」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已中了化血毒針,除非楊兄能犧牲一條手臂,縱有上乘武功,也難封閉穴脈,終是難逃一死…… 他格格大笑了一陣,又道:「我那李師妹斷了一條左臂,楊兄自斷一條右臂,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 楊夢寰道:「陶兄忽略了一件事。」 陶玉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在兄弟毒發身死之前,和陶兄還有一場生死存亡的惡戰。」 連施毒手 陶玉笑道:「楊兄有興,兄弟自是奉陪,但咱們數年相交,豈可毫無情義,兄弟得事先說明,以楊兄武功,如不和兄弟動手,還可支持上一十二個時辰,在這一夜中,你還有尋得名醫,療救毒傷的機會,」如是和兄弟動手,大概是難以撐過兩個時辰了。」 楊夢寰道:「不勞陶兄關注。」左手一揮,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這一掌含憤劈出,非同小可,潛力洶湧,劃空生嘯。 陶玉右手一揮,輕描淡寫的接下楊夢寰一掌,笑道:「楊兄不肯聽兄弟良言相勸,毒性提前發作,可別怪兄弟事先未曾說明。」 鄧開宇眼看那等兇猛的掌勢,竟被陶玉輕輕一掌化解開去,心中大為吃驚。暗道:此人武功當真是高不可測,如是為害江湖,這一代武林同道,必將慘遭浩劫。 忖思之間,楊夢寰已和陶玉展開了一場觸目驚心的惡戰。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掌指伸縮間,即可遍及對方要害大穴。 只見兩人的攻守之勢,無不各極變化之妙,常常是毫釐之差,就得當場殞命。 鄧開宇雖然是武林世家,見過了無數的高手相搏,但像今日這等驚險之戰、也還是初次見到,只看的目瞪口呆、惡鬥中,突聞得一聲冷笑、悶哼,兩條惡搏纏鬥在一起的人影,突然各退兩步,霍的分開。 轉目望去,只見而人相對而立,各自閉著雙目,似都在運氣調息。 鄧開宇低聲說道:「柳兄,楊大俠受了傷。」大邁一步,直向楊夢寰身側欺去。 突聽一聲嬌叱道:「回來!」一股暗勁掠身而過,排蕩潛力,震的衣袂飄動,如是再向前多跨一步,必為這一股潛力擊中,那就是不死也得重傷了。 轉臉望去,只見趙小蝶面如寒霜,當門而立,不禁一呆,道,「楊大俠受了傷……」 趙小蝶冷冷接道:「就算他受了傷,你能救得了麼?」 鄧開宇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大邁一步,人已欺到楊夢寰的身邊,冷冷說道:「陶玉,你如想逃得活命,那就說出解藥何在?」 陶玉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目,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原來是你?」 趙小蝶怒道:「我問你化血神針的解藥何在,你是聽到沒有?」 陶玉道:「聽到了」趙小蝶道:「那就快說出來。」 陽玉道:「天山百毒翁是何等狠毒之人,豈肯輕易把解藥給人!」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幾年,我已大長見識,你如想謊言騙我,那可是自尋死路!」 陶玉長長吸一白氣,笑道:「你當真要幫那楊夢寰麼?」 趙小蝶道:「不論我幫不幫他,但也得先解了他化血之毒才說!」 陶玉格格一笑,道:「解他化血之毒,談何容易!」 趙小蝶神色肅然的說道:「我也刺你一針,如是沒有解藥,你就陪他死去!」 陶玉道:「今昔形勢早已不同,姑娘武功雖高,但也未必能使我陶玉就縛。」 趙小蝶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長袖一甩,橫向陶玉拂去。 那長袖雖是柔軟之物,但經趙小蝶貫注了內勁之後,力道甚是驚人,長袖未到,暗勁先至。 陶玉右掌疾揮,橫裡拍出一掌,一阻趙小蝶拂來長袖,人卻疾快一閃退去。 趙小蝶只覺他推出一掌的力道,來勢甚強,竟然把拂去的衣袖擋住,心中暗道:他的武功果是大有進境,我倒不可輕敵。 心中念轉,人卻欺身攻上,雙袖連環擊出,一招緊過一迢,兩支長袖有如兩件兵刃,揮舞之間,呼呼風生。 陶玉被捲在雙袖之中,左封右擋,拳掌並施,門戶封閉的十分緊嚴,雖然全採守勢,倒也是有驚無險。 這趙小蝶在柳遠和鄧開宇的心目中,一向視作充滿著神秘的美人,但卻未料到絕代紅粉,竟是有著如此高強的武功,眼看她揮舞雙袖的猛惡攻勢,玄奇招術,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 陶玉和楊夢寰力拼的疲累未復,如何還能擋得趙小蝶這全力的猛攻,接下了三十招後,人已覺出不妙。 趙小蝶猛攻三十餘招,仍未能勝得陶玉,心中亦是大為震駭,忖道:我們武功路數,都是得自「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如是他逐字逐句,都記的十分純熟,這一戰,不知要打上多久,才能分個勝敗出來。 付思之間,忽聽陶玉大喝一聲,展開反擊,右手一揮間,點出了「天罡指」力,緊隨著劈出一掌。 趙小蝶想不到他會突然反擊,被迫的向後退開一步。 就這一剎那間,陶玉已閃到一丈開外,躍入了一座高大的神像後面。 趙小蝶回目一顧鄧開宇和柳遠,回手一指點了楊夢寰兩處穴道,道:「快扶他退回室中休息。」 鄧開宇、柳遠應了一聲,一齊奔了過來,抱起楊夢寰退回室中。 就在陶玉隱入神像後面的同時,那化身之一的黃衫少年,也隱人了神像之中。 趙小蝶冷笑一聲,說道:「陶玉,你跑不了,惹得我動了怒火,非把你燒死在大殿之中不可。」 一角神像後傳出陶玉的聲音,道:「你想放火麼?」 趙小蝶道:「怎麼,你可是認為我不敢麼?」 陶玉道:「姑娘自然是敢,不過葬身在你大火之下的,只怕不是在下,而是那楊夢寰和沈霞琳。」 趙小蝶暗中忖道:這話不錯,楊夢寰所中之毒,已經發作,沈霞琳關節初續,還未完全復元,行動甚是不便,他如真是放起一把火來,自已勢難兼顧,這兩人的危險,實是大過陶玉。 心中念轉,人卻暗中一提真氣,陡向陶玉發話之處撲了過去。 這大殿前後門窗大都是關閉起來,雖是白晝,殿中亦甚黑暗,那猙獰的鬼怪神像,在暗淡的光線之中,更增恐怖。 趙小蝶飛身一躍,直向一座執叉馬面的神像上撞去。 她雖然武功絕世,但終是女孩子家,眼看直向一座猙獰神像上撞去,心中發生凜駭,右手一揮拍了出去。 一股暗勁直撞過去只聽轟然一聲,那座馬面神像吃趙小蝶發出的內家真力擊中,打的半身粉碎,塵土木屑漫天橫飛。 瀰漫的塵煙中,突然湧出一股強猛的力道,直向趙小蝶身前撞來。 趙小蝶內功精深,反應靈敏異常,力道尚未近身,已然驚覺,右手一推反擊過去。 兩股激盪的潛力一接,激旋成風,隆隆大震聲中,撞倒了一座神像。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道:「難得你一位姑娘家,練成如此雄渾的內力。」 笑聲在瀰漫煙塵中,飛向另一個殿角。 趙小蝶腳尖一點實地,身子又陡然飛了起來,尾隨著陶玉的笑聲迫去,口中冷冷說道:「陶玉,今日咱們非得分個勝負出來不可。」說話聲中,又拍出一掌。 那陶玉似是不願和趙小蝶硬拚掌力,竟然沒有回手還擊。 趙小蝶這一掌推出的內力,又擊在一座神像上,轟然大震中,那神像又被擊的粉碎,大殿煙塵也更見濃烈。 她雖然耳日銳敏,但殿中的黑暗,再加上瀰漫的煙塵,已使她有些視界不清,那神像被毀的隆隆大震聲,掩去陶玉行動時的衣袂風聲。 陶玉和他那化身之一,竟不知隱子何處。 趙小蝶定定心,暗自忖道:我這般一味的蠻發掌力,豈不是正好給他遁身隱避的好機會。 她本是冰雪般聰明之人,略一付思,立時改變了主意,忖道:這殿中門戶關閉,只有後面一條出路,我在那出路之處等他,如著他啟動門窗,必有光線透入,那就可以看到他了。 只聽殿後傳過來童淑貞的聲音,道:「趙姑娘,那陶玉鬼計多端,心狠手辣,你千萬要小心一些,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多謝姊姊指點。」話說完,人卻疾快的閃入一座神像後面。 果然,就在她身軀閃離的同時,一蓬銀芒,夾在那漫飛塵煙中打了過來。 趙小蝶暗中罵道:人人都說陶玉為人毒辣,今日看來果是不錯,此人武功又如此高強;留在世上,有害無益,他暗算於我,我何不將計就計,騙他現身。當下重又躍回原地,故作中了暗器之狀,落足甚重的向後退了兩步,暗中卻凝聚真氣,蓄勢以待。 那知狡燴的陶玉,竟然是不肯上當,發出一把毒針之後,竟是再無消息。 趙小蝶凝聚目力,向那毒針擊去搜尋,仍是找不出半點徵象,不禁心頭懊惱,忖道:這座大殿不過數丈方圓,難道就當真找他不著麼。 一股怒火真上心頭,暗中禱告道:這陶玉為大太壞,今日如不殺他,此後江湖之上不知要被他鬧成什麼樣子,縱然毀壞諸位神靈形像,那也是情非得已,事後我自當再塑金身,以贖今日冒犯之罪。 她畢竟是女兒之身,雖然有絕世武功,但眼看這一座座猙獰神像,毀在她的手中,心中不自覺生出了一種不安和畏懼之感。 祝禱已畢,暗中運起大般若玄功。 這是「歸元秘笈」中最深奧的一種內功,乃佛門般若禪功和道家的玄門罡氣,取長截短的合修大成,兼具了佛道兩家之長。 這位容色絕世姑娘,突然發了狠心,要以大般若玄功,毀去這座閻羅殿。 正當她暗運功力之際,突聞卡嚓一聲,一扇木窗,突然裂開,透入了大片日光。 緊跟著一條人影,穿窗而出。 日光下看的清楚,那人黃衫金環,正是陶玉。 趙小蝶已動殺心,來不及多作思索,一提氣,嬌軀疾如閃電,穿出窗外。抬頭看去,只見那黃衫人已到三丈外的屋面上。 趙小蝶怒聲喝道:「陶玉,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下。」疾追而去。 她輕功卓絕,這一全力施展,日光下有如一縷輕雲淡煙。 那黃衫人身形雖快,如何能和趙小蝶絕世輕功相比,片刻工夫已被趙小蝶追個首尾相接,探手一掌拍了過去,正擊茬那人右後肩上,蓬的一聲摔倒地上。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哼!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去!」揮手抓起那黃衣人,正待逼供,心中突然一動,高聲喝道:「不好,我上了他的當啦!」回頭向大殿中奔去。 原來她抓起那黃衣人時,心中突然警覺道:陶玉武功十分高強,怎麼這樣輕輕易易的就被我上掌擊倒? 心念一轉,立時想到了陶玉那隨行的化身,趕忙又返向大殿中奔去。 那破開的窗門,依然如舊,趙小蝶一提真氣,身子又凌空而起,穿窗而入。 就這片刻工夫,大殿之中已然有了大變。趙小蝶抬目一望,只見陶玉背靠在一根木柱上,指手劃腳,指使殿中之人。 楊夢寰和沈霞琳都站在大殿之中,童淑貞扶著沈霞琳,滿臉激怒之色,但卻遲遲不敢出手。 顯然,這些人都已被陶玉鎮服。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想的方法雖好,可惜怪你那位化身武功太弱,如是稍微再高強一些,也許可把我騙得更遠一點,那就可以暢所欲為了。」 陶玉雖然明知趙小蝶回來。但卻是未回顧一下,哈哈一笑,道:「時間已經夠了,姑娘如若不怕傷著大殿中人,儘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星目流動,緩緩由楊夢寰、柳遠等臉上掠過,心中暗道:這些人武功縱然非他之敵,但也不該束手就縛才是,那楊夢寰身受重傷,不去說他,柳遠和鄧開宇怎的這樣沒有骨氣……。 忽聽童淑貞高聲說道:「咱們都中了他的暗算,無能和他動手。」 趙小蝶吃了一驚,道:「什麼暗算?」 童淑貞道:「不知他用了什麼毒物,使咱們不知不黨中都中了毒。」 趙小蝶道:「有這等事?」 陶玉道:「不錯,趙姑娘可是有點不信麼?」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那歸元秘笈中記載有一段用毒之法,想必被他學去了。」 陶玉道:「那不過是約略提到,並無詳細記載,在下這隔物傳毒之法,來自當今第一用毒高手。」 趙小蝶冷冷接道:「你不過是憑仗由那『歸元秘笈』上學來的武功,但那歸元秘笈字字句句都在我記憶之中,我要把他錄記下千本、百本流傳武林,使人人都可學得上面武功,天下武林後起之秀都是你的勁敵,那時你就不用神氣了。」 陶玉呆了一呆,道:「我不信你肯把千百年來累積的武功奧秘,公諸於世人。」 趙小蝶道:「像你這樣的人,武功愈強,作惡愈多,如是江湖上人人都和你的武功不相上下,豈不限制了你的為惡範圍。」 陶玉突然放聲格格大笑起來。 趙小蝶怒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一個天資最好的人,要想練成和我陶玉一般的武功,需要幾年時間?」 趙小蝶道:「如著他有著武功基礎,五年之內,當可練成絕學。」 陶玉笑道:「如若那人天資低愚,給他十年,也是一樣的難有大成,但天資好的人,未必都有武功基礎,如此算來,十年內你也無法造就出十個可以和我爭霸江湖的人,你能錄下百本、千本的歸元秘笈,我可以在片刻間把它焚燬得一字不存,你要十年內才能培養出和我陶玉頡頏的高手,但我可在他們武功未成之前,分別搏殺,」趙小蝶道,「我可以立刻把你殺死,永絕後患。」 陶玉道:「不錯,你已練成了舉世無傳的大般若玄功,確有置我於死地之能。但可惜你心有牽掛,不能夠放手施為,就以今日之局而論,你雖有殺我的機會,但你卻狠不下殺盡在場之人的心,尤其是楊夢寰……」 趙小蝶暗暗運起大般若玄功,口中卻冷冷說道:「為什麼?」 陶玉道:「你如殺了我,楊夢寰和那沈霞琳等都無法逃得活命,你日後如何對那朱若蘭交待。」 趙小蝶道:「我先殺了你,再設法解他們身中之毒。」 陶玉道:「殺了我,你只有看著他們一個個毒發身死。」 趙小蝶道:「我不信你身上沒帶解藥。」 陶玉哈哈大笑,道:「你很聰明,我確實帶有解藥,只是在姑娘追我那化身時,已被我藉機會毀去了。」 趙小蝶怔了一怔,道:「縱然我救不了他們的性命,但可以殺你替他們報仇,」緩緩舉起右掌。 陶玉看她雪白的王掌泛起了一片茫茫白氣,纖纖五指,有如隱在雲霧之中,心中駭然一震,暗道:她已運起大般若玄功掌力!趕忙橫移兩步,閃到楊夢寰的身後。 那楊夢寰仍有幾處穴道被點,呆呆的站著不動。 趙小蝶心知這一掌擊出,楊夢寰必難倖免,只好緩緩收回掌力。 陶玉看她果然不敢出手,不禁膽子一壯,格格一笑,道:「據那歸元秘笈之上記述,習成大般若玄功之人,百毒不侵,不知是真是假。」喝聲中右手一揚,一團白粉直打過去。 趙小蝶道:「好,你試試看。」肅立不動,任那飛來白粉擊中身上,蓬然微震中,粉未繞身橫飛。 這白粉未都是利害異常的毒粉,只要聞得少許,立時將侵入內腑。 陶玉眼看趙小蝶全身盡為那粉未包圍,心中暗自歡喜道:只要你吸人口鼻中一點,今日即將是我陶玉俎上之肉,任我享用宰割了。 只見趙小蝶一直屹立不動,只待繞飛周圍的白色粉未沉落將盡,仍不見有反應。 陶玉一皺眉頭,暗道:看來她不像中毒的樣子,右手一抬,打出一把毒針。 一蓬銀芒,直飛過去、趙小蝶仍然是凝立不動,數十枚毒針大部擊中。 陶玉突然放聲大笑,道:「我那毒針不但淬有劇毒,而且鋒芒尖銳,縱然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是難以擋得,姑娘不畏毒粉,卻該避開毒針才是。」 趙小蝶仍然是肅然的站著,不言不動。 陶玉心中疑慮難決,不知趙小蝶是否已為毒針所傷。 這時童淑貞卻悄然移動腳步,走到陶玉身後,暗運功力,一掌擊出,就在她一掌擊出之時,突黨內腑一陣劇疼、掌上力道盡消,掌勢雖然擊中了陶玉,但陶玉卻似渾然不覺,頭也未回,右手向後一揮,蓬然一聲,把童淑貞打摔到四五尺外。 突聽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陶玉,你還有什麼惡毒的暗器,全都施展出來吧!」右袖撣撣,全身一陣波動,陶玉打出的毒針,紛紛跌落地上。 陶玉心中大駭,暗道:這大般若玄功如此威力,實難和她抗拒,此刻不走,還待何時。雙手一探,右手抱起沈霞琳,橫在身前,左手挾起楊夢寰,說道:「拳招、掌法,咱們都同出于歸元秘笈,姑娘也未必就高過我陶玉,但姑娘這大般若玄功,倒非我陶玉能敵……」 趙小蝶接道:「既知非我之敵,就該束手就縛才是。」 陶玉道:「姑娘武功雖比我高強,但如講到鬥智用謀之上,恐又非我陶玉之敵了。」 趙小蝶道:「任憑你舌翻蓮花,我今日也不饒你,殺你一人,可救數千百人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陶玉舉了舉手中的沈霞琳,笑道:「接你第一掌的當是這位沈姑娘的嬌軀。」緩步向外殿行去。 趙小喋道:「放下她,留下解藥,我今日饒你一次。」 陶玉笑道:「今夜三更時分,我在這閻羅廟後五里,一片雜木林外相候,屆時人、藥都在,只怕你無能取去。」 趙小蝶道:「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陶玉突然一推楊夢寰,直向趙小蝶懷中撞去,雙手抱起沈霞琳,縱身躍起,穿窗而出。 趙小蝶放下楊夢寰,追出廟外,陶玉已挾持著沈霞琳躍上馬背,飛奔而去。 趙小蝶望著陶玉急奔而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道:「我就不信迫不上你的快馬。」一提真氣,正待放腿追去,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陶玉鬼計多端,別又上了他的當,我先救了人,再設法追尋他的行蹤。 念頭丫轉,重回大殿,只見童淑貞等人,一個個席地而坐,運氣調息。 只有楊夢寰倚壁而立。 趙小蝶一顰秀眉,緩步走到楊夢寰身側,玉掌揮動,拍活了楊夢寰的穴道。 原來她用的獨門點穴手法。別人無法代解。 楊夢寰目光轉動,望著趙小蝶道:「你為什麼不去追趕陶玉?」 趙小蝶道:「我怕那陶玉施用調虎離山之計,我如追他而去,怕你們受到傷害。」 楊夢寰道:「唉!姑娘不用管我們了,眼下緊要的事,是早些追殺陶玉,此人一日不除,江湖上就一日難安」。 趙小蝶歎道:「難道要我見死不救?」 楊夢寰道,「你今日放過了殺死陶玉的機會,被他逃去,只怕日後難再有此機會了,何況姑娘也無法解得我身中之毒。」 趙小蝶道:「我雖無能解得你們之毒,但卻有能力延長你們毒性發作的時間,陶玉雖然苦習歸元秘笈數年,但他仍未盡得奧秘,唉!只是苦了那沈家姊妹,他被陶玉錯開身上關節,吃盡了苦頭,幸得被我發覺追來此地,想不到竟又被陶玉挾持而去,我保護不周,害她又多吃苦頭。」 楊夢寰歎道:「霞琳多災多難,半生來受盡諸般痛苦,但眼下情勢,已非一二人的生死,而是武林的劫運,放眼當今江湖,只有姑娘一人可以力挽狂瀾,搏殺陶玉。」 趙小蝶道:「不要緊,他約我今夜三更在五里外一片雜林相見,我知道他定有陰謀安排,但我一點也不害怕,我自信五十招內可以取他性命。」 突聞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童淑貞鄧開宇等,一個個喘息甚烈,全身顫抖不停。 趙小蝶暗運功力,分點了幾人穴道,竟然止不了幾人的喘息。 直待天色入夜,趙小蝶突然起身帶春楊夢寰離開了閻羅廟,廟外早已停了四輛黑蓬馬車,每輛蓬車有四個玄衣少女相護,趙小蝶仰臉望望天色,和楊夢寰登上了第一輛車馬,直馳向和陶玉約會之處。 果然,行不過五里左右,有一片廣大的雜木林,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時間差不多了,不知那陶玉會不會能守信約。」 躍下馬車,流目四顧。 淒迷夜色中,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盤膝坐在一片荒涼的草地上。 趙小蝶沉聲喊道:「姑娘可是沈家姊姊麼?」 她一連呼叫數聲,不聞那白衣女子回答之聲。 楊夢寰探首車外,除了自已和趙小蝶乘的一輛蓬車之處,其餘都未隨來,不知馳往何處。 四個隨車玄裝婢女,早已分列馬車四周,拔出背上長劍,嚴作戒備,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如若那位姑娘是沈家姊姊,只怕她已被陶玉點了穴道,我得去救她出來。」 楊夢寰道:「也許是那陶玉故意布下的餌……」 只聽那雜林中傳出一陣尖銳的笑聲,道:「趙姑娘當真是守信之人。」 趙小蝶怒聲說道:「陶玉,你就算布下了天羅地網,我也不怕。」 雜林中發話人道:「趙姑娘何以敢斷言在下是陶玉呢?」 趙小蝶道:「你不是陶玉是那一個?」 林中人道:「想那陶玉化身無數,姑娘如何能夠辨識……」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趙姑娘不用問我是誰;但我可以奉告姑娘,那片草地上,坐的確是那沈霞琳,解毒藥亦在那沈姑娘身上收存。」 趙小蝶道,「我去瞧瞧,如不是沈家姊姊,我再找你算賬。」舉步向前行去。 楊夢寰強行忍著那化血劇毒發作之苦,一躍下車,伸出左手,扶在車轅之上,長長喘一口氣,說道:「趙姑娘不可造次,那陶玉鬼計多端,別上了他的當。」 趙小蝶道:「如若是沈家姊姊,縱然要冒險也得搶救。」 楊夢寰道:「只怕那不是沈霞琳,朱姑娘閉關天機石府,不問武林中事,放眼當今武林,那陶玉唯一忌憚的就是你了……」 雜林中傳出來大笑之聲,打斷了楊夢寰之言,接道:「趙姑娘如著不信那是沈霞琳,在下可讓你瞧個明白。」語聲甫住,緊接著傳出了一聲長嘯。 夜色中火光一閃,那端坐白衣女身後,突然站起了一個人來。手中舉起了一盞點燃的松油火把。 火光照耀之下,清晰可見那白衣女形貌,正是那沈霞琳。 楊夢寰長歎一聲,道:「她命途多乖,二十年來,可算是受盡了人間的苦痛、折磨。」 趙小蝶幽幽說道:「你不用擔心,今夜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來。」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霞琳雖然身落陶玉之手,受盡折磨,但她一人的苦痛生死,豈可置於整個武林的安危之上,搏殺陶玉,全憑姑娘,你必得珍重行事才是!」 雜林中人聲又起道:「在那沈霞琳的四周,佈滿了死亡的陷阱,趙姑娘如是自知無能,那就不用去了,我已提醒姑娘,恕不再奉陪了。」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高舉火把之人,黃衫、金環,背插長劍,看形貌穿著,正是陶玉。 只見那火把繞著沈霞琳劃了一個圓圈,突然熄去。 趙小蝶低聲對楊夢寰道:「那林中說話的才是真正的陶玉,沈家姊姊旁側手執火把的,定是他的化身。」 楊夢寰暗咬牙關,一提真氣,道:「你全力搏殺陶玉,我去救霞琳出來。」 趙小蝶道:「你身中化血劇毒,如何還能運氣行功……」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你不要生氣,此刻你實已沒有和人動手之力,唉!你必得盡你之能,運功和那化血劇毒對抗,多撐上一個時辰,就多上一分生機,你只管好好的坐著休息,對付陶玉的事,不用你來擔心。」探臂在地上檢起了一根枯枝,突然飛躍而起,直對沈霞琳停身之處飛了過去。 她輕功絕世,施展開「八步登空」之術。六七丈的距離,只借手中枯枝點了一次實地,已到沈霞琳的身側,借枯枝著地之力,支持著身子,不落實地,夜風中衣袂飄飄。 轉眼望去,只見沈霞琳閉目而坐,長髮隨著夜風拂動,有如木刻泥塑一般。 趙小蝶暗暗歎一口氣,高聲說道:「陶玉,我已到了沈姑娘的身旁,你還有什麼鬼計惡謀,儘管施用出來吧!」一面四下搜望,竟然不見那適才高舉火把之人。 雜林中飄傳長笑之聲,道:「趙姑娘武功果然高強,你雖憑仗著『八步登空』的絕技,飛越過重重陷阱,但仍然白費了一番心機,姑娘美擬天人,在下實不忍眼看著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小蝶怒聲接道,「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快說那解毒的藥物放在何處?」 雜林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姑娘硬要自尋死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兩種解毒藥,分握沈霞琳兩手之中,可惜姑娘卻不能動她!」 趙小蝶道:「為什麼?」 那人遙遙應道:「因為你一動沈霞琳,即將引動四下的埋伏,姑娘武功雖高,只怕也無法逃得過身化劫灰的惡運……」 聲音微微一頓,不待趙小蝶開口,又接著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姑娘能夠逃過,但那沈霞琳是決然難以逃得了,我要讓你親手謀殺了那楊夫人。」 趙小蝶心中盤算道:我今日如若不能救出沈霞琳,已難對蘭妹妹和楊夢寰交代,如是再親手引動埋伏,傷害到她,勢必要引起蘭姊姊的誤會不可……。 她已為那傳來的恫嚇惡言鎮住,竟然不敢伸手去觸摸沈霞琳。 只聽楊夢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道:「趙姑娘,不用為沈霞琳的生死誤了大局,能救就救她,不能救,也不用為難,只要你盡了心力,我們一樣是感激不盡……姑娘應該把……搏殺……陶玉的事,列為首要之務。」 趙小蝶心中暗道:看她木然神情,定是被人點了各處關節穴道,楊夢寰說的不錯,只要我盡了心力,縱然救不了她,亦無愧疚,但又轉念一想,如其任她留在陶玉手中,承受折磨、痛苦,那還不如冒險帶她離開此地…… 念轉意決,突然伸出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說道:「琳姊姊,小妹帶你離開此地如何?」 她雖然明知沈霞琳不會回答,仍然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這一場武功和智慧的決鬥,趙小蝶心中很明白,自己是處在極為險惡的形勢之中,陶玉約她來此之時,想來不過是一場孤軍獨鬥群雄的惡戰,卻未想到陶玉竟然是布下了這樣一個陷阱。 勢成騎虎,趙小蝶已無法丟下沈霞琳,退出險地。 黑夜的原野裡,恢復了原有的幽寂,只有夜風吹著村葉,發出一種沙沙之聲。 趙小蝶這幾年江湖閱歷大長,右手環繞在沈霞琳的腰間,並未立刻抱起,暗中凝神,留心著四周的變化。 她知道在沈霞琳的四周定然有著埋伏,奇怪的是趙小蝶憑藉著自己的目力,竟然是無法瞧出那些人的藏身之處。 她自信在一丈之內的草叢中,都已被自己銳利的目光瞧到,只要是藏的有人,決然是不會逃得過去的。 趙小蝶瞧不出可疑之徽,心中倒有些猶慮起來,緩緩移開繞在沈霞琳腰間的手掌,解開了繫在腰間的白絞帶子,沉聲說道:「琳姊姊,請原諒我,我必須騰出一雙手來迎敵、只好把你綁在背上了。」 她口中說著,右手卻悄然伸了過去,握住了沈霞琳右手。 原來趙小蝶對那林中傳來的警告之言,有些半信半疑,決心冒險試試。 果覺沈霞琳的右手緊緊握著,也不知抓著什麼東西,當下暗中咬牙,一運內力,啟開了沈霞琳緊握的五指。 只見一個黑色的木盒,從沈霞琳那緊握的五指中滾了下來。 趙小蝶右手疾伸,迅快無比接住,正待再打開沈霞琳的左手瞧瞧,瞥見火光一閃,正西方來路上,燃起了一片叢草。 但聞楊夢寰高聲說道:「趙姑娘快些出來。」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那火線閃轉叢草之中,已然引起南、北兩面大火。 一陣陣暴裂聲,由火中傳了出來,火勢隨著那暴裂聲,更見劇烈。 原來,那草中藥線由埋在地下的桐油桶中穿過,藥爆桶裂,漫天一片火花,聲勢浩大,觸目驚心。 趙小蝶冷冷一笑,高聲喝道:「陶玉,你黔驢之技,如此而已,我還道有什麼驚人的埋伏,就憑這把火,難道能夠困住我麼?」 她雖說的輕鬆,心中卻是暗暗震駭,目光也不停在近身兩三丈內巡望,只怕陶玉在沈霞琳停身之處,埋上些桐油火藥,萬一那藥線燃著,爆炸開來,自己縱然能及時逃走,沈舀琳必將被葬火窟。 她心知在熊熊的火光之中一切舉動,都已在陶玉的監視之下,必得保持著鎮靜神態,才可使陶玉莫測高深,遂藉枯枝撐著身子,雙手揮動手中白綾,在沈霞琳的身上打了個十字結。 這時,火勢已然向兩人停身處延燒過來,奇怪的是正東卻是不見火起。 趙小蝶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突然挺身而起,左掌連揮,連拍四掌。 四股潛力,急湧而出,拍在四周草地上,只震得斷草橫飛。 趙小蝶雖然未瞧到有人在草中隱身,但她心中卻知在沈霞琳四周,必有可容隱身的暗穴,怕他們陡施暗算,才搶先下手。 四掌拍出,突然雙手一收白綾,已把沈霞琳帶了起來背在背上,結在前胸。突然一提真氣身子斜向東面飛落,右手在身子飛起的同時,拔下了地上的枯枝。 腳落實地,四面一望,不禁暗暗叫苦。 勾心鬥角 原來南、西、北三面的火勢都已漫布了囚五丈寬,油助火勢,烈焰高達八尺,這等寬大的距離,實非一躍能過,除了奔向正東之外,很難脫出火勢。 三面是火,但卻空出了一面去路,想那東面的埋伏,定較這火勢歷害很多。 趙小蝶略一忖思,決心涉險,越火而過。她低聲說道:「沈家姊姊對不住了,你如被火燒傷,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幾聲有節奏的嬌叱,隔著大火傳了過來。 趙小蝶一聞那嬌叱之聲,立時辨出隨來四婢已和人動上了手,而且對方武功高強,逼的四婢使用劍陣阻敵,趙小蝶心中疾快的打了兩轉,忖道:那定是陶玉了。當下一提真氣,正待越火往援:突聽一陣格格大笑之聲傳了過來。轉臉望去,只見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腕帶金環的陶玉,站在那正東方火勢缺口之中。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可是感覺到這點火勢,能夠把我困住麼?」 她口中雖然呼出了陶玉之名,但心中卻是無法斷定這人是否是陶玉真身。 陶玉哈哈一笑,道:「趙姑娘,這火勢也許困你不住,但這草地中卻另有極利害的佈置,我費時一月,在此地布下了火雷陣,原來準備對付那楊夢寰和朱若蘭,想不到今天卻用作對付你趙姑娘……」 他縱聲大笑一陣,接道:「眼下有兩條路,趙姑娘可以選擇其一,一條是由我發動埋伏,使你和沈霞琳一併身死劫灰,第二條路是咱們攜手合作,共圖武林霸業,只要姑娘答允和我攜手合作,依照我計劃施為,我想在兩年之內,即可使九大門派和天下豪雄,盡皆臣服,那時咱們劃分南,北,各統一方,或是聯手行令,指揮天下武林,哈哈,古往今來的大英雄、大豪傑,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統率武林,可惜的是千百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達成所願!」 趙小蝶看三面火勢延展愈來愈寬,越渡的機會也是愈來愈少,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陶玉最善用詐,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騙他一騙。 她本是冰雪聰明之人,但因一直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之中長大,不解人間險惡,這幾年來,她化名無情仙子,在江湖之上闖蕩,對人與人之間的狡炸、險惡,以及用謀,大有長進,當下故作沉吟,反口問道:「咱們攜手合作,共圖武林霸業容易,但有道是雙雄不兩立,咱們之間如何相處,我不願受你之命,只怕你也不願受我令諭。」 陶王笑道:「你趙小蝶如是男人,我陶王也不會找你合作了,但你是女兒之身,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趙小蝶道:「為什麼呢?」 陶玉笑道:「男女之間,日日相處,久而生情,武林霸業有成之日,不是我陶玉臣服你石榴裙下,就是你趙姑娘為我陶玉征服。」 趙小蝶心中暗罵一聲,口裡卻盈盈一笑,道:「如是以人才貌而論,你陶玉實不在那楊夢寰之下。」輕移蓮步直向陶玉行去。 這時,四周的火勢更見猛烈,已快延燒到趙小蝶停身之。處。 火光下,只見她容色如花,美目流波,巧笑情兮,撩人情懷。 陶玉只瞧的呆了一呆,忖道:如以美媚嬌艷而論,此女實不在朱若蘭、沈霞琳等之下。 就在他念頭一轉之間,趙小蝶已欺近他身側四五尺處。 陶玉陡然驚覺,急聲喝道:「站住!」 趙小蝶美目一轉,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攜手合作麼?怎的如此凶法。」她這幾年來在江湖之上走動,把心中一腔悵惘愁懷,化作了千種風情,只鬧的大江南北,神鬼不安,不知有多少年少書生,武林豪客為她的巧笑顛狂,為她的容色陶醉,她已學會了如何利用天賦的美貌。 陶玉臉色個整,左手一揚,打出一把金針。 火光中數十縷閃閃金芒,疾飛而至。 趙小蝶長袖一拂,暗勁山湧,擋開了飛來金針,冷冷說道:「陶玉,你這是何用心?」 陶玉道:「姑娘如再往前逼進一步,可別怪我陶玉下手毒辣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答應的太快了,倒叫在下生出了懷疑之心。」 趙小蝶暗中運集功力,說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 陶玉道:「姑娘如若真有合作之誠,那就先把沈霞琳劈死掌下。」 趙小蝶心頭一震,暗道:我如劈死沈霞琳,楊夢寰會恨我一輩子,此人當真是毒辣的很,口中卻微笑說道:「她雖未氣絕,但卻已距死亡不遠了。」 陶玉格格大笑,道:「她還是好好的活著,如若不是為了想誘姑娘,在下倒也不忍這般折磨於她呢?」 趙小蝶道:「嗯!沈霞琳長的很嬌艷,你既然不忍傷她,為什麼卻要我出手傷她?」 陶玉道:「沈霞琳雖然很美,但如和你趙姑娘比較起來,那是又遜上一籌了。」 趙小蝶默察情勢,陶玉已悄然向後退出了三丈以上的距離,不論自己發難如何迅速,除非能夠在一擊之下把他震斃當場,實難脫出凶危,但陶玉此刻武功,無論如何也可擋得自己五十招……。 心中念轉如輪,雙手卻解開了胸前綾結,托過沈霞琳,說道:「咱們今宵如若殺死沈霞琳和楊夢寰,必將引出朱若蘭重出江湖,給他們報仇。」 陶玉道、「姑娘如肯和在下真心結盟,朱若蘭有何可懼?」 趙小蝶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左手托著沈霞琳的嬌軀,右手一掌,拍在沈霞琳背心「命門穴」上。 火光下,只見沈霞琳身軀一陣顫動,口鼻間鮮血急湧而出。 陶玉縱聲大笑。道:「打的好,打的好。」 趙小蝶強作歡顏,盈盈一笑,道:「你可要查查看她是否已經死麼?」 陶玉道:「不用看了,你把那屍體拋入火中就是。」 趙小蝶吃了一驚,忖道:這如何能夠行得……。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應付陶玉之法,心中大感焦急,狡獪的陶玉雖然眼看沈霞琳口鼻出血,仍是有些不肯相信一般,強迫趙小蝶把沈霞琳投入火窟才肯信她之言。 趙小蝶眼看那三面火勢,已然逼到七八尺外,勢再難多加猶豫,口中大聲說道:「沈姑娘,為了武林霸業,只好讓你葬身火窟了。」雙臂突然一振,將沈霞琳高高拋了起來。 陶玉格格大笑,道:「好!趙姑娘肯這般和在下誠心合作,那是最好不過,此刻火勢已然逼近,咱們得快些離開此地。」 說話之間,大步行了過去。 趙小蝶望著沈霞琳那飛向火中的嬌軀,緩緩伸出手去、說道:「我和那沈霞琳會有過一段情,今日無緣無故殺了她,心中總是不安,只怕她變了鬼,也不會饒我。」 陶玉道:「世上那有神鬼之說,趙姑娘不用害怕。」 趙小蝶道:「我全身都在發抖。」口中雖和陶玉說話,但卻始終沒有回頭望過陶玉一眼。 火光映照下,只見趙小蝶那瑩白如主的手掌,纖長的五指,果然在微微顫動。 陶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著趙小蝶的左手,說道:「咱們快些離開此地……」 突覺趙小蝶五指一翻,突然緊緊扣住了自己脈門,不禁大吃一驚,道:「趙姑娘,快放開我,那火勢只要再向前燒近一尺,這地方就要爆炸……」 趙小蝶陡然回過頭來,冷冷接道:「那你就陪我葬身此地吧!」 陶玉心神逐漸鎮靜了下來,道:「你殺了沈霞琳,又把她屍體投入火窟之中,縱然生擒了我,那楊夢寰也不會原諒你,趙小蝶道:「她應該回飛過來。」 語聲甫落,瞥見沈霞琳的嬌軀,懸空打了一個轉,突然又飛了回來。 趙小蝶左臂疾伸,接住了沈霞琳的嬌軀,冷笑一聲,道:「陶玉,你該知道,在那『歸元秘笈』有一種迴旋掌的練法。」 陶玉長歎一聲,默然不語。 趙小蝶牽著陶玉,舉步向外行去,一面低聲說道,「陶玉,我得先告訴你,你如妄打逃走的主意,可別怪我心狠手辣了!」加快腳步,向外奔去。 陶玉腕脈被趙小蝶緊緊扣著,全身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只好任那趙小蝶牽著行走。 趙小蝶急急奔向停車之處,只見四個玄衣侍婢,各舞長劍,拒擋住兩個陶玉化身和四個黑衣大漢的猛攻,四婢聯手布成一座方陣,護著楊夢寰。 趙小蝶低聲喝道:「陶玉,快叫他們退下去。」喝聲中,右手五指暗中加力。 陶玉只覺腕脈上一陣劇疼,全身行血,返向內腑之中回集過去。 陶玉為形勢所迫,只好高聲喝道:「住手!」 兩個化身回頭望了陶玉一眼,急急喝令四個黑衣人停下手來。 趙小蝶附在陶玉耳際,笑道:「要他們快退回去,我給你留著面子,不讓你的屬下看出來。」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說道:「此地沒有你們的事了,都先回去吧!」 兩個化身相互望了一眼,帶著四個黑衣大漢急急離去。 大火燎原,濃煙蔽天,聲勢觸目驚心。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自己瞧瞧你造的孽,好好的一片蔥綠原野,被你這一把火燒成枯灰,如是這火勢延燒到那雜木林中,只怕要燒上幾日夜之久。」 陶玉冷冷說道:「姑娘這些年來,長了不少的江湖閱歷,在下既被擒住,倒希望早知結果如何?」 趙小蝶轉眼望去,只見楊夢寰閉著雙目,盤膝而坐、頭上汗水滾滾,顯然正在忍受著無比的痛苦,不禁心酸,想起昔年替他療傷之時,赤體相對之事,心頭怦然跳動,自從那日之後,一縷柔情,竟然不知不覺的系牽在楊夢寰身上。當時。因年紀幼小,還覺不出什麼,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關愛之情,與日俱增。 她化名無情仙子,遊蕩江湖,希望能藉以排除滿懷情愁,那知閱人愈多,愈覺楊夢寰的君子風懷,可敬可愛,作繭自縛,越陷越深,此刻見他運氣抗毒,心中又憐又痛,緩緩放下了沈霞琳,冷冷說道:「陶玉,你是想死想活?」 陶玉道:「想死怎樣?想活如何?」 趙小蝶道:「你如想死,我就施展剪脈手法,震斷你全身幾處主要經脈,讓你先承受半年恬罪然後再死。」 陶玉吃了一驚,暗道:這剪脈手法的慘酷,尤甚過分筋錯骨,她如真要用這等手段對我、這個活罪,可是受的大了…… 只聽趙小蝶接道:「你若是不想受那剪脈之苦,那就快些拿出化血神針的解藥,和童淑貞等解毒藥物,我就放你歸去。」 陶玉心中原很畏懼,但聽完幾句話後,膽子卻突然一壯,冷笑一聲,道,「捉虎容易放虎難,你如是放了我陶玉,日後我再也不會上你這個當了。」 趙小蝶道:「你雖然鬼計多端,可是我一點也不怕你。」 陶玉道:「我如果給你的是假藥,你又如何知道?」 趙小蝶道:「我看他們服下藥物,傷勢好了之後才放你。」 陶王暗暗歎息一聲,想到這番心機又是白費,不禁心頭惘然,但性命要緊,勢又不能不答應,只好說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只怕我交出解藥,你又改變心意,不肯放我,我豈不是又上了你一次當?」 趙小蝶道:「我說出之言,向無不算,說過放你,決然不會食言。」 陶玉冷冷說道:「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了,豈肯再被你欺騙?」 趙小蝶顰起了秀盾,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我要那楊夢寰講一句話。」 趙小蝶道:「他正在運氣調息,那裡有工夫和你說話。」 陶玉看出他對楊夢寰關心極切,借愛之情,溢於言表,哈哈一笑,道:「如是那楊夢寰不肯說話,在下只有拼著忍受剪脈之苦了。」 趙小蝶暗驚道:如是他真的不肯拿出解藥,要和那楊夢寰同歸於盡,這倒使我為難了。 兩個心中都有著畏懼,但是誰也不願先行屈服,彼此沉默相對,都有著措詞為難之感。 沉默延續了一盞茶工夫之久,趙小蝶突然舉起手來,道:「我先震斷你幾處脈經之後,再設法搜尋解藥。」 陶玉道:「可惜解藥並未藏在我身上。」 突聽楊夢寰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望了趙小蝶和陶玉一眼,臉上泛起了一縷笑容,道「趙姑娘,你終於擒住了陶玉,快些殺了他吧!」 趙小蝶道:「殺了他輕而易舉,可是你……」 楊夢寰笑道:「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趙小蝶歎道:「你就不替沈姊姊想想麼?」 楊夢寰強振精神說道:「因一二人的生死歡樂,誤了武林千百同道的生命,豈不是罪莫大焉,趙姑娘快請下手。」說完話,似已支撐不住,閉目倚在車輪之上。」 趙小蝶冷然對陶玉說道:「你聽到他的話了?」 陶玉道:「聽到了。」 趙小蝶道:「他要我殺了你!」 陶玉道:「姑娘如著覺著可行,那就儘管下手。」 趙小蝶搖搖頭道:「我不能看到他們毒發身死。」 陶玉道,「除我之外,世間再無人能找得那解藥存放所在。」 趙小蝶手指揮動,點了陶玉五處大穴,放開了他的手腕說道:「那解藥現在何處,只要你不使手段,我就立刻放你。」 陶玉道:「好,在下再相信姑娘一次。」一抬右腕,竟是無法抬動,接口說道:「你點了我右臂穴道,要我如何取藥。」 趙小蝶道:「你左臂未點,為什麼不用左手。」 陶玉揮動一下左臂,果然可行動自如,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白色丹丸,道:「如果姑娘先搜在下之身,也不用談什麼條件,這解藥早已被你取去了。」 趙小蝶右手一伸,奪過玉瓶道:「你那化血神針,可曾帶在身上。」 陶玉道:「帶在身上。」 趙小蝶道:「取出來給我瞧瞧。」 陶玉一時間想不出她用心何在,取出了一枚化血神針,道:「這就是了。」 趙小蝶取過化血神針,猛然在陶玉身上刺了一針,道:「如果這藥可解化血奇毒,你就也吃一粒吧!」倒出一粒白色丹丸,遞了過去。 陶玉臉色一變,道:「這些年來,你當真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趙小蝶道:「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該老實一些,如是再想耍什麼花槍,那是自我苦吃、可別怪我了。」 陶玉道:「這瓶中之藥,可解童淑貞等身上之毒。」 趙小蝶道:「不論你說什麼,我都得試過才肯相信,這瓶藥我先收著了。」 陶玉雖然被點數處穴道,但他內腑並未受傷,仍可運氣調息,當下閉上雙目,暗中運息。 趙小蝶突然站了起來,喝令四婢,把沈霞琳楊夢寰和陶玉,移放在車上,疾馳而去,車行不過兩三里路,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只震的大地顫粟,驚馬長嘶。 趙小蝶揭開車簾向外望去,只見那燎原大火處,塵土彌天,幾乎掩去了那高漲的火勢,不禁暗叫了一聲僥倖,忖道:如若我還在那大火旁側停留,就算不死,亦將被那塵土掩埋付思之間,瞥見十數丈外,有幾條人影,閃閃縮縮的隨在車後。 囚個玄衣美婢,一個馳車,一個開道,兩個隨在車後相護。 但那車後有人追蹤之事,兩個隨車美婢,顯然未曾發覺。 趙小蝶暗施傳音之術,警告了車後二婢,緩緩放下車簾,道:「陶玉,你的手下鬼鬼祟祟的隨在車後,可是想找個救你的機會麼?」 陶玉睜開雙目淡淡一笑,道:「他們忠心為主,如是救不走我,決然不肯甘心。」言罷又閉上了雙目。 趙小蝶怒道:「你已被我生擒活捉,還擺的什麼架子,惱得我動了怒火,挖出你兩顆眼珠兒,瞧你還閉不閉眼睛。」 陶玉心中暗暗驚道:此女不似若蘭那般多謀善慮、頗識大體、也不似沈霞琳那般善良溫和,下不得毒手,她如真的惱起火來,恐怕連楊夢寰和沈霞琳的生死都不管了……。 但他為人陰沉,心中雖然害怕,表面上卻是仍能保持鎮靜的神情,冷冷說道:「在下要閉目調息,以抗那化血神針之毒。 趙小蝶道:「你如肯早些拿出解藥服下,豈不是不用再運氣抗拒那化血劇毒。」 陶玉道:「反正那楊夢寰要死在我陶王之前,我倒是很想瞧瞧這化血神針之毒,發作時的情景。」 趙小蝶道:「我偏要那楊夢寰死在你的後面,要他瞧瞧你毒發哀號之情。」揮動手中化血神針,在陶玉身上一陣亂刺;足足有二三十針,才停下手來,說道:「你如果不拿出解藥、我就刺你的臉,刺你的眼睛,刺你的經脈,看看你們那一個毒性先發。」 陶王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遇上了這個莫可預測的姑娘,當真是難惹的很,她如火了起來,什麼事都能作的出來,當下說道:「好,我如拿出解藥,姑娘可要立刻放了在下。」 趙小蝶道:「等我試過你玉瓶中的解藥不假,再放你不遲。」 陶王似是自知難再施展狡計,取下套在右腕的金環,用力一扭,金環突然裂開,倒出了四粒解藥,道:「都在這裡了。」 趙小蝶取過金環,仔細查看一遍,道,「我不信你只有四粒解藥。」 陶王道:「我身上只帶有四粒,你如是還不肯相信,儘管請搜。」 趙小蝶道:「楊夢寰傷勢已經潰爛。中毒甚重,這四粒只怕不夠他一個人用。」 陶玉吃了一驚,暗道:你如給他一人服下,我陶玉豈不要等著毒發身死?當下不由一驚,說道:「這解藥對症施用,一粒即可,多服了也是浪費。」 趙小蝶取過解藥,說道:「你先吃一粒吧!」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陶玉。 陶玉伸手取過一粒,急急吞入腹中。 趙小蝶看陶玉服下,才放下心,捏開楊夢寰的牙關,投人了兩顆丹丸,卻把餘下來的一粒藏入了懷中。 陶玉只瞧的大感心痛,暗自罵道:臭丫頭暴殄天物。 楊夢寰已然用出了全力和那劇毒對抗,但仍是無法長期抗拒那巨毒內侵,此刻已然是劇毒發作,全身高燒,神志已暈迷了過去。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已然拿出了全部解藥,姑娘不知是否還遵守諾言?」 趙小蝶道:「楊夢寰未醒之前,我還不敢相信你。」 篷車急馳,轆轆輪聲,劃破深夜的寂靜。 對症用藥,當真是立竿見影,楊夢寰中毒雖深,但連服了兩粒解藥,不過一盞熱茶工夫,立時高燒盡退,人也清醒過來,緩緩睜開了雙目,望了陶玉一眼,失聲叫道:「你到此地作甚?」 趙小蝶盈盈一笑,道:「是我請他來替你們醫疾的……」目光一掠沈霞琳,冷冷對陶玉說道:「楊夢寰劇毒已解,該設法救這位沈姑娘了?」 陶玉道:「我只不過點了她的穴道,你卻震斷了她的心脈,要我如何救她?」 趙小蝶道:「蘭姊姊說你為人陰險毒辣,果然是不錯,竟然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挑撥離間的機會。」 陶玉道:「怎麼,在下說的可是謊言?」 趙小蝶美目流盼,望了楊夢寰一眼,道:「陶玉,我知道你的用心,你說我打死了沈霞琳,好讓楊夢寰聽到恨我!」 陶玉冷冷說道:「在下句句說的是真實之言,致於那楊夢寰是否因而恨你,倒非在下計較了。」 趙小蝶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像你陶玉這般惡毒陰險的人,也會中了我趙小蝶謀算,哼!可笑啊,可笑。」 陶玉道:「好,有什麼好笑的?」 趙小蝶道:「你被我那蘭姊姊打斷了膝間關節,身懷歸元秘笈,跌入那絕壑之中,竟然沒有把你摔死……」 陶玉冷冷接道:「武林中無數在劫之人,如是我陶玉死了,那一個超渡他們。」 趙小蝶道:「你很自負,可惜你力難從心;重出江湖,造劫未成,就栽倒我的手裡。」 陶玉道:「在下比姑娘只不過少了幾分功侯,一旦我大般若玄功有成,那時還不知鹿死誰手?」 趙小蝶道:「除了那大般若玄功之外,只怕你還有甚多不解奧秘。」 陶玉道:「那裡不解了?」 趙小蝶道:「如果你把那歸元秘笈記得很熟,當知我拋起沈霞琳時,用的是『迴旋之力』,那你就不會上當了。」 陶玉道:「在下為姑娘所誘,一時的疏忽大意,不足為訓。」 趙小蝶道:「還有一種武功,載在那歸元秘笈之上,你竟然也是不懂。」 陶玉道:「什麼武功? 趙小蝶道:「震脈開穴手。」 陶玉凝目沈思了一陣、「道:「震脈開穴手?……」 趙小蝶道:「不錯啊!就是我拍在沈霞琳身上的掌力,你認為我一掌拍傷了她麼?其實我用內力震她脈,解開了她的穴道,她口中吐出血來,那是因為你點她穴道過久,留在她胸口的淤血……」 話至此處,臉色突然一變,冷冷接道,「如今她穴道已開,人還未醒,是何道理?」 陶玉望了沈霞琳一眼,只見她倚在車欄上睡的似甚香甜,果然是穴道全解,當下冷笑一聲,道:「也許她穴道被點過久,受不了折磨、經脈受了損傷。」 趙小蝶怒道:「如果在五年之前,我定會被你巧言欺騙,可是今非昔比,你如想再用心機,那可是自找苦吃了,我雖然已經答應了放你,但你得醫好所有三人的毒傷,一人不好,你也別想我會放你回去的……」 陶玉道:「你這般反反覆覆,叫我如何能信,楊夢寰此刻已醒,你要他講一句話麼?」 趙小蝶道:「你不信任我,我偏要你信任,沈霞琳就算中了毒,也不會立刻就死,你既然說話不算,我亦可以食言,我不想在江湖上闖名立位,領袖群倫,至多被人罵一句女孩子講話不算,但你將遭受到比死還要難過的悲慘際遇,我要沈霞琳姊姊先看到你受活罪的慘狀,然後再設法療治她的毒傷。」 陶玉只聽的暗暗驚心,忖道:這丫頭倒和我淘玉是鋒芒相對,看樣子她真能做得出來,萬一她動起火來,真的下了毒手,豈不是死的大大不值……。 儘管他心中充滿畏懼,但外形上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那解藥現在姑娘身上存放,但姑娘卻不知應用。」 趙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道:「可是這瓶中之藥?」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倒出了一粒丹丸,道:一你先吃下一粒給我瞧瞧。」 陶玉道:「在下並未中毒、如何要隨便食用。」 趙小蝶突然嫩微一笑,道:「你這玉瓶中如是毒藥,豈不是又可以振振有詞的說我親手殺死沈霞琳了。」 那陶玉為人險惡、狡作,但今日遇上了趙小蝶這樣不講理的人,競被懲治的服服貼貼,當下伸手接過解藥、吞了下去。 趙小蝶看陶玉坦然服下,又從瓶中倒了兩粒出來、撬開沈霞琳的牙關,把丹丸送入口中。 楊夢寰一直是冷眼旁觀,未插一言,此刻突然接口說道:「陶玉,我要問你一件事。」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儘管請說。」 楊夢寰道:「沈霞琳為人純潔善良,你是早知道的,為什麼你總要苦苦折磨她?」 陶玉道:「那要問問你楊夢寰了!」 楊夢寰奇道:「問我?」 陶玉道:「不錯,你貪得無厭,搶去了我的師妹,如今又打這位趙……」 他本來想說,打這位趙姑娘的主意,但話到口邊,竟然不敢出口,硬生生地又嚥了下去。 楊夢寰談淡一笑,道:「你只是為了此事,才和我楊夢寰誓不兩立麼?」 趙小蝶忽然接口說道:「陶玉,你剛才要說什麼話,為什麼說了一半又不說啦?」 陶玉心中暗道:要糟,這丫頭當真難纏的很。 只見趙小蝶臉上笑容如花,毫無慍意的接道:「你說呀,說錯了也不要緊。」 陶玉暗道:看她神情,毫無怒意,這丫頭當真是難測的很,膽子一壯,說道:「我說那楊夢寰性好女色,貪得無厭,有了我師妹李瑤紅,仍想霸佔沈霞琳,享那齊人之福。」 趙小蝶盈盈笑道:「還有啊!怎麼不接下去呢?」 陶玉摸不準她的心意,只好滿懷畏懼的接道:「我說楊夢寰既有了李瑤紅和沈霞琳,不應該再打你趙姑娘的主意……」 趙小蝶嗯了一聲,望著楊夢寰道,「他說的對是不對?」 楊夢寰道:「這人素以挑拔是非為能,姑娘不要聽他胡說八道。」 趙小蝶歡容盡斂,幽幽一歎,別過臉去。 陶玉觀察入微,已然看透了趙小蝶的心意,暗自罵道:這楊夢寰定然命注桃花,為什麼這些絕世玉人,一個個對他傾心,大有甘作侍妾之意,我陶玉那裡比他差了,竟是不為所喜。 他心中念頭電轉,口裡卻道:「趙姑娘不要信他的話,楊夢寰一向口是心非。」 趙小蝶緩緩轉過頭來,臉上似笑非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心呢?」 陶玉道,「我和楊夢寰相交很久,對他知之甚深,」 趙小蝶展眉笑道:「這話當真麼?」 陶玉道:「字字出自衷誠。」 趙小蝶道:「你一向料事如神,大概是不會錯了。」 陶玉心中暗道:可惜呀!可惜,此刻實是大好挑撥兩人為仇的機會,只可惜這楊夢寰守在一側,有很多言語不便出口。 楊夢寰本待出口反駁陶玉之言,但見趙小蝶神情歡悅;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陶王胡說八道,卻是甚討她的歡心,這趙小蝶性情莫測,如是出言不慎,只怕要激怒於她,倒是不可不小心一些。 只聽趙小蝶嬌聲笑道:「陶玉,一個人作了武林霸主有什麼好?」 陶玉道:「好處之多,一言難盡。」 趙小蝶道:「你說出幾樁聽聽如何?」 陶玉道:「好!一個人真到了霸主武林之日,那權威之重,只怕是當今皇帝也難及得,一支令牌出府,大江南北震動,世間的奇珍、古玩羅列滿倉……」 趙小蝶道:「那來的許多奇珍、古玩?」 陶玉道,「這不用自己費一點心,每屆大壽之日,天下武林雄主,各門各幫,都將各盡所能,收集奇珍、古玩送上府去,過上個三五屆壽期,豈不是奇珍、古玩羅列滿倉。」 趙小蝶道:「除了能收集奇珍、古玩之外,不知還有什麼好處?」 陶玉笑道:「受盡武林同道崇敬,行蹤所至,各方武林雄主,恭迎恭送,那份威風,就足以使人心往神馳。」 趙小蝶道:「有這樣多的好處麼?」 陶玉道:「這不過是略舉一端而已,好處之多,實是說它不盡。」 楊夢寰在一側只聽得連皺眉頭,忖道:這陶玉舌翻金蓮,說得天花亂墜,趙小蝶顯然已為他巧言花語所惑,如若真的被他說動,江湖上這番浩劫,定將血流成渠,屍骨遍野! 只聽趙小蝶格格一笑,道:「陶玉啊!當今武林之中,有誰具有問鼎霸主之能?」 陶玉笑道:「區區和姑娘,都該是最好的人選,咱們都有榮膺武林霸主的機會。」 趙小蝶道:「我如若有心問鼎,那裡還有你的份兒。」 陶玉道:「姑娘武功雖然強我一籌,但行略用謀,卻是要遜我陶玉三分,在霸業未成之前,必有一段艱苦的惡戰,九大門派,各方雄主,有誰肯甘心降服,除了以武功降眼他們之外,還得有籠絡手段,這其間,運用之妙,就非單憑高強武功,可以勝任了。」 趙小蝶道:「如是咱們分庭抗禮,同爭霸主之位,那一個成功的希望大些?」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分頭並進,各有三分。」 趙小蝶道:「如是咱們攜手合作呢?」陶王道:「合你我兩人之力,那該有七分成望。」 趙小蝶道:「我有一事放心不下。」 陶玉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一旦事成,咱們兩個該由那個主盟。」 陶玉笑道:「這個我適才已經說過,咱們可以劃地為界,各主一方。」 趙小蝶道:「不行,統率半個江湖,不夠神氣,我要統率整個武林才行。」 陶玉道:「在下讓與姑娘就是。」 趙小蝶嫣然一笑,望著楊夢寰道:「你都聽到了?」 楊夢寰道:「聽得字字入耳。」 趙小蝶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楊夢寰道:「武林盟主,德望居首,但憑武功,豈能服人?」 陶玉笑道:「我陶玉出道之後,就聞得楊兄曾被天下武林推舉主盟……」 楊夢寰道:「兄弟自知才德不配,堅辭未受。」 陶玉道:「楊兄客氣了,以兄弟看來,楊兄堅拒不受,只不過自知難安其位而已,因為兄弟未死,趙姑娘還活在世上,你自知位難久居。」 楊夢寰道:「那時你生死未明,趙姑娘歸隱未出,如我楊夢寰存下其心,早就基業大奠了。」 只聽沈霞琳長吁一口氣,道:「疼死我了……」緩緩睜開雙目。 趙小蝶轉過臉去,笑道:「姊姊受苦了。」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救了我?」 趙小蝶道:「我和你楊師兄……」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說錯了,他已經是你丈夫了。」 沈霞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正待答話,突然發現了陶玉,頓時臉色一變,喝道:「陶玉,你是世上最壞的人。」 陶玉道,「就算是吧,那也無關緊要啊!」 沈霞琳伸動一下右臂,只覺酸輕無力,抬動不易,心知體能未復,長歎一聲,道:「日後我如有殺你的機會,決然不再放過。」 陶玉道:「只怕你一生中難遇得這種機會。」 沈霞琳目光轉投到趙小蝶身上,道:「可是妹妹把他活捉來的?」 趙小蝶笑道:「他打我不過;只有束手就縛一途。」 沈霞琳道:「妹妹,這人心如蛇蠍,手段毒辣,快些把他殺了吧。」 陶玉心中暗驚,忖道:楊夢寰、沈霞琳都主張殺我,這趙小蝶喜怒又是那樣難測,莫要被兩人說動了心,今日就非死不可了。 只聽趙小蝶格格一笑,道:「這陶玉雖然壞的要死,但我已答應放他了。」 沈霞琳急急說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因為要救你們夫婦的性命,我如不答應放他。他就不肯拿出解藥,除非我背信違約,不然就只好放了他啦!」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寰哥哥一生中最重信諾,你既然答應了他,那就只好放了他。」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那寰哥哥是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句要算一句,咱們婦道人家,那就不用如此了。」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趙姑娘,一個人在武林中行走,這信諾二字最是重要,他武功既然非你之敵,你隨時可以殺他,放了他,再設法去追殺他、也是一樣,既不自食諾言,亦可為武林除害。」 趙小蝶心中暗道:你們夫婦倒是夫唱婦隨啊!我就是不讓你們開心,大家開心,大家都來悶上一肚子氣,也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傷心了……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陶玉是很環的人麼?」 沈霞琳道:「壞極了,陰險惡毒,不仁不義,誰要殺了他,那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楊夢寰道:「雖然對萬惡之人,亦不能失了信諾,因此在下奉勸姑娘,先放了他,再設法殺他。」 趙小蝶突然移動嬌軀,向陶玉身邊靠去,口中笑道,「說過了放他,如何還能殺他。」 陶玉只覺趙小蝶那移來的嬌軀上,帶著一股襲人幽香,如花如麝,中人欲醉,不禁忘其所以的張臂抱去。 只覺左胯之上,一陣劇疼,神智忽然一清,想到她舉手便可結束自己的性命,趕忙一縮手臂,正襟而坐。 身子剛剛坐下,趙小蝶一個嬌軀竟然偎入懷中,不禁心神又是一蕩。沈霞琳眼看趙小蝶深情款款的偎入陶玉懷中,不禁驚愕萬分,瞪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望著兩人出神。 這位純潔的姑娘,雖然是親眼看到,但心中仍似有些不信。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趙小蝶已為陶玉的花言巧語所騙,這兩人如若真的聯起手來,江湖上這番殺劫,只怕是難以避免了,想到悲慘之處,不禁黯然一歎。 沈霞琳坐正了身子,揉揉眼睛,低聲說道:「趙妹妹。」 趙小蝶道:「嗯!楊夫人有何見教?」 沈霞琳道,「你很喜歡陶玉麼?」 趙小蝶將臉微偏,依在陶玉肩上,笑道:「我不知道。」 沈霞琳道:「趙妹妹,這人壞得很,千萬不能喜歡他!」 趙小蝶道:「你怎麼知道呢?」 沈霞琳道:「我聽紅姊姊說的,這陶玉和紅姊姊在一起長大,紅姊姊就不喜歡他。」 趙小蝶道:「誰是你紅姊姊啊!」 沈霞琳道:「就是李瑤紅,你怎麼記不得了?」 趙小蝶道:「你是說楊夫人哪!咳!你和她都嫁給楊夢寰,不知身份如何確定,誰是妻,誰是妾,誰大誰小?」 楊夢寰已知趙小蝶乃是有意的出言譏諷,當下一閉雙目,裝作不聞,暗中卻運氣調息,打算待霞琳體能稍復,就和她離去。 只聽沈霞琳道:「我們沒大沒小,平日都是以妹妹相稱。」 趙小蝶道:「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沈霞琳道:「她的年紀大、自然她是妹妹了。」 趙小蝶道:「嗯!這就是了,作姊姊的總歸是大夫人,你作妹妹的自然是二夫人了。」 沈霞琳笑道:「不要緊,為妻為妾,算大算小,都是一樣,但寰哥哥為人好,只要終身和他廝守在一起,那就行了。」 趙小蝶臉色微微一變,但瞬息之間,又恢復鎮靜,抓起陶玉一支手,道:「你怎麼不抱住我啊!」 陶玉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道:「我都不怕羞,你還怕什麼?」 陶玉心中暗道,你對我忽冷忽熱,叫人輕不得、重不得,既是叫我抱了,大概不會錯啦!身子微微一移,摟緊了趙小蝶的柳腰。 這是一幅親密纏綿的畫面。 趙小蝶側目望了楊夢寰一眼,只見他閉目端坐,不聞不見,臉上神情是一片平靜。 沈霞琳卻長歎一口氣,道:「趙妹妹,你既然很喜歡陶玉,那就勸他別作壞事了,月前我去天機石府,晉見蘭姊姊,在那裡等了三日夜,才得一個和她談話的機會,但那也是片刻時光,她問我,你在何處……」 趙小蝶急急說道:「你怎麼說呢?」 沈霞琳道:「我說你很好,從未聽到你在江湖上出現的事,想來,定然也是在習練什麼深奧的武功了。」 趙小蝶道:「只談這些麼?」 沈霞琳道:「蘭姊姊還談了一件事,她告訴我,要是聽得你在江湖出現時,就要我去請你到『水月山莊』住些時侯。」這罷,倚在車欄上,閉目假寐。 馳行馬車中,突然間一片沉默,只有轆轆輪聲,劃破了夜空。深夜的寂靜。∼陶玉目光一轉,只見楊夢寰、沈霞琳全都閉著雙目,有如睡熟一般,趙小蝶雖未睡覺,但卻瞪著一對又圓又大的眼睛,不知想的什麼心事,心中暗暗忖道:我如此刻能夠運氣衝開穴道,不但脫身不難,且可暗中出手,點了楊夢寰和趙小蝶的穴道。 一則趙小蝶點穴手法甚重,陶王雖然知道運氣衝穴法,但在兩個時辰之內,卻也無法衝破點穴道,二則,那趙小蝶偎在他的懷中,不敢運氣調息,想到可惜之處,不禁失聲歎道:「可惜啊……」 趙小蝶霍然離開陶玉的懷抱,說道:「可惜什麼?」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藉機掩飾了內心的驚慌,說道:「可惜姑娘不肯和咱們合作,聯手爭取那武林盟主之位,如是姑娘肯和在下聯手,那武林霸主之尊,簡直是易如反掌。」 趙小蝶冷冷的白了陶玉一眼,暗施傳音之術,道:「陶玉,我警告你,我對你親熱的舉動,只不過是想氣氣那楊夢寰而已,假如想藉機會佔我便宜,那可是自找昔吃,別怪我懲治你的手段毒辣了。」 陶玉臉色一變,暗暗怒道:好啊!原來你心中不在暗戀那楊夢寰:拿我陶玉來作幌子而已……。 但他乃大奸巨惡,心機深沉之人,略一沉吟,立時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微微一笑,默默不語。 趙小蝶舉手理理秀髮,正襟而坐。 原來她依偎在陶玉懷中,枕亂了一頭秀髮。 只聽車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啟稟姑娘,車子到了居處。」 趙小蝶道:「停下來。」伸手打開車簾。」 陶玉藉機望去,只見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車前,四個青衣佩劍的少女,手中高挑著宮燈,迎迓門外。 趙小蝶道:「陶玉,你棋差一步,如是咱們打了起來,我要強你很多。」 陶玉道:「何以見得?」 趙小蝶道:「你有四靈化身,我有十二花娥,和三十六個隨行婢女,那十二花婢每人都得我部份真傳,和你那四靈化身比較起來,亦無遜色,但人數卻多了數倍。」 陶玉道:「不是我陶玉誇口,假我半年時光,天下武林大部精英,都將為我陶玉所用。」 楊夢寰突然睜開雙目,冷冷說道:「昔年天龍幫實力何等龐大,你自信雄才大略,還強過你師父不成?」 陶玉道,「他如肯聽我之言,也不會落得失敗慘局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在下今日未死,只怕對陶兄謀取武林霸主一事,有不少妨礙。」 陶玉笑道:「這個很難說了,如是那趙姑娘改變了心意,這其間情勢就大不相同,那時縱然有楊兄夫婦和那朱若蘭從中阻撓,只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沈霞琳道:「趙妹妹是巾國英雄,豈肯助你為惡!」 趙小蝶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這就很難說了,我究竟是為惡為善,我自己也無能把握。」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刻我體能尚未盡復,如若衝突起來,只不過徒招挫辱,這趙小蝶性格莫測,不知該如何勸她,看來只有請那朱若蘭來對付她了。」 沈霞琳卻聽得大張雙目,奇道:「趙妹妹,一個人去作壞事,那是因為他本性迷失,不辨善惡,才糊糊塗塗的做了出來,你既然十分明白了,為什麼還難把握呢?」 趙小蝶笑道:「問的好!這中間確有著一種微妙的道理、但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以後咱們再慢慢的談吧!」輕輕扶著陶玉下了馬車。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趙妹妹怎麼了?」 楊夢寰談淡一笑,岔開話題,問道:「你身體好些麼?」 沈霞琳道:「全身筋骨酸疼。」 楊夢寰道:「好!咱們先找一處地方,弄好你的傷勢再說。」扶著沈霞琳下了馬車;這時陶玉和趙小蝶已行至宅院階前。 楊夢寰放開沈霞琳,雙手抱舉、高聲說道:「趙姑娘,愚夫婦承蒙相救,此恩如山,終身感戴,此刻不便再驚擾姑娘,愚夫婦等就此別過了。」 趙小蝶似是想不到他會突然提出告別的事,神色間一片驚愕,呆呆的站著,那驚愕漸漸為一股羞怒代替,冷笑一聲,道:「兩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楊夢寰看她激憤之情形,形諸於神色之間,心中暗暗驚道:這位姑娘喜怒難測,看來是就要發作,不便和她衝突,還是早走為妙,急急說道:「不敢有勞。」牽著沈霞琳回身而去,轉眼之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趙小蝶望著兩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出神,良久之後,才黯然歎息,直向門內行去。 陶玉心中暗道:「此刻不走,便待何時?」消然轉過身去;正待舉步開溜,趙小蝶卻突然回過頭來,厲聲喝道:「站住!」 陶玉兩臂穴道未解,自知難以逃得,應聲回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你要到那裡去?」 陶玉道:「楊夢寰夫婦已去,姑娘留住在下,已然沒有價值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還有三個人,待他們傷勢療好之後,你再走不遲。」 陶玉心知趙小蝶喜怒之間,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如是激怒了她,說不定真會毀諾背信,出手殺人,當下不再言語。 這陶王機詐百出,但遇上了趙小蝶,卻有束手縛腳之感,趙小蝶莫可預測的性格,使他無法估測她的意向。 趙小蝶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眉宇間隱隱泛起了怒意,緩步直入大廳。 陶玉悄然相隨,一語不發。 這是一座寬敞的大廳,廳上高吊著兩盞垂蘇宮燈,十幾個佩劍侍婢,肅立廳內,趙小蝶直入廳中一座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伸手一指廳角,冷漠的說道:「你如想我遵守信約,放你離去,最好別動妄念,免得我改變心意,殺死了你。」 陶玉心神微震,但神色間還維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篤守信約的人,既然答應了姑娘,決不再施機詐。」盤膝席地而坐,閉目養息。 趙小蝶回顧了身側侍婢一眼,道:「把那道姑和兩個臭男人給我帶出來。」 那侍女應了一聲,大步而出,片刻之後,帶著鄧開宇、柳遠、童淑貞步入大廳。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行近三人,說道:「這是解藥,你們服下看看可否解得身受之毒?」 鄧開宇等接過解藥服下,就地靜坐,運氣調息。 趙小蝶雖然盡量想使自已的聲音柔和,神情平靜,但她內心憤怒難耐,流現於神色之間的是一片怒容、殺機,影響所及,廳中侍婢,一個個面如寒霜,哧得鄧開宇等人也變得噤若寒蟬。 童淑貞內功精深,當先察覺出劇毒已解,起身說道:「多謝相救。」 趙小蝶道:「你們都好了麼?」 鄧開宇、柳遠雖然遠未查出所受之毒是否全解,但見趙小蝶如此問法,也只好起身應道:「多謝姑娘賜藥。」 趙小蝶道:「不用啦,三位慢走了。」當先向廳外走去。 這無疑下令逐客,三人急急搶在前面,退出廳外,欠身作禮,道:「姑娘留步,在下等就此辭別過了。」 趙小蝶住足廳外,淡淡說道:「三位好走!」轉身步回大廳。 柳遠、鄧開宇相互望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柳遠道:「咱們應該問問那無情仙子,楊大俠現在何處?」 童淑貞道:「我瞧她神色不愉,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一般,還是不問的好。」 鄧開宇道:「不錯,在下亦有此見。」 柳遠道:「咱們此刻要去何處?」 鄧開宇道,「去找那楊大俠,那金環二郎陶玉,武功高強,非楊大俠恐無人是他敵手。」 童淑貞心中卻暗暗忖道:這陶玉一身武功得自「歸無秘笈」,只怕那楊夢寰也難是他敵手,口中卻接道,「那陶玉為人險惡刁滑,我那位楊師弟,為人雖是英雄,但卻不似陶玉那般機詐,你們如要擁他出來和那陶玉相抗,必得群起助他才是。」 鄧開宇道:「那是自然,咱們必得他出面領導、才能有望號召天下英雄,和陶玉相抗。」 童淑貞道:「好!我也留在這江湖上助他一臂之力。」 柳遠突然開口說道:「童姑娘你身受毒傷,是否已完全好了?」 童淑貞經歷這一次險惡的際遇之後,患難與共,已對兩人生出了甚多好感,當下說道:「我已經餘毒全消,兩位如何了?」 鄧開宇道:「在下仍隱隱感覺到內腑中餘毒未盡除。」 童淑貞心中暗道:我的武功,依照那天機真人手冊所錄,自非你們能夠及得,微微一笑,道,「好!咱們找個地方,兩位冉靜坐調息一下,我替兩位護法。」 且說那楊夢寰帶著沈霞琳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路,才停下身來,讓那沈霞琳就地坐息一陣,才動身趕路。 沈霞琳舉手理理臉上的亂髮,歎息一聲;道,「寰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楊夢寰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就是那趙小蝶,她為什麼會喜歡陶王呢?唉!過去我一直不太喜歡殺人,但現在想法不同了,像陶玉那等壞人,殺一個,勝過作上千百件的好事。」 楊夢寰望著連經苦難的嬌妻,心中大感不忍,低聲說道:「咱們先找一處地方,你好好休息一下,至於那趙小蝶的事,只有去找朱姑娘了,請她從中解說。」 只聽一聲格格大笑之聲,傳入耳際道:「兩位走了半天,才到此地啊!」 語聲甫落,道旁一片竹林躍出來金環二郎陶玉,探手向沈霞琳抓了過去。 楊夢寰左手疾揮,拍出一掌,擊向陶玉右腕,身子同時橫裡移動,擋在沈霞琳的身前。 陶玉突然一收掌勢,落著實地,笑道:「好啊!你們夫妻倒是恩愛的很!」 楊夢寰冷冷的說:「趙小蝶放了你?還是你偷跑出來的?」 陶玉笑道:「自然是趙小蝶放了我,索性說給你聽吧、那趙小蝶救了你和沈霞琳後,心中十分悔惱,是以在你們夫婦走後,很快就放了兄弟,並且告訴我,你們走的方向,要我兼程趕來……」 語聲微微一頓,道:「兩位定然是在途中休息了、要不然我怎麼會趕過了頭。」 楊夢寰道:「她要你追趕我們做什麼?」 陶玉道:「那趙姑娘指示在下,殺了楊兄,帶走沈姑娘。」 沈霞琳道:「我不信,趙姑娘不是那等人。」 陶玉道:「在下是據實而言,兩位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說道:「陶兄這些年來,精研歸元秘笈,武功上定然有極高的成就,兄弟倒是願捨命奉陪,就在此決一死戰。」 陶玉哈哈一笑,道:「楊兄的豪氣,實叫兄弟佩服的很,但兄弟想你如戰死此地,實在是太不划算了。」楊夢寰道:「兄弟倒無此感;」 陶玉笑道:「楊兄如若戰死,留下兩位嬌妻,豈不是要空守閨幃。」 沈霞琳道:「生同羅篩,死同穴,寰哥哥今日如若戰死此地,我也要隨他泉下去做夫妻。」 陶玉冷冷說道,「我偏不讓你們同穴而葬。」 沈霞琳笑道,「不要緊,你分開了我們的屍體,卻是無法分開我們的心。」 陶玉呆了一呆,怒道:「楊夢寰,縱然今夜沈霞琳隨你泉下,可是還有一個李瑤紅活在世上,我也不會放過她……」 沈霞琳接道:「紅姊姊對寰哥哥,情深尤過於我,她如聽得寰哥哥戰死之訊。決然不肯獨生,唉!我們都死了,你就稱心滿意了。」 陶玉縱聲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死給我陶玉瞧瞧好麼?」 楊夢寰道:「不用說咱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單是你在江湖上的胡作非為,我們就誓難兩立,早晚都是免不了一場死戰。今宵能早作了斷也好,」 陶玉暗中一提真氣,道:「咱們比拳腳,還是比兵刃。」 楊夢寰道:「悉憑尊便,在下無不奉陪。」 陶玉笑道:「你可有勝我的信心麼?」 楊夢寰道:「一片俠心,滿腔熱血,勝敗之分,生死之念,豈放在我楊夢寰的心上。 這幾句話說的大義凜然,只聽得陶玉臉上隱隱泛現出慚愧之色,沈霞琳卻格格大笑的說道:「一個大英雄,大豪傑,不只是要武攻高強,還得有仁人俠士的胸懷,你陶玉的武功縱然是強過了寰哥哥,也是當不得英雄之稱。」 陶玉冷冷說道:「一旦我成就武林霸業,天下武林高手,有誰不尊仰敬重於我,那時誰又不視我陶玉為大英雄、大豪傑呢?」 楊夢寰暗中運氣相試,覺出內腑毒傷已然好了八成,不禁膽氣一壯;當下說道:「陶玉,咱們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你一身武功,雖然得自那歸元秘笈,但我楊夢寰自信幾年精進的內功,要強你很多,我以功力補我招數上的不足,或可和你打一個平分秋色,今日之戰,鹿死誰手,目下還是難預料。」 陶玉一聳眉頭道:「你素來不說謊言,這話在卞倒也相信。」 楊夢寰道:「相信就好,陶兄請出手吧!」 陶玉道:「未動手前,兄弟也有幾句真心之言,說給楊兄。」 楊夢寰道:「陶兄如是想巧言花語,說動兄弟,那還是級開尊口的好,」 陶玉冷冷說道:「這個兄弟早就想過了,我欲成武林霸業,第一件事,是先殺了你楊夢寰。」 楊夢寰道:「陶兄的料事之能,、兄弟是一向佩服。」 陶玉道:「可惜兄弟要說的與此無關。」 楊夢寰道:「除此之外,兄弟是洗耳恭聽。」 陶玉道:「今宵楊兄雖有和兄弟拚命之心,,但我陶玉卻無和你決一死戰之意,我如能夠殺你,自然是要藉機拔去眼中釘,如是不能殺你,也不作寧為玉碎的打算,來日方長、我陶玉總有迫你就範的一天,何況咱們武功進境,有著懸殊的不向,我陶玉借歸元秘笈,進境自是快你許多,今日殺你不了,年後自有制你死命之法。」 楊夢寰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話確實不錯,他今天不能勝我,但亦在伯、仲之間,一番惡戰之後,必可找出我武功路數,再從那歸元秘笈的記述……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信了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大有道理,但兄弟卻希望今日一戰,能把你傷在手下……」回頭望了沈霞琳一眼,接道:「今日我和陶玉之戰,不論誰負,都不准出手相助。」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如打他不過,我會先你而死,在九泉路上等你。」 楊夢寰仰天長嘯一聲,英氣奮發的說道:「陶玉,咱們可以動手了吧?」 陶玉突然歎息一聲,說道,「咱們還未動手之前,氣勢我已輸你一籌。」 左手一揮,拍了過去,口中接道:「楊兄自命英雄人物,那是決然不肯先出手了。」 說話之間,右手連續推出,攻了三掌。 楊夢寰心知今宵之戰,不只關係著自己的生命榮辱,而且是牽連了江湖劫運,是以,打來十分謹慎,全持守勢,默察陶玉武功路數,看他從那歸元秘笈上,學得了幾成功夫,是以,門戶封閉的嚴緊無比。 陶玉雙掌揮飛,全力搶攻,片刻之間,已把楊夢寰圈入了一片掌影之中。 沈霞琳星目圓睜,全神全意的看著這一場惡鬥,但見陶玉掌勢縱橫,搶盡了先機,楊夢寰卻束手縛腳,只有招架的份兒,想到這一戰勝敗,關係之大,不禁默然神傷。 她心知楊夢寰的性格,凡是出口之言,決不反悔,但陶玉卻是大大的佔了便宜,勝則可置楊夢寰於死地,敗也可以藉機逸走。 只見陶玉的攻勢,愈來愈見凌厲,內力也逐漸增強,攻出的掌勢中,帶起呼呼嘯風之聲。 不大工夫,雙方已搏鬥了五十餘招。 楊夢寰仍然是全操守勢,毫無反擊之征,但他掌上蓄蘊的內力,卻是逐漸的加強,門戶更見嚴密。 陶玉初和楊夢寰動手之時,為他那大義凜然的氣勢震懼,出掌揮拳之間,心中似是有些顧忌,但經過一陣劇戰之後,心中之結,逐漸舒展,拳掌之間的招數,也愈是毒辣、詭奇,當真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分襲合擊,莫可預測。 楊夢寰全神凝注,一面封拒陶玉掌力,一面暗中默察他武功路子,初時,對陶玉的招術,都可辨識,而且大都是早已熟記於自己胸中之學,但到了五十招後,陶玉的拳募攻勢,愈來愈精奇,有許多竟是自己未聞未見之學。 他已感覺到再這般打下,陶玉胸中所記的奇奧手法,必將是愈來愈多,也愈用愈熟,如果被他控制全局,自己再想反擊,只怕大為不易。 經過一陣激戰之後,楊夢寰已找出了陶玉的缺點,他內力要遜上自已甚多,眼下唯一的制勝之機,只有憑仗自己深厚的內力和他硬拚數招,縱然不能把他震傷掌下,亦可迫使他招式變化,手腳不靈。念轉心動,突然展開反擊,大喝一聲,一招:「挾山超海」,揮拳直擊過去。 陶玉連攻百招,楊夢寰一直未曾還手,此刻看他一拳擊來,不自覺揮掌一接。拳掌相觸,如擊敗革,蓬然巨震聲中,陶玉被震的連退了兩步。 原來楊夢寰想到此戰關係太大,不得不用些心機,是以在動手之初,深藏不露,拳勢上蓄勁不發,使陶玉難測高深。 果然陶玉上了大當,硬接楊夢寰一掌,被震的血氣浮動。 枕霞琳一直面色嚴肅,看著場中搏鬥形勢,她心地純潔,不知楊夢寰心中早有妙計,眼看楊夢寰處處敗退,心中暗道:完了,今日我和寰哥哥死在此地,凶訊傳出,紅姊妹決不獨生,我們都死了,不知有誰來奉養公婆……。 正自心神暗傷之際,忽見楊夢寰展開反擊,一拳把陶王打的向後連退兩步,登時笑容展現,嬌聲說道:「陶玉,我知你打不過寰哥哥的。」 她胸無城府,喜怒哀樂,盡皆形諸言笑神色之間,這幾句話並未存心諷譏陶玉,但卻在不知不黨中幫了楊夢寰一個大忙。、原來楊夢寰一擊得手,立時借勢搶攻,右掌疾施一招「直搗黃龍」,平推過去。 陶玉已自知內力不及楊夢寰,本想讓避開去,不再和他硬拚掌力,但聞得沈霞琳幾句話後,忍不住胸中之氣,右手推出,竟又硬接一掌。 這一掌硬拚,雙方都用出了七成以上內力,蓬然大震中,楊夢寰被震得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 可是陶玉接下這一掌之後、竟被震的連退了七八步遠,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玉,拳腳之上,你已非我之敵,咱們比比兵刃吧!」 陶玉突然轉身一躍,飛入了竹林之中,說道:「半年之內,我陶王定要把你傷在拳掌之下。」最後一句話,已到了數丈之外。 楊夢寰原地未動,只是呆呆的望著陶王去向出神。 沈霞琳緊步奔了過來,笑道:「寰哥哥你勝了,那陶玉雖有歸元秘笈,但他仍是打你不過。」」 楊夢寰突然長長歎息一聲,伸手扶在沈霞琳的肩上,張嘴吐出一口血來,道:「我也受了很重的內傷。」 沈霞琳見楊夢寰張口吐了一口鮮血,呆了一呆,扶著楊夢寰坐了下去,黯然說道:「你傷的很重麼?」 楊夢寰道:「很重,但陶玉比我更重。」 沈霞琳探手從懷中摸出絹帕,拂拭去楊夢寰嘴角的血跡,道:「你快運氣調息,不要再費神說話了。」 楊夢寰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沈霞琳眼看楊夢寰已逐漸入定,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暗暗忖道:奇怪呀!明明是寰哥哥勝了那陶玉,怎的寰哥哥會受了傷呢? 這疑問一直在腦際之間盤旋不息,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光。 楊夢寰真氣行轉一周,壓下浮動的氣血,想到陶玉的鬼計多端,不敢在此久停,啟目望去,只見沈霞琳手肘支在膝上,手掌托著香腮,呆呆的望著天上星辰,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想到她純潔善良的心性;孤苦無依的身世,這些年吃的苦頭,實覺愧對嬌妻,當下伸出手去,握住沈霞琳的手腕,輕聲說道:「你在想什麼?」 沈霞琳回眸一笑,道:「我在想,明明是你勝了,為什麼你還會受傷呢?」 楊夢寰道:「不錯,如以常情而論,我該是不會受傷才對。」 沈霞琳道:「是啊!你內功強他很多。」 楊夢寰道:「我和他掌力相交,感覺他掌心蓄蘊著一種極強的反震之力,而且反震的內勁和一般的大不相同,似是玄門罡氣之類的武功,但又不是……」 沈霞接道:「原來如此,等我見著蘭姊姊時,問問她就明白了」 楊夢寰緩緩站起身子道:「咱們走吧!」 沈霞琳接道:「你調息這點時間,如何能療治傷勢,再坐息一下再走,我們又不急著趕路。」 楊夢寰道:「那陶玉鬼計多端,他如得知我已受傷,決不肯錯過這個殺我的機會……」 沈霞琳急急站了起來,接道:「不用說了,咱們俠些走吧。」伸手扶住了楊夢寰。 楊夢寰功力深厚,雖然調息時間不夠,無法使元氣盡復,但走路卻還不甩人扶,但見沈霞琳惶急情深之狀,只好任她扶著趕路。 兩人匆匆快走,不大工夫,已行了六七里,沈霞琳扶著楊夢寰走到一座土地廟前,說道:「寰哥哥,你聽我一次話好麼?」 楊夢寰笑道:「你說吧!一百次一千次,我都肯聽。」 沈霞琳嬌媚一笑,道:「我一向想不出好主意,如有紅姊姊在,什麼事都不用我操心,只可惜此刻她不在我們身邊楊夢寰接道:「所以,你要管我了。」 沈霞琳笑道:「我怎敢管你,我是求你聽一次話啊。」 楊夢寰道:「究竟是什麼事?」 沈霞琳道:「我要你在此地好好坐息一陣,不要留下內傷,我坐在身邊陪你。」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遵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沈霞琳聽那楊夢寰呼吸漸入均勻,心知真氣已暢,內腑傷勢不重,臉上展現起斗微笑。 東方天際,泛起一片絢爛的朝霞,天亮了,無際藍天一角,緩緩推一輪紅日。 楊夢寰調息完畢,睜開眼來,但見沈霞琳眉宇間隱隱現出倦容,想她這半夜擔心守候,心中大是不忍,輕輕歎息一聲,伸手攬過沈霞琳的嬌軀,說道:「這幾日來苦了你啦!」 沈霞琳偎入楊夢寰的懷中,長長吁一口氣,笑道:「我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一點也不覺得累。」 楊夢寰道:「我無能保護你,害你受了很多痛苦,每念及此,心中就不安的很。」 沈霞琳道:「咱們是夫妻了,還用客氣麼?」 楊夢寰道:「這話不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次見過了那朱姑娘……」 但聞喘息均勻,沈霞琳早已睡熟過去了。 她這些日子中,體力,精神都到了所能忍受的極限,但因她一直擔心著楊夢寰的安危、憑一股關愛之情,支撐那將要崩潰的精神,如今眼看楊夢寰傷勢已癒,心中一寬,立感睏倦難支,偎在楊夢寰的懷中,沉沉熟睡過去。 楊夢寰移動了一下身軀,抱起了沈霞琳,就附近找一處柔和的草地,放下了沈霞琳的嬌軀,脫下上衣蓋在她身上,傍她身側而坐。日昇了中天,時已過午,但沈霞琳仍然是睡意香徽。 楊夢寰腹中有些飢餓之感,但見沈霞琳睡的如此香甜,又不忍叫醒她,只好強自忍著轆轆飢腸。 大騙局 突然間,傳來一陣馬蹄之聲,劃破荒野的靜寂。 楊夢懷寰轉頭望去,只見數十丈外的官道上,兩匹快馬急如電掣的疾馳而過,帶起來一片滾滾塵煙。 兩匹快馬,急奔過後不久,又是四匹快馬急急奔過。 這些人,似都是有著火急的事情,每人放轡疾馳,大有拼著跑死健馬之意。 楊夢寰心中突然一動,暗道:看來江湖上已蕩起了漣漪,殺劫的序幕已然展開,不知是什麼人,竟然這等沉不住氣? 他雖然沒有接受天下武林送他的天下第一俠的榮譽,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對整個江湖道有著很大的影響。 這由天下武林同道奉贈的榮譽,也似是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他,使他在不知不覺中,關心到武林的形勢,他以拒抗陶玉為己任,又何嘗不是這無形的力量驅使。 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歡呼,道:「在這裡了!」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鄧開宇、柳遠、童淑貞魚貫奔了過來。 那鄧開宇當先而行,一面高聲叫道:「楊大俠,找的我們好苦。」 楊夢寰站起身子,微笑說道:「幾位都服了解藥麼?」 鄧開宇道:「那趙姑娘賜贈了在下等解藥之後,臉色很不愉快,一直迫使在下等離開。」 楊夢寰毫無驚奇之容,淡淡一笑,道:「她已經很客氣了。」 鄧開宇道:「怎麼?此事可已在楊大俠預料之中?」 楊夢寰道:「比我想的好多了。」 童淑貞望了躺在草地上的沈霞琳一限,道:「沈師妹受傷了?」 楊夢寰道:「沒有,但她很睏倦,能這樣好好的睡上一陣,對她應該很有幫助。」 鄧開宇道:「在下等離開那趙姑娘之後,沿途遇上了不少武林中人。」 楊夢寰道:「他們的舉動,可都是很慌急麼?」 鄧開宇道:「怎麼?你已經見過他們了?」楊夢寰道,「我看過很多快馬馳過。」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知道這些快馬馳往何處去麼?」 楊夢寰道:「不知道。」 鄧開宇道:「兄弟遏上一位相識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找楊大俠。」 楊夢寰道:「找我?」 鄧開宇道:「不錯,兄弟雖然只問了一起,但那些人奔行的方向如一,推想起來,大都是找楊大俠了。」 楊夢寰道:「你可曾告訴他們,我已不在水月山莊了。」 鄧開宇道:「這個兄弟未見楊大俠之前,不敢擅自作主,」 柳遠接口說道:「童姑娘說楊大俠和夫人必在左近,不會遠去,因此我等就在附近找尋,總算找到了楊大俠。」 童淑貞道:「師弟可知他們找你為何麼?」 楊夢寰道,「這人小弟還不大瞭解,但推想起來,必為那陶玉的事。」 鄧開宇道:「楊大俠虛懷若谷,不肯以武林盟主自居,但據兄弟所知,天下武林都已把楊大俠當作武主盟首看待,是以江湖上一旦發生了重大事故,大都要派遣快馬捷足,奔赴水月山莊,向你楊大俠請示機宜。」 童淑貞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該快馬如梭,絡繹不絕,用這樣多人去請他一人?」 鄧開宇微微一笑,道:「這就是江湖中人的私心運用,各懷機算,誰也不肯落人後……」 童淑貞道:「合力禦敵,理該彼此同心才是,為什麼還要各懷心機,爾虞我詐,何況這不過是請我師弟出山而已,捷足先登,又有什麼不同?」 鄧開宇道:「驟聽起來,此事卻是無甚重要,但個中實有重大的不同之處。」 柳遠道:「鄧兄可否說個道理出來,使我等一開茅塞。」 鄧開宇道:「此事簡單得很,因為楊大俠乃此時武林公認的盟主領袖,雖然他謙辭不就那盟主之位,但整個武林中,卻是人人存有此心,此刻江湖上紛亂已起,楊大俠勢必被擁出主持大局,如若有一門一派把楊大俠敦請出山,天下各方群雄,勢必都將登門就教,這一派,如是在武林中毫無地位,亦將因而聲名大噪,若是大門大派,也可增些光彩。」 童淑貞道:「原來這其間還有這些道理。」 鄧開宇道:「這就是武林中人,紛紛趕往水月山莊的用心了」 童淑貞道:「唉!他們想不到趕到水月山莊之後,看到的只是空闊的莊院。」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武林同道這般推崇我楊某人、只怕我楊某人要使他們大失所望了。」 鄧開宇道:「獨木難支大廈,楊大俠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難於對付那陶玉。」 楊夢寰神情肅穆,目光緩緩由鄧開宇臉上掃過,道:「在下已和那陶玉交過一次手了。」 鄧開宇神色聚張的問道:「楊大俠定然勝過了那陶玉。」 楊夢寰道:「他招數比我精奇,我內力勝他一籌,交手的結果,兩敗俱傷,只不過他傷的比我更重一些。」 鄧開宇道:「在下冒昧趕往水月山莊,原為那多情仙子的事,那多情仙子的事已然瞭解,陶玉卻重出江湖,我想那天下群雄奔水月山莊一事,定然是為了陶玉重出江湖……」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請恕兄弟用的私心,恭請楊大俠到我們鄧家堡一行,再由家父出面,用你楊大俠的名義、邀請天下群雄,聚會我們鄧家堡中,共商對策,不知楊大俠意下如何?」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目下紛爭已起,就是兄弟不願插手,也是難以逃避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答應了?」 楊夢寰道:「鄧兄如此寵邀,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必待內人醒來之後,才能上路。」 童淑貞心中一驚,急急蹲下身子,無限關心的問道:「沈師妹怎麼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沒有事,她這幾日來,太過疲勞,一直未得片刻休息,此刻倦極熟睡,這一覺不知要睡到幾時才醒。」 童淑貞道:「唉!沈師妹心地純潔,有如天使、但她一生中所受到的折磨痛苦,卻是無計其數,師兄這般疼愛於她,也算是上天有眼了……」 她的話顯然是沒有說完,但修然住口,緩步行向丈餘外一叢深草旁邊,盤膝坐了下去。 楊夢寰心知她感懷際遇,無限神傷,被陶玉始亂終棄,又被逐出了崑崙門牆,身受之苦,際遇之慘,可算是人間一等苦命人,設身代想,亦不禁黯然。 鄧開宇輕輕一扯柳遠衣袖,兩人悄無聲息的退出一丈開外,靜坐等候。 直待落日將沉,天近黃昏之時,沈霞琳才由熟睡中醒了過來。 她舒了一下雙臂,睜開了惺忪睡眼、哎喲一聲驚叫道:「這樣晚了!」 楊夢寰笑道:「你快睡了一整天,很多人都在等你。」 沈霞琳星目轉動,四下打量一陣,果見鄧開宇,童淑貞等都在望她微笑,心中大感不安,微帶羞意的道:「你怎麼不叫我呢?」 鄧開宇急急道:「我們等待不久,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楊夢寰笑道:「那陶玉已得歸元秘笈上乘武功,雖是受傷不輕,但療息也必很快,咱們亦該早些動身才是。」 鄧開宇心中暗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口中卻說道:「楊大俠和夫人恐已一天未食,咱們先找一處飯莊,吃點酒飯。在下再去買上幾匹好馬,明晨動身不遲。」 楊夢寰道:「買馬倒是不必了。」 鄧開宇打量了囚週一眼,道:「西北方十里外,有一處小鎮,鎮雖不大,但飯莊客棧,卻是樣樣都全,咱們走快一些,日落之前或可趕到。」 楊夢寰道:「那就有勞鄧兄帶路了。」 幾人放開腳步,直奔西北而行。 果然,日落之前,幾人趕到了一處小鎮之上。 這處小鎮,只不過四五百戶人家,但卻是商賈必經之路,平日裡行人不多,只不過三五家飯莊、客棧,但此刻家家飯莊、客棧都是擠滿了武林中人。 這些江湖豪客,用起錢來、有如流水一般,毫無吝惜之感,使這座清靜的小鎮,頓然熱鬧起來。 凡是鄰近這些飯莊、客棧的人家、都把自己養的雞鴨,殺了買與這些飯莊。 鄧開宇和楊夢寰等走完了小鎮中四五家飯莊、客棧、才找到一處靠壁角桌位坐了下來。 這時,太陽已落,夜幕低垂,小飯店中四張方桌都滿了人,楊夢寰等走入店中,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這店中之人大都是武林人物,疾服勁裝,佩帶著兵刃。 只聽一個粗嗓門的大漢說:「我就不信,那歸元秘笈會重現江湖之上。」 只聽另一個桌於上響起了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道:「老兄既是不信,不知趕來這荒涼的小鎮之上,為的什麼?」 那粗嗓門大漢說道:「混帳,老子高興看熱鬧;你小子管得著。」 鄰桌之上,突然站起了一個全身灰色勁裝,面目姣好之人,仍是細聲細氣的說道:「出口傷人,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粗嗓門大漢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的酒壺,菜盤全都給震的飛了起來,唏哩嘩啦,摔了一地,怒聲喝道:「咱們倒要瞧瞧那個龜孫子活的不耐煩。」猛然大跨一步,揮手就向那灰衣人抓了過去。 那灰衣人武功不弱,身子微徽一閃,避開了一掌,右手順勢一招「巧打金鈴」反向那粗嗓門大漢右肩擊去。 那大漢料不到對方出手如此快迅,一念輕敵,落於下風,吃那灰衣人一掌擊中右肩,斜裡撞出了兩三步,才拿住了樁。 雙方桌位都坐有五六個人,這兩人一動上手、雙方友好也都紛紛站起身來,有的乾脆拉出兵刃,大有立刻火拚之勢。 楊夢寰想到數年之前,那「歸元秘笈」在江湖上引起的風波,想不到數年之後,仍然有這多武林人物為那「歸元秘笈」所惑,千里迢迢趕到這座小鎮上來展開了一場火拚,不禁黯然一歎。 鄧開宇突然站了起來,低聲說道:「楊大俠既然不願看他們火拚撕殺,兄弟去勸他們雙方罷手息爭就是。」大步行了過去。 這時,那粗嗓門大漢已然和那灰衣人打了起來,雙方拳來足往打的十分激烈。 雙方友好,都在全神貫注的看著這場惡戰,大概都覺得己方將勝,是以都還沒有出手相助。 鄧開宇舌綻春雷。大喝一聲:「住手!」 兩個惡鬥之人似是被他震耳的吼聲震住,果然停下手來。 全室中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過去,看著鄧開宇。鄧開字大步行向那兩人之間,高聲說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鄰,兩位為了一句閒言,就動手相搏,豈不是有失江湖間的義氣。」 雙方之人,本來是個個餘怒未息,大有把滿腔怒火遷向鄧開宇發作之勢,但卻被鄧開宇幾句話說的個個怒消火息。 楊夢寰暗暗讚道:「氣宇軒昂,生性豪放,實是天生的領袖之才,如著其人武功能臍身為當世中一流高手,成為武林中的領袖人物,或可免去武林中不少無渭紛爭。」 此念一生,不覺間動了傳技授藝之心。 只見鄧開宇雙手抱拳,接道:「縱然有些口舌之爭,也不致動手相搏,咱們武林中人素為人所垢病,罵咱們江湖草莽,動不動就拔刀拚命,兩位只不過為了一點口舌,難道就不能互相忍讓一些麼?」 那大漢突然一抱拳說道:「兄台貴姓?」 鄧開宇道:「在下鄧開宇。」 那大漢道:「原來是鄧少堡主,在下聞名很久了。」 鄧開宇道:「好說,好說。」 那灰衣人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鄧少堡主縱然勸得我等這番衝突,但也無法勸得即將臨頭的一場驚人廝殺,唉!這一場紛亂的殺劫,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這場惡戰之中。」 鄧開宇道:「滿街武林人物,可都是為此而來麼?」 那灰衣人道:「大概是吧!至少應該是大部分人為此市來。」 那大漢突然接口說道:「鄧少堡主千里迢迢奔來,難道不是為這件事麼?」 鄧開宇道:「兄弟和幾個朋友路過此地,遇上兩位兄台動手,像這等荒僻所在,還會有什麼震動武林大事不成。」 那灰衣人道:「鄧少堡主當真不知道麼?」 鄧開宇道:「自然是當真不知。」 那灰衣人歎道:「兄弟也是聞風而來,沿途之上限見無數武林同道湧來,心中更是深信不疑了。」 鄧開宇聽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啊?」 灰衣人道:「江湖上近日內傳出了一句流言,說是『歸元秘笈』重在江湖出現。」 鄧開宇道:「有這等事,怎麼兄弟一點也沒聽到呢?」 灰衣人道:「這就奇怪了,這流言散佈很快,而且說明那『歸元秘笈』六年前在江湖一度出現後,就為十年前曾經力敗九大門派的天下第一高手天機真人收了回去。」 楊夢寰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那天機真人早已死去多時,那裡又出來了個天機真人,這陶玉不知在鬧的什麼鬼了。」 但聞那灰衣人接道:「天機真人收回那『歸元秘笈』之後,潛心苦修,悟出大道,已具神通,進日之內要西歸道山,但也不願那『歸元秘笈』就此絕於武林,因此在這小鎮之外,白茅嶺下,一座純陽道觀之中,會見天下英雄,要就與會人中,選出一位資質過人的英雄,把那『歸元秘笈』傳授於他。」 童淑貞只聽的暗暗罵道:一派胡言!但卻忍不住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師弟,那天機真人早已羽化登仙,世間那還有天機真人,定然是陶玉出的花樣了。」 楊夢寰道:「不錯。」 鄧開宇奇道:「江湖上不是早已傳出那天機真人羽化登仙了麼?」 灰衣人道:「是啊!在下心中也是疑信參半,但因此事大過誘人,雖是信了五成,也是不自覺趕來了。」 只聽那店堂一角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誰說那天機真人死了?」 鄧開宇轉眼望去,只見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勁裝佩刀,雙目神光奕奕,當下接道:「就是在下說的。」 那佩刀大漢道:「你可見過那天機真人屍體麼?」 鄧開宇呆了一呆,半晌之後才道:「這個在下倒是沒有見過。」 那佩刀大漢冷冷說道:「你既沒有見過,怎敢這樣說他老人家已經去世。」 童淑貞霍然起身,正待接言,卻被楊夢寰搖手阻止,低聲說道:「不用揭穿他們,咱們索性留在這裡一天,看看他們究竟在耍什麼花樣!」童淑貞低頭一笑,緩緩坐了下去。 鄧開宇道:「眼前之人,何只在下沒有見過那天機真人,只怕未有一人見過。」 那佩刀大漢道:「我見過……」 一句話全場震動,驚歎聲此落彼起。 鄧開宇冷笑一聲,正待反口相駁,那佩刀大漢已搶先接道:「今夜之後,諸位都可以看到那位前輩仙顏了。」言罷,一轉身大步而去。 群豪數十道目光,一直望著那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每個人的臉上流露出無限敬佩之意、鄧開宇大步走回座位,低聲說道:「眼下之策,只有抬出楊大俠的名頭,才能鎮住全場。」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咱們快些用點酒飯,離開這裡,找個僻靜所在,掩去本來面目,瞧瞧是誰在耍這花樣,那陶玉受傷甚重,決難親來主持,主謀此事的想必另有其人。」 鄧開宇道:「好!就依楊大俠之見辦理。」 幾人匆匆用完飯,起身而去,行到一處僻靜所在。 楊夢寰道:「陶玉手下之人,大都見過了咱們這身穿著,如不改扮一下,只怕難以瞞過陶玉屬下的耳目,好在今宵人數眾多,咱們只要稍作掩飾就可以瞞過別人的耳目了……」目光轉注到童淑貞的身上,接道:「師姊這身道裝,最是引人注目,不知可否換身衣服?」 童淑貞微微一笑,道:「我身著道裝,只不過是為了不忘出身崑崙之意,既有需要,自然是可以改裝的。」 楊夢寰道:「那很好,咱們立刻動手如何?」 沈霞琳站起身來,說道:「我和童師姊去那邊林中易容。」牽起重淑貞的右手,急急奔去。 片刻之後,眾人大都改扮完畢,那鄧開宇扮作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楊夢寰臉上塗了一些泥土,扮作了一個車把式的樣子,柳遠改裝成一個跑江湖的賣卜模樣。 三人剛剛改扮完成,童淑貞和沈霞琳也已改扮妥當聯袂而來。 童淑貞青帕勒頭,很像一個闖蕩江湖的女英雄。 沈霞琳改扮成一個村姑,披肩長髮,梳成兩條辮子。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鄧兄請和霞琳走在一起,柳兄獨自行動,我作童師姊的馬伕,但彼此間不要相距太遠,萬一發生事故,也可相互救應。」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鄧少堡主咱們先走吧!」 她心胸城府一片潔白,看那鄧開宇扮的老態龍鍾,竟然伸出手去,扶注了鄧開宇。 鄧開宇道:「這叫在下如何敢當。」 楊夢寰笑道:「既是喬裝起來,那也不用計較了。」 童淑貞笑道:「楊師弟,我還要一匹馬。」 柳遠笑道:「在下去買它一匹。」急急奔去。 片刻之後,柳遠果然牽了一匹馬來。 童淑貞一躍上馬,笑道:「那要委屈楊師弟了。」 揚夢寰道:「縱然是小弟真為師姊牽馬,那也是應該的事。」 柳遠除了牽了一匹馬來入手中又多了一面小鑼。 分配既定,分頭向白茅嶺的純陽道觀中趕去。 沿途之上,只見駿馬華衣的武林人物,絡繹不絕。 童淑貞改著一身勁裝,更顯得柳腰玉面十分嬌美。 突然間一匹疾急的快馬,直撞過來,衝向童淑貞,馬上是三十左右的勁裝大漢,口中朗朗笑道:「好標緻的姑娘。」 楊夢寰正待發作,突然想到此行關係重大,如若發作山來,或將誤了大事,裝作不見,閃到一側。 那大漢快馬衝近童淑貞的身上時,童淑貞突然一提韁繩,避向一側。 那大漢縱聲狂笑,飛馳而去。 楊夢寰回目望去,只見童淑貞若有所思的望著夜空出神,臉上似是帶著微微的笑意。 原來童淑貞這些年來苦練武功,終日裡一襲道袍、自忖心中滿是怨恨,人必惟淬易老,始終不敢攬鏡自照,適才聽到那人呼叫之聲,才覺得自己青春仍在,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是苦是樂。 楊夢寰眼看童淑貞並無發作之意,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目光轉動,只見沈霞琳和鄧開宇相攙而行,柳遠背著一面銅鑼,走在前面丈餘左右。 行約半個時辰,已到了白茅嶺下。 那白茅嶺只不過是一個突起土嶺,緊依土嶺旁邊,矗立著一座道觀,一塊橫在觀前的金字匾,寫著「純陽宮」三個大字。 觀門外高吊著兩盞氣死風燈,在夜風中不停搖擺。 兩扇廟門早已大開,但卻寂寞無人。 所有趕來「純陽宮」下的觀眾,不下數百人之多,但卻都肅立觀外,無人擅自行入觀中。 楊夢寰心中正自奇怪,這些好奇之心素重的武林人物,何以不肯進入觀中,突聞一個宏亮的聲音,由那道觀中傳了出來,道:「天機仙師的法駕,決定於二更,月過嶺脊時,在觀中和諸位相見,除了講玄門心法之外,還要答覆諸位疑問,只是來人過多,如是每人都有一問,天機仙師實難盡作解答,諸位請利用此刻時光,寫下自己胸中疑問,在入觀之時,投入大門裡面的木箱之中,由天機仙師在那木箱之中,抽出七個疑問解答,至於抽出何人的問題,那就各憑機緣了……」 語聲微微一停頓後,重又接道:「諸位不要忘記在那書寫疑問之後,寫上自己的居處和姓名。」 楊夢寰暗中歎息一聲,暗道:「這等小小的鬼計,竟然騙得過數百個與會的武林人物,想來定然是震懾於那天機老前輩的成名,靈智都受了蒙蔽……」 忽聽人群之中響起了一聲大喝,道:「閣下既然是可以在觀中傳話,我等為什麼不可以進入觀中瞧瞧?」 隨著那喝聲,一個灰衣人大步而出。 楊夢寰回目一望,正是適才飯店中遇上的灰衣人,心中暗暗讚道:這人倒不失是一位有見識,有膽氣的江湖好漢。 只見灰衣人大步直向觀門中衝了進去,他身後還追隨著兩個勁裝大漢。 三人進入那大開的觀門,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半晌不聞聲息。 守在宮外的群眾,似是受到了這三人的鼓勵,一時群情鼓噪,又有七八個勁裝大漢,向那觀門衝了進去。 只聽那純陽宮的大門內,傳出來一聲沉重的歎息,道:「這三位武林朋友,不守天機老前輩的法諭,自是罪有應得了。」 衝近官門的群豪,突然停了下來。 凝目望去,只見衝入宮中的三人,緩步由大門中走了出來。 三人的行速很慢,而且雙腳之上似是拖著干斤重鉛,大有舉步維艱之概。 兩個勁裝大漢勉強走出了觀門,人已不支,蓬的一跤,跌摔在地上。 哪灰衣人卻雙目發直,兩腿僵硬,一步一跳的向前行去,但也不過行到宮前石級所在,就一跤跌摔地上。 楊夢寰心中暗罵一聲:好殘忍的手段。 這意外驚人的變化,使那奔近宮門的七八個勁裝大漢一齊停了下來。 站在最前一個勁裝大漢,伸手抓起那灰衣人,「按在鼻息之上一摸,登時失聲驚呼道:「死了!」 他說的聲音不大,但卻如驟發春雷,全場中人都起一陣驚慄的騷動。 七八個衝上石級的人,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這當兒,突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布衣的村女,急急奔上了石級,扶起那灰衣人。 楊夢寰目光一瞥,已然瞧出是沈霞琳,心中暗道:要糟。只好悄然移動身軀,行近石級,準備隨時出手救沈霞琳。 只見沈霞琳扶起那倒臥在石級旁側的灰衣人,伸出纖巧的玉指,按在那人前胸之上,附耳聽了一陣,突然揚起右掌,在那灰衣人背後拍了三掌。 她天性善良,眼見這灰衣人身受重傷,「氣息己斷,如若再不施救,那是必死無疑,竟然把自己改扮村女一事忘去,聽那灰衣人心臟仍然微微的跳動,氣湧喉間、知是喉間「氣捨」「天鼎」兩處要穴被人施展閉穴手法閉住,當下先在那灰衣人背後「命門穴」上拍了一掌,催動了他的氣血、然後默運內力,推開了那灰衣人喉間「氣捨」「天鼎」二穴。 只聽那灰衣人長長吁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口帶有紫血的濃痰,緩緩坐了起來。 沈霞琳救了那灰衣人,立時奔向宮門,扶起了倒在宮門左側的勁裝大漢。 那兩個勁裝大漢,內功不及那灰衣人深厚,早已氣絕而死,沈霞琳雖有療傷之能,卻無起死回生之力,發覺兩人死去,只好長歎一聲,緩緩退回人群。 宮前群豪,都為沈霞琳的舉動震驚,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 只聽人群中傳出了一聲深長的歎息,道:「人不可貌像,如非親眼所見,有誰知這位布衣村姑,竟然是身負上乘武功的武林高手呢?」 沈霞琳傷感兩人無故慘死,心頭黯然,望了楊夢寰一眼,欲言又止、緩步走向鄧開宇的身側,舉袖試淚,垂首不言。 那灰衣人得沈霞琳救治之後,立時盤坐調息,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挺身站了起來,目光轉動,四下尋望一陣,急急奔向沈霞琳身前,抱拳一揖,說道:「多蒙姑娘相救,在下是感激不盡。」 沈霞琳低聲說道:「你性命雖可保住,但從今之後,不能再練武功,不用留戀此地了,快些離去了吧。」 灰衣人說道:「在下承蒙姑娘救命,大恩不敢言報,但望姑娘能夠賜告姓名,在下亦好……」 沈霞琳搖搖頭,接道:「不用了,你快些去吧!」 那人望了沈霞琳一眼,回頭行去,走了幾步,重又回頭走來,說道,「姑娘雖然不願留名,但望能留個住址也好,在下……在下……」 他似是有著難言的苦衷,在下了半天,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鄧開宇本待發作,但見那人滿臉誠惶誠恐的樣子,不似有輕薄,代為接口說道:「日後你到鄂北鄧家堡去,找鄧少堡主,就說找一位沈姑娘就行了。」 那灰衣人望了鄧開宇一眼,轉身急步而去。 經過這一驚人變化之後,果然無人敢再擅往那純陽官闖去。 無數群豪,都在很耐心的等待著。 天到二更,月過嶺脊,已是群豪入宮的時分。 只聽那純陽宮中,鼓鳴三通,鐘響九聲,兩個青袍道裝童子,緩步走了出來,每人手中高舉一盞紗燈。 但聞左首那童子高聲說道:「天機仙師說法時刻已到,諸位請宮中聽道。」 群豪大概是震驚於適才三個人死亡的恐怖,人群中雖然響起了一陣騷動,但誰也不敢當先而入,擁集在官門櫥處,趑趄不前。 楊夢寰低聲對童淑貞道:「師姊先進吧!」童淑貞點頭一笑,首先踏上石級,楊夢寰施展傳音之術,接道:「運功戒備,小心暗器。」緊隨在童淑貞身後,向前行去。 兩個道裝童子高舉手中紗燈帶路。擁集在宮外群豪,眼看一個女流之輩首先帶路,不禁激起了豪壯之氣,齊齊舉步向純陽宮中行去。 進了宮門,是一個遼闊的廣場。 楊夢寰四顧一眼,約略估計,這座廣場至少可容納五六。百人,看四周土質,新痕猶存,想是修築不久。 環繞四周的圍牆上,插滿了火把,光輝明亮,耀如白晝。 一個木板搭成的高台中間,盤膝坐著一個銀髯飄飄,面如古月的道裝老人。 木台四角插著四隻巨大的火炬,尺許長的火焰,照的木台上一片通明,毫髮可鑒。 這些佈置,顯然是費了不少工夫,但除了那木台中間坐的一個道裝老人之外,再無其他之人。 群豪相繼擁入,也不過只佔廣場的一半。 大門之後,放置著一個木箱,想是要群豪放置疑問所用。 楊夢寰悄然一扯童淑貞的衣角,示意她走向台前。 借火炬的光亮,楊夢寰仔細的瞧了那扮裝天機真人的道裝老人一眼,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儀表不凡。 這時兩個高舉紗燈的道童,已然繞到木台之上,分站在兩面台角之上。 近兩百武林豪眾,站在台下,但卻一片肅然,鴉雀無聲。 足足等了有半炷香的工夫,盤坐台中的白髯道裝老人,才緩緩啟開雙目,環視了台下一眼,說道:「諸位今夜在此地和貧道會面,都算是和我玄門中有緣之人。」 楊夢寰暗暗罵道:「裝模作樣。」 台下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但卻迅速的靜止了下來。 童淑貞突然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師弟,這人作威作福,冒瀆那天機真人的仙威,咱們可要出手懲治他一番,拆穿他們的把戲。」 楊夢寰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不要慌,先看看他們鬧的什麼把戲再說。」 只見那天機真人一皺眉,喇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右手一抖,投向身後,一道白芒破空而上。 楊夢寰目光微抬,看那投入空中的長劍直飛入台後一棵大樹上,被濃密的枝葉掩去不見,心中暗道:這一段距離大約有三丈左右,此人的腕力不弱。 心念轉動之間,突聽一聲慘叫傳了過來,一陣血雨飛濺中,落下來一顆人頭。 只聽那木台上端坐的天機真人合掌當胸,說道:「無量壽佛!善哉,善哉!」 餘音未絕,一個沒有人頭的屍體緊隨著落了下來,蓬然一聲,摔在地上。 這又是震動人心的大變,群豪大都被這意外驚人的變化,驚的呆在當地,念頭還未轉過,瞥見木台卜端坐的天機真人右手一伸,按住了那大樹上落下來的一支長劍,還入了劍鞘之中。 楊夢寰暗中留神查看,那劍勢的來去情形,似是有人隱身在大樹之上,接住了那假冒天機真人投上去的長劍,殺了一個人後,又把長劍投了下來。 可是像楊夢寰這般高手,全場中有得幾個?大都為那天機真人投劍出手,殺了一個人重又飛回的情勢震驚不已。 靜肅的場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叫道:「啊!馭劍術!」 這呼聲並不太大,但聽在群豪耳中,有如石破天驚。 全場中響起了一陣耳語,道:「不錯,馭劍術!」 楊夢寰轉頭望去,只見那領先呼叫之人,全身黑衣,背插單刀,年約三旬左右,雙目中神光充沛,分明是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耳際間傳過來童淑貞傳音之聲,道:「楊師弟,這不是馭劍術,咱們要不要揭穿它。」 楊夢寰身子微微一側,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不要慌,咱們瞧下去,他們究竟在鬧什麼鬼!」到你。」 沈霞琳還在猶豫,耳際中卻聽到了楊夢寰傳台之聲,道:「不用害怕,上去瞧瞧他耍什麼花樣。」 天機真人見沈霞琳遲遲不上木台,突然一沉臉色,道:「機緣千載難逢,錯過了遺恨終身,還不快些上來麼?」 沈霞琳聽得楊夢寰傳音相告,膽於突然一壯,大步直向木台上行去。 她雖是改作了村女裝束,但布裙荊釵,卻無法掩去天姿國色,高燃火炬下,更見得美麗絕倫。 大機真人哈哈一笑,舉手對沈霞琳一招,說道:「過來。」 沈霞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緩緩說道:「幹什麼?」 天機真人似是未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答覆的好,沉吟一陣,說道:「本仙師要看看你的骨骼如何!」 沈霞琳這些年江湖經驗,長了不少見識,看他雙目中一片貪婪之色,心中暗道:這那裡像個有道之人。 心中忖想,人卻舉步走了過去,說道:「仁什事啊!」 這時場中的群豪有一半都瞧出情形不對。那天機真人是何等有道之人,怎會垂涎欲滴的望著一個村女。 火炬下,只有那嬉皮笑臉的天機真人突然一整臉色,冷冷說道:「轉過身去。」 要知那天機真人大敗武林十餘頂尖高手之事,一直流為江湖美談,人人由心底對他敬仰有加,因為心目中一點敬仰過重,使大部份群豪失去了判事之能。 沈霞琳怔了一怔,緩緩轉過身子,面對群豪而立。 楊夢寰心中大急,忖道:琳妹妹心地純潔,向無防人之心,實不該讓她登台涉險,急施傳音之術,說道:「快些運功戒備,不要中了他的暗算詭計。」 只聽天機真人長長歎息一聲,道:「貧道素不喜出手殺人,這數十年來潛修,更是早已戒絕殺根,想不到今天開了殺戒……」 他臉上流現出無限黯然惋惜之情,接道:「但貧道生平最恨的就是隱身在暗中偷聽偷看的人,如不施以懲罰,江湖上只怕要宵小橫行,暗無天日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罵道:「好一片假仁假義的說詞。」 但見那天機真人緩緩站起來,回顧了分立木台兩側的道裝童子,道:「把他屍體收起,好好的埋葬起來。」 兩人道裝童予答應一聲,下台而去。 那大機真人緩步走到木台旁側,說道:「諸位今天能到這純陽宮來,都是和貧道有緣之人。」 場中群豪大部震驚於那天機真人的威名,看他投劍殺人的手法,更是深信不疑,齊齊躬身作禮。 大機真人目光緩緩移注沈霞琳的身上,舉手,招,道:「這位姑娘請上台來。」 沈霞琳怔了一怔,望了鄧開宇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她站的位置,無法見到木台後面情形,看那老道人舉劍一擲,殺了一個人後,重又飛回手中,心中大是驚駭,暗道:這人武功真好,縱是蘭姊姊也難及他…… 心中念頭轉動之際,那道人突然舉手相招,要她上台,心中怎不驚慌不安。 鄧開宇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女年幼無知,又是從小就在鄉村之中長大,未曾見過世面,衝撞了仙師,如何是好?」 天機真人道:「不妨事,令嬡仙根深厚,這是貧道遍找不遇的上選資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請上台吧!貧道決不會傷害沈霞琳心中還感茫然無措,聽得了楊夢寰傳音警告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暗中提聚真氣,準備應變。 她雖著村女之裝,但卻掩不住那天資國色,這一笑更是如花盛放,只看的台下群豪微微一呆。 天機真人突然向前欺進一步,高高舉起右手,說道:「姑娘仙緣深厚,和貧道有著師徒之分,貧道要收你為我門卜傳我武功,繼我道統,不知你願是不願?」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除了沈霞琳外,只有靠在前面幾個人聽得清楚。 沈霞琳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只好默然個語。 天機真人不聞她講話之聲,高高舉起的右手,不敢輕易拍下。 原來這冒牌天機真人,已瞧出沈霞琳心中動疑,暗中運氣戒備,生恐自己一擊不中,露了馬腳,是以也不敢輕易出手,希望沈霞琳在答話之時,分了心神,藉機拍下掌勢。 這是一個尷尬的局面,大機真人高高舉著右手,不肯放下,只瞧的台下群豪茫然不解。 雙方相持也一盞熱茶工夫,天機真人頂門上已然出了汗水,說道:「姑娘是否願為貧道門下,伙請決定,如是不願,貧道決不強人所難,」 這幾句話,聲音說的很高,全場中人大部都已聽到原來他瞧出場中群豪,大部動了懷疑之心,希望藉這幾句話的力鼓,平息群豪心中之疑。 楊夢寰唯恐沈霞琳失言答應,又施傳音之術,說迫:「不要理他,由左面走下台來,注意他情急施襲,要謹慎戒備,只要覺出有異,就反掌還擊。」 沈霞琳正想開口,聽得楊夢寰囑咐之言,急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轉向左面,緩緩向前行去、天機真人眼看沈霞琳將要走下台去,心中大感焦急,忍不住大聲喝道:「站住!」 楊夢寰見那冒牌天機真人已自亂了章法,只要再設法氣他一氣,不用自己揭穿,亦將自露馬腳,當下又施傳音之術,說道:「快步走下台來。」 沈霞琳掌蓄內勁,隨時準備反擊,那知竟然不見天機真人的掌力拍來。 心中在想,人已下了木台。 楊夢寰心中忖思道:查不出原因,也該早些下來了吧! 哪知事情的變化,又出了意外。 只聽天機真人長歎一聲,高聲說道:「諸位梢安毋躁,不要因為一個女子,擾亂了向道之心,那女子既不肯拜在貧道門下,那也是天意如此,與貧道無緣。」 群豪聽他語涉正題,果然又靜了下來。 天機真人目光在台下打轉,似是在搜查沈霞琳落足之處,口中卻接道:「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我玄門中的弟子,雖然不似佛門中弟子有很多限制,但心安求靜,澄清明智,掃淨靈台,實為先決的要件。」 群豪聽他突然間講起道來,立時凝神靜聽。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那裡是在講道,簡直是在背書!大概他們下面早已備好有一篇說詞,看來已是黔驢技窮,下面沒有什麼看的了,不如早些挑了他們場子,也好趕路。 心念一轉,大步直登上木台。 天機真人已為沈霞琳美色所動,眼看她下了台去,在人群一鑽,消失不見,心中實在不甘,目光一直在人群之中搜望。 眼看一個布衣布褲的男人走了上來,不禁大怒道:「你上來做什麼?」 楊夢寰裝作一付誠恐誠恐的樣子,一抱拳說道:「在下……在下想請教仙師一些疑問。」 天機真人道:「講道期間,不許打擾,快給我滾下台去。」 楊夢寰一整臉色,冷冷說道:「仙師乃得道之人,怎麼出口就要傷人呢?」 這一問,只聽台下群豪哄然一聲,大笑起來。 這時縱然是世間最蠢笨的人,也發覺這天機真人有了問題。 天機真人心中怒火衝起,厲聲喝道:「你冒犯本仙師,那是死有餘辜了。」 楊夢寰道:「在下一介凡夫,生死不足為惜,仙師數百年道行,死了不覺著太可惜麼?」 木台下又響起一片雜亂的大笑聲。 天機真人似亦警覺不對,臉色一整,道:「你是誰?」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過一個無名小卒,不敢勞仙師動問。」 天機真人眉宇間泛現出一片殺機,似要發作,但他又突然忍了下去,緩緩閉上雙目,合掌說道:「無量壽佛!施主氣度不凡,這身衣著,想是有意改裝的了!」 楊夢寰心中早已盤算好,要用言語激怒這冒牌的天機真人,使他自露馬腳,出盡醜態,使他章法自亂,並無和他動手之心,那知這位飛揚浮燥的天機真人,竟突然變的沉靜起來。 這意外的變化,使楊夢寰警覺到在這木台附近,暗中還隱藏著一位極厲害的人物,操縱著這冒牌天機真人的舉動,使他深自警惕。 台下群豪眼看天機真人靜了下來,那嘲笑之聲也隨著靜止下來。 楊夢寰冷笑一聲,目光轉動,不停在天機真人身外四周尋望,希望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當場揭穿真相,然後離去。 只見天機真人緩緩睜開了微閉的雙目,笑道:「閣下可是姓楊麼?」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奇怪呀!他如何知我姓楊呢?」 天機真人不待楊夢寰回答,接口說道:「你叫楊夢寰?」 楊夢寰三個字出口之後,木台下立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騷動,喧嘩歎息交織一片。 只聽天機真人說道:「貧道猜對了麼?」 楊夢寰被他呼出姓名,心下好生為難,如若承認下來,就得真槍真刀和這冒牌天機真人拚個勝存弱亡,正感為難之間,突又聽天機真人厲聲質問,靈機一動,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天機真人怒道:「你究竟是不是楊夢寰?」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暗中主持之人,只告訴他我可能是楊夢寰,要他使詐逼問於我,但此人生性躁急,問了兩句,就露出了馬腳,也不答話,仍然大笑不止。 他這一笑,不但把那天機真人笑的茫然無惜,連台下群豪也被他笑的迷迷糊糊,無所適從。 只聽天機真人怒喝一聲,長劍出鞘,橫裡揮出,向楊夢寰攔腰斬去。 楊夢寰就是想要觸怒於他,使他出手,當下隨著劍勢疾快的打了一個轉身,閃避開去。 他借身軀轉動,掩去了佳妙的身法,看上去似是手忙腳亂的險險避開一劍。 那冒牌天機真人,眼看楊夢寰閃避劍勢的身法,手忙腳亂,當下冷笑一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貧道雖無殺人之心,但容不得你這般放肆,我在三劍之內,斬去你一條右臂,略施薄懲。」 楊夢寰雙手一陣亂搖,道:「仙師旦慢動手,在下有幾句話說。」 天機真人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夢寰有心使他出醜,讓他自露馬腳,當下裝出一付驚恐之色,說道:「仙師武功高強,威名傳誦數十年,在下自知非敵。」 天機真人道:「你既自知不敵,還敢這般放肆,豈不是自討苦吃?」 楊夢寰道:「只因在下想到仙師有道高人,竟然戲侮一個無識村女,一時間看不過去才衝上台來,如今禍已闖出來了,悔亦無及,仙師三劍之內,斬斷了在下的手臂,那也只怪我自討苦吃,自不能怨天尤人,如是在下僥倖未被斬去手臂,不知仙師要何以自處?」 天機真人怒道:「貧道劍不輕揮,揮必傷人,斬去你一條手臂,豈不是輕而易舉!」 楊夢寰放聲大笑,道:「在下雖是無名小卒,可也是言而有信,仙師斬去我一條手臂,那是我活該倒霉,如是在下僥倖躲過仙師三劍,仙師就不肯賭上一賭麼?」 夭機真人雖然感覺有些不對,但因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下不了台,心中又牢牢記著適才讓避劍招的拙笨身法,略一沉吟,道:「你如能避開我三劍,我就自斷一根手指。」 楊夢寰笑道:「一根手指換上一條手臂,未免太便宜了,這樣吧!在下也不用仙師自斷手指,我如能避開三劍,你就面對台下群眾,說出這真實姓名如何?……」 天機真人道:「好……」好字出口,警覺不對,長劍一揮,疾向楊夢寰右臂斬去。 楊夢寰故意身軀搖顫,險險把一劍避開,口中卻笑道:「第一劍。」 天機真人怒喝一聲,長劍揮動,連劈兩劍。 楊夢寰施展上乘輕功,暗含風擺枯荷的身法,搖搖擺擺的避開了兩劍,道:「在下僥倖避開了三劍了。」 天機真人不再答話,長劍一陣急刺,猛攻過去。 這時,木台下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喝,道,「咱們來聽天機真人講道,這小於卻來搗亂,先把他宰了再說。」 喝聲中,直向木台衝去。 童淑貞目光一轉,石那一身黑衣,仗劍奔行,立時一個側身,攔住去路。迫:「站住,你也是一丘之貉。」 那大漢怒喝一聲揮劍直刺過去。 童淑冷笑一聲,長劍推出,推開劍勢,隨著一劍直刺入大漢前胸。劍鋒直透背後,鮮血四下濺飛。 她心中滿懷激憤怨恨,出手毒辣,真是大機真人創遺的劍招。 童淑貞一劍得手,橫劍大聲喝道:「天機仙師是何等崇高之人,豈是那等輕浮無識的模樣,仙師早已在十餘年前坐化,這老道是假天機真人之名,實則別有所圖,諸位千萬不能受他蒙騙。」 群雄回想那天機真人適才的舉動,果是感到其中大有疑問。 柳遠混在人群之中,眼看時機已熟,高聲應道:「那位姑娘說的不錯,咱們都受了欺騙。」 鄧開宇打鐵趁熱,高聲接道:「咱們把這老道揪下來,問問受誰之命而來?」 台下群豪轟然應道:「咱們應該把他抓下來,問個明白才是。」 那冒牌天機真人眼看群起而攻,不禁心中害怕,苦心佈置,落得一場空歡喜,顧不得大局後果,逃命要緊,虛幌一劍,轉身就跑。 楊夢寰那裡容得他走開,身子一側,疾欺而上。 這時,台下已有四五人勁裝帶兵刃的大漢衝了上來。 楊夢寰個願居功,暗運天罡指,遙遙點出。 那冒牌天機真入正奔行問,突覺後腿窩邊一陣疼痛,身子重量頓大,踉蹌一跤,跌摔地上。 群豪經此一來,全都覺醒,紛紛奔上木台,團團把那冒牌天機真人圍了起來。 楊夢寰默查大勢已定,陶玉傷勢極重,縱然有醫傷靈丹,也難在極短時間內復元,宮中佈置之人難犯眾怒,決然不敢出面,趁局勢混亂中,帶著沈霞琳、童淑貞、鄧開宇、柳遠等悄然而去,離開了純陽宮。 幾人一起疾走,奔出了四五里,鄧開宇扯下臉上的假髯,笑道:「楊大俠戲耍那冒牌大機真人一事,真是大快人心,可憐那陶玉一番苦心佈置,競被咱們在不足一個時辰時光鬧得天翻地覆,前功盡棄。」言罷大笑不已。 楊夢寰卻一皺眉頭,道:「陶玉能想出這種方法,足證其手段的惡毒,無所不用其極,如非是咱們趕巧碰上,今宵數百英雄好漢都將為陶玉收羅,似此等伎倆,只怕不只在一時一地演出。」 童淑貞道:「依我之意,咱們應該趁群豪了然受騙之後,一股激忿之氣,應該藉機搜那隱身在身後之人,師弟卻堅持要走。」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那些人都不過是陶玉的徒弟,殺人無補大局。」 童淑貞道:「縱非陶玉親在純陽宮中主持,那幕後主持人,身份決然不低,咱們如能搜出生擒於他,或可逼他說出那陶玉全盤計劃,那時咱們也可早訂對策了。」 楊夢寰道:「那真正幕後主腦,隱身在木台大樹之上,我避開那冒牌天機真人第一劍,他已瞧出不對,早已逸走了。」 童淑貞道:「可惜,可惜,你怎不追趕呢?」 楊夢寰道:「當時我正戲耍那冒牌天機真人,同時也不願亮出真實功夫,只好讓他逃走了。」 鄧開宇笑道:「雖然讓那幕後主腦人物逃走,但這打擊對那陶玉而言,也是夠大的了,當著數百江湖豪客之面、揭穿了陶玉這次陰謀,傳言會極快的轟動江湖,陶玉日後類此的陰謀鬼計,就難以再施展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待楊大俠趕到我們鄧家堡後,召集天下仁人俠十,以堂堂正正之師,再和那陶玉一決死戰,清妖氣,扶正義,挽武林於狂瀾之中。」 楊夢寰歎道:「在下亦只能盡力而為,目下咱們只不過和陶玉小作接觸,還難看出他真正實力,其人心機深沉,如是毫無把握,決不會輕舉妄動,其實在這初度相接之中,如非那趙小蝶插手相助,咱們早已為陶玉所殺了。」 鄧開宇細想經過之情,確實不錯,若不是那多情仙子出手,別說沈霞琳了,在場之人幾乎是無一能夠逃得性命……。 但這楊夢寰又是唯一可抗拒陶玉的人物,如若他先無信心,對大局影響至巨,正要想說幾句勸慰之言,卻聽童淑貞搶先說道:「楊師弟不用自責,那陶玉在暗中,你在明處,先已吃了大虧,自然不是他的敵手了。」 枕霞琳道:「陶玉不是寰哥哥的敵手,他們兩人打架時,我一直在旁側觀看……」 童淑貞道:「哼!對付這種萬惡之徒,你為什麼還要客氣?」 沈霞琳歎道:「寰哥哥不讓我出手相助,我如出手幫他,他一定會很生氣!……」 她嫣然一笑,道:「不過,最後仍是寰哥哥勝了,那陶玉被寰哥哥一掌震得口吐鮮血。」 童淑貞道:「楊師弟,你既然重傷了那陶玉,為什麼不乘勝把他擊斃呢?」 楊夢寰苦笑一聲,道:「那時我已有心無力了。」 沈霞琳道:「寰哥哥和陶玉硬拚掌力,陶玉雖然受了重傷,但寰哥哥也受了傷!」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不過陶玉傷得很重,如若那時寰哥哥讓我出手,我一定可以把陶玉傷在劍下。」 童淑貞連連歎道:「可惜,如若那時我也在場,決不會讓陶玉逃去。」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童師姊如在場殺陶玉或有希望,不過那陶玉的武功,確然已得歸元秘笈上的神髓,下次再遇上他,我能否是他的敵手,那就難以預料了……」 鄧開宇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請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見教?儘管請說。」 鄧開宇道:「武功一道,循序漸進,陶玉此刻既非楊大俠之敵,難道極短促的時光中,就可以勝過楊大俠?」 楊夢寰道:「此乃常理而言。」 鄧開宇道:「難道那陶玉的武功進境大異常情不成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他精研歸元秘笈,已然熟記於胸,每經過一次惡戰之後,武功即有一次大進,何況我勝他只是內力上強他一籌,如以武功招術變化而論,我已遠非他的敵手了。」 鄧開宇道:「原來如此。」 楊夢寰仰臉長吁了一口氣,肅然說道:「咱們殺那陶玉的機會,將隨著時間的延長而逐漸減少,一年之內如無法置他死地,咱們恐怕很難再有殺他的機會了。」 童淑貞接口說道:「楊師弟言所有宗,必然是根據陶玉的武功進境計算,但如咱們未雨綢纓,早作準備,情勢自然又大不相同了。」 楊夢寰心知此刻的童淑貞,每日每時都在想著殺死陶玉之策,也許有了良策,當下說道:「請教師姊。」 童淑貞道:「為對付那等萬惡不赦之人,我也不能隱技自密了,在天機真人那遺留的劍譜之上,有一套合搏劍法,叫做天索劍陣,專門用來對付武功高強之人所用,這劍陣施展開後,有如繞身之索,極是不易擺脫……」 目光轉注到鄧開宇身上,接道:「到得鄧家堡後,還望鄧少堡主勞神選出幾個武功高強,才慧品格較高的人……」 鄧開宇道:「這個不難,不知姑娘要選幾人?」 童淑貞道:「最好能選出九個,如是人才難得,五個也免強可用。」 鄧開宇道:「兄弟盡力而為,如是鄧家堡中找不出,在下另行代姑娘物色就是。」 楊夢寰道:「如若陶玉武功精進,師姊這天索劍陣有把握能困得住他麼?」 童淑貞道:「我不知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什麼武功,但就天機真人遺下的劍譜而言,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也不容易擺脫天索劍陣。」 楊夢寰道:「好!咱們到了鄧家堡,師妹不妨詳細把劍陣給我解說一遍,我雖然不敢斷言勝敗,但大致上總可以看出個結果出來。」 幾人一路行去,再無事故,曉行夜宿,趕往鄂南。 一日中午時分,便到了鄧家堡。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一道三丈高低的磚石砌成的堅固高牆,橫攔去路,一道一丈四五尺寬的護城河積滿了水。 鄧開宇望著高城,仰臉一聲長嘯。 嘯如龍吟,直衝霄漢。 那寂然的高城頂上,突然探出兩顆人頭,向下望了一陣,緩緩放下了一座吊橋。 楊夢寰心中十分奇怪,暗道:平常之日,何用這等如臨大敵的森嚴戒備。 隨著那放下的吊橋,奔過來四個黑衫黑褲,白布裹腿的大漢,每人懷中都抱著一把雁翎刀。 這四人行近鄧開宇七八尺左右時,突然一屈左膝,刀尖觸地,齊聲說道:「恭迎堡主。」 鄧開宇道:「你們起來……」目光盯注在四人臉上,欲言又止。 那四人最左一個垂首說道:「咱們堡中出了事情!」 鄧開宇心頭一震,道:「老堡主安好麼?」 那大漢道:「老堡主和夫人都很好,但堡中有幾位武林同道卻都受了重傷,老堡主為此氣惱,已然三日沒有見客。」 鄧開宇道:「可有人死亡?」 那大漢道:「幸還無人死亡,只是兩個重傷的武林同道,恐將要落下殘廢之身。」 鄧開宇心中雖然焦急,但卻強自保持著外形的鎮靜,回目對楊夢寰道:「楊大俠,請入堡中吧!」 童淑貞望了那四個大漢一眼,道:「貴堡中不幸,距此有好久了?」 那大漢道:「三日之前。」 童淑貞低聲問鄧開宇道:「咱們就算未因那冒牌天機真人耽誤,也是難以趕得回來。」 鄧開宇長揖說道:「諸位連日跋涉風塵,快請入堡中好好休息一下。」 楊夢寰心知他急欲要見父母,當下舉步登橋。 群豪魚貫行過吊橋,那吊橋立刻收了起來。 楊夢寰登上城堡,向下望去,只見房屋綿連,恐將在千戶人家以上。 鄧開宇氣度恢宏,雖然心中是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然是保持著鎮靜之色,指著那綿連房屋,說道:「此村名雖叫鄧家堡,但村中住戶卻不是全都姓鄧,數十年前,世局紛亂,遍地盜匪,家父曾為本村連退了數次盜匪,故而極受村人愛戴,易名鄧家堡,只不過是意存報答。」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鄧兄兩代俠人,兄弟失敬了。」 鄧開宇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鄧家堡經家父一番苦心經營,成了今日規模,雖處亂世,盜匪卻也不敢輕犯……」 鄧家堡 眾人談話之間,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面前。 鄧開宇道:「這就是寒舍了,諸位請在院外稍待片刻,在下去請家父親自出來迎接。」 楊夢寰道:「如何敢勞動鄧老前輩親自迎接,咱們直走進去就是。」 鄧開宇還想阻攔,但已是無法,楊夢寰等人已直入府中。 鄧宅這廣大的宅院中,似是毫無佈置,楊夢寰一口氣直入數丈,仍是不見有人答話,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這樣大的宅院連個守門人都沒有麼? 回頭望去,只見鄧開宇臉上也泛現出奇怪之色,心知此情不妙,陡然停下了腳步。 鄧開宇大步行到前面,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他一連呼喝了數聲,才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答道:「回來的可是少堡主麼?」 鄧開宇高聲道:「不錯。」 那蒼老的聲音道:「少堡主不要再向前移動,老朽即刻出現相見。」 沈霞琳突然插口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向前走了?」 鄧開宇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待那鄧忠來了再說。」 片刻之後,突聞門聲一響,不遠處一座廂房的木門忽的大開。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緩步走了過來,欠身一禮,道:「果然是少堡主回來了。」 鄧開宇一皺眉頭,道:「鄧忠,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鄧忠道:「這是老堡主一位朋友的計劃,但到此刻為止,老奴還未看到他的作用。」 鄧開宇道:「他可是交代了不許擅自行動麼?」 鄧忠點點頭道:「行走之間都要有一定的路線,不可擅自訂動,或擅取什麼應用之物。」 鄧開宇道:「為什麼?」 鄧忠道:「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 童淑貞四顧了一眼,道:「他定是在各種物體上塗上了奇毒。」 鄧忠搖搖頭,道:「這個,見過我家堡主之後,你們再問他不遲……」 目光凝注在鄧開宇的身上,道:「者奴要走前一步,替諸位帶路了。」 楊夢寰心知這鄧忠乃忠於鄧家的老僕,有很多話不便出口,當下也不再多問,隨著鄧忠身後,向前行去。 只聽鄧忠說道:「少堡主,請隨在老奴的腳步後面,最好能依照著老奴的腳印痕跡而行。」 鄧開宇應了一聲,果然隨在鄧忠後面的腳印而行。 楊夢寰、童淑貞、沈霞琳等魚貫隨行在鄧開字的身後。 穿過了幾重庭院,直入後園中。 楊夢寰一路上暗中留心著各種物品之上,也是瞧不出絲毫塗有毒物的痕跡,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在室中各物上塗了奇毒,並非什麼難事,如果要事後除去各種物上之毒,那就大費周折了。 忖思之間,行到了一座假山前面。 只見鄧忠伸出右手,在假山上一塊懸凸的石頭上面一推,一陣輕微的震動,石壁間陡然裂陷出一座門來。 鄧忠回身說道:「少堡主請進吧!老奴還得到前院去守住門戶。」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鄧開宇欠身道:「楊大俠請。」 楊夢寰道:「還是少堡主先請。」 鄧開宇道:「好,兄弟走前一步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石門內,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道,直向假山下面行去。 每隔上丈許左右,就有著兩個身佩兵刃大漢,分立在兩側。 這些人見到鄧開宇,個個欠身作禮,神態間十分敬重。 行約六七丈遠,到了一座廣大的地窖中。 那地窖大約有兩三丈方圓大小,幾支高燃的火燭,照的一片通明。 一個青衫白髯的老人,端坐在正中一座木案後面,在他旁側站個儒衫儒巾的中年文士。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等進入廳中,恭恭敬敬的對那老人低言數語,退到楊夢寰身側,那老人起身迎了過來,鄧開宇指那青衫老人,對楊夢寰道:「這是家父……」轉眼望著楊夢寰,接道:「這就是水月山莊的楊大俠。」 楊夢寰一抱拳,道:「鄧老前輩。」 那青衫老人急急還禮說道:「不敢當,楊大俠望重武林,今日能得一見,足慰渴念,大駕肯在臨敝堡,真是蓬革生輝。」 楊夢寰道:「老前輩誇獎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向來是輕不讚人,對你楊大俠卻是由衷的敬佩,老朽不只是敬佩你楊大俠的武功,還有那一份高潔的節操。」 楊夢寰笑道:「那是武林諸位前輩的抬愛,楊某是自覺慚愧的很。」 青衫老人一面肅容入座,一面說道:「老朽草字固疆,唉!人如其名,老朽一生中只知固守於鄧家堡中,從未存有過染指他處之心,是以很少和武林同道往來……」 忽然放聲大笑了一陣,道:「老妻常責我沒有出息,說男兒志在四方,我卻只知固守鄉園,因此她把小兒取名開宇,果然名如其人,和父行大相逕庭,喜愛江湖朋友,鄧家堡也就逐漸和武林朋友有了來往了。」 楊夢寰道:「開宇兄氣概豪邁,正是武林中領袖人才,在下雖和他相交不久,但對開宇兄的英雄氣度,卻是深為敬服。」 鄧固疆笑道:「楊大俠捧他了……」目光一轉,望著那中年儒士,道:「我要為楊大俠引見一位朋友,這次老朽一家人能逃過此次大劫,就是仗這位老友相助之力……」 楊夢寰看那中年儒士,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卻掩飾不了那一股冷做之色。 他為人自謙,名氣愈大,人也愈是謙虛,急急抱拳一禮,道:「在下楊夢寰。」 這一來那中年儒士反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急抱拳還了一禮,道:「在下宮天健。」 鄧固疆接道:「說他姓名,楊大俠也許不知,如果提起他的綽號,楊大俠也許聽過。」 楊夢寰一拱手道:「請教!」 宮天健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鄧固疆道:「他是不好自詡,還是老朽代說了吧!楊大俠可曾聽說過造化書生的名字麼?」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聽到家岳談過……」 宮天健接道:「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滄瀾麼?」 楊夢寰道:「不錯,宮老前輩可是和家岳相識?」 宮天健道;「彼此聞名,卻是緣慳一面,不過與昔年天龍幫中黃旗壇主王寒湘,倒是友誼很深。」 楊夢寰對宮天健雖不清楚,但對那王寒湘之能卻是清楚的很,乃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之冠,此人既是王寒湘好友,自然非泛泛之輩,當下說道:「宮老前輩,還和那王寒湘有往來麼?」 自從天龍幫瓦解之後,天龍幫中的紅、黃、藍、白、黑五旗壇主,死了紅旗主齊元同,黑旗壇主崔交奇,那黃、藍、白三旗壇主,卻是走的下落不明。 只聽宮天健長歎一聲,道:「其人心如蛇蠍,和我攀交了三十年,用心卻是在謀我之命……」 鄧固疆哈哈一笑,接道:「似宮老弟這等人才,如非機緣巧合,怎會和老朽交上朋友!」 宮天健道:「大哥對小弟恩同再造,小弟縱然是一生為牛為馬,也是報不盡大哥之恩,此言叫我如何當受得起!」 鄧固疆哈哈一笑,道:「楊大俠可想知聞這一段江湖秘密恩仇的經過麼?」 楊夢寰道:「晚輩洗耳恭聽。」 鄧固疆笑道:「好,官兄弟,你講吧!如是不便出口之處,老哥哥我代你說就是。」 宮天健回顧了楊夢寰等一眼,道:「此事源遠流長,說起來應該由三十年前開始。」 「那時,我和王寒湘同赴滇南哀牢山中,尋找一種奇蛇,無意相遇,攀談結交,彼此敬服,結為知己,結伴同行在哀牢山中。 「我們在那群峰連綿的大山中,行了一月之久,終於找到了一條我們同尋的奇蛇……」 楊夢寰心中暗自奇道:岳父曾經告訴過我,王寒湘那蛇行八卦掌,由來就是壁面蛇行中研習而得,這兩人合力去尋一條奇蛇,只怕也是和武功有關。正當出口詢問,那鄧開宇卻搶先問道:「宮叔叔尋那奇蛇,可是和武功有關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無關,我和王寒湘要尋的那條奇蛇,是為了配一種藥物。」 鄧開宇道:「什麼藥物?」 宮天健微微一笑,避過話題,接道:「當時我們同心合力的打死了一條奇蛇,以我之意,把那奇蛇斬作兩段,各取其一,但王寒湘卻慷慨相贈,要把那一條極少見到的奇蛇全部送我。」 「我當時又驚又喜,半晌講不出話,只因那種奇蛇極是難尋,在大山中走上十年、八年也難遇上一條,王寒湘竟然把這一條奇蛇相贈,豈不是太過奇怪了麼?」他頓了一頓,又道:「正當我心中懷疑之時,那王寒湘突然要告別而去,我心中感激莫名,就和他訂下了後會之約,我們再會之期,訂在次年秋涼之後七八月間,那時我用心自私,估計還有一年的時光,我爐火早熄,靈丹已成,縱然王寒湘找上門來,我也不怕他下……。」 鄧開宇道:「那王寒湘可曾如約去找你了麼?」 宮天健道:「自然去了,他不但如約而去,且還早到了兩個時辰,而且很耐心的在那裡等我。」 鄧開宇道:「這麼說起來,那王寒湘是位很守信約的人了?」 宮天健道:「大智若愚,大好似忠,如不是那王寒湘這般的守信,我也不會遭他的暗算了。」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了下去道:「我心中原來對他就有一份歉疚,又看他如此守信守約,心中更是感激,當時就邀約他到丹室中去盤桓幾日……」 鄧開宇道:「不錯呀!試試看他是否會動偷覷你靈丹之心。」 宮天健道:「當時我也是這般用心,我故意使丹爐火焰不息,而且把煉成的靈丹取出兩粒,放置於丹爐之中,和他在丹室中相對而坐,促膝暢談那靈丹的妙用……」 鄧開宇道:「他可曾動過心麼?」 宮天健搖搖頭道:「他不但沒有動心,而且連一句話也不多問,只見他面帶微笑的聽我講述那靈丹妙用。」 楊夢寰忍不住插口問道:「你們在丹室談了多久?」 宮天健道:「半日一夜。」 楊夢寰道:「難道那王寒湘一句話也沒有講過麼?」 宮天健道:「講是講過了,但他只是講些不相干的話,從未一句涉及靈丹。」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大好巨惡,常常有著人所難及的定力。」 宮天健接道:「我們在丹室中盤桓了一日夜之久,他從未流現過偷覷靈丹之意,於是我減去了戒備之心,而且還把他視為難得的知己。 「王寒湘在我居住之處盤桓了三日之後,突然提出告別,我雖苦苦勸留,但他去意甚堅,竟是留他不住。 「我用奇蛇合了四十九種藥物,共煉九粒丹九,王寒湘臨去之際,我取出了六粒靈丹相贈。」 鄧開宇又忍不住插口問道:「他可會受了靈丹。」 宮天健道「當時他堅持不受,後來我以絕交相逼,他才答應了下來,取了三粒靈丹而去。」 楊夢寰道:「此後你們可曾會過面?」 宮天健道:「大約過了三年,王寒湘又突來相訪,在我居住之處,留居了三個月,三個月內我們互相切磋武功,研討謀略,彼此相談甚歡,互相引為知己。」 鄧開宇道:「即是如此,他又為什麼要謀害宮叔父呢?」 宮天健道:「此後我們經常來往,但每次都是他找上我的居住之處,那時我因為迷戀於一種武學歧途之上,孜孜求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於江湖上的變遷大事,亦是毫無所知。」 「有一天王寒湘又來走訪,忽然和我談起了天龍幫的事,言語之間,大有引我入幫之意,但卻被我一口回絕……」 鄧開宇接道:「那王寒湘可有不愉之色麼?」 宮天健道:「沒有,王寒湘遭我回絕之後,仍是神色不變,從此絕口不再提天龍幫之事,盤桓三月後,告別而去。」他頓了一頓,又道:「大約又過了兩三年吧,忽然接到王寒湘遣人送來的一封快信,邀我到峨嵋山去一晤,信中說他又遇到一條奇蛇,他因為要守住那條奇蛇,不便離開,要我兼程趕去,我接信這後,立時兼程趕往,王寒湘果然在一處奇峰之下等候,他替我解說那奇蛇出沒時間,正當我聽得悠然神往之際,他卻乘我不備,一掌擊在我後背『命門』要穴之上,我雖然中了一掌,受創甚劇,但以當時情形而論,尚有反擊之能,但我默察情勢,王寒湘似是已經早在那山谷四周埋伏下了人手,他大概自知武功難以是我之敵,怕我拚死反擊,是以早有戒備……」他說至此處,歎息一聲,繼道:「我當時神志未亂,略一分析眼下情勢,就裝作重傷不支,倒摔下去,王寒湘點了我幾處穴道之後,又從我身上搜去了所有的靈丹,唉!他那時本可置我於死地,但他卻突然動了不忍之情,廢了我武功之後,棄置不顧而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但卻毀了我數十年苦修的武功……」目光一掠鄧固疆道:「以後的事,就是鄧大哥救我性命了。」 鄧固疆重重咳了一聲,說道:「也有十幾年了,那時天龍幫勢力正盛,老朽也曾數度接到天龍幫的函束,要我加盟,為了逃避煩惱,不得不離家躲躲風頭,有天午時過後光景,天上正飄著大雪,我騎馬行經一處山坡下面,突然聽到呻吟之聲,一轉頭就瞧到一個人倒臥在雪地中,全身卻為大雪覆蓋,只露出一個頭來……」 他望了鄧開宇一眼,接道:「這人就是你的宮叔叔了。」 宮天健道:「王寒湘打我一掌,雖然沒有什麼要緊,他廢了我全身武功,我還隱隱記得傷後經過,王寒湘去後很久,我也掙扎而起,那時我武功已失,傷疼難耐,掙扎著行了一夜,老天突降大雪,那時我體力衰弱,舉步維艱,雪地光滑,行走不易,跌倒地上,為雪所埋,如非鄧大哥道經相救,我宮某不被凍死雪地,必為猛獸吞噬。」 鄧固疆道:「說來實在是慚愧得很,我雖然由雪地將他救起,對他虛弱的身體卻是無能力助,還是宮兄弟神志清醒時,口述幾種藥物,才補了他虛弱的身軀。」 宮天健歎道:「如非大哥仗義相助,我早已凍死雪地之中,那裡還有今日……」 目光一掠楊夢寰等接道:「我得鄧大哥親侍湯藥,療治好身體之後,就隨同鄧大哥一起回到鄧家堡來,這些年來一直在療養傷勢。」 楊夢寰道:「老前輩胸羅萬有,想必有使神功盡復之能。」 宮天健哈哈大笑,道:「也許有此可能,但這只是未經證實的幻想,唉!這是武學上少有罕見的奇跡……」 楊夢寰道:「晚輩雖未見到過此等之事,但卻是有個耳聞,武林中並不乏恢復神功的先例。」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是習練的武功路數不同,也許是借重了世間罕有的奇藥,也許是那下手人估計有誤,留給他恢復神功的機會,也許是那下手人手下留情。」 他一連幾個也許之後,嘴角揚起了一縷苦笑道:「十年的努力雖然無成,但我宮天健卻未灰心,我要永遠的繼續,直到恢復武功為止。」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來,抱拳一揖,道:「老前輩堅毅過人,使晚輩敬服投地。」 宮天健淡淡一笑,欠身還了一禮,道:「楊大俠後起之秀,光芒萬丈,輝耀武林,宮某人雖然是僻居此間,但卻常聽鄧大哥談起你楊大俠。」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如今江湖上道消魔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前輩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長此深藏此間,於世何補,尚望能宏願大發,重入江湖,造福蒼生,豈不是流芳百代,永為武林後世欽慕敬仰。」 宮天健微微一笑,道:「眼下我功力未復,手無縛雞之力,縱有雪恥復仇之心,也無能為力。」 楊夢寰道:「當今武林之中,雖然魔道縱橫,但仍有著無數的豪客英雄,起而衛道,老前輩只要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就是造福武林了。」 宮天健輕輕歎息一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這點判事之能,如何能出主江湖大局呢……」 楊夢寰道:「這些日子晚輩唸唸難忘的就是要找一個像老前輩這般的人才,才可支持大局,率武林群豪抗魔衛道,楊夢寰代天下武林同道請命,還要老前輩勉為其難,出主大局才是。」 宮天健搖頭微笑,道:「別說我沒有楊大俠謬讚之能,縱然是有一點彫蟲小技,只怕也難應楊大俠的邀請,出主江湖大事。」 楊夢寰道:「老前輩可是仍要為恢復神功,竭盡心力麼?」 宮天健道:「不錯,這些年來王寒湘一直認為我已身膏狼吻,早已屍骨無存,我偏要讓他驚奇一下,武功未失的出現江湖之上。」 楊夢寰道:「老前輩既如此說,晚輩也不敢勉強了。」 宮天健沉吟一陣,道:「在下雖不能應君之命,但心中卻是極感盛情,日後如有用我宮某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盒,托在掌心,笑道:「王寒湘干慮一失,意然未把我這玉盒收去,願以相贈,聊表微意。」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那玉盒中存放的什麼?」 宮天健道:「斷魂香!」 楊夢寰心中暗道:想來斷魂香定和那雞嗚五更還魂香差不多了,這個下五門綠林人物應用之物,為何要送我楊夢寰呢? 只聽宮天健繼續說道:「楊大俠不必心生懷疑,我這『斷魂香』和一般香不同。」 楊夢寰道:「有何不同之處?」 宮天健道:「這『斷魂香』乃是數十種奇藥合成,不論夜間、白天均可使用。」 楊夢寰道:「在下實是想不出運用之法。」 宮天健道:「在下就憑這一盒中一節斷魂香,退了今夜來犯之敵。」 楊夢寰道:「領教,領教。」 宮天健道:「不用領教,說穿了簡單的很,那就是燃起一節『斷魂香』此香無色無味,而且中人後亦不覺得,直到藥性將要發作,才始覺出,但那時卻為時已晚了……」 楊夢寰道:「難道這『斷魂香』還可解毒不成。」 宮天健道:「不錯,這斷魂香不但可以解毒,而且還可毒人……」 他輕輕歎了一歎,道,「不知何人留下了這一盒奇藥,但卻為我無意取得,一直帶在身上,前幾日鄧家堡得到警兆,我就取出兩節『斷魂香』燃了起來,才使這座鄧家堡毫無損傷。」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有這等事情,點了兩節香,就可以保下鄧家堡,豈不是匪夷所思麼?但他既然說的這樣寶貴,那也不用反駁了,收藏起來就是。遂接過玉盒,藏入懷中。 宮天健目光是何等銳利,察顏觀色,已知楊夢寰不信自己之言,淡然一笑,接道:「那玉盒之中還有七枝『斷魂香』,楊大俠施用之時,還望惜愛一些。」 楊夢寰道:「多謝指教。」 宮天健原想這般一提,楊夢寰定將追問施用之法,那知楊夢寰對此事毫無信心,竟是不再追問,宮天健沒有法子,只好接著說道:「楊大俠可知施用之法麼?」 楊夢寰霍然警覺,暗道:不論這斷魂香是否有用,人家一片至誠好意,我豈能不放在心上。 急急改顏說道:「晚輩不知,還得老前輩指點,指點。」 宮天健道:「在那玉盒之中,有一顆黃色的珠球,在燃起那斷魂香之前,要把那黃色的珠球含在口中,方可自由出入那煙陣之中,一支斷魂香升起毒煙,可籠罩四丈方圓大小,如果選擇的地勢不錯,煙毒可持續六個時辰以上,」 這一次楊夢寰卻是正襟而坐,畢恭畢敬的聽著,字字記入心頭。 宮天健說完那斷魂香施用之法,立時站起身子,接道:「在下晚課時間已到,不能奉陪諸位了。」緩步轉入暗角中一座木門之內,回手關上木門。 原來鄧家這地害之下,十分廣大,說它是地窖,倒不如說它是一座地下宅院來得恰當,門戶羅列,暗室重重。 鄧固疆望著宮天健的背影,黯然歎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滿腹經論,絕代才華,如若出而爭霸武林,必有一席之地,只因交友不慎,受此暗算,只落得明珠暗藏,抱恨終生。」 楊夢寰長長歎息一聲,道:「武林之中,有很多事,並非是全靠武功,運籌帷幄,行略用謀,有時更是重於武功,宮老前輩雖然武功已失,但他才智猶在,如肯重出江湖,必可造福天下。」 鄧固疆道:「他念念不忘恢復武功的事,十餘年來一直苦修不息。」 楊夢寰道:「可已有些成就麼?」 鄧固疆搖搖頭,道:「十幾年來毫無進展。」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明天晚輩當和他研究一下恢復武功的事……」 鄧固疆喜道:「楊大俠被武林尊為後起一代中第一高手,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看來不但武功高強,這氣度也非常人所及,以那宮天健的才慧,再有楊大俠這般人物相助,想來打開恢復神功之門,不是什麼難事了。」 楊夢寰道:「盡我心力就是。」 鄧固疆道:「在下聞聽楊大俠一身武功得自那歸元秘笈,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楊夢寰笑道:「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浩瀚如海,博大精深,在下只不過得人指點,學得一點皮毛而已。」 鄧固疆歎道:「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為了怕絕技失傳,才合把一身武功錄了一本歸元秘笈傳給後世,兩位老前輩的用心可謂良苦,但卻因此造成江湖上一場無休止的紛爭,只怕亦非兩位前輩始料之所及了。」 楊夢寰點點頭,歎道:「五年前天龍幫攪的江湖大亂,想不到五年後慘事重演,陶玉憑仗那歸元秘笈,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殺劫風波。」 鄧固疆道:「老朽為人素極保守,數十年來從未捲入江湖是非,旦這次竟也被捲入風波,欲罷不能,唉……這匆匆數十年來,每當深夜夢遇,扣心自問,無一事可慰老懷,就算鄧家堡還能置於武林是非之外,老朽也要挺身而出,為武林正氣盡上一份心力……」 突然一陣急促的鑼聲傳了進來,打斷了鄧固疆未完之言。 鄧開宇霍然起身,疾奔而出。 楊夢寰一皺眉,道:「這可是貴堡中傳警訊號麼?」 鄧固疆道:「不錯。」 楊夢寰道:「咱們出去瞧瞧。」 童淑貞道:「不勞師弟。」一躍而起,奔向室外。 她發動雖然慢了鄧開宇一步,但搶在鄧開字前面出室。 楊夢寰知她武功高強,是她趕了出去,也就坐著未動。 那知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仍不見童淑貞返回,楊夢寰心中急了起來,忍不住起身說道:「老前輩咱們去看看吧。」當先向外奔去。 鄧固疆早已有些不安,但見楊夢寰坐著不動,也只好忍著性子奉陪。 楊夢寰奔出地窖室門,已聽到金刃劈風之聲,抬頭看去,只見屋面上刀光劍影,閃閃耀目,童淑貞長劍飛舞,和兩個用刀黑衣大漢打的十分激烈。 鄧開宇卻早已走的蹤影不見。 楊夢寰細查那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無怪童淑貞和兩人纏鬥的如此之久,原來這兩人刀法,竟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 他雖未睹歸元秘笈全貌,但卻已從趙小蝶口中傳出,知道甚多,一看黑衣大漢刀招變化,有不少正是趙小蝶講述過的刀中招術。 兩個黑衣大漢刀招雖然凌厲奇奧,但童淑貞仍能控制戰局,佔盡優勢。 鄧固疆低聲說道:「楊大俠請留在此地觀戰,老朽到前面瞧瞧去。」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此地有寰哥哥一個人就行了。」 她胸無城府,想到就說,從來不想出口之言,是否會得罪人。 好在那楊夢寰名滿天下,鄧固疆雖然聽得很清楚,亦不覺有刺耳之感,回頭笑道:「夫人還請留在此地陪著楊大俠,老朽如遇強敵,自會示警請援。」 沈霞琳道:「不要緊,寰哥哥足可應付強敵,我還是跟著老前輩吧!」隨著鄧固疆向前走去。 楊夢寰細看童淑貞和那兩個大漢動手情形,雖然仍能控制全局,但這等纏鬥之勢,一時間卻無法分出勝敗。 原來每當那童淑貞取勝之時,兩個黑衣大漢必有一招奇奧難測的救命刀招施展出來,穩住敗勢。 楊夢寰這些年來,不但孜孜於自身進境,而且兼對各大門派,以及江湖上的獨門武功都極留心,以那兩個黑衣大漢的刀法路數而論,是早該落敗才是,只是他們各有幾招救命招式,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這是一場無法立刻分出勝敗的纏鬥,表面上看去,童淑貞控制大漢,具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但卻是無法傷得兩人。 楊夢寰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暗道:童淑貞的劍法似已深得天機真人的神髓,我如能助她傷了其中一人,當可打破這微妙胸均衡,心中一轉,暗中提聚真力,右手微揚,遙遙點出,發出了天罡指力。 一股暗勁,破空而去,點中了一個執刀大漢。 那大漢正自揮刀攻向童淑貞的右肩,楊夢寰的天罡指力卻適時而至,正點中「肩井穴」,悶哼一聲,手中單刀脫手,人也從房上摔了下來。 另一個大漢眼看同伴傷摔了下去,不禁大慌,兩人那幾招救的命刀法中,原有著配合禦敵之妙,如今陡然問傷了一人,立時失去了平衡的微妙,欲待逃走,卻又被童淑貞劍光圍住,勉強支持兩招,被童淑貞劍勢逼開刀勢,一腳踢中左胯,一個跟頭,從房上栽了下來。 童淑貞含辱偷生,心中對陶玉懷恨極深,積怨所及,對陶玉手下,都有著無比憎恨,飛身下屋,長劍一起,疾斬而下。 楊夢寰急聲說道:「師姊劍下留人。」 童淑貞收了長劍,道:「這等人留下無益,何不殺了算啦。」 楊夢寰笑道:「咱們對陶玉的陰謀計劃茫然不解,何不留下活口,問出詳情。」 童淑貞道:「師弟說的是。」伸手又點了兩人幾處穴道,提了起來,直奔入地窖之中。 楊夢寰有心在鄧家這廣大的宅院之中巡行一周,但想到這地窖中還住著失去武功的宮天漣,和鄧家老弱婦孺,鄧固疆和鄧開宇聞警而出,四下搜尋敵蹤,毫無後顧之憂,無非是對自己放心而已,我如離開此地,被人乘虛而入,傷了宮天健或是鄧家的人,那可是終身一大憾事。 心念一轉,守在地窖門口,不敢輕離一步。 且說沈霞琳緊隨鄧固疆身後,搜尋敵縱,鄧固疆在這宅院之中,住了數十年之久,對這廣大宅院的一草一木,卻是瞭若指掌,熟悉已極,片刻間巡行了兩個重庭院,但卻未再見過敵蹤,不禁一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只有兩個人……」 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冷笑傳來,暗影中人聲接道:「你可是這鄧家堡主麼?」 鄧固疆吃了一驚,道:「正是老夫,朋友是何方人物?」 口中答話,人卻凝目向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七八尺開外,昂然一個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中束著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袖管,手腕上套著四雙耀眼的金環,手執金環劍的少年;沈霞琳驚呼了一聲:「陶玉。」嬌軀一側,搶到了鄧固疆的前面,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平橫胸前,秋波凝神,望著那黃衣少年,蓄勢戒備。 那黃衣少年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道:「鄧堡主不肯交出解藥,今宵我要血洗你的鄧家堡,雞犬不留。」 沈霞琳聽他說話聲音不似陶玉,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想那陶玉為寰哥哥掌力震傷內腑,當場吐血,傷勢是何等沉重,縱然有靈丹妙藥,也不是一時片刻間可以養好,這人定然是陶玉的化身了。 她決定了對方不是陶玉之後,不禁膽氣一壯,一揮長劍道:「鄧堡主年高望重,你這人說話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那黃衣少年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沈霞琳正想說出姓名身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陶玉手下沒有好人,那也不用和他通名報姓了,當下說道:「不告訴你。」 那黃衣少年怒道:「臭丫頭,我先宰了你,再逼那匹夫交出解藥。」一振手中金環劍,唰的一聲,刺了過來。 沈霞琳長劍一起,一招「金絲纏腕」,反向敵人脈門削了過去。 那黃衣少年疾退一步,手腕一挫,金環劍同時疾旋而回,想用金環去鎖拿沈霞琳手中長劍。 沈霞琳那容他鎖住長劍,手腕一振,長劍徽偏,避開腕上金環,揮劍快攻,眨眼之間已然連續攻出五劍。 這五劍不但迅快無匹,而且無一招不是攻敵要害,只瞧得鄧固疆暗暗點頭道:只見楊夫人的劍路,就不難推想到那楊大俠的武功了。 沈霞琳和人動手,原本很少施下辣手,但她心中對陶玉記恨甚深,此人衣著像貌無不和陶玉酷肖,是以勾起她心中怨恨,下手劍招極是毒辣。 這黃衣少年正是陶玉的四靈化身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但在輕敵大意之下,被沈霞琳五劍快攻,迫的連退數步,才知遇上勁敵,趕忙凝神運劍,守住門戶,先把劣勢穩住。 他武功原是陶玉傳授,劍招大都是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連出兩劍奇招,不但平反劣勢,且有反擊之能。 但見兩柄長劍展開了一場搶攻,剎那間冷芒電旋,劍氣彌空。 鄧固疆看兩人劍招各具奇異,甚多是從未見聞的怪招,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如非沈霞琳隨同自己而來,遇上這樣一個強敵,只怕是早已傷在那黃衣人的劍下了。 雙方各以快劍搶攻,急取先機,不大工夫又已各自攻出了四五十招。 沈霞琳的劍勢雖奇快,脈絡分明,有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那黃衣少年的劍勢卻是怪異奇突,不成章法,看上去形勢繚亂早該落敗才是,但他卻常在沈霞琳搶去主動,攻勢已成時,唰唰兩招怪劍,突亂了沈霞琳劍勢,迫的沈霞琳又得從頭來過十幾招後,才能重新取得先機。 鄧固疆雖然年過花甲,跑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不少大陣惡戰,但卻從未見過今宵這種惡戰,瞧那絕招奇變,目不暇接,暗道:我鄧固疆活了六十多歲,今晚上也算開了一次眼界啦! 這時沈霞琳和黃衣少年已然鬥到百招以上,雙方仍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黃衣少年似是想不到小小的鄧家堡中,竟然會遇上這般強敵,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如若今宵不能取回解藥,只怕要受師父一頓責罰,此女劍招精奇,有很多招術和我頗為相近,似這般纏鬥下去,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停手,怎生想個法子把她制服才是。 但見沈霞琳愈戰愈勇,劍招變化更見沉穩,劍上來勢,亦增了不少強勁。 那黃衣少年雖然極力反擊,但卻始終無法搶得先機,更在論制服沈霞琳了。 雙方又惡鬥了八九個回合之後,那黃衣少年已自知無能勝過對方,如若求勝必得另行設法。 他心中念頭轉動,分了不少的精神,卻被霞琳覷了個空隙,逼開他的金環劍反手一招,刺中了左肩。 那黃衣少年本待要施展暗器求勝,但左肩受傷之後,突然又改了主意。 只見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金環劍,在頭上繞了數匝,重又舉劍待敵。 那知過了許久時光,仍是不見動靜。 這一次那黃衣少年似是戰志全失,回身急奔而去。 沈霞琳望著那黃衣少年的背影,低聲對鄧固疆道:「這是陶玉的化身之一,陶玉鬼計多端,所有的化身亦都十分陰險,咱們不用追他了。」 鄧固疆心中雖然未必同意沈霞琳的見解,但口中卻是連連應道:「不錯、不錯,楊夫人高見。」 沈霞琳也無法分辨鄧固疆是有意奉承,還是有意譏刺,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鄧固疆帶著沈霞琳找了一周,未再搜出敵蹤,才退回地窖大廳之中。 這時那兩個被擒的黑衣大漢,似是遠來佳賓一般,各自分坐一椅,一言不發。 鄧開宇急急起身謝道:「多謝夫人保護家父。」 沈霞琳笑道:「不用謝啦,我一點也未幫他,雖然傷了陶玉一個化身,但卻又被他遁走……」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你問過這兩個人了?」 楊夢寰道:「問他們,他們也不肯多說,不如不問的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今時光已然不早,咱們也該休息了。」 鄧開宇道:「早已為幾位準備好了住宿之處。」舉手互擊三掌。 只見兩個丫頭行了過來,帶著沈霞琳等而去。 楊夢寰望了鄧開宇一眼,道:「這地窖外的布設防守如何?」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 楊夢寰道:「好!」突然提起一個黑衣大漢;低聲說道:「左面第三個門戶,是宮老前輩。」 鄧開宇道:「不錯啊!」 楊夢寰提起黑衣大漢直向宮天健房中行去,推門而入,放下黑衣人,抱拳說道:「宮老前輩。」 宮天健伸手一指對面一個蒲團,道:「楊大俠請坐。」 楊夢寰盤膝坐了下去,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難以入眠,特來請教。」 宮天健道:「不敢,不敢,楊大俠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楊夢寰笑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個問題。」 宮天健道:「什麼問題?」 楊夢寰道:「在下想和老前輩研究一下一個人的脈穴受傷之後,是否影響他的武功進境?」 宮天健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可是有心來此,助老朽恢復武功麼?」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老前輩料事如神,在下也不便再行掩飾,聞得者前輩已為恢復武功之事,苦修了十年,不知眼下的情形如何?」 宮天健歎道:「王寒湘傷了我三道主要經脈,又點傷四處經外奇穴,使我數十年苦練的武功付於東流。」 楊夢寰道:「老前輩這些年來,可有什麼進境麼?」 宮天健道:「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了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未能解開,唉!看將起來,只怕還要十年時光。」 楊夢寰道:「十年打通了兩條經脈,那是足見老前輩恢復有望,如能找出竊訣,或可在短期內療治復元。」 官天健歎道:「老朽親身經歷,年有寸進,十餘年來,只不過打通兩條經脈,還有一條主脈和四處經外奇穴,老朽準備再下十年功夫,將它打通……」 他又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是難以如願,老朽也不願偷生人世了。」 楊夢寰道:「十年能成之事,也許能夠在三個月或是半年之內完成,亦未可知。」 宮天健道:「老朽已然盡我之能,想盡了辦法,唉……三月或半年之期,老朽實無把握。」 楊夢寰道:「據在下的看法,老前輩十年打通了兩條受傷的經脈,那證明王寒湘手法並非是無可挽救,其間的差別,只不過是在時間有所不同,如若能夠找出它真正原因,有在下從旁相助,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宮天健沉吟了一陣,道:「鄧大哥對我宮天健恩同再造,在下是感恩莫名,除了鄧大哥外,我宮某人生平之中,還未講過感恩之言,如若楊大俠真能助我恢復武功,老朽在搏殺王寒湘後,願以餘年,聽憑差遣。」 楊夢寰道:「老前輩言重了,楊某願盡心力,助老前輩恢復神功。」 伸手一撥放在身側的黑衣大僅,接道:「老前輩可知那王寒湘用的什麼手法傷了你麼?」 宮天健道:「大概是透骨打脈一類的手法。」 楊夢寰道:「那是當然」,如若他沒有透傷筋脈的內勁,也無法傷到脈穴了……」 語聲微微一頓,抓起那黑衣人,接道:「此人乃是今宵來犯的匪徒之一,對付這等人,咱們也不必客氣。」 宮天健道:「楊大俠可是想要老朽把本身之傷,全部加諸在這人身上。」 楊夢寰道:「不錯,在下雖想有種解除傷穴之法,但卻是毫無把握,只有借重這位兄台的身體先行一試了。」 宮天健道:「為著老朽,這未免有些……」 楊夢寰道:「我那師姊對陶玉恨之人骨,影響所及,凡是和陶玉有關之人,都不肯輕易放過……」 微微一笑接道:「如我不借他來幫助老前輩療傷,只怕他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 宮天健道:「原來如此。」 楊夢寰道:「咱們借他研治傷穴,雖是有些不該,但比起一刀把他殺了,那又強上許多。」 宮天健緩緩伸出手去,按在那大漢左腿「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道:「者朽還有這一條主脈沒有復元」 楊夢寰伸手摸了一下,道:「這是屬於足厥陰肝經。」突然運起掌力,在那大漢腿上拍了一掌。 宮天健歎息一聲道:「這般相勞楊大俠,老朽甚是不安。」 楊夢寰道:「老前輩還有幾處經外奇穴也遭傷害,不知可否指出傷處?」 宮天健道:「到目前為止,老朽還無法叫出那幾處經外奇穴的名字。」 楊夢寰道:「經外奇穴,原來就沒有一定的名稱,老前輩只要指出地方就行了。」 宮天健伸出手,就那大漢身上,指出了自己受傷之處。 楊夢寰掌勢隨著他移動,每經一處就暗運功力,傷了那大漢的經外奇穴。 宮天健道:「老朽亦曾想過這經外奇穴,乃人真氣難及之處,只怕甚難療治。」 楊夢寰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宮天健道:「因此老朽亦存了一份僥倖之想,他既不妨礙血氣的流轉,也許不會阻礙我恢復神功的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請伸雙掌。」 宮天健依言伸出雙掌。 楊夢寰道:「未得同意之前,老前輩最好不要鬆開雙掌。」舉起雙手,四掌緊緊抵在一起。 宮天健初和楊夢寰雙掌觸接,還沒有什麼感覺,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突覺一股熱流緩緩由對方掌心湧了出來,循臂而上,直向內腑攻了過來。 熱流綿綿,有如長江大河一般,不斷的循臂湧入,帶動宮天健體內行血,真氣循轉於經脈之間。 宮天健才慧過人,楊夢寰要舉起雙掌時,已知了楊夢寰的用心,希望以本身內功幫他打通受傷經脈,但想到十數年來,曾經連得鄧固疆數番相助,均未能如願,楊夢寰以此相助,只怕亦難如願,但他卻未料到年紀輕輕的楊夢寰,竟有著如此精深的內功,有如大河之水,用之不盡,取之下竭,趕快運功相和。 但覺那運行的真氣湧到「足厥陰肝經」上時,遇到很強阻力。 宮天健暗裡一咬牙,心中暗道:此後半生之中,只怕再也難以遇上像楊大俠這般內功深厚之人相助,如若不藉機打通,受傷脈穴,只怕此後永無復元之望了,暗運內力,拼受奇痛,引接楊夢寰攻人體內的真氣,硬向那受傷經脈之上衝擊。 楊夢寰眼看宮天健滿臉汗落如雨,全身微微的顫動,似是拚力在忍受著各種痛苦,立時一吸氣,停下源源攻入的內力,笑道:「老前輩,真氣可是湧集『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麼?」 宮天健放下雙掌,歎道:「看起來老朽這一生中,只怕難有恢復之望,楊大俠也不用再費心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晚輩要證實老前輩運轉於體內的真氣,是否湧集在『五里』『陰廉,二穴之上難以通過。」 宮大健道:「不錯,正是在二穴之上。」 楊夢寰臉色一整,肅然說道:「晚輩之能,還無法自行查出老前輩的傷穴,此事老前輩必得言說清楚,倘若有了錯誤,不但要白費一番心機,或將鑄下大錯。」 宮天健凝目沉思一陣,道:「錯不了。」 楊夢寰右掌運揮,拍活那黑衣大漢的穴道,說道:「你如是想活命,那就得好好聽我的話。」 那黑衣大漢道:「你是什麼人?」 宮天健道:「楊夢寰。」 黑衣大漢道:「你就是名震武林的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正是在下。」 黑衣大漢道:「楊大俠譽滿天下,在下信得過你的活,但不知要我做什麼事?」 楊夢寰道:「我傷了你『足厥陰肝經』和四處經外奇穴,現在我要再行設法打通你受傷的一脈與四穴。」 那黑衣大漢道:「楊大俠此言很難讓在下相信。」 楊夢寰道:「事情很簡單,我要療治好這位老前輩的傷勢,但心中沒有把握……」 那黑衣大漢倒是爽氣得很,哈哈一笑,道「所以要拿在下作試驗,你如是醫死在下,良心、道義上都不用負一點愧疚責任是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你猜的只算對了一半。」 那黑衣大漢奇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如非我借重閣下,你早已死在我那童師姊的劍下了,因此在下萬一醫死了,良心上不用負一點愧疚,道義上也不用負責,這一點你算是猜對了,錯的是在下有把握不會把你醫死,如借重閣下的身體試驗,只不過是要證實我心中幾個推想而已……」 他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你該明白,咱們此刻是敵對相處,我如不殺你,日後你還有殺害武林同道的機會,但我借你身體試作療傷之用,決定饒你不死,但卻要毀去你一身武功。」 那黑衣大漢歎道:「對一個會武之人而言,毀去他一身武功,那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楊夢寰道:「如若不廢你的武功,豈不是縱你為惡,日後不知要多少武林同道性命抵償。」 那黑衣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好!在下答應楊大俠借我身體試驗,盡我之能合作就是……」 楊夢寰道:「好!現在我以內力助你,重開傷穴,如有不安之處,或是痛苦難耐,記著要早些告訴我。」 那黑衣大漢道:「可要在下運氣相和。」 楊夢寰道:「那自然是要。」伸出右掌,按在那大漢「命門」穴上,一提真氣,一股熱流綿綿湧入那大漢「命門」穴內。 大約有一盞茶功夫,那黑衣大漢全身突然顫動起來,汗水如泉,濕透重衣。 楊夢寰雖然感覺到他極力忍受著痛苦,但他既然不言語,總是在可忍範圍之內,也就裝作不知,內力綿綿急湧而入。 那黑衣大漢終於忍受不住,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大俠,傷穴處疼如刀割,內力難渡。」 楊夢寰取開按在他命門穴上的手掌,說道:「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一會咱們換上一個法子試試。」 那大漢似是極為疲累,應了一聲,閉上雙目,自行調息。 只見楊夢寰伸出手來,不停在自己身上移動,口中喃喃自語,只是聲音既低,又說得含糊不清,別人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麼? 大約有頓飯功夫之久,楊夢寰突然一躍而起,口中不住的喊道:「鄧兄,鄧兄,快拿銀針過來。」 但聞呀然一聲,室門大開,鄧開宇、鄧固疆齊齊走了進來。 鄧開宇低聲說道:「楊兄有何吩咐?」 楊夢寰道:「府上可有銀針?」 鄧開宇急道:「有,有……」奔出室外。 片刻之後,手中捧著一盒銀針,急步走了進來,道:「銀針在此,楊大俠請用。」 楊夢寰伸手取過銀針,望了宮天健一眼,目光移到那黑衣大漢身上,低聲說道:「如若你有痛苦之感,那就叫我一聲。」 那大漢點點頭,道:「記下了。」 楊夢寰取過四枚銀針,分別插在四處經外奇穴之上,低聲問道:「現在有何感覺,傷穴處痛還是不痛?」那黑衣大漢道:「不痛,但卻有一種酸麻之感。」 楊夢寰喜道:「這就是了,還有什麼感覺麼?」 那黑衣大漢道:「除了四肢有著微麻之感,別無異樣。」 楊夢寰道:「好!我再用真氣助你療傷,看看真氣是否可以通過傷穴。」右掌按在那黑衣大漢「命門」穴上,立時有一股熱流攻人那大漢內腑之中。 大約有頓飯時光,那黑衣大漢臉上開始滾落汗水,但仍強自咬牙,苦忍不言。 楊夢寰緩緩停下手來,低聲問道:「不行麼?」 那黑衣大漢道:「不要緊,反正咱們在敵對地位,縱然是你把我醫死了,也是沒有話講。」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刻,突然又取過一支銀針刺了下去。 這一下那黑衣大漢如同挨了一次重擊般,失聲尖叫。 楊夢寰聽那人尖叫,心中似是突有所悟,自言自語,道:「大概是如此了。」 他自說自話,別人也聽不懂他言中之意。 楊夢寰似是陡然間貫通了所有的問題,緩緩把宮天健推的仰臥在地上,右手高高舉起了一枚銀針,道:「你如有疾疼之感,快告訴我。」 鄧固疆、鄧開宇臉色嚴肅的站在楊夢寰的身後,臉上是一片端肅凝重,望著他手中緩緩落下的銀針,只聽宮天健長長吐一口氣,但卻忍下不言。 楊夢寰低聲說道:「怎麼?很疼麼?」 宮天健道:「你手按之處,似非傷穴。」 楊夢寰道:「那很好,你要小心一些了。」左手輕輕指,彈在宮大健肘間麻穴之上。 宮大健全身突感一麻,楊夢寰松下手中銀針。 鄧固疆一瞧楊夢寰銀針落下之處,並非是宮大健平日常疾痛之處,忍不住說道:「楊大俠,地方沒有錯麼?」 楊夢寰隨口應道:「沒有錯。」義伸手取過來一枚銀針,在那黑衣大漢身上比試了很久,一針刺了下去,一面問道:「很疼麼?」那黑衣大漢本想失聲呼叫,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有些疼。」 浴血夜戰 楊夢寰點點頭,又取過一枚銀針,比照那大漢部位,刺入了宮天健的身上,一面問道:「疼不疼要據實而言。」 宮天健道:「兩處都很疼,但以後者為最。」楊夢寰道:「老前輩請忍耐一下,在下經過了極仔細觀察,老前輩恢復武功的可能,希望甚大。」 言罷出室而去,順手帶上了兩扇本門。 鄧開宇悄然的追上來,道:「楊大俠,你看他可有恢復武功的希望麼?」 楊夢寰道:「現在是五十時五十的機會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傷穴和經脈之間的肌肉那般疼苦,證明傷勢並未擴展。」 鄧開宇道:「那銀針可要取出?」 楊夢寰道:「暫時不要。」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要休息一會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我很疲累。」 鄧開宇看楊夢衰疲累異常,把他帶進了一處房間,道:「那黑衣大漢呢?」 楊夢寰道,「好好看管,明日午時,我去瞧他們兩人銀針傷害之情。」 鄧開宇道,「我記下了,楊大俠休息吧!」轉身向外行去。 楊夢寰道:「鄧兄,請留步。」 鄧開宇道:「楊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楊夢寰道;「準備二十斤上好的陳醋。」 鄧開宇道:「記下了。」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次日天亮時分,鄧固疆召集了八個精明的家丁,每人給他們一封書信,說道:「你們小心了,不論如何都要想法把這書信送到指定地點。」 八個勁裝大漢齊齊對著鄧固疆一抱拳道:「堡主放心,我等……」鄧固疆揮手道:「你們去吧!」八個勁裝大漢魚貫出了敞廳。 鄧府大門早已備好了八匹快馬,馬上帶著兵刃、乾糧。 八匹馬離開了鄧家堡,分別就道,分奔向八面所在。 且說楊夢寰雖然內功深厚,但因打通那宮天健的受傷脈穴,消耗真力過多,亦有著疲累之感,這一調息靜坐,一直打坐了四個時辰,才清醒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陽光滿窗,已經是日昇三竿的時分。 楊夢寰伸展一下雙臂,急急打開室門,奔了出去。 鄧開宇早已在室外等待,滿臉焦急之容,想是早已來了許久。 楊夢寰低聲問道:「怎麼?可是宮老前輩傷處有了變化麼?」 鄧開字道:「銀針處紅腫,已有兩個時辰了。」 楊夢寰啊了一聲,急急奔向宮大健的房中。 只聽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傳了過來,楊夢寰奔進宮天健的身側,低頭看去,果見銀針刺入之處,紅腫甚高。 再看那黑衣大漢時,卻是毫無異征。 細查兩人落針之處。並無錯誤。 楊夢寰略一沉吟,迅快的拔下那宮天健和黑衣大漢身上的銀針,伸手摸去,只覺宮天健頭上高熱燙手,不禁一呆。 回目望去,只見那黑衣大漢圓睜著雙目,忍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那黑衣在漢道:「我很好。」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陣,道:「你那足厥陰肝經和四處經外奇穴,可有變化?」 黑衣大漢道:「除了感覺難通之外,別無異樣之感。」 楊夢寰回頭去,伸手按在宮天健的背後「命門穴」上,低聲對鄧開宇道:「有勞鄧兄去請我那童師姊來一趟好麼?」 鄧開宇應了一聲,急急奔去。 楊夢寰外貌之上,雖仍保持著鎮靜之容,但內心之中卻十分緊張,只因這變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宮老前輩……宮老前輩……」 他一連呼叫了數聲,宮天健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老朽恐怕是不行了,楊大俠的盛情,老朽心領了。」 楊夢寰道:「老前輩但請放心,楊夢寰當盡我所有之力,定要恢復老前輩的武功。」 宮天健苦笑一下,道:「楊大俠不用多費心了,我自己明白……」 一陣步履之聲打斷宮天健未完之言,鄧開宇、童淑貞聯袂奔了進來。 童淑貞打量了宮天健和那黑衣大漢一眼,道:「楊師弟找我麼?」 楊夢寰道:「請問師姊一件事。」 童淑貞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天機真人那遺留劍訣之上,可有療傷之法。」 童淑貞道:「似有記載,但我卻一心習練劍術,未曾細讀。」 楊夢寰道:「師姊可否把那劍訣給兄弟瞧瞧,我只要瞧療傷篇。」 童淑貞道:「師弟縱是要閱讀全篇,我也萬無不給之理。」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本黃緞封面的冊於,遞了過去。 楊夢寰目光一瞥,只見上面寫道:天機劍訣四個字,封皮甚新,字跡似出自童淑貞的手筆,顯然是重新裝訂,心中暗自奇怪,此等奇書,把它裝訂的這樣新,豈下是故意要人注目,心中在想,口中卻是無暇去問,匆匆翻到了療傷篇,仔細讀去。 童淑貞暗道了聲:慚愧;忖道:我縱然不刁醫道,也該瞧瞧那療傷篇中記些什麼?這劍訣在我身上藏廠數年之久。竟然還有未看之篇。 楊夢寰看的十分仔細,那療傷篇不過僅僅兩頁,楊夢寰看了半個時辰之久,還不釋手,顯然是在逐字逐句的推敲、思索。 但聞宮天健長長歎息一聲,道:「楊大俠,不用為老朽多費心了。」 楊夢寰全神貫注在劍訣療傷篇,根本未聽見宮天健說的什麼? 童淑貞看那宮天健狀甚痛苦,忍不住伸出手去,點了他兩上穴道。 鄧開宇靜靜的站在一側,一臉愁苦,默然不語。 童淑貞低聲說道:「少堡主不用憂苦,我師弟既然答應了,定然會盡他心力。」 餘音未絕,突聽室外叫道:「少堡主,少堡主……」聲音充滿驚恐之情。 鄧開宇急步奔了出,問道:「什麼事?」 只聽那人答道:「大廳上放了四顆人頭……」 童淑貞聽得心中一動,急急追了出去,緊追鄧開宇的身後,出了地窖,直奔大廳。 只見寬敞的大廳中一張八仙桌上,並放著四顆人頭,血色猶新,分明是被殺不久。 每一顆人頭都壓著一張信簡,但封簡早已被鮮血染紅了。 兩個家丁呆呆的站在廳門後面,動也不動一下。 童淑貞望著那四顆人頭,低聲問道:「少堡主可瞧得出是什麼人?」 只聽一個蒼涼的聲音接道:「鄧府家下,老朽派出的傳信之人。」 童淑貞目光一掠那四個人頭,道:「老堡上派出了幾個家丁?」 鄧固疆道:「八個,」童淑童道:「八個人死了四個。」 鄧固疆縱步行近那八仙桌邊,伸手取過左首人頭下壓的一封函簡。 鮮血透濕中,隱隱可見子跡,寫的是:少林掌門方丈親啟。 童淑貞探過頭去,瞧了一眼,道:「老堡主和那少林方丈相識?」 鄧固垢搖搖頭,道:「從未見過,老朽要借重楊大陝的身份,函邀諸大門派,和天下幾位英雄一齊會聚於鄧家堡童淑貞道:「我師弟可有這等聲望麼!」 鄧固疆道:「楊大俠身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雖堅辭盟主,實則仍有著盟主之實。」 只聽鄧開宇叫道:「這兩個家丁都被點了穴道。」 童淑貞霍然轉過身去,急步行了過去,看了兩人一陣,疾出兩掌,拍活了兩人的穴道。 原來鄧開宇早已發覺兩人的穴道被點,亦曾施展推宮過穴手法,企圖拍活兩人穴道,但因兩人穴道是被一種很奇異手法點中,竟然無法解得,這才呼叫童淑貞出手解開兩人穴道。 只叫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進來。 鄧開宇心中一凜,暗道:難道又出了事麼?身子一閃,疾快的迎了出去。 只見一個家丁,滿臉驚慌之色,直向廳中衝來。 鄧開宇一揮手,低聲對那家丁問道:「什麼事?」 那家丁你聲說道:「後花園出了事情……」 鄧開宇低聲說道:「快退回去,別讓老堡主知道。」 那家丁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開宇凝神聽去,鄧固疆正在向兩個家丁講話,悄然奔向了後花園中。 園中花木繁茂,假山旁水聲潺潺。 鄧開宇目光一轉,只見假山旁,一株高大的花樹上高吊著兩具屍體,不禁心中一驚,急急奔了過去,兩人早已氣絕而死。 這兩人面貌熟悉,鄧開宇目光一轉,已瞧出是鄧府家丁。 鄧開宇緩緩伸出手來,正想去解那屍體下來,突聽一聲嬌脆的呼聲道:「鄧少堡主……」 鄧開宇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急急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青衣少女站在七八尺外。 這意外的變化,反使鄧開宇目瞪口呆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青衣少女目睹鄧開宇驚愕之情,不禁嗤的一笑,道:「你很害怕麼?」 鄧開宇如夢初,暗中提聚了一口年氣,道:「你是什麼人?」 那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多情使者。」 鄧開宇吃了一驚,道:「你是多情仙子的屬下?」 青衣少女道:「不錯。」 鄧開宇道:「來此有何見教?這兩人可是你傷的麼?」 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仙子多情,特差使者來奉告鄧少堡主一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多情門下,素不妄殺,少堡主問的未免太唐突了。」 鄧開宇想到多情仙於那嬌美如花的容貌,有如霧中之花,使人看不真切,但卻留給人最深切的懷念,不禁心神往馳。 多情使者不見鄧開宇回答問話,忍不住又道:「少堡主心中可是仍然懷疑麼?」 鄧開宇鎮靜一下心神,說道:「在下相信姑娘不會說謊,但不知寒舍兩個家丁,是何人所傷?」 多情使者道:「我看到一老一少,兩個黑衣人,背了兩具屍體,送了進來,妾身本想出手攔阻,但後來一想,妾身此來旨在傳警,如若和人動起手來,豈不是露了真像麼?因此就隱身在花樹叢中,等待著少堡主前來。」 鄧開宇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要來?」 多情使者道:「妾身想這兩具吊起來的屍體,定然會被人發覺,家了不敢隱匿不報,少堡主豈不是定要趕來。」 鄧開宇道:「姑娘機智過人,佩服,佩服!」 多情使者道:「好說,好說,多情門下十二花娥,妾身該算是最差的一個了。」 鄧開宇道:「姑娘此來傳警,不知賜教何事?」 多情使者道:「少堡主和我家仙子有過一面之雅,汕於最是念舊,不忍眼看一場殺劫臨頭,不聞不問,特遣小婢趕來通知少堡主一聲,準備應變。」 鄧開宇道:「什麼事?」 多情使者道:「三日之內,鄧家堡將有大變,妾身來意已然說明,就此別過了。」 鄧開宇道:「請使者轉告仙子,就說我鄧開宇感激莫名,他日相逢,再當面致謝意。」 多情使者微微一笑,道「妾身原話轉告,一字不減,」縱身而起,一躍丈餘。 鄧開宇一抱拳道:「恕不遠送。」 遙聞多情使者答道:「不敢勞駕。」餘音在耳,人已到花牆之外。 鄧開宇放廠了兩個屍體,仔細查看,都是被內家重手法一擊斃命,想那出手之人,武功定然不弱。 回目望去,只見花園門口站著兩個鄧府家丁,當下舉手一招,兩個家丁急急奔了過來。 鄧開宇低聲說道:「快把兩具屍體埋起,暫時不要告訴老堡主。」 兩個家丁應了一聲,背起兩具屍體大步而去。 鄧開宇匆匆離開後院,直奔大廳。 這時鄧固疆和童淑貞仍然守在大廳之中,那桌上人頭早已收去。 只聽鄧固疆道:「但望另外四人能夠平安把信送到,想他們在五日以內,就可以趕回來了。」 鄧開宇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只要能有一個把信送到,那就算不錯了。 心念轉動間,人已悄然步入大廳。 鄧固疆目光轉,室了鄧開宇一眼,道:「什麼事情?」 鄧開宇心念老父精神負擔已重,目下暫時不宜再加重他的負擔,當下說道:「有一位姑娘來訪,孩兒己打發她去了。」 鄧固疆道:「那裡來的姑娘?」 鄧開宇道:「多情仙子差遣來的使者。」 鄧固疆道:「她說些什麼?」 鄧開宇心知茲事體大,關乎鄧家堡近千人的生死,雖將增加鄧固疆的煩惱,也不能不據實以告,當下說道:「那使者奉了多情仙於之命,來咱們鄧家堡中傳警,她說三日之內,咱們鄧家堡將掀起血雨腥風的惡戰。」 鄧固疆臉色凝重,挎著長髯,緩緩說道:「她說的不錯,咱們得早些準備一下。」 鄧開宇道:「爹爹既然相信了那多情使者傳警,咱們鄧家堡可要全面戒備?」 鄧固疆道:「不錯,咱們得全面戒備,你傳我令諭,堡中的老弱婦孺立刻撤走,有親的投親,無親亦請暫時寄住在友人家中……」 鄧開宇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鄧固疆長歎一聲道:「站住!」 鄧開宇道「爹爹還有何吩咐?」 鄧固疆道:「凡是獨子之家,縱過弱冠之年,也不用留下,三兄弟者留一人,四兄弟者留兩人,但凡留在堡中之人,一律編組成隊,十人一隊,準備強弩,硬弓,石頭,辣粉,今夜子午之前,編隊完成,我去和你宮叔父研究一下拒敵之策,再作佈置。」 鄧開宇道:「孩兒都記下了。」轉身向外行去。 鄧固疆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但願他們能過今宵,再來相犯。」 童淑貞突然接口問道:「你這鄧家堡能集合多少拒敵之人?」 鄧固疆想了一想,道:「大約總在十隊以上,加上老朽府中家丁四十五人,湊足一百五十之數,總是不難。」 童淑貞道:「這些人可都習過武功?」 鄧固疆點點頭道:「大都習過武功,如是普窟之人,三五個近身不得,但如要他們和武功高手頜頑,那是以卵擊石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他們都會施用一種連環匣彎,箭短力猛,一匣二十四枝,縱是第一流的高手也不易撥開箭雨,那匣弩原是老朽仿照諸葛武侯弩弓造成,後來經過那宮天健老弟的改造,更具威勢。」 童淑貞道:「果真如此,倒不失為拒敵利器,一百餘人,如是方位佈置恰當,其力不可輕侮,我去通知楊師弟一聲,再作主張。」言罷出室而去。 她回到暗室,只見楊夢寰手中捧著那「天機劍訣」呆呆出神。 想是楊夢寰無法從「天機劍訣」療傷篇中,找出療治宮天健的方法。 童淑貞輕輕咳了一聲,道:「宮老前輩好些麼?」 楊夢寰苦笑一下,緩緩把劍訣遞了過去,道:「好些了,唉!我從劍訣的療傷篇中,找出退除身上高燒之法,卻無法使他恢復神功。」 童淑貞接過劍譜說道:「難道這劍譜上沒有提過麼?」 楊夢寰道:「沒有提到,就我記憶所及,那趙小蝶似乎說過歸元秘笈之上,有一篇專記恢復神功之法,只可惜那歸元秘笈……」 童淑貞接道:「趙小蝶早已把歸元秘笈上所有記載之事,大都默記於心,問她一聲,也是一樣。」 楊夢寰陡然轉過臉去,雙目凝注在童淑貞的臉上,淒苦地一笑道:「你認為那趙小蝶很聽我的話麼?」 童淑貞嗤的一笑,道「沈師妹告訴我,她對你一往情深哩!」 楊夢寰道:「沈師妹天真無邪,不解人間險惡,那趙小蝶對我面好心恨……」 童淑貞笑道:「沒有的事,師姊我是女人,對女人的心理,該比你明白,只有因妒生恨,決沒有面好心恨的事。」 楊夢寰道,「唉!師姊不知,那趙小蝶心胸狹窄,善感多變,她並非壞人,但心中卻潛藏一種仇恨男人的心理,她自幼看到母親悲慘的際遇,心中積恨甚深,所以未走極端,那是受了朱姑娘潛移默化之功,兩種思念在她心中衝突,構成她奇怪的人生,她雖不殺害男人,但卻要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可是她自己亦未得到快殺……」 童淑貞搖搖頭,道:「這話師姊不敢苟同,女人固是難以揣摸,心胸最為狹窄,但也是最能容忍,趙小蝶解救了沈師妹,助你抗拒陶玉,你能全然無情……」 她仰起臉來,雙目中湧現出晶瑩的淚光,緩緩接道:「師姊的事,你是很明白了,我也不用騙你,陶玉奪我貞操後,又數度要把我置於死地,其行卑劣,其心可誅,我恨他之深,有如刺骨椎心,但我心中仍不時浮現他的影子,唉!一旦他犯在我手中,我真不知能否下得了手殺死他,趙小蝶孤做自賞,秀冠群芳,如說她美艷秀致,縱然是沈師妹和李瑤紅都要遜她三分……」 楊夢寰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童淑貞理一理鬢邊散發,接道:「照理說,她端莊清華的氣度也許不如朱若蘭,但如講雅媚悄麗,朱若蘭也得和她一爭長短。」 楊夢寰道:「夠了,師姊,她的確嬌媚,要不然如何能震動武林,傳出多情仙子的笑話。」 童淑貞掩口一笑,道:「怎麼?你妒忌?」 楊夢寰道「師姊誤會了,你無法瞭解趙小蝶,那些陶醉在她輕顰淺笑中的天下英雄,也無法瞭解她。」 童淑貞道:「你呢?瞭解麼?」 楊夢寰道:「我瞭解,正因我很瞭解,所以才一直對她敬而遠之。」 童淑貞道:「這就使我糊塗了,倒要向師弟討教,討教。」 楊夢寰道「好說!趙小蝶一生中應該充滿歡愉才對,上天對她特厚,使她艷壓天下之美,武蓋江湖之冠,但她卻多愁善感,她年歲愈長,知道的事情愈多,就愈覺自己際遇不幸,滿懷幽恨,這怨恨愁懷,可算是繼她母親而來,幸好有個朱若蘭能使她敬服,才算阻止了她走上極端……」 童淑貞道:「那是她心中寂寞之故,直覺天下男人都不足和她匹配,唯一能使其真心喜愛的人卻已使君有婦,而且雙風伴凰……」 楊夢寰長長一歎,道:「師姊又錯了,她心中積恨如山,視男人如草芥,遍行江湖,到處留情,她希望男人拜倒她石榴裙下,可憐無數自負的英雄人物,被她戲弄而不自覺。」 童淑貞道:「但她對你卻不同。」 楊夢寰道:「不錯,縱然有些不同,但那不是她真的喜歡我,只是我沒有屈服在她裙下,一旦我為她所惑,拜服她輕罩淺笑之下,這後果實難想像……」 童淑貞茫然說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我不求她相助,她將自行助我……」 童淑貞道:「如果你求她相助呢?」 楊夢寰道:「如果我求她相助,不但是難以如願,而且還將要受盡她的譏諷,嘲笑。」 童淑貞輕輕歎息一聲,道:「也許師弟說得不錯,那趙小蝶確然是天賦獨特,與眾不同,唉!我來此本有一件緊要之下和你商量……」 楊夢寰接道:「可是和那趙小蝶有關麼?」 童淑貞略一沉吟,道:「也可說有些關連,但她們是否會插手其間,眼下還不能料斷。」 楊夢寰一皺劍眉,道:「究竟是什麼事?」 童淑貞把廳中發現人頭,多情使者傳訊的事一一說出來。 楊夢寰臉色弟重的說道,「如是我推想不錯,那八個傳訊之人,只伯都已遭人殺害,但得能傳出一封,那已經算是不錯了,咱們沿塗破壞了陶玉不少陰謀,但也招來了他們的追蹤,只是陶玉傷勢未癒,主其事的必然另有其人。」 童淑貞道:「只要那陶玉不能親身臨敵,有楊師弟加上我和沈師妹從中相助,鄧家堡一百五十名弩箭手,或可和他們一戰。」 楊夢寰搖搖頭道:「陶玉武功雖強,智計雖高,但他年事輕輕,且身負武功,從事輕率,但這個助手卻是個老謀深算,狡檜異常的人物,眼下敵暗我明,這一戰恐怕是相當的艱苦。」 童淑貞道:「師弟可想到,那人是誰麼?」 楊夢寰道:「想不出來,但我料他必將是一位算計周密的人物,咱們不能大意。」 童淑貞望了那仰臥在地上的宮天健一眼,道:「這位宮老前輩的傷勢可以拖上一段時間麼?眼下時機急迫,不能不把療傷的事暫時壓後一些了。」 楊夢寰凝目沉思,良久不答。 童淑貞看他愁鎖眉宇,顯然是遇上了莫大的困難,想來必然是這宮天健的傷勢十分嚴重,也不敢多驚擾他。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傳入了耳際,那仰臥在地上的宮天健,全身開始顫抖,似是一個受了強烈風寒侵襲,耐不住酷寒的人。 楊夢寰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掌拍在宮天健身邊,長長吁了一口氣。 童淑貞低聲問道:「很危險麼?」 楊夢寰道:「毫釐之差,千里謬誤,我當時推想他的傷勢,只是經穴的阻塞,只要設法打通他的經穴,也就是了,卻不料推斷有誤,致使束手無策。」 童淑貞道:「生死由命,師弟只要盡了心力,醫不好他的傷勢,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楊夢寰道:「目下的情勢,無法療治好他的傷勢,將促使傷勢迅快的惡化,不能阻止他迅快的惡化傷勢,只有任憑他傷勢惡化,自行死亡一途。」 童淑貞道:「師弟可是因為在鄧堡主父子面前誇下了海口,如無法療治好宮天健傷勢,你難以向鄧堡主父於交代,是麼?」 楊夢寰道:「這雖是重要原因之一,但另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童淑貞道:「什麼原因?」 楊夢寰道:「此人才能過人,二十年的折磨,已使他雄心盡消,唯一耿耿於懷的,只是一點私人的仇恨而已,如若能使他恢復神功,對今後的江湖,必將有很大的助益。」 童淑貞心中暗道:他如是真有這等才能,也不致受人暗算,落得這般下場了,口中卻不肯反駁,站起身子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打擾師弟了,不過……」 楊夢寰看她言未盡意,忽然不言,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 童淑貞道:「鄧家堡數百人的傷亡,似乎是重過這宮天健一人的生死。」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明白。」 童淑貞道:「好!我去和那鄧堡主研究一下拒敵之策,如非必要,不來驚動師弟就是。」 楊夢寰道:「萬一有變,還望師姊早來通知小弟一聲。」 童淑貞道:「那是自然。」轉身帶上室門,緩步而去。 楊夢寰為了宮天健惡化的傷勢,用盡了心力,苦苦思索,毫不懈怠,已至廢寢忘食之境。 童淑貞悄然來了兩次,均因不敢驚擾他的思路,又悄然而退。 一聲暴烈的巨震,驚醒了如醉的楊夢寰,他鎮靜了一下心神,悄然拉開了室門,緩步而出。 整個地窖中一片黑暗,不見燈火。 楊夢寰意識到發生巨變,快步奔出了地窖。 地窖出口處,那厚重的鐵門早已關上,兩個懷抱匣弩,背插單刀的鄧府家了,守在門後。 兩個家丁早已認識了楊夢寰乃堡主的貴賓,立時輕聲說道:「楊大俠請從左面地道出去如何?」 楊夢寰應了一下,轉入左側便道,急奔而行,出口處,卻是一座堆積雜亂之物的下房。 室中四個懷抱匣弩的家丁,都已認識楊夢寰,閃到一側,輕啟室門。 楊夢寰緩步出門,轉過兩宅院,到了中廳院中。 只聽砰然一聲輕響,一道升入高空的藍焰,暴散出一片火花。 楊夢寰抬頭望了那火花一眼,心中霍然一動,暗道:如若是少數人的偷襲,那自然用不著這等施放煙花的聯絡訊號,這等情形,分明是大舉來犯了。 心念轉動,急急向前奔了過去。 沿途之上,只見壁角,屋面上到處是隱伏的人影,但卻尤人喝問,阻攔。 楊夢寰由中院奔入前廳,仍不見那鄧老堡主和鄧開宇等之面,想是早已布好了敵之陣,當下一提真氣,躍上大廳屋面。 抬頭望去,整個的鄧家堡下見燈火。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鄧府中防守甚嚴,即有強敵來襲,也可擋他一陣,我大可不必留在此地,何不迎上前去,截擊來犯之敵,能夠傷得他們幾個,也好減少這鄧家堡中一些壓力! 當下縱身飛起,橫越過一重屋面,直向堡外迎去,他剛剛翻過幾重屋面,瞥見東北角上火光,一閃,熊熊燃燒起來。 火光下看的真切,只見那燃燒的房屋,連接著一片瓦捨,而且密集異常,如若聽任這把人燒了下去,只怕要把數十幢株連的房屋,一把火燒光。 奇怪的是既沒有人奔逃,也下見有人救人。 楊夢寰停在屋面上略一忖思,向那大火所在奔去。 這時那火勢己然蔓延開來,五六幢房屋一齊燃燒起來,熊熊的火勢,照紅了半邊大。 楊夢寰隱在一處屋脊之上,謝神望去,只見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刀的黑衣大漢,靜靜的倚著城堡而立,望著那高燒的火勢。 這班人以是在等待著甚麼、義似在監視那蔓延的火勢。 楊夢寰心中暗作盤算,道:鄧固疆雖然早已有備,遣出了堡中的老弱婦孺。把留在堡中之人,集中於鄧府之中,雖然力量集中施用,可以加強了拒敵之力,但也不能任來人把這鄧家堡的房舍,一把火燒光……。 心中正自沒有主意,瞥見兩條人影疾奔而來。 抬頭看去,只見來人一老一少,正是那鄧家堡的兩位堡主。 老堡主鄧固疆也換了一身黑衣勁裝,背上斜背了一把開山刀。 鄧開宇背插氏劍,腰繫革囊,不知放的什麼暗器。 楊夢寰一飄身,落入了屋下暗影處,但目光所及,仍可見到兩人的身影。 鄧開宇似乎已發覺偷襲城堡的黑衣人,突然探入革囊中,摸出了暗器。 楊夢寰在暗影之中,暗中卻留神鄧氏父子,和那十幾個黑衣大漢的舉動。 鄧開宇一馬當先,飄身躍下屋面,選擇了一處有利地形,雙手之中都扣著暗器,凝立不動。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鄧開宇不知我在此地,不肯立刻出手,正待施展傳音之術,促使鄧開宇早些出手,以速戰速決方式,解決了這幾個黑衣人,突然一陣屋倒牆塌的聲音傳了過來。 原來鄧家堡中的堡下,似是知人手下夠,難以救熄火勢,採取了隔離之法,將那火場四周的房屋推倒。 楊夢寰細看靠在城上的十幾個黑衣人,仍然是站著不動,不禁心中動疑,暗道:「難道這人已被高手制服了麼。」 這時鄧開宇似是也發覺了情勢有異,一揚右腕,一點寒星脫手飛出,正擊中一個黑衣大漢的前胸之上。 那人中了暗器,仍然是靜靜的站著不動。 楊夢寰暗自忖道:不知何人有此武功,竟能在一瞬之間,連點了十幾個人的穴道,而不讓他有一招還擊之能。 只見鄧開宇縱身兩個飛躍,落近那黑衣人身側,伸手抓起了為首黑衣人,尚未來得及仔細查看,瞥見城堡上,飛梭般掠下來幾條人影,直向鄧開宇撲了過去。 鄧開宇雙手齊揚,發出暗器,以阻那些來人,背上長劍已然出鞘,揮劍迎擊,打作一團。 但見城堡上人影連閃,又飛落七八個黑衣大漢,直向堡中撲來,鄧開宇已為數條大漢纏住,惡戰激烈,無能分身迎敵,眼看著七八條人影直撲人堡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今宵敵人似是大舉來犯,如不傷他一些,只怕難以收場,取出一塊絹帕,包在臉上,一躍而出,直向那奔來的大漢迎去。 他動作奇快,疾如飄風,迎上來人,一語不發,出手就是兩記重掌,震倒了當先兩人,餘下六人,已然撤出兵刃,分由四面圍攻而上。 楊夢寰殺機已動,招招絕學,十二招便將六個圍攻的強敵擊倒。 轉目望去,只見數十條黑衣人影,流星一般撲向了鄧府中去,不禁一皺眉頭,正待回援,瞥見數丈外火光照耀之下,陣戰正烈。鄧固疆長髯飄飄。手舞開山刀,和四個黑衣大漢正展開一場兇猛的惡鬥,四人攻勢猛惡,鄧固疆已然被迫的守多攻少。 楊夢寰估量今宵之戰,形勢定然混亂,陶玉因不能親身臨敵,才遣來大批人手,如若再有慈悲心腸,只怕鄧家堡傷亡慘重異常,心念轉動,決心以快速手法求勝,長身一躍,直撲過去,左手發出一掌,逼開了一把單刀,疾快穿入了圍攻鄧固疆四周黑衣大漢群中,左掌右指,招招絕學,片刻間點倒了四個黑衣大漢。 鄧固疆低聲道:「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老堡主快請趕回府中,主持大局,先求穩住局勢,在下去助少堡主一臂之力。」 鄧固疆眼看楊夢寰出手的威勢,心中大為驚服,暗道:武林奉他為當代第一高手,看來果非虛傳。 楊夢寰眼看數十個黑衣人撲入鄧府中去,心中焦急異常,不待鄧固疆答話,長身而起,撲向城堡下,人還沒到,遙發出一記劈空掌力。 他聞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僅,吃那掌力擊中,踉蹌一跌,向下倒去。 鄧開宇長劍揮出,寒芒過處,把那黑衣大漢一劍斬為兩段。 就這一瞬工夫,楊夢寰又點倒了三人。 鄧開宇精神大振,唰唰兩劍,刺傷了兩個黑衣人。 七個圍攻鄧開字的黑衣大漢,片刻問傷亡了六個,餘下一個武功最強的,也嚇得靈魂離體,轉身一躍,奔逃而去。 鄧開宇要待追趕,卻為楊夢寰伸手攔住,道:「不用追了,他們這放火燒屋,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真正武功高強的,只怕都已直入堡中去了。」言罷,轉身了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 鄧開宇仗劍急追,但他如何能及得楊夢寰絕世輕功,眨眼間,楊夢寰人蹤已沓;這時那燃燒的火勢已然逐漸的弱了下來,天上陰雲密佈,掩去星月,鄧家堡籠罩在一片夜暗之中。 鄧開宇輕車熟路,抄捷徑趕回鄧府,越過一道圍牆,進入了一座跨院之中,隱身在壁角暗影之中,默查形勢。 鄧府中前後院正展開一場惡戰,但因來襲之敵,都是久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布守鄧府中的家丁,也都是經過嚴格訓練之人,雖然到處惡戰激烈,但卻聽不到呼叫之聲,兵刃的交擊和弩箭破空聲,劃破了沉寂。 鄧開宇默查大勢,心知是布守在府中的人,連珠彎箭,發揮了極大的功用,來襲之人,大都被彎箭擋住,府中形勢,還是有驚而無險之局…… 忖思之間,突然聞衣袂飄風之聲,屋面上躍落下三個黑衣大漢。 這三人中,一個受了重傷,胸腹左肩上,各中了一雙弩箭。 另兩個黑衣大漢,扶著那受傷之入,緩緩在一座壁角坐了下來,拔出那受傷的人的弩箭,替他包紮傷勢。 鄧開宇默察形勢,如若自己突然出手施襲,不難一舉間盡傷兩人,但他天性正大,雖處險惡之境。仍覺著偷行施襲有欠光明,當下沉喝一聲:「小心了!」疾躍而出,直向兩人撲去,右手氏劍「白虹貫日」直襲右側黑衣人,左手「飛鈸撞鐘」疾攻向左面黑衣人。 那兩個黑衣人驟不及防,一時間應變不及,待挺身躍起,鄧開宇劍勢已到。 寒芒過處,生生斷了右側那黑衣大漢一條左臂。 但那左面大漢卻一個大轉身,避開了鄧開的掌勢,右手一翻,單刀出鞘。 鄧開宇出手之前,早已思索好拒敵之法,飛起一腳,踢中那受傷大漢,長劍疾轉,攻向右側大漢。那人一條左臂,被鄧開宇一劍斬斷,劇痛刺心,眼看鄧開宇一劍刺來,閃避不及,長劍透胸而過,當場倒地死去! 鄧開宇一舉而解決了兩個敵人,也是冒了極大的危險,伏身一躍,剛好避開左側襲來一刀,轉身搶攻,展開了一場惡戰。 那大漢武功不弱,但他眼見同伴慘死,不覺生出了畏懼之心,十成武功只能甲出了七成,鄧開宇卻是剛好相反,精神大振,攻勢銳利,十成武功發揮的淋漓盡致。 那大漢勉強支撐了十合,被鄧開字一劍逼開刀勢,一掌擊中右臂,隨著一腳踢出,正中那大漢丹田要穴,摔出去七八尺外,口中鮮血狂噴,氣絕而死。 鄧開宇片刻間擊斃了三敵,飛身躍上屋面,直向正廳奔去。 那是鄧府的中心所在,也是府中發號施令的樞紐之地。 翻越過兩重屋面,瞥見迎面奔過四條人影,當下一飄身,斜向一座天井院中落下。 腳還未沾實地,嗤嗤幾聲弦響,一排弩箭,直射過來。 鄧開宇伏身避開,急急說道:「快住手,自己人!」 暗響中傳過來一個代聲音,道:「少堡主麼?快請趕往正廳大院中去,堡主形勢危……」 鄧開宇不等對方話完,人已縱身而起,直向正廳奔去。 只見正廳前的院落中,正展開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童淑貞長劍飛舞,和一個青袍老人打在了一起。 那青袍老人右手中握一柄摺扇,半張半合,童淑貞劍招雖然凌厲,但無能控制大局,正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七八個黑衣大漢手橫兵刃,站在一側觀戰,大概是被兩人的惡戰震駭,竟不敢出手相助。 沈霞琳手橫長劍,白衣飄飄的站在大廳門口,頭上長髮亂垂,顯然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惡鬥。 四五具屍體,橫躺在大廳前面,手中還緊緊握住匣弩。 鄧開宇心惦父親安危,仗劍護胸,直向大廳衝去。 那並排而立的黑衣大漢,欲待出手攔阻,已經不及,鄧開宇有如一陣疾風飄過,衝入了大廳之中。 三個大漢,尾隨鄧開宇進來。 沈霞琳嬌軀一側,讓開鄧開宇,長劍一震,幻起三朵劍花,分向三人刺去。 這位心地慈善,滿懷柔情的姑娘,縱然遇上大惡不赦之人,也是不肯輕易施下毒手,她劍上招術,有很多來自歸元秘友,本是奇奧異常之學,出手一擊,就可置入於死地,全因心地慈善,不願下手,劍勢一出,點到即收,因此之故,使她劍招的威力大為減弱,有時根本變了樣子,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授人以可乘之機,是以縱然遇到武功不如她甚多之人,也是難以取勝。 那三個黑衣大漢,看她劍花紛錯刺來,齊齊舉刀一封。 但聽三聲金鐵交鳴,三人手中單刀,盡被震開。 沈霞琳這時如若下得毒手,急攻兩劍,縱然不能盡傷三人,至少也有兩人傷在他的劍下,但她卻留劍不發。 三人似是未料到一個年輕美貌姑娘,腕力如此雄渾,劍上之力,竟能一舉間震開了三人手中單刀,不禁微微一怔。 只聽嗤嗤箭風破空,一排勁箭,由廳中射了出來,三人驟不及防,距離又近,盡皆為弩箭射中,兩個傷重的當堂倒了下去,另一個傷勢較輕,卻帶著弩箭,回頭奔去。 且說鄧開宇奔入廳中,運足目力望去,只見門口,窗外,到處隱伏著懷抱匣弩的家丁,鄧固疆卻端坐在廳中一張大師椅上,一語不發。 鄧開宇緩步走了過去,只見鄧固疆一條左臂上儘是鮮血,不禁悲從中來,強忍痛苦,黯然說道:「爹爹傷的很重麼?」 鄧固疆道:「不用管我,拒敵要緊,為父的雖然老邁,但這點傷還撐得住。」 鄧開宇雖然未能細看爸爸臂上傷勢,但見整個衣袖盡被鮮血染濕,已知傷勢甚重,但又素知鄧固疆剛正的性格,當下說道:「爹爹教訓的是,」突然厲嘯破空,直達庭院,顯然強敵又來了緩手。 鄧固疆一摔右手,道:「還不快去拒敵,咱們不能盡靠別人為保護咱們這鄧家堡拚命,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鄧開宇不敢拗違,轉身向外行去,心中卻是知道了父親受傷甚重,這幾句話,明是激勵,暗中卻是含有訣別之意。 他素知爹爹的個性,知道多言無益,回身向外行去,走到廳門處,心中不覺一沉,低聲對沈霞琳道:「家父受傷甚重,但他生性剛強,不肯讓我替他裹傷,姑娘是客人,他不好堅持拒絕,還請代出援手,在下是感激不盡,如若家父堅不肯包紮傷勢,姑娘不妨強行出手,點了他的穴道。」 沈霞琳點點頭,回身行去,一面低聲說道:「那施摺扇的人,武功高強,出於毒辣,但童師姊劍招精奇,盡可應付,你不用出於幫她了,守在廳門,等我寰哥哥趕來,就可以制服他了。」 鄧開宇心知她說的是客氣之言,以自己的武功,縱然豁出命去,也難以幫得上忙。 抬頭看去,只見院中惡戰已至緊要關頭,童淑貞劍勢如虹,灑出朵朵劍花,把那青袍老人圈入劍影之中。 但那青袍人武功也異常精純,仍在童淑貞急驟的劍勢中展開反擊。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高手惡戰,雙方都在全力求勝。形成拚命之局。 突然間傳來了一聲朗朗大喝:「王寒湘,昔年黔北一戰,留了你一條生路……」 那青袍人聽到有人直呼出姓名,心中震動,手中摺扇一慢。童淑貞劍招何等凌厲,乘隙而入,唰的一聲,劃破了青袍人的左臂衣袖,如非他閃避奇快,這一劍當生生斬斷他一條手臂。 王寒湘摺扇呼的一張,唰唰攻出兩招,逼住童淑貞的劍勢,道:「在下正是王某,閣下何人?」 鄧開宇抬頭看,只見楊夢寰青帕包面,站在對面屋脊之上。 王寒湘不待楊夢寰答話,突然縱聲而笑,道:「是啦,你是楊夢寰。」突然仰臉發出一聲動盪人心的怪嘯,向兩個奇裝大漢道:「快些!不要放過他。」 這奇異的變化,只瞧得童淑貞和鄧開宇齊齊為之一證。 這就一怔間,兩個裝束詭異的大漢已然躍上屋面,猛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楊夢寰似是已知遇上勁敵,雙掌疾翻,搶先攻出兩掌。 兩個奇裝大漢竟然不肯避讓,各出左掌,接下了楊夢寰的掌力,右手一齊探出,抓了過去。 楊夢寰一閃避開,立時和兩個奇裝人展開一場激烈的惡鬥,以楊夢寰餛勁的掌力,竟是無法逼開兩人,兩個奇裝人卻緊逼在場夢寰的身側,展開了一場近身的惡戰。 雖然三人手中都沒有使用兵刃,但搏鬥的凶險,卻比用兵刃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三人一直近身搏鬥,掌指伸縮之間,即可遍及對方的大穴要害。 鄧開宇只瞧的心中大感震動,意識到今宵之戰,凶多吉少,那青袍人和這兩個奇裝人,武功的高強,都是江湖上難得。見的高手,看這番纏鬥,楊夢寰童淑貞武功雖強,只怕一時也難勝得幾人! 激鬥中,突然童淑貞怒喝道:「著!」長劍一閃,刺中王寒湘的左肩。 王寒湘冷哼一聲,絕學突出,手中摺扇一沉疾張,劃破了童淑貞的左腿,衣褲應手而裂,鮮血濺湧而出。 劍光突斂,扇影疾收,兩條交錯人影,霍然分開。 童淑貞疾退兩步,以劍撐地、肅立不動,那王寒湘亦似受傷甚重,一時間無再戰之能。 待機一決 這時那一側觀戰的黑衣人,似是瞧出便宜,彼此望了一下,突然向童淑貞撲了過去。 鄧開宇心頭大急,厲喝一聲:「鼠輩敢爾!」正待縱身去援,忽聽童淑貞輕叱一聲:「找死!」微閉的雙目突然睜開,長劍一抖,寒虹急捲而出。 但聞兩聲慘叫傳來,兩個當先衝近童淑貞的黑衣人,齊齊被攔腰斬作兩截。 這石破天驚的一劍,使接續撲到的黑衣人駭然止步,不敢再擅越雷池。 鄧開宇邁開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暗道:她重傷之後,仍有這般的武勇,如非內功絕佳,實難如此。這時突聞得一種關厲悠長,似哨非哨,似嘯非嘯的聲音,傳了過來。 王寒湘突然一振折扇,道:「撤退。」右手一揮,當先躍起。 七八個黑衣人,緊隨在王寒湘的身後,登上屋頂。 只聽箭風破空,一排署箭射了過去,又有兩個黑衣人被鋼箭射中,由屋面上跌了下來。 兩個奇裝大漢,正和楊夢寰鬥到生死關頭之處,聞到那關厲的聲音,突然疾攻兩招,逼開楊夢責掌勢,疾奔而去。 這般來如潮水,蜂湧而至,去如飄風,眨眼不見。 楊夢寰站在屋面上,望著兩個奇裝大漢遠去的背影,也未追趕。 驚天動地的一場惡戰,重歸靜寂,留下的只是遍地屍骸,斑斑血跡。 楊夢寰躍下屋面,解下臉上的青帕,低聲對鄧開宇道:「強敵已退,今宵不會捲土重來,少堡主請命他們打掃庭院,收拾殘骸吧!」 鄧開宇口中連聲答應,心中卻狐疑不定,暗道:來敵並無潰敗之征,而且就勢而論,敵強我弱,不知何以會忽然撤走…… 楊夢寰神情嚴肅,緩步走到童淑貞身側,道:「師姊受傷了麼?」 童淑貞微微一笑,道:「一點皮肉之傷,不礙事的……」微微一頓,接道:「決戰勝負未分,強敵何以撤走?」 楊夢寰低聲說道:「有人暗中幫助我們,擋住敵人的後援高手,只怕他們的後援傷亡甚重,才行撤離。」 童淑貞奇道:「什麼人能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現在我也不知,師姊先請養息一下傷勢……」 沈霞琳衣袂飄飄的行了過來,接道:「敵人都退了。」 楊夢寰道:「都退了,你扶著童師姊到房中去坐息一下,我去瞧瞧,還有沒有殘敵未去。」也不待沈霞琳答話,轉身飛奔而去。 他心有所念,直向地窖奔去。 這衙守地窖的弩箭手,大都是鄧府家丁,早已識識楊夢寰,開了鐵門,抱拳相迎。 楊夢寰走近宮天健養傷密室,舉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凝目望去,只見宮天健盤膝閉目而坐,似正在運氣調息,不禁驚的一呆。 他回手關上木門,緩步走進宮天健的身側,只覺他呼吸均勻,分明傷勢已癒,心頭更是震驚,忍不住低聲叫道:「老前輩。」 宮天健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楊夢寰一眼,淡淡說道:「楊大俠。」 楊夢寰只覺他說話的口氣十分生硬,似是突然在兩人之間劃了一條鴻溝,征了一怔,道:「老前輩的傷勢好了些麼?」 宮天健道:「賤軀已然大好,不敢有勞楊大俠的費心。」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的……」 宮天健接道:「老朽此刻正需運功,調息,不便多言。」說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楊夢寰。 楊夢表連碰了幾個釘子,心中有異,但對方既不願說話,多問也是無益,轉臉望去只見揭來用作試驗的那黑衣大漢,早已不知去向,不禁歎息一聲,起身向外行去。 宮天健睜眼望著場夢寰的背影,欲言又止,暗自一歎,重又閉上雙目。 這時老堡主鄧固疆已為人抬入了地窖之中,地窖中高燃著四支巨燭,照的一片通明。 沈霞琳白衣上濺滿了斑斑血跡,緊蹙著秀眉,站在鄧固疆身側,一看到楊夢寰,有如見到救星一般,急急說道:「寰哥哥,快來瞧瞧鄧堡主的傷勢,他傷的很重。」 楊夢寰急急走了過去,仔細瞧過了鄧固疆的傷勢,低聲說道:「不要緊,好好的休息治療,不難復元。」 沈霞琳展眉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楊夢寰心中堆集了無數的疑問,急欲要求得證實,正待行出地窖,忽見鄧開宇喘著氣奔了進來,急急問道:「楊大俠,家父的傷勢如何?」 楊夢寰低聲歎道:「無性命之危險,但他一條腿的經脈已斷,只怕這一條腿難有復元之望。」 鄧開宇黯然說道:「那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適才巡查宅外,發現了很多可疑的事。」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什麼事?」 他為人忠厚,雖然早已料到,但卻不願一語揭穿內情,敗了人的興致。 鄧開宇道:「在下在宅外發現了甚多遺屍,那些屍體都是傷在兵刀和拳掌之下,不是弩箭所傷……」忽然住口不言。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很多麼?」 鄧開宇道:「很多,而且三面都有,不下二十具,不知是不是楊大俠所殺?」 楊夢寰道:「不是,你心中早已知道不是我所殺的了。」 鄧開字被楊夢寰一語揭穿了心中之密,不禁臉上一紅,說道:「不知何人有這等武功,趕來援手,卻又不肯現身相見。」 楊夢寰道:「那些遺屍傷勢不同,自然不是一個人出手傷的了。」 鄧開宇道:「不錯。」 楊夢寰本待說出有人混入府中地窖,療治好官天健的傷勢,欲待出口時,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淡淡一笑,道:「我那童師姊呢?」 鄧開宇道:「童姑娘在廳中坐息。」 楊夢寰造:「她傷的如何?」 鄧開宇道:「一點皮肉之傷……」 忽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宮天健臉色肅穆,緩步走了出來。 鄧開宇先是一驚,繼而喜道:「宮叔叔的傷勢好了?」 宮天健點點頭,望了鄧固疆一眼,道:「你爹爹傷的很重麼?」 鄧開宇道:「楊大俠說,只怕要殘去一腿。」 宮天健回顧了楊夢寰一眼,淡然說道:「那也未必……」目光轉注到鄧開宇的身上,接道:「你爹爹神志可還清醒?」 鄧開宇怔了一怔,只覺這親如父兄的義叔,口氣突然陌生起來。 沈霞琳接道:「他傷勢很重,我點了他的穴道。」 官天健口中嗯了一聲,望著鄧開宇道:「告訴賢侄也是一樣,令尊醒來之後,請賢侄轉告於他,就說他待我數十年的情意,在下牢記心中,日後定當設法圖報,賢侄珍重,為叔要去了。」 鄧開字雖是聽得清清楚楚,但心中卻仍是不信,忍不住問道:「什麼,它叔父要走了?」 宮天健道:「正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為叔的時間不多,不能等你爹爹清醒了。」 鄧開宇一臉茫然之色,瞪著一對眼睛,望著宮天健,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只因這事情太過突然,雖然是擺在眼前的事實,鄧開宇仍不敢相信。 宮天健輕輕歎息一聲,道:「為叔的留下一點物件,在我坐息二十年的房中,為叔去後,賢侄再去取來。」言罷,轉身而去。 鄧開宇急急說道:「宮叔父當真的要走麼?」 宮天健回頭笑道:「自然是當真去了,賢侄多多保重。」 鄧開宇突然一抱拳,恭恭敬敬的說道:「宮叔縱然一定要去,也請能夠等家父醒來再走,免得家父責怪起來,小侄擔待不起。」 宮天健道:「時間迫急,我必需立刻就走,令尊只怕不是一時片刻可以醒來的。」 楊夢寰突然接口說道:「鄧兄,宮老前輩意志如此堅決,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鄧兄也不必強留了。」 鄧開宇望望宮天健,又瞧瞧楊夢寰,一臉茫然之色,不知如何開口。 宮天健雙目精光暴閃,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臉上神色極是奇異,似怒非怒,似憂非憂。 楊夢寰一抱拳,道:「恭喜老前輩神功盡復,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宮天健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大俠,保重了,老朽就此別過,異口相逢何處?為敵為友?那就很難說了。」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高聲說道:「但願人長久,在下不送了。」 遙聞宮天健道:「有勞賢侄代我向令尊多多致意,就說我宮天健人去心留,恩情常在!……」聲音逐漸遠去,終至消失不聞。 鄧開宇眉宇間一片茫然,回頭望望楊夢寰道:「這是怎樣回事?」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詳細的內情,我也說不出來,但他可能是受了威脅。」 鄧開宇道:「宮老前輩風骨鱗峋,決不會屈服於人的威迫之下。」 楊夢寰道:「也許有了承諾!」 鄧開宇接道:「這就可能了,他為人極守信諾,一言應承,終身信守,可是他二十年來未離開寒舍一步,又怎會對何人有所承諾呢?」 楊夢表沉吟了一陣,道:「不論他是受人威脅,或是為了信守承諾,但匆匆的離此他往,決非早有存心。」 鄧開宇道:「變化就在傷勢轉好之間。」 楊夢寰凝目望著那通往地窖的暗門,道:「這座地窖,共有幾條可通之路?」 鄧開宇道:「三條,一條正道,一條通往中院一座堆放雜亂之物的室中,還有一條除了家父和宮叔之外,連在下也不知道。」 楊夢寰道:「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有人混入這地窖之中,替宮老前輩療好傷勢,要他答應離開此地,你說他可會答應?」 鄧開宇道:「他日日想著恢復武功,也許可能答應。」 楊夢寰道:「如是那人很快的醫好他的傷勢,使他恢復神功,而且讓他運氣相試,果非虛言,但卻最後留下一處大傷,說明在一定的時間內,趕往某處,再替他療好最後一處大傷,如是過了時刻,那恢復的神功,即將再行失去,此等要挾,你說他去是不去?」 鄧開宇道:「自然要去。」 楊夢寰道:「那人告訴他不得洩露一語隻字,他就不會對咱們說了!」 鄧開宇道:「這個自然。」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有人混入了這地窖之中,替宮老前輩療好了傷勢,並且和他相約在某處會面。」 鄧開宇道:「正是如此,楊大俠料事如神,叫人好生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道:「可是那人是誰呢?能有這等能耐。」 楊夢寰道:「世間能有如此能耐之人,除了一位妙手漁隱蕭天儀醫道通神外,那是只有寥寥幾人可數。」 鄧開宇道:「你說是多情仙子?」 楊夢寰道:「除了那趙小蝶,還有一位朱若蘭姑娘,再就是陶玉,那朱姑娘出身金枝玉葉,氣度、胸襟都非常人能及,不論做什麼事,都是正正大大,陶玉又決不會有這等耐心救人之舉。」 鄧開宇道:「這麼說來,定然是那多情仙子了?」 楊夢寰道:「在未有確實證明之前,在下也不敢斷言,但不論是誰,咱們都得有點消息。」 鄧開宇和場夢寰談話之際,突然想起同來鄧家堡的柳遠來,那柳遠自從進了鄧家堡後,就再未見到過他,急急說道:「那位柳兄呢?」 楊夢寰道:「柳見被兄弟派了出去,為了怕洩露機密,一直未對鄧兄說起。」 鄧開宇歎道:「楊大俠為武林擁稱盟主,果有非凡之才,平穩之中,另有精巧安排。」 楊夢寰道:「令尊留在此地養息傷勢,咱們到外面瞧瞧去吧!」 他為人深藏不露,事後才能發覺他過人才華,鄧開宇知此言必有深意,當下吩咐了地窖的家丁,好好照顧老堡主,隨在楊夢寰身後行去。 出了地窖大門,楊夢寰竟然折向後花園中行去。 鄧開宇也不多問,緊隨身後而行,穿過了幾重廳院,進入了後花園中。 楊夢寰直行向花園一角,在一棵高大的白楊樹前,突然一握真氣,直飛起兩丈多高,探手一揮,抓住了一根垂下的樹枝,微一借力,人已翻了上去。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一輪紅日,破地而出,景物清楚可見。 楊夢寰動作迅快,片刻間已然登上了高大白楊樹頂。 鄧開宇心中暗道:他到鄧家堡來,不過兩日夜的時光,大部份時間都在為宮叔叔療傷,又趕上了這場惡戰,在這急促的時間之內竟然仍有了佈置,其人能為武林同道讚譽擁戴,倒不是全以武功稱道了。 抬頭看去,只見楊夢寰手中高舉著一塊紅絹,不住搖動。 良久之後,才躍下大樹。 鄧開宇低聲說道:「可曾看到柳兄?」 場夢寰道:「我和他約好了聯絡的方法,至於他是否看到,那就不太清楚了,咱們等候片刻之後再說。」 他深鎖眉頭,心中似是有著很大的隱憂,但他既不願說出,鄧開宇也不好追問。 兩人等候了大約頓飯時間,一條人影疾躍圍牆而入。 鄧開宇凝目望去,只見來人頭戴斗笠,身著黑衣,一付農家裝扮,面色黝黑、蒼老,竟是素不相識,正待出口喝問,楊夢寰已拱手說道:「辛苦柳兄了。」 那人伸手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面目,欠身說道:「楊大俠、鄧兄。」來人正是柳遠。 楊夢寰接口問道:「可曾瞧到了什麼?」 柳遠點點頭道:「兄弟在鄧家堡外,布設一十二處暗樁,料想敵人的來路去處都不難查看清楚。」 楊夢寰接道:「柳兄可曾見到了那多情仙子的屬下?」 柳遠道:「見到了,如非那多情仙子的屬下相助,鄧家堡只怕難有此刻的平靜之局。」 鄧開宇道:「這就奇怪了,那多情仙子為什麼要幫助我們呢?……」他似是自知這幾句話,說的甚是無味,陡然住口不言。 他腦際之間,經常盤旋著那多情仙子美麗的容貌,常在不知不覺間,提起她的名字來。 只見楊夢寰點頭說道:「這就對了,宮老前輩定然是為她所救了。」 鄧開宇道:「楊大俠可是說在咱們拒擋強敵之時,那多情仙子悄然混入了我們鄧家堡。」 楊夢寰道:「正是如此,那多情仙子混入府中,救好宮老前輩的傷勢,迫他離開。」 鄧開手不解的問道:「他幫咱們拒擋強敵,那是友好之舉,道走宮老前輩,卻又為敵之行,這等忽敵忽友的矛盾舉動,不知是何用心?」 楊夢寰道:「這其間原因複雜,一時也說它不清。」 柳遠突然一欠身,道:「兩位請談談吧!在下還得去查看一下那埋伏四周的暗樁,瞧瞧看是否有人傷亡,一個時辰之內,再趕來此地覆命。」言罷,抱拳一禮,越牆而去。 鄧開宇望著柳遠越牆而去的背影,道:「楊大俠料敵機先,預作部署,實叫兄弟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道:「但兄弟有一事不明,還得請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有何指教?」 鄧開宇道:「就是那多情仙子和宮老前輩的事,彼此間素不相識,扯不上半點恩怨,為什麼她要替宮老前輩療傷,既然施恩,怎又結仇?逼他離開了鄧家堡呢?」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詳細的內情,在下一時間也難瞭然。但我想在這三五日內,必會有音訊傳來。」 這中間關係微妙,楊夢寰並非全然不知,只是說出也難令人相信,說不定還將受人譏笑,只好避而不談。 鄧開宇大概是瞧出了楊夢寰不願多提此事,避過話題說道:「不知家父傷勢情況如何?」 楊夢寰道:「咱們回去瞧瞧吧!」 二人奔入地窖之中,鄧固疆穴道已解,人也醒了過來,只因年紀老邁,失血過多,精神仍甚萎靡。楊夢寰低聲對鄧開宇道:「宮老前輩離開的事,暫時不要對老堡主提起。」 鄧開宇點點頭,還未答話,忽聽鄧固疆問道:「宇兒,你宮叔的傷勢如何?」 鄧開宇一生之中,從未對父親說過謊言,此刻要他驟然間以謊言相欺,竟覺得難以出口,他停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他很好」來。 鄧固疆微微一笑,閉目睡去。 鄧開宇抹去頭上汗珠兒,緩步退了出去,只見一個家丁,手中執著一張白色封簡,肅立在地窖之外,欠身一禮,說道:「少堡主。」伸手遞過封簡。 鄧開宇接過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書奉楊夢寰親拆,七個大字。 鄧開宇一皺眉頭,暗道:何人寫來此信,又怎知楊夢寰在鄧家堡中。 忖思之間,楊夢寰已隨後走了過來,問道:一什麼事?」 其實他早已看到是自己的信,只是不願直接說出而已。 鄧開宇回頭遞上白色封簡,道:「楊大俠的密函。」 楊夢寰拆開封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今夜二更過後,於鄧家堡西北十里外,荒園茅舍候駕,事極緊要,切勿外洩。」 短短數字,下面卻無具名,畫了一幅地圖,詳盡的註明了會見之地。 楊夢寰緩緩把密函藏入懷中低聲說道:「我去瞧瞧童師姊的傷勢。」 鄧開宇瞧出他不願多說,自是不便多問。 楊夢寰急急行入童淑貞的房中,只見她正在和沈霞琳談笑。 這位際遇淒涼的少女,終日裡愁鎖著雙眉,但此刻卻似突然開朗了很多。 楊夢寰掩去臉上愁苦之容,換上副笑意,和兩人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陣,悄然回到自己的房中,盤膝打坐,運氣調息。 柳遠和鄧開宇兩次進入房中,但楊夢寰卻裝作禪定未醒。 兩人不便驚擾,只好悄然退去。 是夜初更過後,楊夢寰悄然離開了鄧家堡,直向那荒園茅舍之中奔去。 那封簡內,把約會之地說的十分詳細,而且附有畫圖,找起來並不十分困難。 這是個無月無星的黑夜,滿天濃雲欲雨,更增加了黑夜的陰森恐怖。 楊夢寰按圖索驥,找到了那座荒園,果見殘破荒園裡,有座點燃燈光茅舍,當下加快腳步,奔近茅舍,推開水門,凝目望去。 這一座破敗的茅房,靠壁間放著一張白水方桌,桌上高燃著一枝紅燭,照的滿室一片光亮。 只見嬌艷如花的趙小蝶,寒著一張粉臉,和陶玉對面而坐,兩人各據一方,彼此沉默不言,似是都在等待自己,楊夢寰不禁微微一呆。 趙小蝶頭不回顧,目不轉視,冷漠說道:「楊大俠,請進啊!」 楊夢寰口雖不言,心中卻大為吃驚,暗道:假若陶玉和趙小蝶聯手合作,武林中必將是屍骨如山血流如河的慘劇……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緩向前行去,走近木桌旁邊,自行坐了下去。 這張小木桌長不過三尺,寬不過兩尺有餘,那陶玉和趙小蝶對面而坐,楊夢寰只好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 三個人各據一方,各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肅穆,木然的坐著,誰也不願先和對方講話。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還是楊夢寰打破了沉寂,輕輕咳了一聲,「不知兩位之中,是那一位邀在下前來。」 趙小蝶道:「我!怎麼,可是有些不配麼?」 楊夢寰造:「那裡,那裡,趙姑娘既有寵召,在下自是應該如命而來。」 趙小蝶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大俠這麼看得起我,當真是叫賤妾感激的很。」 楊夢寰一皺眉頭暗自忖道:只聽談話口吻,我們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當下說道:「姑娘函召在下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趙小蝶冷冷的說道:「奉勸一事。」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看在我那朱姊姊的面上,我要勸你一句話,今日此時起,退出江湖外,不要再多管武林的事。」 楊夢寰道:「為什麼要在下一人退出?」 趙小蝶道:「因為我怕一時間克制不住自己,出手傷害到你。」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這麼看來她已準備正面和我為敵了!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可是已和陶玉協商好稱霸武林的大計麼?」 趙小蝶冷冷說道:「這個不用你管了。」 楊夢寰劍眉聳動,似要發作,但他終於忍了下去,淡淡一笑,目光轉注到陶玉臉上,道:「陶兄高見如何?」 陶玉道:「兄弟悉聽趙姑娘的吩咐。」 楊夢寰笑道:「可是在下並不要聽。」 陶玉道:「你要怎麼樣?」 楊夢寰道:「如若沒有你從中作梗,就算趙姑娘稱霸江湖,也不致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陶玉道:「楊兄覺得如何才好?」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寒夜荒園,茅室孤燈,正是一處很好理骨所在。」 陶玉道:「你想動手?」 錯綜情仇 楊夢寰道:「咱們三人,今宵總該有一人埋骨此地。」陶玉道:「你看是那一個?」 楊夢寰道:「也許是在下,也許是陶兄。」 陶玉道:「楊兄之意,可是向兄弟挑戰麼?」 楊夢寰道:「如若武林中非有一次殺劫不可,如若咱們將來免不了一場拚鬥,那就不如現在分別出生死勝敗的好。」 陶玉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突然冷笑一聲,道:「楊夢寰你凶什麼?可是覺著你的武功定能勝過陶玉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正和姑娘之言相反,在下實無信心能夠勝過陶玉。」趙小蝶道:「既無信心勝人,為什麼凶狠如此?」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一件事放在心中,總歸是難以安得下心,倒不如早些解決的好,」趙小蝶柳眉聳動,冷冷說道:「以天下武林安危為己任,楊大俠好大的口氣啊!」 楊夢寰道:「既是水火之勢,早晚難免一場,何不早作一場決戰。」 趙小蝶道:「別說你未必是陶玉之敵,縱然你勝過陶玉,也還有趙小蝶活在世上,只怕也無法讓你稱心如願。」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浩然一笑,道:「趙姑娘今宵約在下到此,究竟為了什麼?」 趙小蝶道:「本來要和你談談天下武林大事,但此刻我瞧是不用再談了。」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趙小蝶道:「這般就走,不覺著來去太無價值麼?」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陶玉身後,伸出左手,放在陶玉肩上,口角間笑意盈盈,附在陶玉耳邊說道:「玉兄,不用怕他……」聲音越來越低,終不可聞。 只見陶玉那俊美的臉兒,泛起了笑容,不住點頭。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這兩人合起手來,為害江湖,只怕是請得朱若蘭下山也難以對付。 忖思之間,忽見陶玉挺身而起,笑道:「楊兄可是當真想和兄弟拚個生死出來麼?」 楊夢寰道:「如若陶兄有興,兄弟是捨命奉陪。」 陶玉笑道:「就算在下不是楊兄之敵,趙姑娘也不會坐視不管,楊兄你可曾算過這一戰的勝機麼?」 楊夢寰道:「大丈夫只求心安理得,生死勝敗的事豈會放在心上。」 陶玉道:「楊兄這干雲豪氣,磊落胸懷,實叫兄弟佩服的很……」 語聲微頓,接道:「好!兄弟就奉陪一戰吧!」 趙小蝶緩緩取下了按在陶玉肩上的左手,退到一側,大有袖手觀火之意。 楊夢寰暗中提聚真氣,凝神待敵,心中卻是暗作盤算,道:今日之局,只怕是難有善果,趙小蝶用心何在?實叫人難以猜測,如若她從中作梗,縱然有勝過陶玉之能,也無法生離此地。 陶玉神情間一派輕鬆,似是對今日之局有了必勝的把握,左掌護胸,右掌待敵,微笑著說道:「楊兄找兄弟拚命,那就請出手吧!」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一眼,揮手一掌拍了出去。 陶玉左掌平胸推出,硬向楊夢寰掌勢上面迎來。 楊夢寰心中大為驚奇道,他拳招、劍法樣樣都在我之上,但內力卻比我遜上一籌,何以竟棄長用短,和我硬拚掌勢忖思之間,雙掌已然接實。 但聞砰然一聲,兩人被震的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楊夢寰隱隱覺著陶玉的內功,似是較過去強了甚多,當下說道:「陶玉,你的身體復元很快,這一掌隱隱之間已恢復未受傷的勇猛。」」說話之間,雙手已各攻三招。 陶玉雙掌揮轉,輕描淡寫的封開六招,笑道:「可是猶有過之麼?」 楊夢寰道:「縱有長進,那也有限的很。」 陶玉冷冷一笑,不再答話,全力揮掌搶攻。 剎那間,掌影飄飄,滿室風生,案上的燭火搖紅,壁間積塵橫飛。 這座茅屋久無人居住,十數年的積塵,被兩人的掌力震的紛紛飄下,片刻問整個的茅室之內,有如升起了一層黑色的煙霧。 趙小蝶退在茅屋一角觀戰,眼前積塵飄飄,心中大是厭惡,一運氣,在身軀四周布起了一堵氣牆,落下積塵,難以逼近她兩尺以內。 陶玉和楊夢寰雖然亦覺那落塵討厭,但已無暇顧及。 原來兩人惡戰,漸入凶險之境,掌上蓄蘊的真力也是愈來愈強,掌指的變化也逐漸的奇詭惡毒,指襲之處,無不是足以致命的大穴要害。 這兩人武功相若,誰也不敢輕易有著絲毫大意,生死攸關,縱然是落塵再密一些,也是不敢分心旁顧。 楊夢寰心知再這般纏鬥下去,那陶玉胸中熟記「歸元秘笈」上的武功,都可一一的得到了印證,無疑給他一個習練武功的機會,心念一轉,立時改變了打法。 陶玉心中亦是暗作主意,心想:「我今日如能把楊夢寰斃在掌下,趙小蝶亦將永遠斬除了心中一縷癡念,天下才貌雙絕的少年英雄,除了楊夢寰,就數我陶玉……」 念頭轉動之間,突覺身前壓力大增,楊夢寰右掌迎胸劈來,威勢強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陶玉上次和楊夢寰動手時,吃過了一次苦頭,被震盪了內腑,憑仗「歸元秘笈」上的療傷秘訣,和趙小蝶內力相助,才得極快的使傷勢復元。此時突感壓力襲來,本是不敢和楊夢寰硬拚掌力,但因趙小蝶守在身側,又想到必要時趙小蝶會出手相助,竟然舉起了右掌,又硬接下楊夢寰迎胸一擊。 雙掌相觸,響起了一聲蓬然輕震。 楊夢寰身子一陣幌動,足下陷落半寸。 陶玉卻是馬步不穩,退後了兩步,才拿樁站好。 但他終於把楊夢寰深厚的內力接下。 雙方各以右掌,牴觸一起,各運內力攻向對方。 表面上看去,各出一掌相觸,反不如拳來腳往的惡戰凌厲,實則這是武林中一種最險惡的拚鬥之沫,綿綿內力源源由掌內湧出,攻向對方,只要一方內力稍弱立時可分出生死存亡。 相持大約有一盞茶工夫,楊夢寰內力稍勝一籌,漸佔上風,陶玉卻漸感不支,緩緩仰身向後倒了下去。 這等互拼內力之戰,雖然不支亦不能逃,陶玉只要一鬆真氣,楊夢寰那滔滔不絕的內力,立可把陶玉震死掌下。 燭光下,只見陶玉的臉上,汗珠兒滾滾而下,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未,再難過一刻工夫。 一側觀戰的趙小蝶突然舉步而行,走到了陶玉身後,伸出纖纖玉手,一指點在陶玉的背上。 陶玉內力陡增,反弱為強,不但平反劣勢,而且反把楊夢寰逼的上身向後傾斜。 趙小蝶望著楊夢寰赤紅的臉色,肅然說道:「我沒有幫助他,只不過點了他一處穴道,激起他生命中的潛力。」 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楊夢寰解釋。 其實楊夢寰正運起所有的氣力,在生死邊緣上掙扎,根本未聽清趙小蝶說些什麼。 雙方又相持一刻工夫,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楊夢寰雖然稍處劣勢,但陶玉亦不能向前攻進一分半寸。 原來兩人內力相差有限,同時面臨到體能的極限,雖然誰能稍增上三五十斤氣力,就可把對方置於死地,可是事實上誰也不能。 又相持了一刻工夫,雙方同時發出了喘息之聲。 黃豆大的汗珠,一顆接一顆由兩人臉上滾了下來。 這時兩人已成了欲罷不能之勢,只有這般對峙下去,直到筋疲力竭,死而後己。 楊夢寰心中已有了必死之志,只要能和陶玉同歸於盡,那就算償其所願,但陶玉卻是大為後悔,想到此後,盟主武林霸業的威風,今日如和楊夢寰同時死於這荒園之中,豈不是滿懷的雄心大志,盡成泡影。 一個漠視生死,全力施為,但求能為武林消滅一個大禍患,生死在所不計,一個顧惜生命,心有所憾,心理上的影響減少了他的實力。 但見楊夢寰分分前移,又逐漸的平反劣勢。 這當兒兩人已成斤兩之爭,誰能使生命中潛力多發揮斤兩之力,就可多一分取勝之機。 趙小蝶冷眼旁觀,看兩人實已難再支撐多久,再要強撐下去,頃刻間都將身受重傷,當下舉步而上,直對兩人行去,伸出纖纖玉手,雙掌齊出,同時分拍在楊夢寰和陶玉的背上。 她出手拿捏的時機恰到好處,兩人在同一時間內,一齊失了主宰自己之能,同時垂下了右掌。 楊夢寰轉過臉去,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瞧什麼?我如不管你們,這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難道你還能勝了人家陶玉不成?」伸手拍活兩人穴道。 楊夢寰閉目不語,其實此時說一句話亦覺得十分吃力,何況局勢險惡,他必須早些設法恢復體力,必要時以傾盡其能,作孤注一擲。 陶玉更是在潛心內修,依照「歸元秘笈」上的口訣行功調息。 楊夢寰不知那「歸元秘笈」記載的導氣之法,行功調息起來,吃虧甚大,不及陶玉來的快速,他尚在運息之間,陶玉已調息完畢,霍然睜開了雙目。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陶玉只要一伸手,就可擊中楊夢寰要害大穴。 陶玉似是心知此刻出手擊斃楊夢寰,決非趙小蝶所同意,暗中運勁於指,準備在趙小蝶不注意時,暗中施襲,如若一擊把楊夢寰斃於指下,那時趙小蝶心中縱然不悅,也是回生乏術了。 那不但可以少去了一個阻礙霸業的大敵,而且也少去了一個情場上的敵手。 楊夢寰仍在運氣調息,對身外險惡的處境,卻是一無所知。 趙小蝶突然舉步行近兩人的身側,緩緩蹲下了嬌軀,嬌聲說道:「陶玉啊! 你可想借他調息機會殺了他麼?」 陶玉道:「沒有的事,這暗施算計的事,兄弟如何能作得出來。」 趙小蝶嬌媚一笑,道:「你們男子漢,都有些英雄性格,雖是勁敵,但也不願出手暗施算計,唉!如是換了我們女人,那就不用顧忌了。」 陶玉笑道:「婦道人家倒也是不用篤守信諾,」趙小蝶揚了揚柳眉兒,笑道:「你的武功日有進境,楊夢寰卻已是停滯不前,你現在不殺他,日後殺他也是一樣。」 這時楊夢寰已然調息完畢,醒了過來,但聞得兩人談話之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得聽聽兩人說些什麼。 但陶玉說道:「趙姑娘,在下心中有一樁不解之事,想請教姑娘一二。」 趙小蝶道:「什麼事?」 陶玉道:「自然是關於武功方面了。」 趙小蝶道:「咱們武功同時得自歸元秘笈上,你不明白的,只怕是我也不知,但卻不妨說出來,咱們研究研究。」 陶玉道:「在下照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習練,自信沒有半點錯誤,但近月之中,卻感到內功凝滯不進,不知是何緣故,唉! 拳招變化之上,我自信已可勝過楊夢寰,只是內力上卻似弱他一籌,始終無法勝他,」趙小蝶道:「這事不足為怪,需知一個人的武功進境到某一種程度之後,都將面臨著一種無法克服的體能極限,不論天賦如何,都無法克制此關,也就是說一個人把他身體潛能完全發揮到極致,這時不但內功難再增進,而且面臨著巔峰的險關,隨時有走火入魔,自爆血管的危險,如何能使武功和滯留的體能配合,一直是武學無法克制的一個難關,你目下的現象,正是如此。」 陶玉長吁了一口氣道:「難道就沒克服的辦法了麼?」 趙小蝶笑說:「也許會有,但我還未想通箇中的奧秘。」陶玉道:「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載,有一種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列為內功至上之學,不知能否克服武功極限的難關……」說話之間,突然合掌作勢,雙掌合胸,突然一股暗勁,呼的一聲,由趙小蝶身側穿過,擊中了楊夢寰。 但聞楊夢寰悶哼一聲,站起身子,步履踉蹌的奔出了茅舍。 趙小蝶料不到陶玉竟會陡然問下手施襲,想待阻止,已自不及,眼看楊夢寰步履踉蹌而去,心中大怒,暗道:這陶玉心地如此惡毒,非得給他點苦頭吃吃不可。 回目望去,只見陶玉緊閉雙目而坐,似是已知此舉必將惹怒趙小蝶,索性連望也不望趙小蝶一眼。這時,趙小蝶只要舉手一擊,立可把陶玉傷在掌下,但她強自忍下心中的憤怒,嬌聲笑道:「陶玉,你出手大輕了,這一掌打他不死。」 陶玉聽那趙小蝶語音柔和,似是毫無怒意,不禁膽氣一壯,緩緩睜開雙目,笑道:「雖然不足要他的命,但那一擊力道甚重,也得十天八天靜養。」 趙小蝶探手摸出一粒白色丹丸,笑道:「這粒丹丸,補神益氣,你剛和楊夢寰硬拚掌力,消耗不少內力,服了此藥,對你幫助甚大。」 陶玉伸手接過丹丸,淡淡一笑,道:「這等珍貴之藥,在下要好好的收存起來,備作日後之用。」他生性多疑,竟是不肯服用。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怒道:「你這人如此多疑,咱們如何能夠合作。」言罷轉身而去。 陶玉急急說道:「姑娘留步。」 趙小蝶突然口過身來,揚手一指,遙遙點了過去。 一縷指風,疾射而去。 陶玉狡詐絕倫,心知自己如若避開趙小蝶這一擊,說不定將引起她的殺機,當下一運氣,微偏身軀,讓過要穴,硬接一擊。 趙小蝶眼見指風擊中了陶玉,冷笑一聲,道:「陶玉,你處心積慮的想殺掉楊夢寰,但如你殺了他,對你百害而無一利,我這一指用的很有分寸,點了你一處經脈,使你三個月內武功難有進展。」 陶玉笑道:「在下自知在短短一兩年內,還不是姑娘之敵,傷死在你的手下,那是敗的心甘情願,你既畏懼於我,何不借此機會取我性命。」 趙小蝶笑道:「我要你和楊夢寰始終保持個半斤八兩之局,對峙於江湖之上。」 陶玉道:「是了,我們既無法分出勝敗,姑娘就可在江湖上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趙小蝶道:「那也不是,你和那楊夢寰已面臨了體能負荷的武功極限,要說短期能有如何大進,超越過我,那是大不可能的事,但你有『歸元秘笈』,可能在半年內越過楊夢寰,你這人手段毒辣,只要你能夠殺,決然不會放過他。」 陶玉接道:「難道姑娘的成就已超越了體能的極限麼?」趙小蝶道:「我也一樣受著體能極限的困擾,只不過咱們感受的不同罷了。」 陶玉生恐趙小蝶瞧出了自己負傷不重,趕忙裝出滿臉痛苦之色,閉目不言。 趙小蝶道:「陶玉,如若你覺著不適,就把那一粒丹丸服下。」也不容陶玉再多說話,縱身一躍,飛出茅舍,四下打量一眼,直向西北方追了下去。 且說楊夢寰在驟不及防之下,吃陶玉陡然間暗發內力擊中,內腑受傷甚重,強自提聚一口真氣,壓住傷勢,不讓它立時發作,快步向外奔去。 他盡量壓制著傷勢,爭取逃走的時間,一口氣奔出了數里之遙,到了一片叢林旁邊。這時,他實在已然無法支撐,靠在一株大樹之上。 這當兒悄然由林中走出來兩條人影,直向楊夢寰身側欺去。 楊夢寰耳目已然失了靈敏,兩人直逼身側七八尺處,仍是一無所覺。 那當先之人,唰的一聲抽出身上單刀,沉聲問道:「前面是甚麼人?」 楊夢寰內腑受傷甚重,再加上這一陣快行疾走,人已大感不支,體力和精神都已到了崩潰之境,聞得那喝叫之聲,陡然精神一振,緩緩轉過身子,失去神采的雙目中突然閃起一片神光,望了兩個大漢,冷冷喝道:「你們是陶玉的人?」 那當先手執單刀的大漢應道:「不錯,閣下定然是楊大俠了?」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正是楊某。」 那站在後面的大漢伸手在腰中一探,鬆開扣把,解下了一條軟鞭,說道:「楊大俠受傷很重麼?」 楊夢寰冷冷說道:「楊某人雖然受傷不輕,但如要收拾兩位,那也不算什麼難事。」 一面說話,一面暗中提真氣,準備出手。 那手橫單刀大漢眼看楊夢寰神采飛揚,不像受傷的樣子,不禁心中有些害怕,平刀護身,緩緩說道:「在這片林木之中,至少有咱們二十多個人手埋伏,楊大俠如若輕舉妄動,只怕很少有得勝機會。」 那手握軟鞭的大漢接道:「如是楊大俠自知無望取勝,咱們這樹林中早已備有馬車,楊大俠只要登上馬車,咱們就先把楊大俠送往蕭神醫那裡去,先為你治好傷勢,」楊夢寰心中一動。道:「那個蕭神醫?」那執刀大漢笑道:「妙手漁隱蕭天儀,蕭神醫,那是藥到病除,著手回春。」 楊夢寰暗暗吃驚,道:「王寒湘已為陶玉收用,想不到蕭天儀也被收服手下……」 只聽那執刀大漢說道:「看你受傷情形,似是已無再戰之能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兩位在陶玉手下,是何身份?」 那執刀大漢道:「在下等都是執法隊下的武士。」 楊夢寰一面強行運氣,壓制傷勢,一面暗中提聚功力,口中卻笑道:「那執法隊中共有幾人?是何人帶隊領導?」 那執刀大漢淡淡一笑,道:「楊大俠問的這般清楚是何用心?」 那人笑道:「我等奉命追查你楊大俠的行蹤,一路行來,直到此處,以你楊大俠受傷之重,我等如若暗施算計,早已得手,不過……」 楊夢寰內功深厚,雖然受了重傷,但面對生死交關之時,仍能提住一股真氣,凝勁掌上。 但他心中明白,這等勉強出手只有揮手之舉,危險異常,一擊之能,立時將功力消散,再無還手之力,如非有絕對把握,不能輕易出手。 這兩人相距有三尺左右,出手一擊,很難把兩人同時震倒,必得想個法子把兩人同置於一擊掌力之內。 心中念頭打轉,口裡應道:「不過什麼?」 那執刀大漢道:「咱們幫主的希望,最好能生擒你楊大俠……」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就憑你們兩個人麼?」 那執刀大漢正待答話,突然林中有人接道:「自然是不止他們兩個人了。」緩步走出一個紫臉長衫,背插九環刀,腰掛鏢袋的老者。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勝一清。」 來人正是昔年李滄瀾領導天龍幫時五旗壇主之一的子母神膽勝一清。 勝一清微微欠身,笑道:「楊大俠久違了,令岳的身體可好?」 楊夢寰暗暗歎息一聲,心知此人武功高強,重傷之軀實:難和他為敵,緩緩鬆去掌上凝聚的功力,道:「家岳身體很好。」 勝一清歎道:「昔年在下追隨令岳之時,曾和楊大俠為敵,想不到五年之後,仍然要和楊大俠敵對於江湖之上。」 楊夢寰冷冷說道:「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在下最敬服勝老前輩的為人……」勝一清歎口氣,接道:「往事已矣,不堪回首,咱們還是談談眼下的事吧!」楊夢寰自知難以和人抗拒之後,賴以支持重傷之軀的精神力量,立時散去,身軀已感不支。 勝一清目光何等銳利,已瞧出楊夢寰受傷極重,難再支撐,急急接道:「陶幫主重複天龍幫後,不但把在下和王壇主請了過去,而且連那妙手漁隱蕭天儀也已投效幫中,楊大俠既是受傷很重,何不隨在下一行,同去見過蕭神醫,先行療傷勢再說。」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時既已失去了抗拒之能,不答應也要被他們生擒而去,倒不如答應下來。 心念一轉,肅然答道:「勝老前輩如是以禮相請,雖是龍潭虎穴,我楊夢寰也不在乎,如說是以武相逼,我楊某雖受重傷,但亦將拼盡最後元氣一戰。」 勝一清道:「自然是以禮相邀了。」 楊夢寰道:「如若勝老前輩是一番誠心,先要他們抬一張軟榻來。」 勝一清道:「楊大俠先請打坐調息,在下立刻吩咐他們去辦。」 楊夢寰道:「有勞了。」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他心知此去凶險萬端,但也是唯一的逃生之機,他雖不怕死,但卻明白此刻死非其時,憑仗自己的內功基礎,如能有上兩三個時辰的調息,還可能使神功恢復大部,那時既有可戰之能,自是有逃走的機會了。 片刻之後,兩個大漢抬著一個門板紮成的木榻走了過來,說道:「一時不易找得軟榻,只有暫用木板紮成,不知可否適用?」 勝一清望了那木榻一眼,只見上面鋪著一層很厚的棉被,點點頭,道:「可以用了。」伸手托起楊夢寰的身子,放置在木榻之上,接道:「快些趕路。」 兩個大漢抬起板榻,奔行如風。 勝一清緊追在那板榻之後相隨。 楊夢寰並非神智無知,但他必需要盡最大的耐心,和冒著死亡的大險,爭取在未見到陶玉之前的一段時光,盡量使功力恢復。 因此暫把處境的險惡置於度外。 他內功基礎深厚,任、督二脈已通,別人需要數夜坐息,才可使真氣暢通,楊夢寰只需幾個時辰即可。 真氣漸漸的流轉,傷勢大減,不覺間進入了渾然忘我的禪定之境。 當他醒來之時,已然是日光滿窗,自己正坐在一張潔褥淨被的大床上,不遠一張木椅上,坐著子母神膽勝一清。 楊夢寰一抱拳,道:「多謝老前輩代為護持,救了楊某一命。」 勝一清一皺眉頭,道:「彼此是敵對相處,楊大俠也未免太過膽大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之中,要以勝壇主的為人最為光明磊落,在下相信勝壇主不會暗施算計。」 勝一清輕輕歎息一聲,道:「目下的天龍幫己非昔年李幫主領導的天龍幫了,陶幫主的性格,也和李幫主大不相同,做事只問目的,不擇手段、方法,日後還望楊大俠小心一些……」 他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只說了一半,卻突然住口不言,起身而去。 楊夢寰似已瞧出他有難言之隱,既是人家不願說,自是不便多問,站起身來,暗中一提真氣,傷處雖然仍有些隱隱作痛,但真氣已可暢通全身,估計功力,該已恢復了六成以上,不禁膽氣一壯,緩步走出室門。 只見四個佩刀的黑衣大漢並肩而立,攔住了去路。 左首一人咧的一聲,拔出了背上單刀,冷冷說道:「楊大俠要到那裡去?」 楊夢寰冷冷的望了四人一眼,道:「四位可是執法隊中人麼?」 仍由那左首大漢答道:「不錯。」 楊夢寰心中暗道:大約這四人還不知我已恢復了功力,我如出手點傷了四人,藉機逃逸並非什麼難事,但只怕要替勝一清留下無窮麻煩,心中念頭轉動,口裡問道:「那勝一清勝老前輩,在你們天龍幫中,職司何位?」 那大漢道:「是咱們執法香主。」 楊夢寰道:「我要請你們勝香主說話……」屈指一彈,一縷指風疾射而出,擊在那大漢手中的單刀之上。 那大漢驟不及防,手中單刀脫手落地。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就算你們四人合起手來,也非我楊某之敵,何況攔我去路了。」 這四人眼看楊夢寰功力已復,自知非敵,心中大驚,留下三人看住楊夢寰,一個疾奔而去。 片刻之後,勝一清帶了四個身著黃衣的老者,一齊趕來。 楊夢寰目光一轉,看四個黃衣老者,雙目中精光閃從,似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亦不禁暗暗驚道:這些人物,何以竟都肯歸附於陶玉手下,助他為惡。 只見勝一清一抱拳,道:「楊大俠竟然在極短時刻中恢復神功,好叫老朽佩服。」 楊夢寰心中暗道:聽他口氣,似是有甚多礙難,不能和我多談,當下一拱手,道:「好說,好說。」 勝一清回顧了身側四個黃服老者一眼,四人立時散佈開去,布成了一座方陣,把楊夢寰圍在中間,然後才冷冷說道:「楊大俠要下屬找老朽來,不知有何見教?」 楊夢寰原想間明白自己去後,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勝一清的安全,但見他的神態、語氣故意說的甚是陌生,只好改變語氣,道:「明人不做暗事,大丈夫來去光明,在下要離開此地,是以特遣人奉告一聲而已。」 勝一清緊張的神情,突鬆一鬆,冷冷說道:「在下和楊大俠雖然相識,但楊大俠乃敝幫主尋拿要犯,在下實難作主……」 楊夢寰冷笑一聲,接道:「勝香主不用誤會,在下並無意動之以昔年相識之情,求予釋放。」 勝一清道:「楊大俠之意,可是想憑藉武功闖出去麼?」 楊夢寰道:「不錯,在下正是此意。」 勝一清道:「楊大俠如自信有此能耐,那就不妨試試。」 目光一掠四個黃衣老人,四人立時舉起右掌,平胸待敵。 楊夢寰目光如電,緩緩由四個黃衣老者臉上掃過,藉機打量了逃走之路。 但聞勝一清冷冷接道:「楊大俠是咱們幫主尋拿要犯,咱們原本不便相犯,但如楊大俠要想逃走,那就不能怪在下等出手阻攔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拳腳無眼,如是諸位定要動手,只怕是難免要有傷亡。」 勝一清道:「將軍難免陣上亡,楊大俠有什麼驚人之技,儘管出手,在下等如是傷在你楊大俠的手中,那也只有怨我等學藝不精了。」 楊夢寰暗自忖道:看將起來,他並無翼護屬下之意,我也可放手施為了。 他這數月來,連和陶玉重振的天龍幫數度交手,事後深思,常覺下手間,過於仁慈,立威不足,今日倒是得全力施為。好好的殺他們幾個。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諸位如若認為我楊某人是僅得虛名,那就不妨出手試試。」 說話之間,突然舉步而行,直向外衝去。 他的舉動瀟灑自如,看上去毫無防備。 正東方一個黃衣老人,似是四人中的首腦,當先發動,橫移一步,舉掌劈出。 楊夢寰冷笑一聲,左掌一伸,接過掌勢,右手緊隨著發出一掌。 那黃衣人久聞楊夢寰的大名,這一掌劈出,極力小心,那知一和楊夢寰掌勢相觸,覺出不過爾爾,正待運加勁力,撞擊過去,突覺一股強勁由旁側疾湧上身,不禁心頭大駭! 楊夢寰內力收發隨心,那正東方位上黃衣老者,吃那撞向身上的潛力一震,身不由己向後退了兩步,冷哼一聲,盡出全力,和那壓來的潛力抗拒。 那知楊夢寰劈出的掌勢突然一收,黃衣老者身不由己向前一栽,幾乎撞向楊夢寰的懷中。 原來那黃衣老者,運起全力抗拒,卻不料那壓向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無蹤,一個收勢不住,向前撞了過去。 如楊夢寰及時趁勢一掌,立可把那黃衣老者傷在掌下,但他卻手下留情,未予施襲。 只見正西方位上的黃衣老者,右手一抬,一股暗勁湧了過去,穩住了他的衝擊之勢。 勝一清沉聲說道:「你們單獨出手,如何能是楊大俠的敵手。」 言外之意,乃是要四個合力出手了。 四個黃衣老者果然一齊發動,各出一掌,分由四個方位攻向了楊夢寰。 楊夢寰冷笑一聲,腳下移步,雙掌齊出,只聞蓬蓬四聲悶響,四個黃衣老者各自後退了一步。 原來楊夢寰以極快的絕倫手法,雙掌疾轉,有如四掌齊出一般,快速絕倫的接下了四人的掌勢。 四個黃衣老者各接一掌後,才知道碰上了生平未遇的勁敵,轉動身軀,繞著楊夢寰四周奔走起來。 這四人練有一種合搏之術,遇上楊夢寰這等強敵,自知單憑一人之力決難抵敵,只有四人合力出手,或可一戰。 楊夢寰冷笑一聲,雙掌疾快展開了反擊。 但見四個黃衣人影疾轉如輪,繞在楊夢寰四周奔走,楊夢寰卻站著不動,雙掌連環劈出,拒擋四人攻勢。 四個黃衣老人雖然全力搶攻,但均被楊夢寰強猛的掌力拒擋在數尺之外,難越雷池一步。 大約有一盞茶工夫,楊夢寰已然看清四人合搏之術的路道,左腳突然邁出一步,右手迅如電光石火一般,向右面劈了過去。 他已算準了四人陣勢變化、時間,掌力劈出時,還是空隙,但掌力擊到時,剛好一個黃衣老者已轉到掌力之下。 那人吃楊夢寰掌力一擋,全陣的旋轉受到了阻礙,立時停頓下來。 楊夢寰掌指齊出,展開了快攻,不到十招,四個黃衣老者盡都被點了穴道,摔倒地上,只見他一抱拳,對勝一清道:「得罪了。」大步向外行去。 勝一清大聲喝道:「站住!」一躍而上,揮掌拍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有著很多的殺我機會,都輕輕放過,此刻卻似一步也不放鬆,難道是作給人看的麼?心中忖思,右手卻迎了上去。 雙掌接實,如擊敗革,蓬然大震聲中,勝一清身子突然飛了起來,倒向後面躍去。 楊夢寰只覺那接觸的雙掌中,力道並不強猛,勝一清卻突然向後退去,心知是對方有意掩人耳目,心中暗自奇道:難道這等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也被陶玉施用什麼手段暗加控制了不成,雖然心生叛逆,卻是不敢形諸於外。 勝一清接下一掌之後,不再追趕。 這一來,似是都知道了楊夢寰的厲害,也無人再追趕於他。 楊夢寰放腿疾行,一口氣走出了十幾里,才放緩腳步,向前行去。 他雖是恢復了大部份武功,但心知內傷並未痊癒,如不及早設法醫治,早晚仍將發作。 突聽水聲瀑瀑,到了一處小溪旁邊,抬頭看去,只見小橋流水,垂柳飄風,頗有故居「水月山莊」的風情,不禁停下腳步。 轉目流顧,瞥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傍溪偎柳坐在溪邊,望著兩隻戲水小燕,呆呆出神。 楊夢寰目光掃掠過那少女背影,立時認出是趙小蝶,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絕倫,耳目靈敏無比,想必知我到此,卻也不用避開她了。 這時,太陽已高高昇起,照射在溪水中,閃動一片金霞波光。 楊夢寰分辨了一下方向,大步向橋上行去。 他裝作未見到趙小蝶的神色,昂首挺胸,直登小橋。 突覺一陣香風掠頂而過,趙小蝶搶在了小橋前面,回首走了過來。 這座小橋也不過只可容一人通過,楊夢寰已行了大半,趙小蝶迎了上來,兩人在橋中相遇。 趙小蝶停下腳步,望了楊夢寰一眼,一語不發。 楊夢寰心中暗道:男子漢大丈夫,氣度豈能和女孩子家一樣,當下微微欠身一禮,道:「趙姑娘。」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還沒有死麼?」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只不過受了一點內傷。」 趙小蝶道:「陶玉為人心地太過慈善,如若他稍再加上一些氣力,你就死定了。」 楊夢寰笑道:「生死由命,強求不得,在下半生中經歷了無數凶險,卻僥倖留下了這條性命。」 趙小蝶道:「你不能一生一世,都在僥倖之中。」 楊夢寰道:「縱然是死去了,那也不算什麼大事,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趙小蝶怒道:「你如是不怕死,我就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姑娘昔年對在下有過救命之恩,在下一直感懷難忘……」 趙小蝶接道:「我後悔死了,早知如此,當初不救你那就好了。」 楊夢寰仍是神態輕鬆的說道:「我楊夢寰並未得罪你趙姑娘,姑娘卻對在下恨之甚深。」 趙小蝶道:「我高興恨你,成不成?」 楊夢寰聽她愈說愈是不可理喻,也不禁動了怒意,轉過身子大步行去。 趙小蝶縱身一躍,呼的一聲又從楊夢寰頭上掠過去,回身攔住了去路。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姑娘要為善,為惡,幫助別人,我楊夢寰是管不了,但這等攔我去路,那是未免欺人太甚了。」 趙小蝶看那楊夢寰有了怒意,忽然微微一笑,道:「鼎鼎大名的楊大俠,小女子豈可欺侮,豈不是言重了。」 楊夢寰暗中一提真氣,道:「在下自知非是姑娘之敵,但是姑娘這般苦苦相逼,那就別怪在下要……」想到她昔年數番相救之情,又自忍了下去,轉身行去。 只聽疾風掠頂而過,趙小蝶又自攔到了身前,冷冷說道:「你要怎樣?」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姑娘如若是必殺在下而後甘心,那就請動手吧!」 趙小蝶怒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麼,殺了你讓那沈霞琳和李瑤紅嘗嘗守寡的滋味。」緩緩舉起了右掌。 楊夢寰遙望著西天處一片雲彩,臉上一片鎮靜,毫無死亡前的驚怖之色。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寰哥哥。」 趙小蝶轉頭望去,只見沈霞琳飛一般的跑了過來,不禁心頭一震,緩緩放下右掌。 沈霞琳奔近兩人身前,嬌聲說道:「寰哥哥,找你不到,大家都急的要命,早知和趙家妹子在一起,我們也不用找了。」 趙小蝶一聳秀眉道:「沈姑娘,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霞琳看她臉上滿是激憤之容,不禁一呆,緩緩說道:「因為你的武功高強,有你和寰哥哥在一起,縱然是遇上陶玉這壞蛋,那也是不用怕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寰哥哥和兩個人在一起,我最是放心不過。」 趙小蝶臉上仍是一片肅穆道:「那兩個人?」 沈霞琳道:「一個是朱若蘭朱姊姊,一個就是你趙家妹子了。」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朱姊姊是金枝玉葉,那氣度自是和常人不同,和她在一起,自是沒有關係,但我就不同了。」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如火了起來,不論是什麼人,我都可能殺了他。」 沈霞琳笑道:「你可是在說笑話嗎?」 趙小蝶道:「我說的千真萬確,不論什麼人,惹得我惱了火,我都可能殺了他。」 沈霞琳看她說的十分認真,不禁微微一怔,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突然對趙小蝶欠身一禮,道:「如是寰哥哥得罪了賢妹,我這裡替他賠罪了。」 趙小蝶只覺心頭一陣傷感,幾乎落下淚來,轉過身子,向前行去。 沈霞琳緊緊追在身後,道:「唉!寰哥哥那裡都好,就是生性大剛強一些,寧可吃苦頭,也不願說一句求人的活。」 趙小蝶行到橋頭一棵楊柳樹下,突然一轉身子,伏在柳樹上。 沈霞琳一直緊隨在趙小蝶身後而行,看她倚伏柳樹之上,也隨著停了下來接道:「寰哥哥雖是不肯講一句求人的話,他的用心卻是光明磊落,決不會……」 趙小蝶冷冷接道:「不要說了。」緩緩轉過身子,右手一揮,接道:「你們去吧!」 沈霞琳怔了一怔,牽著楊夢寰並肩而去。 趙小蝶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說不出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只待兩人走的蹤影不見,才惘惘而去。 苦心傳薪 且說楊夢寰和沈霞琳一口氣行出了數里之遙,才放緩腳步,說道:「霞琳,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記住。」 沈霞琳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以後千萬不可一個人和趙小蝶相處在一起。」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因為,因為……」只覺其間情仇綜錯,如是據實而言,必將在沈霞琳心上留下一塊烙痕,當下改變了話題,道:「因為那趙小蝶不再喜歡和咱們作朋友。」 沈霞琳長長歎息一聲:「唉,真是奇怪的,她一向不是對你很好麼?」 楊夢寰道:「她年歲一天天的長大,自是和過去不一樣。」 沈霞琳似懂非懂的說:「嗯!她不願和咱們作朋友,定然是有原因了。」 楊夢寰輕輕歎一聲,道:「那趙小蝶雖已非咱們之友,但目下還不致和咱們為敵,日後你若見到她時,只要不單獨和她接近,那就不會有危險了。」 他心知沈霞琳心地純潔,胸無城府,這其間綜錯情仇,既非起因於名位之爭,又非利害衝突,一時也無法說得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對付過去了。 那知飽經憂患的沈霞琳,已非昔年的吳下阿蒙,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寰哥哥,如是那趙小蝶幫助陶玉和咱們作對,後果情勢如何?」 楊夢寰料不到她忽然談起了武林大局情勢,呆了一呆,道:「不過三月,她可盡殲武林中各大門派高手。」 沈霞琳道:「如是趙小蝶置身事外呢?」 楊夢寰道:「如天下齊心,各大門派中人都能夠同舟共濟,必經過一陣苦拼惡戰,勝負之機,各佔一半。」 沈霞琳道:「如是趙小蝶幫助咱們呢?」 楊夢寰道:「那是百分之百的勝算了。」 沈霞琳緩緩輕過臉來,柔聲說道:「既然關係天下武林的安危,勝敗之機又是這樣的懸殊,那你為什麼不請趙小蝶幫助咱們呢?」 楊夢寰笑道:「我請她,她也未必肯聽呀!」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把她娶回來吧!」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 沈霞琳道:「你如把她娶過來,她就變成了你的妻子,丈夫有了麻煩,作妻子豈能坐視不管麼?」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話是誰說的?」 沈霞琳道:「我!我已經長大了,難道你還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看麼?」 楊夢寰道:「你怎麼會動了這樣的想法呢?趙小蝶多疑善變,豈是咱們可以預測……」 沈霞琳接道:「又不要你去向她求婚,自然會有人去為你作媒。」 楊夢寰道:「誰去作媒?」 沈霞琳笑道:「我啊!」 楊夢寰搖搖頭道:「你越大越頑皮。」 沈霞琳臉色一整,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別人去都沒有我去的好。……」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知什麼人給她出的主意,非得追問個明白不可,當下接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我要告訴她,我和紅姊姊的事,我們如姊妹,不分大小,我要告訴她婆婆是何等慈愛,如若她答應,我和紅姊姊都會讓她三分。」 楊夢寰道:「胡說八道。」 沈霞琳道:「是真的,我雖然未和紅姊姊商量,但以紅姊姊的謙和,聽到此訊,決然不會反對,而且將樂助其成。」 楊夢寰雙目中神光閃動,凝注在沈霞琳的身上,緩緩說道:「這當真是你的主意麼?」 沈霞琳道:「是啊,我想到你處境的險惡,連帶就想到了這件事情。」 楊夢寰見沈霞琳有勸趙小蝶同嫁自己之意,不由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些話你可會對別人說過?」 沈霞琳道:「沒有,第一次就對你說。」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咱們夫妻之間就算說錯了什麼事,那也沒有關係,但如張揚出去,那就難辦了,如是傳入那趙小蝶的耳中,她興師問罪而來,當面質詢於你,你用何言答對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難道她一點也不喜歡你麼?」 楊夢寰道:「她喜怒難測,有誰能判斷出她心中所想的事,如是她藉故變臉,堂堂正正的和咱們為敵作對,那時豈不是反為這幾句玩笑之言所害。」 沈霞琳道,「寰哥哥,我說的不是玩笑。」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那就更不能胡說了。」 沈霞琳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不是貪愛女色的人,可是這情形有些不同,這是為了挽救武林中的浩劫,你娶了趙小蝶,天下英雄仍然是對你敬重異常,決不會損到你一點英名。」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不許再胡說。」拋開沈霞琳的手掌,大步向前行去。 沈霞琳大步追了上去,低聲說道:「寰哥哥,我一生都沒有違拗過你,這次……這次我想求求你,聽我一次。」她聲音柔媚,說來婉轉淒傷,顯然下了極大決心,才說出這樣幾句話來。 楊夢寰停下身來,輕聲歎道:「除了趙小蝶的事,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你說吧。」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我就是要說趙小蝶的事,寰哥哥,那不是為你,也不是為我,是為天下武林同道。」 楊夢寰道:「唉!我縱然答應了你,但也是不可能的事,趙小蝶不會當真的喜歡我,她只是想讓我和別人一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時不但你希望破滅,我亦將受到從未有過的羞辱。」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當真麼?」 楊夢寰道:「我幾時騙過你了。」 沈霞琳道:「可惜紅姊姊不在這裡,她如在此,那就好辦了。」 楊夢寰道:「趙小蝶雖然有些恨我,但那只是出於一時的氣憤,等她氣消了就會好轉。」 沈霞琳道:「那她可會幫助咱們?」 楊夢寰道:「很難說,但她不涉足其間,袖手旁觀,那是一定了。」 沈霞琳又問道:「數年後,那時陶玉還活在世上麼?」 楊夢寰道:「應該活著,那時能殺他的人更少了。」 沈霞琳歎息一聲,道:「寰哥哥,我是一直不管事的,你不論說什麼,我一向都是深信不疑,但你剛才的話……」 楊夢寰臉色一變,道:「怎麼了?」 沈霞琳道:「唉!你是在安慰我,你分明沒有把握勝那陶玉,是麼?」 楊夢寰想不到一向柔純的沈霞琳,似是突然問瞭解了很多事,一時無言可對,只有默不作聲。 沈霞琳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明知趙小蝶很恨你,也明知她會幫助陶玉,但你卻不敢承認,數月,數年,說的是那麼不著邊際,你只是為了英雄性格,明知不可為,偏又要孤軍奮戰……」她緩緩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在楊夢寰臉上,接道:「你受了很重的內傷,卻又強顏歡笑來騙我,我恨自己武功不如人,無能幫助你……」 楊林寰一揮手道:「不要說下去了……」仰臉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錯,咱們目前的處境很危險,陶玉一日不除我楊夢寰,他就不敢放手在武林之中為惡,視我如眼中之釘,必欲殺之而後快。」 沈霞琳接道:「但他無能殺你,除非他和趙小蝶聯合在一起。」 楊夢寰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的確是處逆境,但這也未必就決定了咱們一定敗亡,只要不畏艱苦,奮發激勵,形勢總歸有好轉的一一天,千百年來,武林中不知發生了多少次變亂,但最終結果,總歸是正義常存,邪不勝正,那陶玉不擇手段,也許能佔得一時上風,但到最後決難逃出敗亡的命運。」 沈霞琳道:「這其間勝敗的關鍵,操諸在那趙小蝶的手中,但你卻寧可坐待敗亡,也不肯去求她一聲。」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你要我和陶玉一般麼?只問目的,不擇手段。」突然放快了腳步向前行去。沈霞琳看他眉宇間隱現怒容,那裡還敢再說,緊緊追在他身後行去。 一陣急行,走出有五六里路,到了一處岔道口處。 只聽一聲沉重的佛號,道:「楊大俠。」 楊夢寰呆了一呆,停下腳步。 轉臉望去,只見一老一少兩個灰袍僧人,站在旁側岔道口處。 那老憎年近古稀,小的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沙彌,身上背著一個大紅木魚。 楊夢寰目光掠過兩人,抱拳一揖,道:「老禪師可是招呼在下麼?」 那老僧笑道:「閣下可是『水月山莊』中的少莊主,譽滿天下的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不敢當,老禪師誇獎,正是區區在下。」 那老憎回顧了身側的小沙彌一眼,笑道:「咱們師徒跋涉數千里,終於未失所望。」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聽他口氣,倒似是故意來找我的了。」 那老憎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到楊夢寰臉上,笑道:「我們師徒為尋找楊大俠,已然走了數千里路,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唉!如是再有五日,找你不到,老憎也撐不下了。」 楊夢寰只聽得疑竇重重,忍不住問道:「老禪師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那老僧笑道:「自然是有事了。」 楊夢寰一抱拳,道:「在下洗耳恭聽。」 那些僧道:「此地不是講話所在,如是楊大俠沒有要事,不知可否借一步和老僧作次長談。」 楊夢寰道:「自當領教……」語音一頓又道:「在下失記,還未請教老禪師法號。」 那老僧合掌當胸道:「貧僧苦心。」 楊夢寰暗暗忖道:好怪的名字!口中連連謙遜道:「原來是苦心大師,弟子失敬了。」 苦心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可曾聽過老袖之名麼?」 楊夢寰怔了一怔,暗道:我只不過和你說幾句客氣之言,你怎可這般的追問呢。當下咳了兩聲,道:「不敢欺騙老禪師,在下實是未曾聽過老禪師的法號。」 苦心笑道:「這就對了,楊大俠果然是誠實君子……」 伸手指著正北方說道:「距此不遠,有一座無人瓜棚,不知楊大俠可否到那裡聽老衲說幾句話?」 楊夢寰道:「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苦心道:「好,老衲帶路。」轉身向前走去。 四人行了一陣,果然到了一處荒涼的瓜棚所在。 苦心當先盤膝坐下,那小沙彌悄然退到了瓜棚之外。 楊夢寰在苦心對面盤膝坐下,回顧了站在身後的沈霞琳一眼,低聲的向苦心大師問道:「拙荊在此,不知礙不礙事?」 苦心道:「不妨事。」 雙手一按實地,原姿不變的陡然向前欺進了兩尺,落到楊夢寰的身前,伸出雙掌,道:「楊大俠,請伸出手來。」 楊夢寰心中雖然大感奇怪,但仍依言伸出了手去。 苦心雙掌一推,按在楊夢寰雙掌之上,笑道:「老衲先助楊大俠療好內傷,再談不遲。」 楊夢寰要待推辭,苦心大師雙掌的熱流,已然波波重重的湧了過來,只好運氣把那湧來熱流導入內腑。 他內功本甚深厚,再加這苦心大師的內力相助,很快的打通了受傷的經脈。 楊夢寰輕輕吁一口氣,道:「多謝老禪師的相助。」 苦心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僧已經是將要歸極樂之人,如是再晚幾日見著你楊大俠,老僧勢難再支撐下去了。」緩緩收回雙手。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大師此言從何說起,據在下觀察,大師神色很好,怎會忽然提出此事?」 苦心大師笑道:「老僧修的是大彌羅神功,雖然歸西在即,別人卻瞧不出來。」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心中卻是充滿著重重疑問,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陣,仍由那苦心大師打破了沉默,說道:「楊大俠年紀輕輕,能受武林同道擁戴,果是有著異於常人之處,但坦蕩蕩的胸懷,謙謙讓讓的氣度,和那清高樸厚的風標……」 楊夢寰接道:「老禪師過獎了。」 心中卻是大感奇怪,暗道:「我和他素不相識,初度見面,何以他竟然對我是讚不絕口,這其間只怕是別有緣故。」 只聽苦心大師說:「老僧圓寂在即,無法留戀這十丈紅麈,因此不借千里奔波,尋個可信可托的人,為老僧處理身後的事。」 楊夢寰心中忖道:「你有著同門兄弟和承繼衣缽的弟子,不知對我說出此話,是何用心……」 儘管他心中疑問重重,口裡卻說道:「若是老禪師別無親人故舊,區區在下,亦願代為效勞。」 苦心大師笑道:「老僧這身後之事,除了你楊大俠外,當今之世,只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接受得下來了。」 楊夢寰道:「如若是十分重大,在下只怕是擔待不起。」 苦心大師道:「楊大俠如若也要推辭,當今之世有誰人還有此大勇,有此豪氣。」 楊夢寰被人一陣讚頌,不禁心中暗道:我暫不答應他,但問他什麼事,總是可以吧。當下說道:「不知老前輩要辦的什麼事?」 苦心大師道:「說來也是簡單的很,老僧想請楊大俠代老僧清理一個門戶。」 楊夢寰道:「不知老禪師那弟子,現在何處?」 苦心大師道:「萍蹤無定。」 楊夢寰道:「他可有個姓名?」 苦心大師道:「王寒湘。」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王寒湘?」 苦心大師道:「不錯,怎麼?楊大俠可是認得他麼?」 楊夢寰道:「見過,見過……」 昔心大師道:「那是更好不過,日後楊大俠見著他時,替老僧把他殺了,也就是了。」 楊夢寰道:「那王寒湘的年歲……」 苦心大師從懷中摸出一本絹冊,道:「所有逆徒的惡跡,罪狀都在這絹冊之中,楊大俠日後慢慢再看不遲,此刻老僧先要傳你幾招武功,以便日後殺他之時施用,使他死在本門派武功之中,也好使他死的心服,口服,也好使他知道師道大倫,不容輕侮。」 也不管楊夢寰答不答應,立時低吟口訣,雙手也開始比劃傳授。 凡習武之人,遇上了奇異的武功,就會不自覺的為其吸引,楊夢寰亦不例外,不自覺的竟然隨著苦心大師吟誦口訣,伸手比劃。 片刻之後,楊夢寰已浸沉在那奇奧的掌勢之中,如醉如癡,渾然忘我。 那掌法共有七式,那老僧不停吟誦口訣,一面反覆傳授。 足足過去了兩個時辰之久,楊夢寰才算把七招掌勢學會。 苦心大師微微一笑,停下手來,道:「楊大俠記熟了麼?」楊夢寰道:「記熟了……」旋即,神志陡然一清,接道:「在下和大師毫無淵源,怎可學習大師的絕枝……」 苦心大師道:「老僧要借重楊大俠為我完成心願,老衲自是當效微勞。」 楊夢寰總是有著難以解去之疑,正待追問下去,那苦心大師又搶先說道:「老憎還有一事奉懇楊大俠。」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既然學了他的武功,自是應該為他效勞,當下說道:「大師儘管吩咐。」 苦心大師趁著楊夢寰說話分神之時,右手陡然伸出,抓住了楊夢寰雙腕脈穴。 楊夢寰萬萬沒有料到,苦心大師竟然會突施毒手,雙腕脈穴被緊緊扣住。 苦心大師早已料到他武功高強,是以雙手之力,用的十分強猛,楊夢寰只覺腕間一麻,已無反抗餘地。 那沈霞琳雖是坐在楊夢寰的身後,但她目睹兩人在研學武功,也就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竟然不知楊夢寰穴道被扣一事。 楊夢寰雙腕被扣之後,情緒本甚激動,繼而一想,他在助自己療傷之時,實已有殺死自己的機會,何以棄易就難,先把自己傷療好之後,再來擒拿自己的雙脈?心念一轉,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淡淡一笑道:「老師父這是何意?」 苦心歎道:「老僧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怕你不肯,只好用點手段了。」 楊夢寰道:「老師父有什麼吩咐只管請說,但得在下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苦心大師道:「老衲已登古稀之年,即將西歸我佛,個人縱有什麼恩怨,那還有放不開的道理,唉!老衲心中所思……」 楊夢寰接道:「莫非老師父身後,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麼?」 苦心大師道:「老衲無牽無掛,只有一個追隨我甚久的徒兒,但他受了天資所限,十幾年,老衲只傳他一種武功,用來作防身之用,其人渾厚樸實,那也不用我為他擔心了。」 楊夢寰道:「這就叫在下想它不透了?」 苦心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老衲遁身佛門,原本想獨善其身,以眼不見,心不煩的心情,不問江湖中事,數十年如一日,從未置身於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直待將要西歸我佛之時,忽然大悟此生所行之非。」 楊夢寰奇道:「老師父置身江湖恩怨之外,不為名位利祿所動,超然物外,正是清高風標,何以竟有此憾?」 苦心大師道:「我佛普渡眾生,老衲卻獨善其身,數十年來有如草木一般,豈不是終身的大非麼?」 楊夢寰道:「老師父的用心呢?」 苦心道:「老衲突然間大悟之後,想到了一個贖罪之法,因此重踏入十丈紅麈中來,遍訪武林中人,以楊大俠的聲譽最好……」 楊夢寰道:「那是武林中人物的抬愛,老禪師過獎了。」 昔心大師道:「因此老偕才踏破芒鞋,遍尋楊大俠。」 楊夢寰道:「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楊某雖然有救世之心,但卻無救世之能。」 苦心大師笑道:「這就是老衲尋找楊大俠的原因了,老衲武功雖然不及楊大俠,但卻是別走門徑,且願以數十年苦修禪力相贈,以助楊大俠早完心願。」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這如何能夠使得,何況內功修為全然在己,老禪師又有何能相助呢?」 苦心道:「佛門中有一種傳薪之術,左道中也有種化功大法,老衲當以佛門中傳薪之術把一身功力轉嫁於楊大俠。」 楊夢寰急急說道,「不成,老師父縱有此心,晚輩也是萬萬不能接受。」 苦心大師道:「老鈉早已料到了楊大俠不肯接受,是以才出其不意扣住了楊大俠的雙腕脈穴,此時此情,楊大俠雖然無承受之心,那也是由不得你了。」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據在下所知,一個修習內功之人,一旦功力全失,有如油盡之燈,無風自熄……」 苦心大師接道:「不錯。」 楊夢寰道:「如是不錯,在下是更不能接受了。」 苦心笑道:「可惜此刻楊大俠已無自主之能了,唉!老衲轉嫁數十年苦修的禪功,並非有意相助你楊大俠,旨在贖罪。」 楊夢寰冷笑說道:「如若在下以力相拒,只怕老禪師也很難把內功轉嫁到在下身上。」 苦心道:「楊大俠如不肯和老衲合作,只不過徒增事倍功半之煩。」 楊夢寰道:「在憑老禪師舌翻蓮花,在下亦是難為所動。」 苦心大師道:「阿彌陀佛,老衲因循苟安,積非一生,這一次是萬萬不能再惜了。」右時一抬,點中了楊夢寰的穴道。 楊夢寰一聲還未哼出,人已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楊夢寰為一種哭聲驚醒。 睜眼看去,只見沈霞琳和那小沙彌跪在地上,不停的揮淚低哭。 苦心大師安詳的仰臥在地上,嘴角間帶著微微的笑意。 楊夢寰陡然一躍而起,道:「老師父……」 那小沙彌說道:「我師父死了……」 楊夢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苦心大師的雙手,只覺他雙手冰冷,再摸脈穴,亦停止了跳動。 伏下身子聽去,心臟早已靜止,氣息已絕,諸般顯明之征,縱然有靈丹妙藥,亦難使苦心重生返魂了。 只見那小沙彌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我師父臨終之時,遺言要我好好的追隨楊大俠。」 他口齒木訥,說來一字一句,更使人有著淒涼、悲痛之感。 楊夢寰點頭應道:「在下自當好好照顧你。」 伸手抱起了苦心大師的屍體,右手揮動,連點了苦心大師幾處穴道。 他心中雖然明知無救,但仍然得盡心力。 但他失望了,他雖然連點了苦心大師要穴,但仍然無法使苦心大師清醒過來。 沈霞琳突然插口說道:「寰哥哥,這苦心大師臨終之時,曾對我說了兩句話,要我勸你立時去做。」 楊夢寰道:「勸我什麼事?」 沈霞琳道:「他要寰哥哥立刻找一處清靜地方,盤坐調息,把他轉嫁於你的功力,調息吸收,收為己用,不要負了他一番苦心。」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他取號苦心二字,已然早已下定了決心不成?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說道:「令師的法號,可是真的叫苦心麼?」 那小沙彌搖搖頭,道:「我師父原來不叫苦心,還是兩年之前,改用了苦心的法名。」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整整衣冠,對著苦心的屍體拜了下去,道:「老禪師佛光普照,早已下了以身殉道之心,弟子得垂青,自當竭盡棉薄,完成老禪師的遺志。」 說話時,神態肅穆,一片虔誠。 原來他已瞭解苦心大師,確實早有存心救世,並非特別加惠於己,如果這世間沒有楊夢寰,他亦將選擇另一個人,來承繼他的心願。 拜完起身,心中頓覺坦蕩了甚多,但亦感覺到責任加重了很多。 他回過臉去,望最沈霞琳一眼,道:「把你的長劍借我一用。」 沈霞琳拔出長劍遞了過去,道:「作什麼?」 楊夢寰道:「老禪師心存救世,咱們不能辜負了他一片仁心,也不能替他選擇墓地了,就在此地掘一個坑埋了他的法體。」 沈霞琳心中暗道:寰哥哥一向待人仁厚,怎的今日卻如此冷漠。 只見楊夢寰揮劍掘土,臉上是一片凝重嚴肅的神情,沈霞琳要待勸說幾句,竟是不敢出口。 片刻工夫,楊夢寰已掘好了一個上坑,捧起苦心大師的法體,放入坑中,舉手一招,道:「你們都過來。」 沈霞琳和那小沙彌一齊行了過來。 楊夢寰道:「咱們最後拜別老禪師的法體。」當先拜了下去。 三人大拜三拜之後,楊夢寰才推土掩上屍體。 沈霞琳道:「寰哥哥,咱們未替老禪師備下棺木,那已是不大恭敬的事了,難道不替他立上一隻碑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老禪師以身殉道,立願是何等博大,他把一身功力和七招掌法轉嫁傳授於我,其用心又是何等高潔,咱們如以俗庸的眼光,看他的為人,盛禮重槨,埋葬了他,豈不是沾污了他高潔的志行。」 沈霞琳聽得似懂非懂的說道:「寰哥哥說的是?……」她語聲微頓,又道:「如是不豎石碑,日後咱們找他墓地,豈不是很難找到了麼?」 楊夢寰道:「不會,這地方一草一木,一片沙土,我都會深記心中,就算是隔上十年二十年,我也會一樣記得。」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楊夢寰道:「你可是覺著我太刻薄麼?」 沈霞琳點點頭,默然不言。 楊夢寰歎道:「我如不能完成大師遺志,還有何顏來他墓前拜奠……」 沈霞琳臉上的憂鬱突然開朗,微微一笑,接道:「不錯啊! 寰哥哥乃大英雄的氣度,心中所想之事,實非常人能及。」 楊夢寰道:「如是我能完成大師遺志心願,把此事公諸於武林,那時天下英雄豪傑齊集於此,共同來為老禪師立碑建墓,使老禪師的俠骨佛心永傳後世,誦揚武林,豈不是強過我們今日替他立碑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流下兩行清淚。 楊夢寰道:「唉!你已經好久沒有流過淚了,此刻何以又哭了起來,琳妹妹,這些日子裡,為了武林中的紛擾,我脾氣也許變的壞了些,說話也許有傷害你的地方,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沈霞琳緩緩把嬌軀偎入楊夢寰的懷中,伏在他的胸前說道:「寰哥哥,不是的,我是自疚自愧的流下淚的,我作了你的妻子,竟然還不能瞭解你……」 楊夢寰伸出強壯的手臂,摟著沈霞琳的柳腰,接道:「不用難過,只怪我事先沒有說清……」 沈霞琳伸手拭去臉上淚痕,接道:「寰哥哥,你也該找個地方運氣調息,不要有負苦心大師一片苦心,」楊夢寰目光一轉,道:「就在這破舊瓜棚中也是一樣。」 沈霞琳心知這一陣調息,對楊夢寰武功成就十分重要,當下接道:「好,不論你聽到什麼,或是你自己發覺什麼,都請放心的去行功,讓我和這位小和尚替你守衛。」 楊構寰道:「好,就依高見。」起身行人瓜棚之中,盤膝而坐。 這時楊夢寰身上,接受那苦心大師的真氣,正覺無處流轉,楊夢寰這上運氣相引立時蜂湧而去! 只見楊夢寰身子起了一陣巨大的震動,似是被一股浪滔衝擊一般,雙肩不停的搖動,臉上的汗水如雨。 沈霞琳心中暗暗祝福,道:「寰哥哥一生一世,作事,做人,無一不是光明正大,不該要他走火入魔才是。」 禱畢,緩緩站起身子,走到楊夢寰的身側,暗中提氣,運勁於掌,準備出手相助。 此時楊夢寰汗出如漿,全身震動也逐漸的歷害! 楊夢寰突然睜開雙目,望著沈霞琳道:「不要管我,動我……」話未說完,人似已支撐不住,身子搖了幾搖,但尚能支撐著未倒下來。 沈霞琳早已嚇的不知所措,一面不停的點頭,一面望著楊夢寰落淚。 但見楊夢寰那抖顫的身子,逐漸的平靜下來,雙目也緩緩閉上。 他似乎陡然間恢復了平靜,臉上的汗水也逐漸的消退下去。 沈霞琳長長吁一口氣,道:「謝天謝地!」 語聲甫落,瞥見楊夢寰雙臂一揮,突然仰臥在地上,全身顫動,劇烈異常,有如中了瘋魔一般。 只見他身下的沙土,隨著他顫動的身子,四下飛揚。 沈霞琳蹲在一側,驚的目瞪口呆。 她震驚過甚,但心中又牢牢記著楊夢寰的叮囑之言:「不要管我,動我!」只好望著楊夢寰茫然出神。 她想不出如何去幫助丈夫,也不知該如何去處理這驚心動魄的情勢。 大約延續了頓飯工夫之久,楊夢寰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這一陣工夫,直把個沈霞琳緊張的連呼吸也閉窒起來,脹的滿臉通紅。 楊夢寰靜了下來,她才吐出胸中一口悶氣,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道:「你師父傳的什麼武功給我寰哥哥?」 那小沙彌有些傻里傻氣,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沈霞琳道:「你師父過去靜坐調息,可也是這般模佯麼?」 小沙彌道:「從來沒有,我師父有時禪定入息,一坐數日夜滴水不進,可是從來沒有在地上亂抓亂滾過。」 沈霞琳舉手理理頭上的亂髮,道:「唉!這就奇怪了,看來我得要上趟括蒼山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長歎一聲,道:「可是括蒼山遙遙萬里,我來去一趟,只怕要一月之久,不知寰哥哥能否撐得那樣長久時日。」 那小沙彌似是很想答覆她的問題,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不停抓著光頭。 沈霞琳回顧了那小沙彌一眼道:「你叫什麼法號,以後咱們在一起,我要如何叫你?」 那小沙彌道:「我師父一向叫我六寶,你以後叫我六寶就是……」 低頭沉思了一陣,接口道:「以後我要如何叫你?」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我是他的妻子,你以後叫我楊夫人好了。」 六寶和尚道:「楊夫人。」 心中卻是似懂非懂。 此人天生渾厚純樸,再加上常年和苦心大師居山靜修,對人間世態,實是知之不多。 沈霞琳眼看六主和尚,滿臉茫然之情,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和尚既無心事,又不通人情世故,以後我倒得好好指教於他才是。」 心意一轉,緩緩說道:「你出去了望一下,看看是否有人來此。」 六寶和尚應了一聲,緩步行出瓜棚,行了一陣,重又轉了回來,道:「如是有人來了呢?」 沈霞琳道:「不許他們過來,如是有強行要來,你就出手攔阻於他。」 六寶和尚似是尚有很多疑問要間,但他卻強自忍了下去,未再多言。 沈霞琳呆呆的坐在楊夢寰的身側,茫然出神,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問傳過來六寶和尚的喝聲,道:「站住,楊夫人說了,不許再向前走。」 沈霞琳暗道:「這小和尚真是傻的利害,對人說話,那有這等說法。」 轉臉望去,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一個黑衣大漢,正舉著手中單刀,向那六寶和尚砍下。 沈霞琳正待飛身趕往相救,忽見那小沙彌左臂一揮,巧妙異常的把那大漢手中單刀擋開,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那大漢連人帶刀,被那小沙彌踢的飛了起來,跌摔到七八丈外。 沈霞琳暗暗讚道:「這小和尚雖然有些傻氣,但武功倒是不弱。」 六寶和尚擊中敵人,卻不知該如何處置急急跑了過來,道:「楊夫人,這……」 枕霞琳微微一笑,接道:「我都看到了,你的武功很好,唉!只怕連我也無法一招就把那人打倒地上呢。」 只見那黑衣大漢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疾奔而去。 六寶和尚道:「那人跑了。」 沈霞琳道:「讓他去吧……」突然一躍而起,接道:「不行,咱們要捉住他。」 六寶和尚搖搖頭,道:「不行,我跑不快,師父說我生的太笨,不能學習輕功。」 沈霞琳想待追趕,又不放心楊夢寰,只好站起身來說道:「那咱們得快些走了。」 六寶和尚奇道:「為什麼?」 沈霞琳換起了楊夢寰,道:「那人去找幫手了。」當先向前行去。 情形緊急之下,沈霞琳也只好暫時拋去了楊夢寰囑咐之言。 但她把楊夢寰抱入懷中之後,才驚覺到情形不對,只覺楊夢寰全身僵硬,手心冰冷,但心臟還在跳動,氣息未斷! 多年的江湖經驗,已使沈霞琳純潔的心中,稍解江湖險惡,心知愈早離開此地愈好,流目四顧,只見正東方山巒起伏,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山上林木茂密,峰壑縱橫,最容易找藏身之地,眼下情勢緊急,只有先到山上躲避一下再說。 面對著傻里傻氣的六寶和尚,沈霞琳只好自作主意,轉身向東奔去。 六寶和尚也不多問,放開腿隨著沈霞琳身後疾奔。 他雖是不會輕身縱躍之術,但長跑奔行,耐力卻有過人之處,緊追在沈霞琳的身後速度不相上下。 兩人一口氣奔行了十餘里路,沈霞琳突然放緩了腳步,道:「不要緊了,咱們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緩緩放下了楊夢寰。 低頭看去,只見楊夢寰仍和剛才一般,既未加重,亦未好轉。 兩人休息約頓飯工夫,忽見來路上塵士飛揚,一群黑衣人疾追而來。 原來沈霞琳忽略了行經之處,儘是沙土之地,足痕宛然,極易尋找。 沈霞琳一皺眉,抱起了楊夢寰,又向正東奔去。 這一次後有追兵,她用出了全力奔行,但那六寶和尚因受先天所限,未習輕功,只能放腿快跑,無法縱身飛躍,相形見絀,難以追上,沈霞琳心地仁善,不忍棄他不顧,只好放緩速度。 兩人奔近山邊時,那疾迫不捨的黑衣人,已追到了身後兩丈左右,抬頭看橫山攔道,沈霞琳自知已難再逃脫,情形所迫,只有放手一戰,當下轉身奔向右側,就崖壁下,胡亂找了一個山洞放下楊夢寰,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擋在石洞前面。 六寶和尚眼看沈霞琳轉向洞外,也不多問,緊握拳頭,站在沈霞琳的身側。 那群追至的黑衣人也一齊停了下來,舉起手中兵刃,緩步向前迫進,直逼至沈霞琳等身前七八尺處,才停了下來。 這些年來,沈霞琳劍術大進,眼看群敵迫近,心中亦不驚慌,暗中運氣,橫劍待敵! 那逼近的黑衣人,一共九個,居中一人,身材高大,顎下短鬢如戟,手中橫著一把闊背開山刀,似是那樣黑衣人的首領。 只見那居中大漢揚了揚手中開山刀,冷冷說道:「你可是沈霞琳麼?」 沈霞琳道:「我是楊夢寰的妻子,叫我楊夫人。」 那大漢怔了一怔,笑道:「你既是楊夫人,那受傷的人定是楊夢寰了?」 沈霞琳道:「誰說他受了傷?」 那大漢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名傳天下,縱然未曾見過之人,也曾聽人說過,以那楊大俠的武功,如是未曾受傷,何用你楊夫人抱著他趕路。」 沈霞琳為之語塞,只好反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大漢舉起手中闊背開山刀,笑道:「區區郭大川,承蒙江湖上朋友抬愛,送了在下一個無敵神刀的綽號。」 沈霞琳道:「沒有聽人說過。」 郭大川臉色一變,道:「楊夫人自是不會知道在下這等無名小卒——」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對楊大俠聞名已久,只恨無緣一見,今日既然遇上了,自然是得拜領一點教益。」 沈霞琳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我寰哥哥的敵手。」 郭大川開山刀輕輕一揮,左側兩個黑衣大漢欺身而上,直向石洞衝去。 六寶和尚右手一揮,擊出了一拳,緊隨著飛起一腳。 那黑衣大漢眼看他一拳擊來,揮刀掃了過去,卻不料他下面一腳,踢來的突兀之極,只覺膝間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後退去,一跤跌在地上。 沈霞琳看他出手一擊,似是和那瓜棚外面,踢中強敵的招術一般模樣,心下好生奇怪,暗道:「這小和尚踢出的一腳好生利害……。」 忖思之間,另一個黑衣大漢已然欺身而到,手中單刀一揮,直劈而下。 但見六寶右手斜裡擊出,封住那刀勢,抬腿一腳,又把那黑衣大漢踢的翻了兩個觔斗。 郭大川一皺眉頭,左手向前一推。 隨著他推動的掌勢,又是兩個黑衣大漢,進身攻來。 這兩人不再分開出手,分由左右兩面,分向六寶和尚攻去。 六寶似是從來未曾想到,有兩人來攻的打法,不知先迎擊那面攻來之敵,剎時間呆在當地。 沈霞琳長劍探出,擋住左面一人。 六寶和尚一拳一腳同時攻出,先把右面那黑衣大漢打了一個觔斗。 郭大川怒道:「這小和尚如此可惡。」 一揮開山刀,正待率眾群攻,突然傳來一陣駕聲燕語,轉眼望去,只見四個身背長劍的美貌少女,魚貫行了過來。 四女年紀相若,不過十六七歲,一路上談笑而來,似乎是根本未瞧到沈霞琳和那些黑衣大漢。 沈霞琳一皺眉頭,低聲對六寶和尚說道:「這些女孩子不知是友是敵,咱們不能不防備些。」 緩緩向後退了兩步,守在石洞口處。 六寶和尚從不多言,跟著沈霞琳向後退了兩步,到了石洞前面。 楊夢寰停身的石洞前面,是一個狹小的人口,兩面都是連接峭壁的石巖,這地方是塊死地,既不利攻,亦不利守,尤以不易避讓對方暗器施襲。 沈霞琳打量停身處一眼,接道:「六寶,你先退回石洞中休息吧!我如受傷不支時,你再來接替我。」 她退到兩巖對峙的洞口,已存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任何人如想衝進石洞傷害楊夢寰,必先要把她重傷或殺死。 這時那四個美麗的少女,已然行近沈霞琳停身之處,排成一行,由那黑衣大漢和沈霞琳之間穿行。 這四個少女神態從容,言笑風生,旁若無人,使得雙方都無法瞭解她們的用心何在,是敵是友?雙方都不得不全心全意的戒備。 這時四女已行到石洞前面,在沈霞琳的身邊突然停了下來,一齊向左轉身,唰的一聲,抽出長劍,一字排開,擋住那些黑衣人。 這變化是那麼突然,只瞧的在場之人都不禁為之一愕,只聽那走在最前,身著深綠衣裙的少女,冷冷說道:「你們那一個是頭兒?」 郭大川一揮手中的開山刀,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對在下說吧!」 那身著綠衣裙的少女冷笑一聲,道:「你如是識時務的,現在可以退回去了。」 郭大川已然親眼瞧到那六寶和尚的奇奧招術,竟是無人能接下他一拳一腳,此刻又來了四個綠衣少女幫手,頓使敵寡我眾的優勢,為之一變,一時間倒是不敢造次,緩緩說道:「四位姑娘是何來歷?」 原來這四個女子全都穿的一身綠色衣裙,但卻從不同深淺的顏色上,分的十分顯明。 那深綠衣裙的為首少女,似是四女中的領隊,詢敵答話,全由她一人出面,當下一揮長劍:「你可是陶玉的千下麼?」 郭大川怔了一怔,道:「那是敝幫幫主。」 深綠衣裙少女怒道:「那就不會錯了,快些給我滾開。」 郭大川揚起手中開山刀,指著沈霞琳,道:「咱們奉諭而來,不擒他們夫婦,如何交差……」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不理會郭大川,卻對另外三個少女說道:「三位妹妹,他們既是不聽好言相勸,那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三女齊聲應道:「全憑姐姐作主,咱們聽命行事。」 那深綠衣裙少女道:「好!」 長劍一振,閃起兩朵劍花,當先刺了過去。 她劍勢一出,另外三女也長劍隨著攻了出去。 但見寒芒流動,閃起一串劍花。 四女劍招,不但攻勢凌厲,而且還兼顧到花俏悅目。 郭大種怒喝一聲,手中闊背開山刀一招『橫架金梁』,硬向劍上封去。 他自恃腕力渾厚,兵刃沉重,想在一擊之間,震飛對方長劍。 那知四女劍勢靈巧快速,竟是不肯硬拚,耀目劍花中,虛實難測。 郭大川心中怒火高漲,一把開山刀施的呼呼風生。 儘管他刀轉如輪,但卻始終無法觸到四女手中長劍。 激鬥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呼,一個黑衣大漢傷在劍下,鮮血飛濺中,倒了下去。 四女劍花交織,也無法瞧出是何人所傷。 郭大川想不到這四個年輕姑娘,劍招竟是如此厲害,心中又急又怒,只氣的連聲大喝。 但聞慘叫連續傳來,又一個黑衣大漢被斬斷了一條手臂。 四女劍招,愈來愈見凶辣,片刻工夫,追隨郭大川而來的黑衣人,全都傷在劍下,只餘下郭大川一人還在揮刀苦戰。 郭大川隨來之人,傷亡殆盡,自己亦累得大汗淋漓,如若再打下去,力量用盡,再想脫身就非易事了。 心念一轉,戰志頓消,大喝一聲,開山刀疾施一招『去霧金光』,化成一片刀幕護住身子,衝了出去。 四女看他刀勢強勁,也不敢硬擋。 郭大川破圍而出,立時轉身向前奔去。 剛剛行得數丈,突然長嘯傳來。 抬頭看去,只見遠處煙塵滾滾中,十數匹罹馬疾馳而來。 郭大川心知是援手趕到,不禁膽氣一壯,停下腳步,回身橫刀,冷冷喝道:「臭丫頭,傷了我的屬下,快償命來。」 縱身一躍,重又撲了上去,手中開山刀一招「風掃落葉」,橫裡削去。 四個綠衣少女,劍術雖然高強,但對敵的經驗不足,眼看郭大川手中刀勢削到,竟然一齊避開。 郭大川耳聞馬嘶之聲,傳了過來,更是振起精神,直把手中一把闊背開山刀施的疾如風輪,刀影千重,分向四人攻去。 四個綠衣少女雖然不敢硬接他的刀勢,但郭大川也無法傷得四女。 只見那炔馬愈來愈近,直逼到幾人動手之處兩丈開外,才停了下來。 十幾匹長程健馬上,坐的是清一色的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每人背後,都背著一把長劍。 血紅的劍穗,隨風飄蕩。 只見那健馬迅快的分向兩側,兩個身材奇高的赤膊大漢,抬著一頂軟轎緩步走來。 那軟轎四周垂著黑慢,無法看清楚轎中之人。 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住手!」 四女毫無江湖經驗,聽得呼喝之聲,果然停下手來。 郭大川急急收了開山刀,向後退去。 目光轉處,看到了那頂黑饅垂遮的小轎,一語不發的退向旁側。 四個綠衣少女似是亦知來了強敵,聚在一起,低聲商議,只是幾人說話聲音很小,別人無法聽得清楚。 沈霞琳眼看敵人愈來愈多,心中大是不安,忖道:這四位姑娘和我們素不相識,如何能讓人家為我們拚命。 心念轉動,長長歎道:「四位姑娘無緣無故的助了我們一陣,我心中感激的很。」 那深綠衣裙的姑娘回頭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是……」 沈霞琳道:「姑娘是問我麼?」 那少女道:「你是楊夢寰的妻子麼?」 沈霞琳道:「不錯啊,你們識得我寰哥哥麼?」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說道:「咱們不認識楊夢寰,但只要是楊夢寰,那就不會錯了。」 沈霞琳道:「什麼事啊?你越說我是越不明白了。」 那少女道:「我也說不明白,這中間情形好像很複雜,不過,我們是奉命來此保護你們的,所以用不著感激我們。」 沈霞琳道:「誰要你們來的?」 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這你就不用問了,反正我們是奉命助拳而來。」 沈霞琳看她既不肯說明來歷,也不肯撒手而退,只好一皺眉頭,說道:「四位姑娘的大名如何稱呼呢?」 那深綠衣裙的少女低頭想一陣,道:「好吧,告訴你也不妨事,我叫綠春,乃春花之首,這三位都是我春花中的姊妹……」 沈霞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們都是趙家妹妹手下的十二花娥。」 綠春道:「不錯,我這三個妹妹,都是十二花娥中人。」 沈霞琳道:「怎麼,你不是麼?」 綠春道:「我不是。」 只聽綠春身邊一個身穿淡綠的衣裙的少女,接道:「綠春姊姊是我們春花之首,名雖不在十二花娥之中,但卻是春花的首領。」 沈霞琳心中仍是有些不明白,但卻隨口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綠春道:「你既是知道了,那也不用再欺瞞你,我們姊妹都是奉姑娘之命而來。」 沈霞琳道:「趙家妹妹現在何處,又怎知我們被困此地?」 綠春道:「哼!我家姑娘之能,天下不作第二人想,這點事情自然是容易解決了!」 這些綠衣少女,人人郡是純潔,談起後來,竟然忘記了強敵環伺。 顯然是這些人都沒有經驗過江湖上險惡奸詐。 如若此刻有人要對幾人暗施襲擊,幾人之中至少有一半要受傷害。 只聽一個冰涼的聲音說道:「臭丫頭,口氣好大。」 綠春怒道:「你是誰?」 目光轉動,發覺那聲音似是由那黑慢垂遮的軟轎中傳出來的。 但聞軟轎中那冰冷的聲音說道:「趙小蝶可就是那多情仙子麼?」 綠春道:「不錯,你是誰啊?」 那聲音道:「你這黃毛丫頭,還不配問我姓名。」 綠春怒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 沈霞琳歎道:「要是能打開轎簾瞧瞧,我也許認識他。」 那六主和尚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後,聽幾人談話嘰哩呱啦,自己一句也接不上口,沈霞琳這兩句話,卻是聽得甚是清楚,當下應道:「好!我去掀開轎簾,給你瞧瞧。」急步奔了過去。 沈霞琳要待阻止已來不及。 只見六寶和尚奔近那軟轎四五尺處,軟轎垂簾突然微微啟動,六寶和尚向前奔行的身子像是遇上了一股莫可抗拒的力道,倒翻了兩個觔斗。 沈霞琳急急奔了過去,問道:「你受了傷麼?」 六主和尚挺身坐了起來,伸手摸著光光的小腦袋,滿臉茫然的說道:「沒有。」 沈霞琳心中奇道:「摔得如此厲害,怎會不受傷呢?」當下說道:「你運氣試試看是否受了內傷?」 六寶和尚站起身子,道:「我很好,不用運氣試了。」轉身向後退去。 沈霞琳看他舉步落足間,毫無受傷之象,才算放下了心。 但聞那軟轎中又傳出冰冷的聲音,道:「那小和尚膽大妄為,我不過略施薄懲,還不快放下兵刃,難道真要我出手麼?」 綠春低聲對三女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 三女齊應了一聲,迅快的散佈開來,每人相距兩尺,並肩向軟轎行去。 奇怪的是,那隨行而來的騎馬武士,以及郭大川和那兩個抬轎的赤膊大漢,都退到軟轎之後,似乎是在袖手旁觀。 四女逼近那軟轎六七尺處,停了下來,綠春揚了揚手中的長劍,道:「你出來,我們領教領教你的武功。」 她一連呼叫數聲,竟是不聞應答之方,似是軟轎中人突然間睡熟過去一般。 綠春一罩柳眉,低聲說道:「水仙妹妹,你過去挑開那轎簾……」 最右首一個綠衣少女應聲而出,直向軟轎行去。 她一直逼近軟轎旁側,仍然不見那軟轎中有何動靜。 轎中人意外的沉著,反使人感到一種沉寂的恐懼。 只見水仙一振手中長劍,疾向那轎簾挑去。 沈霞琳和綠春等人所有的目光,一齊投注在那垂簾之上。 這軟轎中的神秘人物還未露面,各人的心中,都已經各自猜測,只要水仙的劍勢挑起了軟簾之後,立時可以證實心中的想像。 就在水仙伸出劍勢,將要觸及軟簾之際,那軟簾卻無風自動,一條紅索疾飛而出。 但聞水仙驚叫一聲,整個嬌軀突然問投入軟橋之中。 這意外的變化只驚得綠春呆在當地,望著那軟轎出神。 軟轎上垂簾依然,恢復了適才的平靜,水仙卻像投入在大海中的沙石一般,不聞一點聲息。 沒有人看清那轎中是何等模樣的人物,只在幾人心中留下了凜然的震駭,山風吹來,飄起沈霞琳等的裙角,山谷中一片沉寂。 忽聽左首一個綠衣少衣說道:「春姊姊,我去瞧瞧。」 縱身一躍,直向軟轎衝去。 綠春要待阻止,已自不及。 那綠衣少女疾快的衝近軟轎,手中長劍一揮,刺了過去。 當她長劍刺出一半時,突然想到一位姊妹尚在轎中,立時收了劍勢。 但覺長劍似是被一個強有力的鐵鉗鉗住,硬向轎中拖去。 同時似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竟使那綠衣少女不自主投入軟轎之中。 區區一頂小轎,有若無邊無際的大海,投進那轎中的綠衣女竟也無一點聲息。 這等驚人的變化,只把綠春和沈霞琳同時驚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六寶和尚舉手拍拍光腦袋,自言自語的說道:「咱們再進去幾個人,他那小轎就裝不下了。」 他想不出對敵之策,覺著多幾個人進入那小轎之中,也算是對敵辦法之一。 沈霞琳突然一振手中的長劍,回頭對綠春等說道:「姑娘等相助之情,我和寰哥哥都感激不盡。」 綠春突然橫行兩步攔在沈霞琳的身前,說道:「咱們奉了姑娘之命而來,如是保護不周,回去惹姑娘生氣,那還不如戰死此地的好。」 沈霞琳歎道:「那你就退到山洞入口之處,保護我寰哥哥吧!我要去瞧瞧那軟轎中究竟是何許人物!」舉劍向前行去。 這當兒突聞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道:「不可涉險!」這聲音沈霞琳熟悉至極,不用回頭看,已然失聲叫道:「寰哥哥,你好了麼?」 轉臉望去,只見楊夢寰臉上一片肅穆,站在石洞口處。 楊夢寰似是重病初癒,雙腿乏力,還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手扶著石壁,緩緩向前行了兩步,說道:「你們都退回來。」 他神態威嚴,字字句句都有著莫可抗拒的力量,沈霞琳和綠春等人都不禁向後退來。 楊夢寰伸出右手,沉聲對沈霞琳道:「把劍給我。」 沈霞琳緩緩遞過長劍,道:「你要幹什麼?」 楊夢寰接過長劍,道:「我要救那兩位姑娘出來——」 沈霞琳吃了一驚,道:「可是你身體不成啊!連路都走不好,如何能和人動手?」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不要緊……」 以劍代杖,撐地而行,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接道:「不管情勢如何,你們不要出手參與,以免礙我手腳。」 沈霞琳道:「那小轎中人古怪的很,寰哥哥要多多小心了。」 楊夢寰點點頭道:「不妨事。」右手長劍點在地上,緩步向前行去。 他的雙腿似是陡然癱瘓了一般,移步行走之間大為艱苦。 綠春低聲問沈霞琳道:「聽我家姑娘說,楊大俠的武功很高,是麼?」 沈霞琳笑道:「不錯,連陶玉也不是寰哥哥的敵手。」 綠春一蜜柳眉兒,道:「他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如何坯能和人動手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忖道:是啊!寰哥哥連走路都走不成,那裡還能夠和人動手?一時間無言可答,只好默不作聲。 綠春道:「我瞧你還是把他叫回來算了。」 沈霞琳搖搖頭,道:「他雙腿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那也不致影響他的武功。」 綠春道:「要是被那人拉入小轎中殺死了,你就變成了小寡婦啦!」 沈霞琳搖搖頭,笑道:「不會的。」 綠春奇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那裡會成小寡婦呢!」。 綠春道:「原來如此。」 奇峰迭起 且說楊夢寰行到那小轎前面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橫劍而立,高聲說道:「在下楊夢寰,請朋友出轎一會。」 但聞那小轎中傳出來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不過浪得虛名,也配見本座的真面目麼?」 楊夢寰暗中運氣,只覺真氣已可在全身流動,就算立時動手,也可應付,當下縱聲大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就是那陶玉見了在下,也要稱叫一聲楊兄。」 小轎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但你在本座眼中,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好,只要閣下能夠數說出我楊某人的劣跡,在下當面領罪。」 轎中人道:「你霸佔師妹為妻,橫刀奪人之愛,難道還不算罪大惡極麼?」 楊夢寰一皺眉,道:「還有麼?」 轎中人冷笑一聲:「難道這還不夠麼?」 楊夢寰道:「此中是非,江湖自有公論,在下也懶得和你辯駁了……」語音微頓,接道:「閣下能夠身隱轎中,出手擄人,這武功實叫在下佩服的很,在下亦想領教領教。」 轎中人道:「你如心中不服,何妨試試!」 楊夢寰暗運內力,貫注於劍身之上,又向前欺進兩步,陡然伸出長劍,緩向簾上挑去。 但聞轎中傳出一聲冷笑,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推過來。 這強猛的一擊,勢道威猛之極。 楊夢寰一面施展千金墜的身法,穩住了身子,內勁再貫注於劍上。 果然,那長劍屹立不動,未被擋開。 楊夢寰覺出對方這一擊的力道,無法把自己震退,當下一咬牙,長劍又向前探出數寸,劍尖已然觸及小轎垂簾。 只要他這一劍挑開垂簾,立時可以瞧清楚那轎中人的模樣。 這當兒突見那轎簾一角啟動,一道紅光,直點過來。 楊夢寰吃了一驚,揮劍擋去。 只覺那紅光和長劍一觸,竟是無聲無息。 楊夢寰仔細看去,那紅光竟是一道軟索。 只見那軟索忽點忽掃,竟然是變化繁多,甚難防守,逼的楊夢寰只好全心運劍。 軟索長劍,各出奇招,鬥得十分激烈。 那紅索只從轎簾一角伸了出來,但遇上了楊夢寰這等勁敵,那一角活動的範圍,顯然已不能適應,逐漸的擴大。 這時如若有人肯伏下身子瞧去,定可瞧見轎中人雙腿,雙足。 楊夢寰以劍封索,惡鬥了數十招,仍是不能取勝,心中暗暗吃驚道:這是什麼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他在轎中出索,我卻全心對敵,這運轉之間的靈活相差甚大,縱然是陶玉親自到來,也難有此等上乘武功…… 只覺重重疑雲,泛上心頭。 沈霞琳初時見楊夢寰一跛一跛,很是代他擔心,但見和那人動上手後,不但腿不再跛,而且運轉也十分靈便,這才放下心來,回顧綠春一眼,笑道:「我知他本領很大,咱們是萬萬及不上的。」 綠春道:「哼!他本領再大一些,也不是我們姑娘的敵手。」言語之間,顯示對主人崇敬無比。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不錯,那趙姊姊的武功,是要比寰哥哥強一點。」 綠春道:「豈只是強一點,簡直是強得多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就算強很多,也不要緊啊!」 她忽然覺到自己已經是大人了,豈能再和這小姑娘們爭那口舌之勝。 這時楊夢寰已和那轎中人,打到緊要關頭,劍勢軟索,盤旋飛舞,極盡變化之能,激鬥之間,楊夢寰覺手中長劍一緊,竟被那軟索緊緊纏住。 小轎中垂簾微啟,三點寒芒電奔而來,分取楊夢寰前胸小腹。 這暗器不但腕勁奇足,來勢很快,而且又和軟索配合的恰到好處,顯然要迫楊夢寰棄去手中兵刃。 楊夢寰心中大急,潛運內力,突然一甩,想以劍上鋒口削斷那軟索。 那知軟索未斷,一支精鋼長劍,卻是應手而折。 楊夢寰人卻隨那揮臂一甩之勢,閃開數尺,避開那三點寒芒。 只聽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接著斷劍。」 軟索突然一振,半截斷劍突向楊夢寰飛了過來! 楊夢寰手中仍然握有著另半截斷劍,揮手擊出! 但聞當的金鐵交鳴,那飛向楊夢寰的半截斷劍,吃那楊夢寰揮手一擊,反向那小轎中飛了過去。 兩人這一來一往之勢,看似簡單,實則乃武功中極為艱難的手法,要有深厚的內力,準確的手法巧勁,才能隨手揮去,皆成文章。 但見那半截斷劍,直向小轎之中飛去,破簾而入。 大出意外的,是那小轎中不聞一點反應的聲息,連那軟索也很快的縮入轎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武功之強,當世武林高人,也許只有趙小蝶和朱若蘭可以和他比美,那半截斷劍決難傷得了他,這半晌不聞聲息,不知又在想的什麼鬼計? 那排列在小轎後的黑衣劍手,和兩個身體奇高的赤膊大漢,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並沒有群攻楊夢寰的跡象。 暫時間恢復了一片寧靜! 綠春突然舉起手中長劍,高呼叫道:「接著。」揮手向楊夢寰投了過去。 楊夢寰疾快的把右手半截斷劍交到左手,右手一伸,接過綠春拋過來的長劍,頜首微笑,表示謝意。綠春突然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沈霞琳奇道:「你明白了什麼?可是已知那轎中人的來歷了?」 綠春道:「不是,我明白了我家姑娘為人,為什麼心中對你們有此……」突然住口不言。 沈霞琳卻凝神觀戰,對綠春所說之話未曾注意。 這時楊夢寰已舉起了右手長劍,緩緩向前刺去。 他出劍很慢,但推出的劍招上卻含蘊了很強烈的內力。 只覺寒芒一閃,一道冷虹,耀眼生花,楊夢寰霍然向後退了兩步。 凝目望去,只見手中那柄長劍,又被人用寶刃削去了一部份。 轎中人還不知是誰,但卻知他有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 楊夢寰收住了攻勢,霍然向後退了兩步,道:「閣下武功高強,身懷寶刃,那自非普通的武林中無名之輩,還望現身一見。」 轎中傳出一聲冷笑道:「楊夢寰,你可是很想見見我麼?」 楊夢寰道:「在下只是佩服你的武功,希望能一見,別無用心。」 轎中人道:「好!如若我決定見你時,再告訴你不遲。」 楊夢寰心中暗暗付道:他手中既有寶刃,那是更難對付了,我必得想個應敵之策才是。 激烈的搏鬥,暫時靜了下來,雙方形成一個對峙之局。 楊夢寰舉著半截斷劍,心中愁苦幹種,想不出拒敵之策。 他必得仗著一支不畏寶刃削斷的兵刃,至低限度兵刃要沉重厚大一些,使他削起來有所顧慮。 這當兒突聽綠春嬌聲喝道:「好啦!咱們的救兵來了!」轉眼望去,只見正東方又來了四個全身白衣的背劍少女。 四少女看上去走的不快,但來勢卻是迅速至極,片刻間已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只見當先一個白衣少女行到綠春身邊,低聲問道:「姊姊的人呢?」 綠春道:「別提了,你瞧到那小轎麼?都被那轎中人給搶去了。」 那白衣女奇道:「有這等事?」 綠春道:「是我親眼所見,那自是真的了。」 白衣女指著楊夢寰道:「那人是誰?」 綠春道:「大名鼎鼎的楊夢寰,你就不認識麼?」 沈霞琳心中暗笑道:你也不過剛剛認識,就這般賣起老來。 那白衣少女道:「原來他就是楊夢寰……」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奇怪呀,他怎麼手中拿著半截斷劍?」 沈霞琳道:「那轎中強敵不知用的什麼兵刃,能夠削去寰哥哥的長劍。」 白衣少女道:「好!那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沈霞琳急急叫道:「不可,你打不過那轎中人。」 白衣女道:「我偏要去試試!」直向那小轎奔了過去。 楊夢寰雖然和那轎中人暫時罷手,但事實上雙方都在暗中準備一次更猛烈拚鬥。 卻不料這白衣女突然插手進來。 楊夢寰要待喝止已自不及。 那白衣女疾如飄風一般,直衝到小轎前面,振腕一劍刺了過去。 閃動的劍芒,剛剛觸及到垂簾,小轎中突然閃出一道青芒,嗆的一聲,削斷了那白衣少女長劍。 就在那青芒閃出的同時,一道紅索由轎中飛了出來,有如靈蛇舒尾一般,疾快的纏在那白衣少女的腰間。 楊夢寰大喝一聲,飛步躍上,伸手向那紅索抓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那白衣女已被拖入了小轎中去。 楊夢寰默查內情,心中突然一動,倒躍而退。 另外三個白衣女眼看為首之人被人擒去,不禁心中大急,齊齊抽出長劍,向前衝去。 楊夢寰回身攔住三人,道:「三位姑娘,暫請退回。」 三個白衣女雖然依言停下腳步,人卻是不肯退回。 楊夢寰低聲說道:「三位姑娘武功雖然高強,但缺乏對敵經驗,實非那轎中之人敵手,那位姑娘的遭遇,三位都是親目所見,當可知在下所言不是信口開河。」 綠春也趕了過來,說道:「三位妹妹,快請退下,這位楊大俠的武功,比咱們高得多了……」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有兩位妹妹已被轎中人拖了進去。」 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天真率直,同伴被人擄去,也不過略帶愁苦,似是心中甚有把握,覺著那轎中之人不敢傷害她們一般。 居中一位穿白衣的姑娘,說道:「白夏姊姊被人擒去,我們豈能不管,如是一個人打他不過,我們三個人一齊出手就是。」 楊夢寰道:「姑娘請看對方有好多人手,如是三位一齊出手,引起群戰只怕咱們還得吃虧。」 三女抬頭看去,果見那小轎後面,有數十餘名佩劍的黑衣武士。 綠春接道:「三位妹妹,還是聽楊大俠的勸告吧!那人知道咱們是趙姑娘的屬下,諒他也不敢隨便加害白夏姊姊的,」 三個白衣女無可奈何,只好點頭答允,緩步向後退去。 楊夢寰拋去手中半截斷劍,低聲說道:「那位願把長劍借在下一用。」 三位白衣女齊齊伸手,遞去手中長劍。 楊夢寰伸手把三支長劍一齊接下來,說道:「那轎中之人,武功高不可測,在下實無把握能夠救出三位被擒的姑娘,如若諸位能夠設法傳報趙姑娘,那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後,轉身行近那小轎四五尺處停下。 他手中執著三柄長劍,除左右手各執一劍之外,卻把另一支長劍插在停身之處的土地上。 凝目望去,只見那小轎軟簾低垂,山風中微微飄動,轎中卻不見一點動靜。 那排站在小轎後面的黑衣武士,一個個肅然而立,似是泥塑木雕一般,對眼下的惡戰,漠不關心。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揚劍指著小轎喝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自非無名之輩,何以不肯現露出真正面目?」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轎中人一直是恍如不聞,置之不理。 楊夢寰心中暗忖道:「這一頂區區小轎,裡面已有四人之多,我縱然能想法子攻入那轎中一劍,只怕將誤傷別人,怎生想個法子,激他出轎才好。」 儘管那轎中人聲勢駭人,武功詭奇,但楊夢寰心中卻無畏懼之感,他和那人動手數招,雖然覺出他武功高強,但自己也並非無能抗拒。 楊夢寰等候了良久,仍不聞那轎中人相應之聲,怒聲喝道:「閣下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麼好漢。」突然向前欺進一步,左手長劍一揮,疾向那軟簾上挑去。 雖然隔著一重轎簾,但那轎中人目光卻似敏銳的很,楊夢寰長劍探出,他似已然瞧到,寒光一閃。迎了出來。 楊夢寰早已有備,看他劍勢,右手長劍卻疾如閃電刺出。 他無法瞧見那小轎中是何等模樣的人物,也不便強行揮劍攻人轎中,但可從他伸出的劍勢,判斷出那執劍手腕。 楊夢寰左手劍招,旨在誘敵,立時向下一沉腕勢,避開對方的劍招,但右手刺出的劍勢,卻是奇快絕倫。 那人雖然深藏在轎中,但對楊夢寰劍的變化,卻是有如目睹一般,寒光一閃,反向楊夢寰右劍削來。 楊夢寰暗讚一聲,好快的變化,疾快刺出的右劍,突然向上翻起,左手的虛招,卻突然化虛為實,點了過去。 兩人電光石火般連變數招,兵刃未曾觸接,全都憑藉手快,眼明,隨機變化,不但是在比鬥劍招,而且包括了鬥智,反應。 那轎中人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楊夢寰也無法攻入轎中一招。 驚心動魄的快速幾招過後,雙方幾乎是同時收了劍勢。 但聞轎中似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看將起來,你倒非浪得虛名……」 楊夢寰接道:「誇獎,誇獎,閣下雖然是憑仗手中短劍鋒利,有著削鐵如泥之能,但變招之快,亦叫在下佩服。」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等身手,武林中極是罕見,不知閣下何以要藏身轎中,故作神秘,不肯和楊某面對面的比試一陣?」 轎中人沉吟了一陣,道:「你當真想和我一較劍招,比個勝敗出來麼?」 楊夢寰道:「當世武林中,似閣下這般身手,除了有數的三兩個人之外,實難叫在下想得出來還有何人……」 轎中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倒說說看,你那心目中三兩高人,都是些什麼人物?」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機會來了,切不可放過激他現身的機會。 心念轉動,緩緩答道:「有一位世人欽敬的趙老前輩,趙海萍,不知閣下識是不識?」 轎中人道:「好!那趙海萍算一個,除他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多情仙子趙小蝶,該有閣下這般身手吧?」 轎中人道:「不錯,趙小蝶全身武學都得自『歸無秘笈』,也算她一份就是,這父女兩人之外,還有何人?」 楊夢寰道:「天機府朱若蘭,朱姑娘,不知閣下知是不知?」 轎中人道:「那朱若蘭也算一份,還有麼?」 楊夢寰道:「就在下所知,也只有這幾個人了。」 轎中人道:「還有一人,你卻忘記講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莫非他說的是陶玉麼?口中故意說道:「兄弟想它不出,不知那人是誰?」 轎中人道:「還有你楊大俠!」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如若我能夠勝得你楊大俠,那就一舉成名了。」 楊夢寰道:「大概是不錯吧!」 轎中人冷冷說道:「可惜我沒有揚名立萬,哄傳天下的用心,有人喜愛名利,立威天下,但有人卻喜愛幕後的權勢,我……就是屬於後一種人。」 楊夢寰道:「所以閣下才用了這頂黑布慢遮的小轎,以掩飾本來面目。」 轎中人道:「你如是真想和我在武功上分個勝敗出來,請於今夜二鼓後,在你身後那高峰之頂,各憑武功拚個勝敗出來。」 楊夢寰回顧一下身後高峰,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今宵二更,在下在峰頂相侯。」 轎中人冷然說道:「不過,我要事先說明,博鬥時,只許你我在場,不得帶人觀戰。」 楊夢寰暗道:故作神秘。口中卻應道:「在下一切從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轎中人接道:「可是要我放了被擒的三位姑娘?」 楊夢寰道:「不錯,閣下可知她們的來歷麼?」 轎中人道:「都是那趙小蝶的侍婢。」 楊夢寰心中一驚,暗道:看將起來,他對江湖上的情勢倒是熟悉的很。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武功如此之高,如果傷害幾個侍婢,那未免有失身份。」 轎中人道:「今夜之戰;你如能夠勝我,三婢毫髮無損的奉交於你,如是敗在我的手中,連你的性命也要操諸我手,替人求情,豈不是笑話麼。」 語聲微頓高聲接道:「我們走!」 走字出口,兩個赤膊大漢已然如飛奔至,抬起小轎飛奔而去。 那騎馬佩劍的少年,齊齊帶轉馬頭,緊隨轎後而去,轉眼間消失不見。 綠春和三個白衣少女,欲待追趕,卻被楊夢寰勸阻,要他們等到次日再說。 是夜二更,楊夢寰帶了兩支長劍,悄然獨登峰頂。 峰頂上是一片半畝大小的平坦之地,四周寂然,了無聲息,月掛中天,銀照匝地,楊夢寰放下長劍,盤膝坐在峰頂,閉目運氣調息。 表面上楊夢寰似已進入禪定之境,其實是勁氣內斂,神凝五中,以他此時功力,三五丈內,可辨出落葉聲息。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聞有人到來,楊夢寰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暗道:難道他不來了麼?正自疑慮橫生,突然西方暗影處,傳過來一聲冷笑道:「有勞久候了。」 楊夢寰抬頭看去,月光下,只見一個全身黑衣,長袍掩腕,黑裙曳地,遮去雙足,臉上戴著一個黑色面具的怪人,緩步走了過來。 這人一身裝束怪模怪樣,靜夜中瞧去,有著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楊夢寰心中暗道:你這身衣服和躲在小轎中有何不同?口中卻淡然一笑,道:「閣下來的並不算晚,天色仍在三更之前。」 那黑衣人道:「其實咱們比試武功,有得半個時辰,那已是足夠了。」 他聲音並不怪異,只是有一股冰冷的味道,有如從陰冰地窖中吹來的寒風。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半個時辰之內沒有勝得閣下之能。」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有。」 楊夢寰霍然站起,握著雙劍,道:「閣下不覺著口氣太大些麼?」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 楊夢寰精神一振,暗中運氣貫注雙臂,直達於雙劍之上,緩緩說道:「閣下手中短劍,鋒利異常,直可切金斷玉,還請亮出兵刃來吧!」 那黑衣人突然一揮右手,長袖飛動,流現出一道寒芒。 凝目望去,只見那短劍不過一尺餘長,劍柄深隱袖中無法瞧見,只見寒芒流動,卻無法辨識那短劍來歷。 楊夢寰四下瞧了一眼,緩緩說道:「三位姑娘,都很好麼?」 黑衣人道:「很好,只要楊大俠能勝得我手中之劍,她們立時可以自由。」 楊夢寰道:「還有一件事,在下亦得先行說明。」 黑衣人道:「好!你說,只要你能勝我,不論何事,只要我力能所及,無不應允。」 楊夢寰道:「在下和閣下相約於此,除了比試劍招武功之外,還想藉此機會,一睹閣下的真正面目。」 那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相約之時並未說明,楊大俠想瞧瞧我,那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楊夢寰心中忖道:這人對答老練,軟硬不吃,實在是太難對付的人物。 心念一轉,欲擒故縱,淡然一笑,道,「在下希望能瞧瞧閣下的廬山真面,也不過是基於好奇之心,其實見與不見都於事無補。」 那黑衣人由面具之中發出一聲清冷的笑聲,道:「一切事情都好辦的很,但重要的是,楊大俠必須先要勝得我手中的兵刃。」 只見他一幌手中的短劍,冷月下,立時閃動一片光輝,接道:「楊大俠自負淵博,可識得此劍來歷麼?」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那短劍在冷月之下,閃動起片片的寒芒。他已知此劍鋒芒絕世,削鐵如泥,但卻無法認出其來歷。令中一急,突然急出了一個主意來,淡淡一笑:「如若閣下肯放心把手中兵刃交付於我,在下倒要仔細瞧瞧那短劍出自何處……」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不放心。」右手一振,寒芒暴閃,突然掃來一劍。 楊夢寰料不到他想打就突然出手,這一劍突如其來,又快如閃電,只迫的楊夢寰倒躍數尺,才把一劍避開。 那黑衣人身隨劍進,口中冷冷的說道:「今夜你楊大俠只帶兩隻劍來,只怕是不夠用吧!」 說話之中,連攻八劍。 這八劍招招如雷奔電閃,迫的楊夢寰連連後退。 他手中兵刃鋒利,楊夢寰手中雖有雙劍,卻是不敢硬行封架他的兵刃,一時竟是無法扳回先機,節節敗退,直待那黑衣人綿連的劍招一緩,楊夢寰才有反擊之能。 楊夢寰雙手各執一劍,左手長劍疾攻而出,點向那黑衣人的面門,右手長劍平胸橫立護身。 那黑衣人劍勢一轉,斜向楊夢寰左手長劍之上撩去。 如是被他削中,楊夢寰手中長劍非成兩截不可,只見楊夢寰右手揚起,那平護胸前的長劍突然刺出,掃向那黑衣人手中肘間關節。 如若那黑衣人劍勢不停,一舉之間,固可把楊夢寰左手長劍削斷,但右手肘間井節勢非被楊夢寰長劍點中不可。 如若他回手對付楊夢寰右手長劍,楊夢寰左手長劍,勢將點中他面門之上。 這一招看來平易簡單,實是雙劍招術一記絕學,名叫「星月並輝」。 那黑衣人被逼得向後一躍,倒退五尺。 楊夢寰雙劍一振,連環攻出,雙劍各攻一路。 那黑衣人手中空有削鐵如泥的寶刃,卻是無法削得楊夢寰手中之劍。 原來楊夢寰本不善使用雙劍,但情勢所迫,和這黑衣人定約之後,就利用其間一段空閒時間,思索演練雙劍招術,他天資過人,又有著深博的武功基礎,竟被他想出一路以雙劍克制對方利器的打法,以快速的變招攻勢,使對方無法應用利器,削去自己手中之劍。 纏鬥數十合,仍是不勝不敗之局。 那黑衣人打得火起,突然長嘯一聲,劍勢忽變。 只見他長袖與劍光齊飛,全身都籠罩在一層劍氣之中。 楊夢寰雙劍揮轉,不但無能進一招,反而有些逐漸被對方所制。 原來適才動手之時,那黑衣人一心想憑藉手中的利器,削去楊夢寰手中兵刃,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處處受制,此刻戰法一變,寶劍威力發揮,楊夢寰不敢和他利劍相觸,由主攻變成防守之勢。激鬥之中,突聞得一陣金鐵相交之聲,楊夢寰左手中的長劍被那黑衣人一劍削斷。 只聽那黑衣人冷笑一聲,停下手道:「楊夢寰你可要再換一支劍?」 楊夢寰棄去左手中半截斷劍,道:「那倒不用,在下用單劍也是一樣。」 黑衣人道:「如是我再削去你右手中的兵刃呢?」 楊夢寰肅然說道:「在下還有雙手和你周旋。」 黑衣人怒道:「你可是覺得我不敢殺你麼?」 楊夢寰道:「勝負未分之前,閣下這些話未免說的太早了一點。」 黑衣人怒聲喝道:「不信你就試試。」唰的一劍刺了過來。 楊夢寰只餘右手之劍,對敵之間,不得不小心從事,一閃避開,拍出一掌。 那黑衣人劍勢一撩,橫向他手腕削來。 楊夢寰左手引開對方劍勢,右手長劍才突然攻出一劍,刺向那黑衣人的臉上。 那黑衣人門戶大開,楊夢寰劍勢遂乘虛而入。 如若那黑衣人,要想避開一劍,只要向後一躍即可。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意料之外,那黑衣人競是不理楊夢寰刺向臉上的劍勢。 但聞錚然一聲,刺個正著。 那知劍勢如刺在堅石之上,那黑衣人竟是渾如不覺。 原來那黑衣人戴的面具,竟然是金鐵作成之物。 就在楊夢寰略一怔之間,那黑衣人短劍疾起,掃了過來,嗆的一聲,削斷了楊夢寰手中的長劍。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雙劍已然盡遭削斷,我要領教你的掌勢了。」 楊夢寰雙掌一錯,道:「自當奉陪。」 黑衣人緩緩把手中寶刃收了起來,道:「我如用兵刃勝了你,只怕你心中不服,但我赤手空拳勝了你,你總該心服口服吧。」 楊夢寰冷冷說道:「閣下勝了之後,再行誇口不遲。」 黑衣人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敗在眼前,還這般大言不慚。」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楊夢寰舉手相迎,立時展開了一場惡鬥。 兩人掌來足往,各盡所能,變化萬端,極盡奇幻。 楊夢寰初動手時,還不覺得什麼,動手數十招後,突然發覺了不對。 原來他發覺那黑衣人出手拳招,竟然是處處搶制了先機,是以,楊夢寰雖然全力搶攻,始終無法搶得一招先機。 眼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兩人再這般打了下去,楊夢寰非敗不可。 但情勢逼迫,卻不敢稍有松怠之心。 他發覺了這黑衣人的武功,出人意外的高強,最使楊夢寰驚奇的是,這黑衣人出手的招術,竟似是先就料到了楊夢寰拳勢變化,自然處處盡佔先機。 正激鬥中,突聞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住手。」 這聲嬌叱聲音不大,但卻如洩地水銀一般,鑽入了二人的耳中。 兩人一齊停下手來,轉臉望去,只見一個丰神絕世的自衣女,衣袂飄飄的站在山崖邊緣。 楊夢寰一眼下,已認出來人是趙小蝶,高聲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飄身而下,緩步走了過來,兩道清澈的目光,盯注在黑衣人的臉上,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也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趙小蝶麼?」 趙小蝶道:「不錯。」 那黑衣人緩緩取出短劍,道:「你要和楊夢寰聯手齊上呢?還是要和我單打獨鬥?」 趙小蝶款步行來,本想質問他擒去三婢的事,但卻未料到這黑衣人競是先發制人,拔劍挑戰。 那黑衣人不聞趙小蝶相應之聲,立時冷笑一聲,道:「趙小蝶,你怎麼不答話呢?」 趙小蝶嬌艷的粉臉之上,神情屢變,一語不發,緩步直向那黑衣人行了過去。 那黑衣人見她愈逼愈近,突然舉手一劍,刺了過去。 這一劍快速至極,但見寒光一閃,劍尖已然逼近趙小蝶前胸之上。 趙小蝶身子突然一側,打了一個轉身,巧妙無比的讓過一劍,仍是一語不發。 那黑衣人手中短劍一揮,突然幻出了一片劍花。 當頭罩落了下來,但見趙小蝶打了一個轉身,又靈巧絕倫的避開一團劍花。 那黑衣人似是料不到她身法如此之快,呆了一呆,道:「好身法。」唰的又是一劍刺來。 趙小蝶身子一側,又把一劍避過,冷冷說道:「該停手了。」 那黑衣人一連三劍,均未刺中趙小蝶,自己似是亦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停下手來。 趙小蝶緩緩舉起右手,纖巧玉指,理一下鬢邊長髮,冷冷說道:「想打架,我一定奉陪,不過先把話說個清楚,再打不遲。」 那黑衣人道:「什麼話,但請快說。」 趙小蝶道:「我手下三個女婢,可是被你擄去了麼?」 黑衣人道:「我捉了三個丫頭倒是不錯,但她們是誰的丫頭,那我就不清楚了。」 趙小蝶道:「那就是了,不知她們現在何處?」 黑衣人道:「這個暫難奉告……」目光一掠楊夢寰,接道:「我和他相約在先,在這山峰之上比武,如是他能勝得了我,我就把那三個丫頭放了。」 趙小蝶道:「如是他敗在你手中呢?」 黑衣人道:「那三個丫頭生得聰明伶俐,我就把她們留在身側自己使喚了。」 趙小蝶道:「這比試不公平。」 黑衣人道:「那裡不公平了?」 趙小蝶道:「那些丫頭都是我的屬下,他如何能夠作得主?」黑衣人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即是做不得主,為什麼要和我訂約?」 楊夢寰被問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一臉尷尬之色。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哼!你的英雄氣概那裡去了?」 趙小蝶眼看楊夢寰窘迫之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他為什麼不能做主?」 那黑衣人兩道冷峻的目光,轉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他做得了主麼?」 趙小蝶臉色一整,說道:「自然做得了主。」 那黑衣人道:「好!那他已敗在我的手中了,那三個丫頭,你也不用想討回去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三個丫頭事小,你卻忘了一件大事。」 黑衣人道:「什麼大事?」 趙小蝶道:「楊夢寰和你賭那三個女婢的自由,我要賭你永遠沒有使喚那三個丫頭的命!」 黑衣人道:「此言何意?」 趙小蝶道:「再也明白不過,你今宵難道還想離開此地麼?」 黑衣人縱聲而笑道:「趙小蝶,你這幾句話不覺得口氣太大麼?」 趙小蝶道:「我言出衷誠,句句實言。」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由『歸元秘笈』上學得的武功,但我卻不怕。」 趙小蝶微微一怔,暗道:他怎知我武功得自「歸元秘笈」。 但繼而一想,此事天下皆聞,這黑衣人知悉內情,實也算不得大忌的事。心念一轉,微笑說道:「那你就試試看上面記載的功夫如何。」 突然揮了長袖,掃了過去。 那黑衣人似早有備,右手一揮,一道寒光,直向趙小蝶長袖上斬去。 趙小蝶一挫腕,生生把長袖收了回來。 但左袖收回的同時,右袖卻擊了出去。 剎那間雙袖飛轉,快如風輪,一陣迫攻,逼得那黑衣人連退三步。 楊夢寰一側旁觀,只看得暗暗忖道:她身具當世上乘內功而不自知,五年前還是不解武功的小姑娘,五年後,卻成了當今武林第一高手……。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瞥見那黑衣人揮劍反擊過來。 他劍招怪異,競把趙小蝶逼退了數步。 楊夢寰仔細瞧去,不禁為之心頭震動。 原來那黑衣人的劍招,竟是走的反向劍路,這一劍該攻左側,他卻偏偏攻向右側。 趙小蝶雖是胸懷絕世武功,但從未料到武林之中竟然有人會用反道武功路數。 一時間竟然是想不出拒敵之策,被那黑衣人凌厲的反道劍勢,迫得直向後退。 楊夢寰只看得大為焦急,但卻又想不出克敵之策。 眼看趙小蝶已然退到一處懸崖邊緣,再向後退,勢必要跌下懸崖不可。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情勢中,趙小蝶似是突然想起了克敵之法,雙袖揮舞,展開了反擊之勢。 這一路反擊之勢,果然是黑衣人劍勢的剋星,登時把那黑衣人凌厲的劍勢壓了下去。 趙小蝶身形緩緩轉動,竟然把那黑衣人迫轉向懸崖一邊。 她雖是雙袖當作兵刃,看起來有如揮袖曼舞,但長袖上卻是蘊蓄了很強的內力,如被他擊中,受傷之重,不下於刀劍所傷。 那黑衣人劍勢已完全被趙小蝶雙袖反擊之勢迫的沒有了還手之力,幾度要跌下懸崖。 趙小蝶突然停下手來,說道:「你臉上雖然戴著面具,但身子總不能全穿著鐵衣,如是跌下這懸崖中去不知會不會把你摔死?」 那黑衣人突然收了長劍,道:「你雙袖之中帶著一股強大的潛力,逼的我劍招無法施展,今日之敗……」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怎麼?你敗得不服氣麼?」 黑衣人道:「自然是不服氣了,如若你能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再比一場,那時我如仍然敗在你的手中,才心服口服。」 趙小蝶道:「別說三個月,就是給你半年,那也無關緊要,你仍然不是我的對手。」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一身武功,都是得自『歸元秘笈』麼?」 趙小蝶道:「天下武林有誰不知,這也不算隱秘的事。」 那黑衣人道:「如是我用那『歸元秘笈』未曾記載的武功和你動手,你就無所展其技了。」 趙小蝶笑道:「嗯!你剛才用的反道劍招,『歸元秘笈』上確實未曾載過,但我還不是勝了你?」 那黑衣人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已為你所制,如你怕和我訂下後會之約,儘管出手就是。」 趙小蝶道:「那個怕你了,三月之後,咱們重在此地相見就是,不過……」 黑衣人道:「不過什麼?」 趙小蝶道:「不過我要你取下臉上的面具,瞧瞧你的真面目,還有釋放回我的三個女婢。」 那黑衣人道:「我只取下面具……」 趙小蝶道:「不錯,只要你取下臉上的面具,就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緩緩取下臉上的鐵面具,說道:「趙小蝶,你要瞧清楚了。」 原來他那鐵面內,竟仍是帶著面具。 趙小蝶正待追問,那黑衣人已然搶先接道:「趙小蝶,你說過的話是否還要更改。」 趙小蝶心中暗道:他說的不錯,我只過說過取開所戴的鐵面具,當下一揮手,道:「好,算你勝了這一陣。」 那黑衣人突然轉過臉去,大步向山下行去,隱失於夜色之中。 趙小蝶突然想起那三個婢女還未被放,當下高聲叫道:「喂!那三個姑娘現在何處?」 遙聞那黑衣人應道:「但請放心,我下山之後,立刻就放了她們。」 高聳的山峰頂上,只餘下楊夢寰和趙小蝶。 兩人相對站了片刻,楊夢寰長歎一聲,道:「又勞姑娘相助。」 趙小蝶道:「不用客氣。」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抱拳說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趙小蝶柳眉聳動,緩緩說道:「這黑衣人很多武功確非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學,你以後遇上他時,要多多當心才好。」 楊夢寰拱手道:「多謝關照。」 趙小蝶口齒啟動,幽幽說道:「咱們越來越陌生了。」緩緩轉過身子,漫步而去。 楊夢寰突然轉過身子,奔向山下而去。 趙小蝶聞得腳步聲回過頭來時,那楊夢寰已經奔下了山峰。 她望著楊夢寰的背影,默然良久,突然一咬牙,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就是不肯求我一句話。」 且說楊夢寰一口氣奔到沈霞琳坐息之處,那綠春正在和沈霞琳談論著他。 綠春主張去找,沈霞琳卻是充滿著信心,主張不如在原地等待。 楊夢寰抱拳對綠春一禮,道:「令東主已經趕到……」 綠春急急接道:「他和那黑衣人動手了麼?」 楊夢寰道:「那黑衣人敗在趙姑娘的手中,已答應釋放擒去之人,諸位請在附近尋找一下,在下等先告別了。」 說完話,帶著沈霞琳和六寶和尚送行離去。 沈霞琳被他牽著手,急急奔行,心中大是奇怪,忍不住問道:「寰哥哥,你急什麼?」 楊夢寰道:「咱們得快此走,別讓她改了主意。」 沈霞琳道:「什麼人改變主意?」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奇道:「趙姑娘改變什麼主意?」 楊夢寰道:「也許她會和那黑衣人聯手同心不讓咱們走了。」 沈霞琳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你是說那黑衣人幫助陶玉,趙姑娘也幫助陶玉,是麼?」 楊夢寰道:「看上去似是如此,事實上又非如此,這其間複雜得很,一時間我也無法給你說得清楚了。」 沈霞琳道:「這我就想不明白了,不過既然有這麼多人和咱們作對,咱們也該去請些幫手才是。」 楊夢寰道:「找人相助並非困難,難的是對手一個個武功高強,一般的武林同道非是他們的對手,豈不是徒自傷害人命。」 沈霞琳道:「那為什麼不去請武功高強的朋友相助呢?」 楊夢寰道:「要找到能和陶玉、王寒湘等高手相抗的人物,當今武林實難找出幾個。」 沈霞琳道:「唉!這有什麼困難,我已想好了很多可請的人。」 楊夢寰道:「你是說朱姑娘?」 沈霞琳道:「不錯啊!蘭姊姊那天機石府中,現有彭秀韋,玉蕭仙子等人,他們這些年來,個個都用心於武功之上,進境很多。」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玉蕭仙子和彭秀韋,武功雖然高強,但也難是趙小蝶和陶玉之敵。」 沈霞琳道:「趙姑娘對蘭姊姊最是敬愛,咱們讓蘭姊姊勸勸她也就是了,那陶玉只有一人,你足以和他對抗,那也不用憂愁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然一個悠長的笛聲專了過來。 楊夢寰素解音律,凝神聽了一陣,突然說道:「咱們得快些走了!」 牽起沈霞琳和六寶和尚大步向前奔去。 三人這一口氣奔行了十幾里路,楊夢寰才放緩了腳步。 沈霞琳道:「跑什麼?」 楊夢寰道:「你剛才可曾聽到那笛聲麼?」 沈霞琳道:「聽到了,怎麼樣?」 楊夢寰道:「你可知那笛聲是何人吹出的麼?」 沈霞琳道:「又瞧不到那吹笛的人,自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吹了。」 楊夢寰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什麼人?」 楊夢寰道:「趙小蝶。」 沈霞琳道:「她在笛聲中吹些什麼?」 楊夢寰道:「她似是借那笛聲發洩出心中的怨憤,而且直對咱們的方向行來,她正在激憤之下,如是和咱們撞在一起,實有很多不便之處,因此咱們得快些走開。」 沈霞琳道:「原來如此。」 突聞笛聲飄渺,又傳過來! 沈霞琳道:「她似是追著咱們來了?」 楊夢寰道:「不錯,咱們得轉個方向。」 六寶和尚口齒拙笨,素無心機,想到師父已死,從此之後,只有跟著楊夢寰夫婦,才能吃飽肚子,那就得忠心耿耿的跟著兩人,至於兩人談些什麼,他是漠不關心。 三人轉向而行,繞過一片雜林,只見兩個勁裝大漢迎面奔了過來。 沈霞琳低聲說道:「寰哥哥,鄧少堡主和柳遠來了。」 楊夢寰點頭笑道:「正是他們兩人,師妹已能留心到身外物了。」 鄧開宇似是亦認出了楊夢寰,帶著柳遠,大步奔了過來,抱拳一禮,道:「楊大俠,害兄弟找得好苦啊!」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這些時日中,遇上幾個強敵,交手數陣,互有勝負,一時無法脫身趕回,有勞少堡主跋涉尋找,我等實是抱歉的很。」 鄧開宇笑道:「楊大俠駕臨敝堡,使敝堡蓬革生輝不少,眼下已有幾位江湖高手,和幾位門派的掌門人趕到寒舍,求見楊大俠……」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只怕我要讓他們失望了。」 鄧開宇道:「據兄弟聽得消息,除了已到寒舍的幾位武林高人之外,還有九大門派中人都將趕到,兄弟已經離開了寒舍一日夜,只怕此刻又另有很多人到達了。」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只怕陶玉也已知道這些消息了,咱們得快些趕回貴堡中去。」、鄧開宇道:「目下寒舍高手甚多,那陶玉縱然是親自找上門去,也不要緊。」 楊林寰心中暗道:除非有幾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能夠放下面子聯手拒擋陶玉一人,如是單打獨鬥,以那陶玉手段之辣,縱然是武林高手和他過招,只怕也難支撐過二十回合。 這些話如若說出口來,未免太過狂妄,他為人謙恭有禮,不願口舌之上輕蔑他人,只好悶在心中。 他心有所思,愈行愈快,鄧開宇等被迫的全力疾追。 幾人一路急趕,日落前已回到鄧家堡。 鄧開宇低聲道:「楊大俠請先洗個臉休息一會,在下去通知一聲。」 楊夢寰回到室中,剛剛洗過臉,鄧開宇已來相請,道:「家父和群豪都已在廳中等候楊大俠。」 楊夢寰道:「鄧兄請把六寶和尚安排一下,他不善言詞,不解險惡,處處需人照顧才行。」 鄧開宇道:「不勞楊大俠費心,在下早已替他安排好食宿之地。」 談話之間,沈霞琳和童淑貞雙雙走了進來。 楊夢寰急抱拳一禮,道:「見過師姊。」 童淑貞還了一禮,歎道:「我都已聽師妹講過了,師弟為盛名所累,妒忌之人甚多,看來你是無法擺脫這江湖上的是非了。」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這次江湖大劫過後,小弟必將尋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摒絕武林恩怨,不再身擔是非。」 童淑貞道:「這談何容易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些年來,我已習慣獨處,不喜人多,廳中宴會,我不想去了。」 鄧開宇道:「這個,如何……」 楊夢寰接道:「我師姊素喜清靜,少堡主也不用勉強她了,咱們走吧!」 鄧開宇帶著楊夢寰和沈霞琳直奔大廳。 楊夢寰當先而行,緩步入廳,只見廳中群豪濟濟,不下數十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 老堡主鄧固疆大步迎上來,笑道:「楊大俠幸得及時趕回,唉!如是你再晚回來一些時間,老朽就無法應付天下英雄的質問了。」 楊夢寰抱拳一個羅圈揖,道:「楊某人因事晚歸,有勞諸位等候,在下這裡先行謝罪了。」 但聞廳中群豪齊聲應道:「楊大俠言重了。」 就在群豪話聲甫落之際,大廳一角,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楊夢寰,你還記得老衲麼?」 此人直呼楊夢寰的姓名,只聽得廳中群豪齊齊為之一呆。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枯瘦和尚,獨坐廳上一張木椅之上。 沈霞琳看清來人,不禁吃了一驚,幾乎失聲而叫,總算她這些年來,定力大進,勉強忍了下去。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記憶不錯,老禪師該是大覺寺的高憎枯佛靈空。」 那枯瘦老僧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楊大俠還能記得老衲的法號。」 楊夢寰道:「老禪師言重了。」 那靈空大師突然一閉雙目,雙手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楊夢寰想到這靈空昔年在大覺寺中的作為,只覺那一聲佛號特別刺耳。 這時鄧固疆已讓楊夢寰入座,吩咐廳中僕從開上酒宴。片刻之間,已然擺上了豐盛的酒席。 廳中群豪輪番向楊夢寰敬酒,口中都是些久慕大名,至為敬仰的頌讚之詞。 楊夢寰留心群豪,發覺其中有四個人深藏不露。 他們從楊夢寰進入廳中,始終是一付微帶笑容的臉色,既未說一句歌頌之言,亦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杯酒。 一席酒宴,匆匆而畢,楊夢寰帶著沈霞琳退席之後,低聲說道:「你瞧到那枯佛靈空了麼?」 沈霞琳道:「瞧到了,那和尚壞死啦!」 楊夢寰道:「但他武功卻是高強的很……」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他武功仍和昔年一般,沒有什麼大進,你一人就可以對付他了。」 沈霞琳道:「如是他有什麼輕舉妄動,我今晚藉機會宰了他。」 楊夢寰笑道:「告訴童師姊,要她小心一些。」言罷,自行轉回臥室;脫去外衣,登上木榻,暗暗忖道:靈空何以陡然在鄧家堡中出現,而且混入了群豪之中,難道他也投入了陶玉門下不成? 廳中群豪,人數雖然不少,但九大門派未來一人,唯一使楊夢寰念念不忘的,是那四個冷做不群的年輕人。 他們未向楊夢寰敬過一次酒,楊夢寰心煩意亂,也未來得及和四人打個招呼,就匆匆退了回來。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陡然覺得一陣睏倦湧來,趕忙運氣調息,澄清雜念,漸入忘我之境。 這時突然由榻下躍出一人,手中舉著一把匕首,直向楊夢寰前胸刺去。 楊夢寰已生警覺,一仰身,倒臥在木榻之上,順勢飛起一腳,踢向那人手腕。 那人似是自知非敵,一擊不中,立時轉身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一提氣,突然由木榻上飛躍而起,直向門口搶去。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刻到了門口。 那人匕首一揮,疾攻兩招,寒光閃動,分擊向楊夢寰兩處大穴。 楊夢寰暗道:好快的手法!一吸氣,未落實地的身於,陡然向後退了兩尺,避開刀勢。 那人一擊之下,逼退了楊夢寰,身子一側,又向室外衝去。 楊夢寰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一股奇大的潛力暗勁封住了門戶。 毒龍夫人 那人被那股潛力暗勁擊中,生生被擋了回來。 楊夢寰大邁一步,欺到那人身側,低聲說道:「咱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對我動刀子,這其間定有原因,在下很希望能夠知道內情。」 那人似是自知無法走脫,忽的揮刀向楊夢寰連攻四招。 楊夢寰沉聲說道:「朋友這般不識抬舉,那也別怪我楊某人失禮了。」掌勢一緊,反擊過去,登時迫的那人連連向後退避。 楊夢寰處處手下留情,不肯傷他,旨在設法生擒於他。 那人在楊夢寰掌力逼迫之下,突然躍飛而起,直向楊夢寰撞了過來。 手中匕首隨著衝過去的身子,刺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凝立不動,左手一揮,封開匕首,右手一探;抓住了那執刀人的手腕,微一加力,冷冷說道:「朋友貴姓啊?」 那人只覺手腕一麻,手中匕首跌落在地上。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閣下是何人物,和我楊某人何仇何恨,為何要隱身在床下行刺?」 那人似是自知無反抗之能,也不掙扎,只是閉起雙目,一語不答。 楊夢寰看他包頭黑中,直壓眉際,心中大感奇怪,伸手一推,推脫那人頭上黑巾。 只聽那人啊喲一聲,露出一頭秀髮。 原來這人竟是一個女孩子。 楊夢寰見行刺自己之人,原來是一個女孩子,不禁吃了一驚,急急放手道:「在下不知你是位姑娘,還望多多原諒。」言罷,向後退了兩步。 那女子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很君子。」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姑娘覺著在下還有一點可取之處,那就請姑娘把何以要行刺在下的事,說個明白。」 那女子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楊相公一定要知道?」 楊夢寰道:「自是要知道的。」 那女子索性除去頭,說道:「楊相公認識我麼?」 楊夢寰仔細瞧了他一眼,道:「也許從前見過,只是記不得了。」 那女子道:「這也難怪,楊夢寰是何等身份的人,如何還會識得我這麼一個丫頭。」 楊夢寰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陣,道:「在下確實想不起來,姑娘還請明說了吧!」 那女子突然一挺胸,道:「你忘義、負情,為人薄倖,但求眼前歡笑,不憶昔年情義……」 楊夢寰伸手摸出了火摺子,一幌而燃,點起了桌上的火燭。 仔細打量那姑娘一陣,突然說道:「你是銀瓶姑娘?」 銀瓶黯然說道:「你還認識小婢?」 楊夢寰長歎一聲,道:「你離開『水月山莊』,算起來該有六年了?」 銀瓶道:「自從玉娟姑娘死了之後,小婢不想再留『水月山莊』,睹景思人,倍感傷情,這時正好家兄去『水月山莊』看我,夫人就還我自由之身,讓我離開了『水月山莊』,可惜家兄不務正業,臨行時夫人相贈的銀兩,都被他嫖賭花光,無奈何,又把我賣入鄧家堡中為婢。」(事見本書前傳拙作飛燕驚龍) 楊夢寰道:「你這身武功,可是學自鄧家堡中的麼?」 銀瓶點點頭道:「老堡主說我骨格清奇,很適合練武的條件,因此指明要我習練武功,又承少堡主親自傳授,才使小婢有此成就。」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你該回去休息啦!」 銀瓶突然歎息一聲,道:「小婢看公子和那沈霞琳親密異常,似是早已把玉娟姑娘棄置腦後,心中一時氣憤,才藏在榻下行刺相公。」楊夢寰道:「你們主婢情深,這也不能怪你。」 銀瓶欠身一禮,出室而去。 楊夢寰熄去案上燭火,登上木榻,心中煩亂,和衣躺下,剛剛閉上雙目,突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 楊夢寰吃了一驚,一躍而起。 但聞窗外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好一個愚蠢的人。」 楊夢寰躍飛而起,一掌推開了窗門。 一式「巧燕穿簾」緊隨著拍出的掌勢飛躍而出。 流目望去,只見一個人影飛上屋面,疾奔而去。 楊夢寰一提真氣,放腿疾追。 那人身法快速,疾如閃電奔雷,楊夢寰亦施展出全力追趕,兩條人影疾如流星趕月。 片刻工夫,已離開鄧家堡到了荒涼的郊野之中。 那奔行的黑衣人陡然停下腳步,冷冷說道:「楊夢寰,你這般苦苦追我,是何用心?」 楊夢寰只覺耳音甚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他是何人,當下喝道:「閣下什麼人?」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赫然竟是前日所遇那不轎中,戴著鐵面具的黑衣人。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原來是你!」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怎麼樣?你很怕我?」 楊夢寰道:「怕倒未必,只是覺著有些奇怪而已。」 那黑衣人仍戴著黑色的鐵面具,裝束和前日所見一般,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眼神,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楊夢寰道:「閣下武功驚人,不在那陶玉之下,何以竟甘為陶玉手下之臣?」 那黑衣人冷漠的說道:「誰說我甘為陶玉手下之臣?」 楊夢寰道:「閣下既不甘為陶玉所用,又和我楊夢寰無怨無仇,不知為何要處處和我作對?」 那黑衣人笑道:「你和陶玉似乎代表著江湖上兩種勢力,如是在下亦有野心的話,我必先行設法消滅你們其中之一,我不助陶玉對付你楊夢寰,那就只有幫助你對付陶玉了。」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難怪了,不過閣下應該知道,目下中原武林除了我楊夢寰和陶玉之外,還有一位趙小蝶,閣下縱能助陶玉先敗在下,只怕也難如你之願。」 那黑衣人道:「我不過有此用心而已,成與不成,倒不用放在心上。」 楊夢寰呆了一果,道:「怎麼?這等大事,也可開玩笑的麼?」 那黑衣人道:「這等大事,不但要武功高強機智過人,而且還要有幾分運氣,我們暫時不談……」 語聲微微一頓,左手取下鐵面具,笑道:「楊夢寰,你不是很想瞧瞧我的真面目麼?」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他面上一片血紅,難看至極,當下說道:「這就是閣下的真面目麼?」 那黑衣人說道:「自然不是了。」右手舉起,又取下那血紅色的面具,笑道:「楊夢寰,這便是我的真面目,你可要仔細瞧了。」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他柳眉鳳目,雙頰如雪,不禁怔了一怔,道:「你是……」 黑衣人笑道:「嗯:是一位姑娘。」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姑娘如非自願暴露身份,在下實是難以想得出來。」 那黑衣人嬌聲笑道:「楊夢寰,你瞧瞧我比你那沈霞琳如何?」 楊夢寰道:「姑娘貌美如花,沈霞琳如何能夠及得。」 那黑衣人笑道:「好一頂高帽子,你瞧都沒有瞧清,怎知我勝過那沈霞琳呢?」 楊夢寰道:「姑娘女扮男裝的事,那陶玉可曾知道麼?」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如不想現露本來面目,誰也無法知道。」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在下倒是有幸得很。」 黑衣人道:「嗯!不錯,你見了我廬山真面目,難道就這樣白白的瞧瞧麼?」 楊夢衰道:「在下已經瞧過了,姑娘貌羞花月,在下有幸一睹玉容。」 那黑衣女格格一笑,道:「那陶玉雖然生的面貌秀俊,但卻要輸你楊夢寰三分俠氣……」 楊夢寰道:「我楊某人堂堂男子,豈容人評頭論足。」 黑衣女笑道:「愈有英雄氣概,愈叫女人傾心,老實說那一天我並非無能殺你,只不過手下留情罷了!」 楊夢寰冷冷笑一聲,道:「這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黑衣女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已不再存殺你之心。」 楊夢寰怒道:「憑姑娘之能,說這樣的話,未免口氣太大了。」 黑衣人笑道:「你如是當真的不信,眼下就可以試試。」 楊夢寰道:「自當奉陪。」 黑衣女道:「咱們各出全力,以命相搏,如是不賭上一點東道,那未免有些不值得了。」 楊夢寰道:「生與死的賭注,難道不夠大麼?」 黑衣女道:「閣下謙謙君子,說這些充滿殺氣之言,不覺著有些太過粗蠻了麼?」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那要賭什麼?」 黑衣女笑道:「我的武功你已經見識過了,我還有十八個黑衣侍衛,說一句托大的話,他們的武功決不在你們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下,如是我敗在你的手中,連我和一十八個侍衛,全都聽你之命,為你效力。」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賭注大大了,在下沒有這樣大的本錢。」 黑衣女子笑道:「你自己出個賭注如何?」 楊夢寰道:「如若一定要在下下注,我只有人一個、命一條,如若我敗了,殺刮任憑姑娘。」 黑衣女子笑道:「已經夠了,我要的就是一個人。」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 黑衣女子道:「楊大俠自負盛譽,量也不肯先行出手,我這裡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楊夢寰封開來掌,疾攻五招。 這五招,凌厲異常,掌掌帶起了嘯風之聲。 那黑衣女子擋開五招格格一笑,道:「這等打法,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分出勝敗,欲求早分勝負,只有以內功相拼了。」 右手一揮,硬接下楊夢寰的掌勢。 楊夢寰一和她掌勢相觸,立時覺出一股強勁潛力,直逼過來,趕快運力抗拒。 兩人各出右掌,牴觸一起,運功反擊,形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這時雙方都有著強烈的求勝之心,不自覺問逐漸增加功力。 僵持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光,楊夢寰和那黑衣女都呈不支之狀。 那黑衣女嬌喘不停,楊夢寰汗出如漿,滾滾而下。 雙方經過了這一陣苦拼之後,心中明白,誰也無法用內功壓倒對方,兩人的內力也是半斤八兩。 僵持中,那黑衣女陡然加上一成功力,迫使楊夢寰的手掌向後退了一寸,喘息著說道:「楊夢寰,你認不認輸?」 楊夢寰臉上汗水有如水淋一般的直滴下來,口中卻說道:「今日之局,至多是個同歸於盡,想要我楊夢寰認輸,只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說完話,默運內力,又把那黑衣女的掌勢,迫的向後退了一寸。 心中卻是暗自忖道:這女子不知練的什麼武功,竟有著如此深厚的內力,我楊夢寰任、督二脈已通,內力輸送甚快,雖未如那趙小蝶一般,達到了生生不息之境,但和常人相較,卻是有所不同,何況近日之中,又得那苦心大師轉嫁內力,一般習武之人,縱然有三五十年之火侯,但沒有我楊夢寰這等奇遇,也不易達此境界,此女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幾歲,何以有此等深厚的內力。…… 付思之間,忽聽那黑衣女說道:「楊夢寰,此刻我如想置你死地,只不過是一轉心念而已。」 楊夢寰道:「姑娘有何辦法置我死地,在下洗耳恭聽。」 黑衣女道:「你已經騎上虎背,欲罷不能,勢必全力苦撐下去——」 楊夢寰接道:「如若在下的看法不錯,姑娘只怕是也已經到了力盡筋疲之境。」 黑衣女道:「你不信我能殺你?」 楊夢寰道:「不信,姑娘如是真有置我於死地的手段,只管出手就是。」 黑衣女道:「你可知道,世間有一種武功,可以吸化敵人內力……」 楊夢寰道:「這個在下倒是聽人說過,那是一種至陰、至毒的外門武功。但在下卻是不信姑娘也會施展。」 黑衣女道:「我會的,只是我不願施展而已!」 楊夢寰道:「為何這般慈悲起來了?」 那黑衣女道:「此時你已無能使功力收發隨心,我如施展出那陰毒的『破元神功』,片刻之間你即將氣絕而死。」 楊夢寰道:「如是姑娘當真有此等能耐,在下是死而無怨。」 那黑衣女子道:「可是我不願殺死你!」 楊夢寰道:「彼此敵對,各下毒手,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用不著存什麼慈悲心腸。」 黑衣女道:「不要激怒我,一個人只有一條命,如是當真殺死你,那沈霞琳、李瑤紅豈不都要作了小寡婦。」 楊夢寰道:「你好像對我的一切,都很熟悉啊。」 黑衣女道:「不錯,我聽人說你盜名欺世迫奸師妹,被崑崙派逐出門牆……」 楊夢寰眉頭縱動,道:「這些話都是陶玉說的麼?」 黑衣女道:「不是,你橫刀奪愛,借用藥物,誘使那李瑤紅失身,使陶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友,離他而去,他自然要恨你有如刺骨椎心了。」 楊夢寰只覺氣血翻湧,張嘴吐出一大口血來,道:「這些話你是聽何人所言?」 他心躁氣浮,內力上也大減許多,吃那黑衣女把掌勢迫退了半尺。 但他極快的警覺到處境的險惡,趕忙澄清雜念,默運內力抗拒,但劣勢已成,在筋疲力盡之時,已無反擊之能。 那黑衣女亦似用出全力,楊夢寰澄清雜念,全力反擊之後,那黑衣女再也無能越雷池半步。 這個當兒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童淑貞身背長劍,疾奔至兩人身前,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師弟不要驚慌,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那黑衣女望了童淑貞一眼,緩緩閉上雙目。 要知她此時已經是全力和楊夢寰苦拼內功,再無餘力抗拒童淑貞,只要童淑貞舉劍一揮,立時可把她傷在劍下。 楊夢寰回顧了童淑貞一眼,道:「師姊不可造次。」 童淑貞已然揚起劍勢,準備出手,聽得楊夢寰喝叫之言,只好停下手來道:「這女人武功不弱,留著終是禍患,師弟何以不讓我借此機會,取她性命?」 楊夢寰歎道:「咱們若是這般殺了她,她死的難以瞑目。」 童淑貞道:「敵勢強大,雙方實力不均,師弟還存君子氣度,豈不是要自取敗亡麼?」 楊夢寰道:「她是受人欺騙,才甘心和咱們為敵,這情形又得另當別論了。」 只聽那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如想取他之命,此刻他早已橫屍當地,還等到你趕來救他麼?」 童淑貞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望著楊夢寰道:「師弟,此言可是當真麼?」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如說她胡說八道,童淑貞必將一劍把她殺死,此女雖然裝束詭異,不似正道人物,但她如此武功練來不易,如若把她一劍殺死,那是未免太過可惜,何況她乃受人煽動而來,是非皂白未分清楚,縱然要殺她也該讓她明白內情之後再殺她不遲。 但此刻形勢不同,實無法解說清楚,只好說道:「不錯,她如想殺我,小弟只怕難以支撐得如此之久。」 童淑貞眉頭聳動,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是她真有如此能耐,那是更該殺她了,但師弟一生中正大光明,君子行徑,我如殺了她只怕師弟心中難安。」 那黑衣女子突然歎息一聲,陡然一收內力。 雙方正在相持不下的當兒,那黑衣女於陡然收了內力,楊夢寰收勢不及,內力排山倒海一般的直撞過去。 只見那黑衣女子整個身體飛了起來,憑空打了幾個觔斗,摔到一丈開外。 楊夢寰長長吁一口氣,拂拭一下臉上的汗水,站起身子,行到那黑衣女身前。 只見她雙目緊閉,蜷伏在地上,口鼻間,鮮血淚淚,傷勢十分慘重。 楊夢寰長長歎息一聲,道:「如是她不冒險收回內力,我們這般相持下去,定要個玉石俱焚之局,她決然不會受到如此重傷……」 語聲微微一頓,道:「有勞師姊,看看她的傷勢如傷?」 童淑貞應聲走了過來,還劍入鞘,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那黑衣女前胸之上。 只覺她心胸跳動甚慢,內腑顯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足足有一盞熟茶工夫之久,童淑貞才緩緩收回左手道:「她傷的雖然很重,但氣息尚未全絕,」 楊夢寰流目四顧一眼,道:「那就再勞師妹把她背回鄧家堡去……」 崖淑貞道:「師弟一定要救她麼?」 楊夢寰道:「她如不突然收回內力,豈會受到如此重傷……」 童淑貞接道:「那是她因為怕我出手傷她之故。」 楊夢寰道:「唉!無論如何,她不是敗在小弟手中,咱們自是應該救她。」 童淑貞道:「師弟一定要救她,也不該帶回鄧家堡去。」 楊夢寰道:「為什麼?」 童淑貞道:「師弟為人,雖然但坦蕩蕩,君子胸懷,但樹大招風,名大招謗,武林中忌你之人,日夜都在想法子破壞你的名譽,他們不能殺了你,卻可以在口頭上傷你,你如把這位姑娘帶回鄧家堡去,豈不是予人口實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唉!師姊說的不錯。」 童淑貞道:「你現在究竟準備如何安置她?」 楊夢寰道:「只要使她傷勢轉好一些,能夠自行調息,咱們就可以不用管了。」 童淑貞道:「如果她以後仍然和你為敵,你豈不是自找煩惱。」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殺了她也許更將激起她數十個屬下的拚命之心。」 童淑貞道:「好吧!離此不遠處,有一座荒涼的土地廟,咱們到那廟裡去吧!」抱起了那黑衣女,大步向前行去。 楊夢寰隨身後而行。 行約五六里,果然到了一座荒涼的土地廟中。 這是一座很小的廟,似已久年沒有香火,神案上積塵盈寸,神像亦都殘缺不辨。 童淑貞當先進入廟中,放下了那黑衣女,道:「師弟要怎麼為她療傷?」 楊夢寰道:「還得師姊相助,快扶她盤膝而坐。」 童淑貞道:「你要用內力助她打通經脈要穴?」 楊夢寰道:「正是如此。」當先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童淑貞扶正那黑衣女的身子,使她盤膝坐好。 這時那黑衣女仍在錯迷狀態之下,已無自主之能,必得童淑貞雙手扶著她的肩頭,才能坐穩。 楊夢寰經過一陣調息,精神大見好轉,伸出右掌,頂在黑衣女背心之上,默運內力,一股熱流攻入黑衣女的命門穴中。 那黑衣女將要靜止的行血,吃楊夢寰內力的推動,又開始循行流動,啟動櫻口,連連吐出了幾口淤血,才清醒過來。 她啟動雙目,望了童淑貞一眼,似想說話,但卻又似乏力啟齒,一語未發,又緩緩閉上雙目。 過有頓飯工夫之久,那黑衣女重又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有勞姑娘相助。」 童淑貞緩緩鬆開雙手,道:「現在好些了麼?」 那黑衣女點點頭道:「行血已暢。」 楊夢寰突然取開按在那黑衣女背上的手掌,站起身子,拭去臉上的汗水,道:「姑娘多保重,在下等就此別過了。」 那黑衣女子急急說道:「不要慌。」 楊夢寰人已經出了廟門,聞言停了下來,說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黑衣女道:「你信不信我會『破元神功』?」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女已到如此境地,仍是這般的好強。」當下微微一笑,道:「半信半疑。」 黑衣女怒道:「信就信,不信就不信,為什麼要半信半疑?」 楊夢寰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話不是虛空之言,但姑娘在生死之間,仍是不肯施用出『破元神功』在下又有些不信了。」 黑衣女道:「那你是不信了。」 楊夢寰還未來得及答話,童淑貞已搶先說道:「我楊師弟為人太過善良,你大傷未癒,不忍刺傷姑娘之心,還是我來告訴姑娘吧,他不信。」 黑衣女臉色一變,掙扎而起,道:「不信,咱們再來試試。」 楊夢寰道:「你此刻身體虛弱,如何還能比試內功,就算在下相信如何!」 黑衣女道:「不行,我一定要證明一件事。」 楊夢寰道:「什麼事?」 黑衣女道:「證實我說的是實話,沒有騙你。」 楊夢寰道:「在下相信也就是了,何用再來證明。」 黑衣女道:「你口是心非,如何不要證明?」 童淑貞道:「我師弟功力深厚,你是早已領教,以他的身份,自是不願和你這個大傷未癒的人動手,你如一定要試,我來奉陪如何?」 黑衣女道:「好!不論你們兩人那個來,都是一樣,我只要證實自己說的話。」 童淑貞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笑道:「如是咱們堅持不肯相試,只怕她心中難過得很,只好由我試試她那『破元神功』了。」 楊夢寰眉頭聳動,道:「師姊要多加小心。」 童淑貞應了一聲,緩步走回那黑衣女的身前,盤膝坐了下去,緩緩伸出右掌,沉聲說道:「姑娘此刻傷勢未癒,體能未復,這比拚內功的事又非同小可,還望姑娘三思。」 黑衣女冷冷說道:「你只管全力施為,不用手下留情。」伸出右手,和童淑貞掌心牴觸一起。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女子武功、內力雖都在童師姊之上,但她大傷之後,如何能抗拒童師姊的內力呢。 正待暗中招呼童淑貞一聲,不可施下辣手傷了對方,忽見童淑貞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代之而起是一片肅穆之色。 再看那黑衣女時,卻是她神氣平靜,毫無不支之狀。 楊夢寰只瞧的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難道她當真會什麼『破元神功』不成?」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而且似起自童淑貞的一側。 這時,楊夢寰心中不得不動疑了,正待摸出火折仔細查看,忽聽童淑貞大叫一聲,仰身摔倒地上。 聲音清晰異常,已是再無懷疑,何況又眼看是童淑貞倒了下去。 楊夢寰一提真氣,運勁於右掌之上,準備出手,口中卻冷冷喝道:「你傷了她?」 那黑衣女緩緩站起身子,道:「她不信我的話,讓她親自嘗試一下,看看我是否信口開河,有什麼不對呢?」 楊夢寰道:「她本可殺了你,但她卻反而救了你,你的報答卻是要了她的性命。」 那黑衣女道:「誰說我要了她的命,她只不過一時昏倒,片刻之後,她即可清醒過來」 楊夢寰道:「當真麼?」 那黑衣女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楊夢寰突然一伏身,撿起童淑貞身旁的長劍,道:「如若她死了,咱們兩人之中,必將有一個奉陪於她。」 黑衣女道:「她不會死,至多在一頓飯工夫之內,她就可清醒過來。」 楊夢寰道:「請姑娘屈駕留此,等她清醒之後,你再走不遲。」 那黑衣女這次倒是聽話的很,退後兩步,依言坐了下去。 楊夢寰守在童淑貞的身側,幾度想出手相助但均為那黑衣女出言喝止。 大約一頓飯工夫之後,童淑貞突然挺身坐了起來。 楊夢寰蹲下身去,問道:「師姊怎麼了?」 童淑貞道:「她沒有騙你,她確然有殺你之能,但她卻手下留情。」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也救了她一命。」 那黑衣女緩緩站起身子,道:「我現在可以走了?」 楊夢寰閃身讓到一側,道:「姑娘請便。」 那黑衣女舉步向前行去,出了廟門,突然又回過身來冷漠的說道:「楊夢寰,咱們這一場比試,還未分出勝敗,可要再來一場決戰?」 楊夢寰道:「姑娘如有興致,在下自然奉陪。」 那黑衣女道:「好!明夜二更,我在這小廟之前候駕……」目光一掠童淑貞道:「最好不要有人相助。」 楊夢寰道:「就此一言為定。」 那黑衣女身軀一閃,出了廟門,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童淑貞緩緩站起身於,歎道:「無毒不丈夫,師弟,你這婦人之仁,為自己又樹下一個強敵。」 楊夢寰緩緩說道:「如是小弟的聲譽很壞,也許她在出手之時,就用出『破元神功』取了小弟的性命。」 童淑貞聽得呆了一呆,歎道:「也許你對了……」 突然格格一笑,道:「她不肯對你施展那吸化內力的『破元神功』,卻拿我來作試驗,也許師弟的忠厚之名,君子之風,當真使你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了無數的危難。」 楊夢寰歎道:「小弟一生所行,但求心之所安,行仁義之事,存忠厚之心,成敗就非我所計較了。」 童淑貞歎息一聲道:「咱們回堡去吧。」 楊夢寰道:「可要小弟扶你回去?」 童淑貞道:「不用了,也許看在師弟的面上,她對我已經手下留情,我還可以走得。」 兩人不再談話,垂首疾行,直待行近了鄧家堡外,童淑貞才突然停了下來,道:「師弟,你和她相約明夜決戰的事如何?」 楊夢寰道:「小弟準備依時赴約。」 童淑貞道:「可要告訴沈師妹一聲?」 楊夢寰道:「如若告訴她,她定然十分擔心,我瞧還是不用告訴她了。」 童淑貞道:「你如是一人赴約,決無勝算機會,單打獨鬥,你也未必是她的敵手。」 楊夢寰道:「如若我不和她比試內功,她無法施展『破元神功』,可以維持半斤八兩之局。」 童淑貞輕輕歎息道:「師弟,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說。」當先席地而坐。 楊夢寰依言坐了下去,道:「什麼事?」 童淑貞道:「你赴她之約,用心何在?」 楊夢寰道:「她只是被陶玉謊言蒙騙,才苦苦和我作對,如是她了然內情,也許可以倒戈相助我們,此女不但本身武功高強,而且數十名手下,個個都有著很好的武功。」 童淑貞笑道:「我相信你有能力使她叛離陶玉,相助於你。」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是毫無把握。」 童淑貞道:「江湖險詐,處處要講求手段。」 楊夢寰道:「小弟只有一片誠心。」 童淑貞道:「那不行,愚姊倒有一計。」 楊夢寰道:「什麼計啊!」 童淑貞笑道:「美男計……」 楊夢寰道:「師姊怎的和小弟開起玩笑來。」 童淑貞輕輕歎息一聲,道:「我說的千真萬確,師弟可是有些不信麼?」 她舉起手來,理了一直鬢邊散亂的長髮,接道:「師弟武功才智,都強過師姊甚多,唯對女人的心思,卻所知不多。」 她轉過臉來,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道:「你不能把所有的女人,都看作朱若蘭,也不能把她看作沈霞琳,她冒著身受重傷之危,不肯施展那『破元神功』傷你,難道這也是人情之常麼?」 楊夢寰微微一怔,道,「師姊說的是。」 童淑貞道:「你如想征服她只有一個方法,一個情字。」言罷,起身而行。 楊夢寰緊隨在童淑貞身後,直回鄧家堡。 他悄然回到了自己臥室,登榻安息,但心中卻是憂苦重重,鄧家堡目下雖有很多高手趕到,但大家都是來歷不明的人物,最擔心的是那大覺寺枯佛靈空,竟然也趕了來。 昔年那枯佛靈空等師兄弟三人,曾為海天一臾李滄瀾生擒,囚禁於天龍幫黔北總壇,以後九大門派聯手大破天龍幫時,三人乘機逃脫,此番突然出現鄧家堡,不知用心何在。 還有那明宵之約的黑衣女子,無論如何也得在明夜和她作個了斷,然後再集中精神對付靈空。 此刻既未鬧出事端,只好暫時囑咐童淑貞和沈霞琳暗中監視他。 心轉意決,反易成眠,半宵好睡,精神盡復。 第二天,楊夢寰閉門未出只召來童淑貞和沈霞琳,要她們暗中注意靈空,楊夢寰抽空運息打坐,把苦心大師轉賜功力導引入內。 天色不足二更,楊夢寰起身赴約,一口氣趕到那小廟前面。 天上雲氣濛濛,月色淒迷,四顧荒野,一片冷寂。 楊夢寰看看天色,似乎是自己到的早了一些,負手望著迷濛月色,呆呆出神。 但覺心中事端紛至沓來,都是那般重大沉重,難以解決,不禁闇然一歎。 餘音未絕,突然身後啼的一聲嬌笑,道:「什麼事英雄如此氣短?」 楊夢寰急急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白衣白裙的美艷女子,緩步從那小廟中走了出來。 她今宵裝束大變,發挽宮髻,淡掃娥眉,長裙曳地,白衣如雪。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你來了很久麼?」 那美艷女子笑道:「嗯!來了很久,看賤妾這般裝束,比起那沈霞琳,遜上幾分顏色?」 楊夢寰上下打量那白衣女子一陣,只覺她穿著這身白衣之後,減去了不少詭異神秘的氣氛,增加了嬌艷嫵媚之感。 當下說道:「姑娘美艷,勝過拙荊甚多。」 白衣女子道:「楊夢寰你貴姓啊?」 楊夢寰先是一呆,繼而歉然一笑,道:「在下失禮,還未請教姑娘的姓名?」 白衣女子道:「嗯!你還聰明,不過你又看走了眼。」 楊夢寰這一下是真的被說糊塗了,呆了一呆,道:「在下怎麼看走眼了?」 白衣女道:「你看我這般穿著,那裡還像位姑娘。」 楊夢寰道:「姑娘適人了麼?」 白衣女笑道:「早已嫁過人了,不過我那夫君在我們洞房花燭時,突罹急症而死。」 楊夢寰道:「夫人如此際遇,可算得紅顏薄命……」 黯然一歎,接道:「夫人夫家大姓?」 白衣女道:「他姓車,不過提他的姓,知者不多,但他有一個外號,倒是人盡皆知。」 楊夢寰道:「怎麼稱呼?」 白衣女道:「毒龍島主。」 楊夢寰道:「在下素不善謊言,倒是未聽人說過這名字。」 白衣女道:「他到中原來用的什麼名字,賤妾就不清楚了,你若要稱呼我,叫我毒龍夫人好了。」 楊夢寰默查她的神情,輕鬆自如,毫無悲傷之情,心中暗道:「她述說亡夫之事,毫無悲苦之容,顯見他們夫婦之間,情意並不深厚……。」 毒龍夫人道:「怎麼不說話了,可是覺得這稱呼很難聽麼?」 楊夢寰道:「夫人言重,在下並無此意……」 語聲微頓,接道:「夫人這次可是自毒龍島來麼?」 毒龍夫人道:「不錯,先夫故世之後,留下了很多屬下和無數的財富,他無兒無女,我不得不替他照看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無數的財富都已成你之物,你替那個照看?口中卻說道:「夫人此次帶人來到中原,不知有何貴幹?」 毒龍夫人笑道:「受人之邀,助陣而來。」 楊夢寰道:「請恕在下多問,夫人可是受陶玉所邀麼?」 毒龍夫人搖頭笑道:「不是,我和陶玉還是此次重來中原之後相識。」 楊夢寰心中大為奇怪,道:「不是受陶玉之邀,是受何人所請?」 毒龍夫人道:「王寒湘,先夫在世之日,和他本有過一面之交,年前他突訪毒龍島,原來是想邀先夫重來中原,但因我那夫君已逝,只好請我了。」 楊夢寰道:「你就輕易的答應了他?」 毒龍夫人道:「一則我遠嫁毒龍島,離開中原已久,也想回來瞧瞧,二則想見識一下陶玉和你楊夢寰,還有一件最為重要的事,是想見見我一位多年不見的師妹。」 楊夢寰道:「你師妹在中原?」 毒龍夫人道:「她在中原武林道上大有名氣,只是這幾年卻失去了蹤跡。」 楊夢寰道:「什麼人?」 毒龍夫人道:「玉蕭仙子。」 楊夢寰接道:「玉蕭仙子?」 毒龍夫人道:「不錯,那玉蕭仙子,你認識她?」 楊夢寰道:「陶玉也認識,他就沒有告訴過你麼?」 毒龍夫人道:「沒有,我也未對他提過。」 楊夢寰道:「五年之前,在下和玉蕭仙子曾經比試過武功,也曾經合作過,聯手拒敵……」 毒龍夫人接道:「現在她人在何處?」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毒龍夫人性格和那王蕭子頗有類似之處,但那玉蕭子的野性,已為朱若蘭馴服化去,隨同朱若蘭長住天機石府,但這毒龍夫人卻似那玉蕭仙子野性未除以前的性格一般,我如說出天機石府她也許會找上門去,那朱若蘭此刻正在閉門練奇功,她如率眾尋找上門,鬧一個天翻地覆,那可是大憾之事。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這數年沒有見她……」 他不善謊言,說了一半,竟自接不下去。 毒龍夫人微微一笑,道:「怎麼不說了?可是不願意告訴我麼?」 楊夢寰輕輕咳了那爭,道:「在下不善謊言,這玉蕭仙子現居之地,在下實是知道。」 毒龍夫人道:「那你為何不說?」 楊夢寰道:「在未得那裡主人同意之前,在下不便擅自說出。」 毒龍夫人一皺眉頭道:「她生性好強,尤過於我,如何肯寄人籬下?」 楊夢寰道:「那人不但武功高強,氣度、胸懷尤非常人能及,玉蕭仙子早已被她德能感化,和昔日相比,已判若兩人。」 毒龍夫人奇道:「有這等事……」微微一頓,接道:「你說那人是女人,還是男人?」 楊夢寰道:「女人!」 毒龍夫人道:「我有些不相信。」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如再說下去,只怕要洩漏秘密,當下微微一笑,不再答話。 毒龍夫人道:「我到中原之後,聞聽人言,你和我那師妹玉蕭仙子有過一段纏綿往事,不知是真是假?」 楊夢寰只覺一股怒火衝了上來,怒聲喝道:「誰說的?」 毒龍夫人笑道:「有就有,沒有也就算了,難道問問也不可以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緩緩說道:「夫人定是聽那陶玉所言。」 毒龍夫人搖搖頭,道:「我不告訴過你麼,我和陶玉從未提過玉蕭仙子的事,因那陶玉對我別具用心,自然不肯提到別的女人頭上。」 楊夢寰道:「既非陶玉所言那是何人所說?」 毒龍夫人道:「為什麼要問的這樣清楚,說了你又能如何?」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自咱們幾度比武之後,我雖確信你是一個正派君子,不過你在武林的聲名,卻是個艷聞最多,風流韻事頻傳不休的人物。」 楊夢寰劍眉聳動,肅然說道:「夫人千萬不要相信那些中傷之言。」 毒龍夫人笑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英雄美人,情有所鍾,鬧一點風流韻事,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這個,在下不敢苟同夫人之見。」 毒龍夫人笑道:「嗯!這要得請教閣下的高見如何了?」 楊夢寰道:「男女之情,貴在節操貞德,豈可等閒視之,如是情及於亂,那就等而之下,形同……」 毒龍夫人揮手說道:「好啦,好啦,別再說下去了,難聽死啦……」 語聲微微一停之後,又道:「你這般撇清解說,只不過是……」 楊夢寰接道:「在下是由衷之言,發自肺腑。」 毒龍夫人道:「就算是吧,其用心也不過說明你和我玉蕭師妹,仍是玉潔冰清,沒有不可告人的事罷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在下用心,並非如此。」 毒龍夫人笑道:「請問你用心何在?」 她這般節節逼問,楊夢寰卻有著難言之隱,沉吟了一陣,肅然說道:「在下之意,只是說明在下的為人性格。」 毒龍夫人突然格格大笑,舉步直對楊夢寰行了過來。 楊夢寰看她放浪形骸之情,頗有當年玉蕭仙之風,不禁駭然向後退了兩步,道:「夫人有何指教,先請站好再說。」 毒龍夫人恍如不聞,柳腰輕擺,春風俏步的直行過來,一面仍不停的格格大笑。 楊夢寰忙運功力,凝神戒備,冷冷說道:「夫人請放尊重些,再要如此,在下就要走了。」 毒龍夫人雖然仍在格格大笑,但卻依言停下了腳步,說道:「你能到那裡去,我知道你住在鄧家堡,鄧家堡離這裡並不遠啊。」 楊夢寰道:「夫人武功高強,在下對夫人是十分敬重。」 毒龍夫人似是陡然間被針刺了一下,突的停在了大笑之聲,冷冷說道:「楊夢寰你可知此刻的處境麼?」 楊夢寰道:「在下知道。」 毒龍夫人道:「你知道,只怕也是有限的很,三日之內,鄧家堡即將慘遭滅堡屠殺,全堡雞犬不留了。」 楊夢寰吃了一驚,但卻故作平靜的緩緩說道:「陶玉處處算計我,這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 毒龍夫人道:「但這次情形不同,不但有周密的計劃,而且還有著足夠的武林高手,我不過只是四路攻堡的一路主將而已。」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人人都和她一般武功,單是四路率隊主腦,就非鄧家堡中人所能拒擋!心中大急之下,不禁問道:「除你之外,還有三隊人馬,又是何人領隊?」 毒龍夫人道:「除我之外,陶玉親率一隊。」 楊夢寰道:「其餘兩人,想是那王寒湘和勝一清了?」 毒龍夫人繼續說道:「不是,王寒湘和勝一清只不過是負責四路的聯絡,遠未畀予一路領隊的重責大任。」 楊夢寰大吃一驚,暗道:陶玉這人當真是非凡人物,他既然請來這毒龍夫人,自是亦可能請來一些退出江湖的老魔頭,看將起來,這一戰當真險惡萬端。 心中驚恐不已,口中卻淡然問道:「夫人可知另外兩路領隊,是什麼人物麼?」 毒龍夫人道,「陶玉對此,守口如瓶,妾身只聽一個叫陰叟的老人,名字怪裡怪氣,我也懶得記他了。」 楊夢寰道:「陰叟老人,倒是從未聽過。」 毒龍夫人道:「也許我記錯了全名,但陰叟二字,大概不錯,只是不知加上些什麼字,配在一起罷了。」 楊夢寰道:「他們幾時發動?」 毒龍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想要我很詳細的告訴你麼?」 楊夢寰道:「夫人如若感覺有不便之處,在下自是不能相強。」 毒龍夫人笑道:「我既然說了,多說、少說有何分別?說上一句被那陶上知道了,恨我洩漏了機密,十句。百句也是一樣。」 楊夢寰雖已不願再問,但想到此事關係著數百人的生死,豈可為一點意氣,而貽誤大事,當下凝立不語。 毒龍夫人不聞楊夢寰回答之言,長歎一聲,接道:「你的武功,我已領教,那也不見得比我高明,如若憑你一人之力,想獨自支撐大局,只怕是力難從心。」 楊夢寰暗道:這話不錯,憑我楊夢寰一人之力,至多能抗拒一個陶玉,或是毒龍夫人,鄧家堡數百人口,就算個個不畏死亡,那也是只有慘被屠殺的份兒。 但聽毒龍夫人緩緩接道:「假如你今夜不來赴約,那也罷了,鄧家保數百人的死亡,和我毒龍夫人扯不上一點關係,自不用同情和憐憫他們……」 楊夢寰道:「夫人這話……」 毒龍夫人接道:「聽我把話說完,但今夜你來了,情勢就大不相同……」 她仰起臉來,望著天上閃爍的墾光,接道:「還有兩天一夜時間,你可盡此時限去約請高手前來助陣。」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夫人肯如此但然相告,在下也不願騙夫人,別說時限短促,無法找得到人,就算加我十日限期,在下亦無法請得到能拒擋你們四路圍攻的高手人物。」 毒龍夫人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既是自知難擋銳鋒,那也不用逞一時意氣,妾為君藉著代籌,不如連夜撤出鄧家堡吧。」 楊夢寰道:「夫人盛情可感,容在下回堡計議後再作決定。」 毒龍夫人略一沉吟,道:「依據那陶玉計劃,賤妾是主西,萬一你仍留堡中,屆時可由此處逃走。」 楊夢寰道:「不論在下是戰是退,夫人這番盛情,在下都一樣感激……」 抬頭望望天色,接道:「此刻時光,寸陰寸金,在下亦該早些去準備一下了,陶玉疑心深重,鬼計多端,夫人連連和在下相見,說不定早已在他監視之中,還望多多珍重,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毒龍夫人道:「別忘了我主持正西方位。」 但聞楊夢寰遙遙應道:「記下了。」 毒龍夫人望著楊夢寰遠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緩緩轉身而去。 就在楊夢寰和毒龍夫人離開不久,那荒涼的小廟中,突然閃出了一條人影。 青帕包頭,玄色勁裝,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疾向正北奔去。 雙雄決鬥 且說楊夢寰滿懷焦慮,一口氣奔回鄧家堡。 只見室中紅燭高燒,沈霞琳正在呆呆的望著燭光出神。 一見楊夢寰無恙歸來,沉重的臉色上,立時綻開了溫柔的笑容,道:「你回來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聞室外傳來鄧開字的聲音,道:「楊大俠回來了?」 楊夢寰道:「是鄧兄麼,快請進來。」 鄧開宇緩步而入,拱手笑道:「楊大俠眾望所歸,今夜初更,又有一批武林同道,慕名趕來鄧家堡了……」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鄧兄,在下有幾句話,如硬在喉,不吐不快。」 鄧開宇道:「楊大俠有何見教,只管請說。」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鄧家堡佈置大過鬆懈,以致很多人輕易混了進來。」 鄧開宇道:「那些人都是心慕你楊大俠之名而來,讓他們進入堡中,有何不可?」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現在時間不多,寸陰寸金,不宜再浪費它了,鄧兄快去請老堡主,選一處防守森嚴的安全所在,在下有重要大事相商……」 目光轉到沈霞琳身上,道:「你去請童師姊。」 沈霞琳應了一聲,急步出室而去。 鄧開宇自和楊夢寰相識以來,從未見過他這般惶急的神色,也不再多問,立時起身而去。 不久,鄧開宇重又回來,說道:「家父已在地下密室等候。」 這時沈霞琳已將童淑貞請來,四人魚貫出室直奔地下密室。 密室中一張紅漆圓桌上,高燃著兩支紅燭,鄧固疆早已在室中相候。 楊夢寰當先步入密室,鄧固疆立時起身相讓,楊夢寰也不客氣,帶著沈霞琳坐下,說道:「深夜驚擾老堡主的好夢,在下心中不安的很。」 鄧固疆道:「楊大俠深夜相召,必有要事指教。」 楊夢寰道:「目下鄧家堡正面臨玉石俱焚的大難,兄弟不得不召請兩位來早作計議了。」 鄧固疆吃了一驚,道:「願聞其詳。」 楊夢寰略一沉吟,當下把聽得毒龍夫人之言,刪繁從簡的說了一遍。 鄧固疆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此事確然非假,不知老堡主有何良策?」 鄧固疆道:「這個還是請楊大俠籌思拒敵之策,老朽是悉憑吩咐。」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就事而論,敵勢的強大,似已非是我們能夠抵禦,在三日後敵人的四路總攻中,鄧家堡多留一個人,就會多一個屈死的冤魂。」 鄧固疆一皺眉頭,道:「照楊大俠這等說法,咱們是毫無取勝的機會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敵勢如泰山壓頂,別說取勝的機會,就是想抗拒一兩個時辰,亦是有所不能。」 鄧固疆道:「楊大俠的意思呢?」 楊夢寰道:「陶玉邀請高手,總攻鄧家堡,用心是為我楊夢寰,慘屠鄧家堡只不過是為了遷怒。」 童淑貞接道:「除了遷怒之外,他還為了權威,想借屠殺鄧家堡一舉震驚武林。」 楊夢寰微笑接道:「不錯,因此咱們不能讓數百口無辜的男女陪葬……」目光轉注到鄧固疆的身上,接道:「在下之意,是希望老堡主能立刻傳諭,著令堡中的人,連夜出走,避劫他方,暫時躲避一些日子,等待大劫過後,再行回堡,重整家園。」 鄧固疆道:「楊大俠呢?」 楊夢寰道:「事因在下而起,我自然要留在堡中了。」 鄧固疆道:「好吧,老朽立時傳諭,堡中老幼婦孺,一律撤出,二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子,各憑志願……」 楊夢寰歎息一聲,接道:「要他們一起走吧,多留一個,就多一個無辜的冤魂。」 鄧固疆道:「老朽生於斯,長於斯,今日得能埋骨幹斯,死而何憾,楊大俠正值有為之年,武林正義的絕績繫於你一人身上,既知已不可為,留此何益,不如今宵帶令正一併撤走,鄧某人憑這一把老骨頭要為武林留下一點浩然之氣……」 楊夢寰接道:「老堡主把話說到那裡去了,我楊夢寰如不留在鄧家堡,激怒了陶玉,只怕這方圓二十里,都將在他一怒之下,盡化劫灰……」 他緩緩站起身子接道:「此刻並非是研商拒敵之策,老堡主先請遣散堡中居民,至於如何拒擋來犯之敵,容在下稍作思考再作主意。」 鄧固疆道:「楊大俠既然這般堅決,老朽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急不如快,老堡主就請立刻傳諭……」目光轉到沈霞琳和童淑貞臉上,道:「你二人去監視那靈空舉動,待我趕到之後,再行動手,先把他生擒活捉,以防除心腹之患。」站起身,離開密室,直奔臥房。 他心有所思,急急奔回臥室之中,正待伸手去床頭拿取兵刃,瞥見一個全身黑衣頭罩黑紗的不速之客,盤膝坐在木榻之上。 楊夢寰奔入室中的步履之聲很重,那木榻上的黑衣人分明已經聽到,但卻是一副恍若未聞的神情,仍然端坐不動。 楊夢寰鎮靜了一下心神,暗道:這鄧家堡的防衛,實在是鬆懈的很,竟是任人自由來去! 心念轉動,人卻向後退了一步,緩緩說道:「閣下是什麼人?」 那人明明聽到,但卻是置若罔聞,不予答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閣下也未免太大膽了。」右手一揮,直拍過去。 那人端坐不動,直侍楊夢寰的右掌將要觸及他的前胸,才突然一揚右掌,指尖疾向楊夢寰的右腕脈穴上掃去。 楊夢寰疾快的縮回右腕,退後了兩步,那人一舉手間,楊夢寰已知遇上了勁敵。 只見那黑衣人舉手取下頭的黑紗,緩緩說道:「不用怕,我不是毒龍夫人。」 楊夢寰心頭一震,道:「趙姑娘。」 黑衣緩緩站起身子,道:「趙小蝶。」 雙肩微晃,人已躍下木榻。 楊夢寰道:「趙姑娘稍坐片刻,容我點上燭火。」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你和那毒龍夫人在小廟之前的約會,夜暗談心,就不怕她吃了你,難道還怕我趙小蝶麼?」 楊夢寰道:「你都知道了?」 趙小蝶道:「哼,那毒龍夫人武功有什麼好,我一直追在她身後,她就不知道。」 楊夢寰道:「那陶玉四路總攻鄧家堡的事,你也知道了?」 趙小蝶道:「早知道啦。」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鄧家堡雖然來了很多武林同道,但據我觀察,都不是名列武林高手的人,憑鄧家堡這點實力,要想拒擋那陶玉四路總攻,實在比登天還難。」 趙小蝶道:「咱們坐下談吧!」當下坐了下去,接道:「你準備怎麼辦?」 楊夢寰道:「撤走鄧家堡中無辜居民,在下留此和陶玉決一死戰。」 趙小蝶道:「螳臂擋車,飛蛾撲火,你要自取敗亡。」 楊夢寰道:「敗亡雖在意料中,但總得要有一戰,我如在這一戰,撲殺陶玉,縱然一死,也算償了心願。」 趙小蝶道:「匹夫之勇不足取……」 突聞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沈霞琳手持長劍,急奔而入,道:「寰哥哥……」 楊夢寰急急接道:「快來見過趙姑娘。」隨手燃火折子,點起了案上燭火。 燈光下只見沈霞琳滿臉焦急之情,目睹趙小蝶後,不禁微微一怔,道:「啊!你來的好極了,我們處境險惡,正在無法可想之時,有你幫助,我們不用發愁了。」 她臉上的歡笑是那麼誠摯,純潔,毫無一點懷疑和不安之情。 趙小蝶突然覺著內心泛起一縷慚愧之感,嫣然一笑,道:「事情太緊急,來的太匆忙,忘記先通知姊姊一聲了。」 沈霞琳笑道:「你見到寰哥哥,和他討論拒敵大計,那自是不用再見我了。」 趙小蝶道:「姊姊說的是……」 轉臉望著楊夢寰接道:「你如一定要留鄧家堡和陶玉決一死戰,也得有個準備才是。」 楊夢寰道:「彼此實力懸殊甚大,準備也無從作起,」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我幫助你。」 楊夢寰星目中神光一閃,道:「趙姑娘說的當真麼?」 趙小蝶道:「我一直在幫助你,不過明暗不同罷了……」嗤的一笑,接道:「有時我和你故意鬧些彆扭,那不過開玩笑的罷了。」 沈霞琳突然說道:「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楊夢寰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靈空跑了,童師姊已經暗中追蹤而去,我來告訴你,但看到趙家妹子,心裡高興,就把事情忘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你陪趙姑娘在這裡談談,我去追她回來。」 趙小蝶道:「不用去追她,她自己會回來。」 楊夢寰道:「那枯佛靈空,武功十分高強,童師姊一人只怕非他之敵。」 趙小蝶笑道:「如若只談劍術,童淑貞決不會在你之下,這一點你儘管放心就是,何況那靈空和尚也不會和童淑貞動手。」 楊夢寰奇道:「你好像很清楚。」 趙小蝶道:「不錯,陶玉請我主持正北方攻擊,被我婉言謝絕,他的計劃我比那毒龍夫人還要清楚得多。」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道:「遣走鄧家堡老幼婦孺,減少無辜傷亡,辦法不錯,但你要想法子把留在鄧家堡的人組合起來,使他們進退有據,可以號令,明晚三更時我再來見你,咱們詳細的研究出個拒敵之策來。」緩緩站起身子,握住沈霞琳一隻手,道:「姊姊請放寬心不用憂慮,小妹先去了。」轉身向外行去。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妹妹武功高強,人又和氣,如是能夠常和我們在一起,不但可以幫助寰哥哥,我和紅姊姊也可以時常討教。」 趙小蝶回眸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咱們明晚再見。」嬌軀一晃,行蹤頓失。 楊夢寰目注趙小蝶身形消失之後,低聲對沈霞琳道:「咱們得快些追尋童師姊的下落了。」 只聽身後傳過來童淑貞的聲音,道:「不用找我了。」 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童淑貞飛躍而至。 沈霞琳急急的間道:「那靈空和尚那裡去了?」 童淑貞道:「這賊和尚不知打的什麼算盤,跑出堡外,轉了一圈,重又走了回來。」 楊夢寰道:「他也許是受了陶玉的壓迫而來,此人在鄧家堡中出現,除了使咱們分出部份高手監視於他,分散一些實力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作用,那就是要咱們懷疑鄧家堡中所有的武林同道,不敢重用他們。」 童淑貞道:「這般說來,留下其人總是禍害,何不早些下手把他剪除掉?」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此刻形勢,彼眾我寡,非出奇謀,實不足以抗敵勢,靈空雖為強敵,但亦可加以利用……」 童淑貞低聲說道:「我明白了、師弟可是想借那靈空之口,傳出假情……」 楊夢寰道:「正是此意,但其間必得佈置得真假混雜,使那陶玉無法捉摸。」 童淑貞道:「師弟說的是,咱們此刻處境,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點點滴滴的力量,都得發揮盡致,陶玉可用靈空來此臥底,咱們亦可利用靈空以拒陶玉。」 楊夢寰道:「此事還得先佈置。」附在童淑貞的耳邊,低聲數語。 童淑貞點頭應道:「師弟高見。」轉身一躍,人又消失在夜色中不見。 楊夢寰回頭對沈霞琳說道:「你也該去休息一下,此刻情勢隨時可能爆發一場大戰,能助我克敵的只有你和童師妹兩人……」 沈霞琳接道:「還有六寶和尚,他那一拳一腳連環攻勢,很少人能夠躲過。」 楊夢寰道:「就算上六寶和尚,也不過三個人而已。」 沈霞琳歎道:「如是那蘭姊姊不在坐關期間,一定會趕來相助的。」 次日,二更時分,鄧固疆下令堡中婦孺老弱,連夜撤走。 鄧家堡中,訓練有素,深夜令下,毫無慌亂哭喊之事。 楊夢寰站在堡門旁,望著絡繹不絕的老弱婦孺,魚貫相隨,趁夜色離堡而去,心中感慨萬千,黯然忖道:我楊夢寰如有能力保護這鄧家堡,也不用他們扶老攜幼,背井離鄉,逃難他處了……。 忖思之間,瞥見鄧固疆行了過來。 這位一生謹慎,但臨老卻闖下了大禍的老堡主,此刻倒是精神振作,毫無頹喪不安之感。 楊夢寰當先抱拳一禮,道:「老堡主……在下……」 鄧固疆接道:「鄧家堡年輕子弟,志願留下了八十二人,連同我的家丁有一百二十九名可以供調度之用。」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要他們都走你卻不肯,偏多留下八十二人,口中卻接道:「他們可都是志願留下麼?」 鄧固疆道:「他們堅持要留在堡中,保衛家園,老夫也是不便硬性強迫他們。」 楊夢寰道:「既是如此,還望老堡主珍重使用他們。」 鄧固疆笑道:「我鄧家堡有數十個連珠箭匣,還有十幾具更歹毒的梅花針筒,和那宮天健調配的三桶毒液,老朽已下令取出針筒,毒液分發他們施用。」 楊夢寰道:「好!陶玉既有血洗鄧家堡之心,咱們也只好以牙還牙,以毒攻毒,不擇手段了。」 鄧固疆接道:「犬子已在廳中設筵,盡請堡中群豪,說明內情,要他們自決去留。」 楊夢寰道:「作的好,老堡主請在此照顧一下,在下還有事要先回宅中一趟。」 鄧固疆道:「楊大俠請便。」 楊夢寰回到臥室,沈霞琳早在室中等候,說道:「二更過了,那趙家妹子快要來了……」 晃燃了火摺子,點起火燭,接道;「咱們坐下等她吧。」 楊夢寰今宵穿著一身深趙勁裝,沈霞琳也換了一身白衣白裙。 兩人對面而坐,桌案上紅燭高燒,四色水果,整齊的擺在木案上。 靜夜深閨,夫婦相對,這該是一幅動人的畫面,但被兩人愁鎖的雙眉,破壞了室中的氣氛。 案上的紅燭已經燒去了一半,蕊花處,結了一個很大的花影。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現在已經是三更過後了,那趙家妹子,不知會不會忘記了今宵的約會呢?」 楊夢寰道:「如果她真的忘了,那也罷了,怕的是她不是忘去,而是故意不來。」 沈霞琳問道:「為什麼?趙家妹子不是那等言而無信的人。」 楊夢寰道:「唉!我怕她中了那陶玉的暗算。」 沈霞琳一下子急了起來,道:「不錯,咱們去找他吧。」 楊夢寰道:「到那裡找她?」 沈霞琳緩緩坐了下去,道:「唉!咱們不知她的居住之處,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熊熊的火燭,己然燒去了大半,楊夢寰卻呆呆的望著那火燭出神! 沈霞琳伸手從頭上拔出一支玉替,撥去了燒殘的燭蕊。 燭光大盛,室中更為明亮。 楊夢寰心中思緒雜亂,暗自忖道:「難道那趙小蝶又被陶玉說服,改變了主意不成……」 忖思之間,突聞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傳了過來。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來了!精神一振,轉臉望去。 只見一個黑裙曳地,發挽宮捨,手執玉蕭的女子,緩緩走入室中,笑道:「小兩口秉燭對坐,桌上鮮果未動,定是在等客人了?……」 沈霞琳突然站起,道:「啊!玉蕭姊姊。」 來人正是追隨朱若蘭留居天機石府,野性盡馴的玉蕭仙子。 楊夢寰起身抱拳一禮,道:「玉蕭姑娘,久違了。」 玉蕭仙子道:「三年多了,楊兄別來無恙。」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陶玉重出江湖,掀起了滔大風波,此刻江湖形勢,較諸五年前更為險惡。」 玉蕭仙子道:「賤妾奉了朱姑娘之命,正是為此而來。 目光轉動,望了望桌上水果和沈霞琳一眼,笑道:「水果未動,紅燭已殘,什麼客人,竟是這樣的不守信約。」 楊夢寰道:「玉蕭姑娘先請坐下,吃杯茶,休息片刻,咱們再談不遲。」 玉蕭仙子道:「不速之客,不知是否方便?」 沈霞琳道:「唉!她恐怕不會來了。」 玉蕭仙於道:「什麼人?」 沈霞琳道:「趙小蝶,昨宵她親口對寰哥哥說,今夜來此和寰哥哥共商拒敵之策,唉!料不到她竟然失約未到。」 玉蕭仙子充滿歡笑的臉上,突然間變得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妾身奉命來此,首要之務,是要瞭解兩位目下的處境如何!」 楊夢寰道:「險惡無比。」 玉蕭仙子道:「楊兄能不能說清楚些?」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把目下處境,以及陶玉約請高手,四路總攻鄧家堡的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玉蕭仙子略一沉吟,道:「賤妾本擬立時動身趕回天機石府覆命,但就目下情勢而論,楊兄似是已陷孤立無援之境,賤妾留此,或可相助一臂之力……」 沈霞琳道:「蘭姊姊在天機石府中等你覆命,你如不回去,豈不要她懸念不安?」 玉蕭仙子笑道:「不妨事,朱姑娘來時,曾經指示過賤妾,如是情勢需要,賤妾亦可暫時留下相助,只要楊兄寫封復函就是。」 楊夢寰道,「我未見來函,如何覆信?」 玉蕭仙子道:「信在賤妾身上。」放下手中玉蕭,緩緩取出一封素簡,遞向楊夢寰。 楊夢寰接過素簡一瞧,只見上面寫著:書奉楊夢寰親拆,七個娟秀的大字。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不論什麼事,蘭姊姊都能夠先有安排。」 玉蕭仙子道:「不錯,朱姑娘天縱英明,豈是常人能夠及得。」 言詞之間,流露出無限敬佩。 楊夢寰拆開素簡,只見函首分寫著自己,沈霞琳和李瑤紅的名字,這封信從外面瞧去,若有無限私情,但拆封一看,卻是一片坦蕩。 但見寫道:霞琳月前來此,正值我內功交關之時,致未能迎賓深閨,握手談心,開關時,霞琳已去月餘了。 近日間江湖上凶訊頻傳,趙小蝶遊戲風塵,自號多情仙子,陶玉再出江湖,重振天龍幫聲威,不論變化如何,夢寰都將是此中受累之人。 茲遣玉蕭仙子,奉上一函,盼把近日江湖情勢,詳函說明。 下面署著朱若蘭的名字。 楊夢寰合上素箋,道:「我修回書一封,但姑娘留在此地,回書何人送去呢?」 玉蕭仙子笑道:「這就不勞你多費心了,你只管寫信就是。」 楊夢寰取來文房四寶,即席揮毫,細陳江湖近日情勢演變,套上封套,交給玉蕭仙子道:「那就有勞姑娘了。」 玉蕭仙子接過覆信,折疊之後,藏入懷中,笑道:「此刻天尚未亮,明日再發不遲。」 楊夢寰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問道:「姑娘如何送走此信?」 玉蕭仙子答非所問的道:「陶玉兩日之後,要分兵四路,總攻鄧家堡,楊兄可知他請的什麼人物麼?」 楊夢寰道:「就在下所知,除了陶玉本人主持一路之外,還有位毒龍夫人……」 玉蕭仙於失聲叫道:「毒龍夫人,這話當真麼?」 楊夢寰暗道:該死,那毒龍夫人是她師姊,再三探問她的下落,我竟然忘記告訴她了,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她是你同門師姊麼?」 玉蕭仙子點點頭,道:「不錯,你如何知道?」 楊夢寰道:「在下曾和那毒龍夫人見過兩次面……」 玉蕭仙子接道:「她約你見面,告訴了我們的出身,是麼?」 楊夢寰道:「不錯啊。」 玉蕭仙子道:「聽說那毒龍島主早已去世,她那毒龍夫人之名,早已有名無實的了。」 楊夢寰道:「不錯。」 玉蕭仙子奇道:「她能在荒島上一住十幾年,不履中土一步,這份耐性,倒是難得,陶玉能把她請出毒龍島來助拳,這人的神通,顯是大了許多,我們師姊妹長久不見,我也該去找她談談才是。」伸手取過玉蕭,轉身一躍,破空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楊夢寰望著玉蕭仙子飛躍出室的身法,低聲對沈霞琳說道:「這幾年她居留在天機石府,武功似是又有進境。」 沈霞琳道:「如是咱們也搬到天機石府去住,那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楊夢寰緩步走出臥室,望望天色,道:「已是四更過後時分,趙姑娘大約是不會來了。」 沈霞琳道;「小蝶妹妹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今宵失約,必有原因。」伸手收起桌上水果,接道:「這些日子你日夜忙碌,勞心勞力,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楊夢寰仰望著滿天星斗,接道:「那陶玉勞師動眾,約請了無數高手,名在總攻鄧家堡,其實志在我楊夢寰。」 沈霞琳道:「寰哥哥吉人天相,那陶玉算計了你很多年,都無法得手,這一次定也是白費心機。」 楊夢寰道:「這一次情勢有些不同,他以鄧家堡千百人命作注,迫我決戰,我即不能逃,只有全力迎戰,但咱們這一戰卻是毫無勝算。」 沈霞琳緩緩走到楊夢寰的身側,柔聲說道:「有趙家妹子和玉蕭姊姊相助,陶玉人手雖多,也難得逞。」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趙小蝶今宵失約未來,顯是事情有了變化,不是改變了心意,就是為陶玉所算……」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道:「玉蕭仙子一人之力,也難有多大幫助……」 沈霞琳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楊夢寰的手腕,柔聲說道:「寰哥哥,我有一件事情問你,要是問錯了,你不要生氣才好。」 楊夢寰奇道:「你問吧。」 沈霞琳道:「趙小蝶可是很喜歡你麼?」 楊夢寰料不到她會問到這上面來,呆了一呆,道:「趙小蝶性格多變,難以測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沈霞琳笑道:「我知道,她心裡喜歡你,口裡卻不敢說出來,所以有時幫助你,有時卻又給你來搗亂。」 楊夢寰道:「誰告訴你的?」 沈霞琳道:「我自己瞧出來的,唉!我現在很大了,也懂得很多事,你怎麼還把我當作小孩子看呢?」 楊夢寰道:「趙小蝶喜怒無常,她心裡如何打算,別人那裡能夠知道。」 沈霞琳歎道:「使君有婦,趙小蝶又和我同紅姊姊是很要好的姊妹,就算她心裡真的喜歡你,既不能啟齒示情,又不能橫刀奪愛,只有悶在心裡了,所以才變的鬱鬱寡歡,性情失常。」 楊夢寰對沈霞琳這番話,似是大感意外,楞了半晌,道:「這都是你心裡想到的麼?」 沈霞琳道:「不錯啊……」微微一笑,接道:「我和紅姊姊同你成親之日,都不肯為正室,堅持居為偏房,你可知道為什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不知道。」 沈霞琳道:「這方面你就沒有我聰明了,我和紅姊姊曾經仔細商量過,覺著應把那正室之位,留給蘭姊姊……」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胡說什麼,朱姑娘人間威風,天上仙子,我楊夢寰憑什麼……」 沈霞琳嗤的一笑,接道:「不錯啊!蘭姊姊是人間威風,天上仙子,但是鳳心有凰,仙子多情,你如娶了她們為妻,不但是你的福氣,我和紅姊姊都要跟你沾光了。」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不許胡說了。」 沈霞琳道:「寰哥哥,讓我把話說完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紅姊姊不會妒忌,蘭姊姊大度如海,我更是希望你娶上十個八個好姊妹,我們也好結伴去遊山玩水,如是趙小蝶喜歡你,為什麼你不娶了她,要知合則情侶,分則冤家,難道你連這點就瞧不出來麼?」 楊夢寰笑道:「古往今來,從未聽到一個作妻子的苦口婆心勸丈夫,去愛別人,多納妻妾的。」 沈霞琳嫣然一笑,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只要你心中喜愛我,我就很滿足了,你知道紅姊姊不會說話,蘭姊姊那面有我去解說,你就娶了她吧!」 楊夢寰道:「蘭姊姊才無暇管這等閒事,別胡扯了。」牽著霞琳,步入室中。 時光匆匆,轉眼間兩天過去,趙小蝶既未再來,玉蕭仙子也是一去不回。 這夜,正是陶玉總攻鄧家堡的限期。 天約二更時分,月明如畫,鄧家堡一片靜寂,四周毫無防守,所有之人都集聚在鄧府之中。 楊夢寰勁裝佩劍,站在鄧府大門的廣場中,四周插著八支巨大的火把。 火光,月色,交織成一片不調和的緊張氣氛,楊夢寰負著雙手孤獨的站在月色火把交織的光華中。 突然間響起幾聲尖厲的長嘯,劃破了夜的沉寂。 緊接著幾聲尖厲的長嘯過後,四周湧現出無數的人影。 為了避免無謂的死亡,楊夢寰撤除了四周的防衛,他想這樣能解除這一場近乎屠殺的大戰。 四周出現的人影,迅快的集結到鄧府門前的廣場前面。 這些來到鄧家堡中的強敵,似乎都為楊夢寰這一悲壯的孤獨行為所震動,齊齊停下了腳步。 楊夢寰雙目凝神,迅快的掃視了群豪一眼,果然未發凡趙小蝶和毒龍夫人。 事情顯然是有了變化,毒龍夫人那一路總攻首腦也似被取消。 楊夢寰不見趙小蝶和毒龍夫人,不由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所有可能援手的力量,都已有了變化,眼下只有激怒陶玉,和他決一死戰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高聲說道:「陶玉你勞師動眾而來,何以竟不現身相見?」 語聲甫落,一個尖細聲音,接道:「那是楊兄眼拙了。」 一個身著及膝大褂,手套金環的少年,緩步越眾而出。 楊夢寰一抱拳,道:「陶兄為我楊某一人,勞動這多武林高人,大舉侵犯,實是叫兄弟感覺榮幸的很。」 陶玉冷笑一聲,道:「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是楊兄憑仗的兩路援手,現已然完全斷去,就憑楊兄一人,和鄧家集聚的一點江湖上無名小卒,只怕是難和兄弟抗拒。」 楊夢寰縱聲大笑,道:「陶兄,平心而論,你這多日準備安排的四路總攻,只不過志在我楊某一人而已……」 陶玉笑道:「楊兄自然是主要首腦。」 楊夢寰高聲說道:「鄧家堡中數百無辜之人,如何能和陶兄及江湖精銳對抗,兄弟倒有一個計較,不知陶兄意下如何?」 陶玉道:「領教,領教。」 楊夢寰道:「當著陶兄邀請助拳而來的高人之面,兄弟想與你約法三章,咱們兩人各憑武功,在此一決勝負,你殺了兄弟,那是一了百了,除去了眼中之釘,萬一兄弟勝了陶兄,就請陶兄高抬貴手,放過鄧家堡數百位無辜之人。」 陶玉避開正題不答,答道:「楊兄可是自信一定能夠勝得兄弟麼?」緩步直對楊夢寰行了過去。 楊夢寰冷冷說道:「勝負很難預料,陶兄如肯應戰,就請一言而決。」 他說話的聲音很高,每字每句都使全場人聽到。 陶玉心中雖然不願,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實不便說出「不行」二字,當下冷笑一聲,道:「楊兄想和兄弟動手,我是捨命奉陪,勝負生死,各憑武功,但在比武之前,不談條件。」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是講為人的陰沉歹毒,我楊夢寰是決難以如他,看來今宵之局,只有盡我全力,把他傷斃於劍下了心念一轉,唰的抽出長劍,道:「在下候教,陶兄遠道跋涉而來,先行發招如何?」 陶玉心中忖道:「無論如何今宵必得殺死他不可。」 兩人心中各自打著算盤,計劃著應付今宵之局。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舉起手中金環劍,緩緩向場夢寰刺了過去。 這一劍,勢道之慢,有如蝸牛慢步。 但楊夢寰心中卻明白,陶玉這一劍之中,實在暗藏著很多的奇變,只要自己揮劍一格,陶玉立時就勢而變,以驚霆迅雷之勢,攻向自己的破綻,要害。 楊夢寰雖然未讀過「歸元秘笈」,但卻常聽趙小蝶談到,就記憶所及,似是有這麼一招劍勢。 只是那金環劍距離楊夢寰前胸,不足半尺光景,那緩和蝸牛的劍勢,突然加快,刺了過去。 幾乎在陶玉劍勢加快的同時,楊夢寰也陡然一吸真氣,退後兩尺。 原來陶玉劍勢和右臂已將伸直,劍招已然無法再變。 陶玉一劍刺空,冷笑一聲道:「好啊!楊兄的武功又似有了進步。」 說話之中已然展開急攻,金環劍如狂風驟雨,片刻間連攻了一十二劍。 楊夢寰劍勢揮展,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將陶玉攻來的十二劍盡都架開,道:「陶兄的武功也是日有進境。」 兩人口中客氣,手下卻是火辣,熾烈,一劍狠似一劍,一劍快過一劍,展開了一場爭奪先機的快打。 隱身在鄧府大門的沈霞琳,似已無法忍受,緩緩走了出來,站在鄧府大門前台階上,看雙方惡戰。 夜風吹來,飄起她散發衣袂。 這時場中不下數十人,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似是都在留心著這場惡戰。 兩人劍勢,愈來愈快,變化也愈見奇幻,有時劍光暴散漫天,分不清是敵是我。 惡鬥中突聞陶玉冷笑一聲,金環劍疾翻而起,劃破了楊夢寰的後背。 衣服破裂,鮮血泉湧而出! 陶玉劍勢一轉,疾沉而下,劍變「禍起蕭牆」,又劃破楊夢寰左面大腿。 這兩招奇變,都是「歸元秘笈」上的劍式,陶玉亦是所學不久,楊夢寰封架不及,連受兩處劍傷。 陶玉格格一笑,疾退兩步,橫劍而立,冷冷說道:「楊兄怎麼樣?是否還有再戰之能。」 楊夢寰兩處傷勢幸好都未傷及筋骨,但每處傷口都長逾三寸,亦是痛苦難忍。 他暗中咬牙,忍受傷疼,淡然一笑,道:「區區一點傷勢,算不了什麼,數月不見,陶兄的武功又似有了甚大進境。」 陶玉道:「誇獎,誇獎,楊兄的耐受之力,實叫兄弟佩服的很。」 楊夢寰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道:「在下倒希望今日一戰之中,咱們能分個生死出來。」 陶玉冷冷說道:「兄弟在這些日子之中,曾經苦思對付楊兄弟的辦法……」 楊夢寰道:「你終於找出來了。」 陶玉道:「不錯,那『歸元秘笈』實是武學中的寶典,每看一次,必有收穫,讀上十遍、百遍都是一樣。」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受了兩處劍傷,失血很多,這陶玉不肯趁機動手,倒是有些奇怪,此人鬼計多端,必然另有毒計,今日既有必死之心,任他施用各種手段就是,既不動手,也得借此機會調息一下。 只聽陶玉接道:「兄弟為楊兄借簪代籌,倒有一策可脫今日死亡之危。」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兄弟得領教了。」 陶玉道:「領教不敢當,但咱們既有相識之情,兄弟不願趕盡殺絕……」 楊夢寰知他用心,要當天下英雄之面,羞辱自己,暗中運氣準備再戰,口中不再多言。 但聞陶玉格格一陣大笑,道:「楊兄性好漁色,終日生活在脂粉中,兄弟把當世最美的女人和楊兄安排在一起,雖斗室陋居,在你亦算溫柔鄉……」 楊夢寰道:「公道自在人心,陶兄無論如何羞辱兄弟,在下也不放在心上。」 陶玉道:「楊兄的修養,在下一向佩服……」突然回過頭去,高聲說道:「那籠車來了沒有?」 只聽一人應道:「回報幫主,籠車已到了鄧家堡外。」 陶玉冷冷說道:「快些馳入堡來,我要請天下敬佩的楊大俠,進入鐵籠之中,過幾年溫柔生活。」 楊夢寰突然縱聲大笑,道:「陶兄,咱們相識之後,陶兄就一直處心積慮,算計兄弟,可惜你一直無法如願……」 陶玉冷冷說道:「也許今日兄弟可償心願了。」 楊夢寰道:「只怕未必。」右手長劍一振,疾刺過去。 陶玉金環劍一招「拒虎門外」,擋開楊夢寰的劍勢,還擊兩劍。 兩人又展開了一場惡鬥。 陶玉連刺了楊夢寰兩劍之後,增強了不少信心,他心中原本對楊夢寰有些畏懼,此刻也一掃而空,金環劍如行雲流水一般,招招搶攻,打的輕鬆至極。 楊夢寰卻是小心翼翼,採取守勢。 只聽陶玉格格一陣大笑,道:「楊兄,你可是很緊張麼?」 楊夢寰凝神運劍,對陶玉譏諷之言,恍如未聞。 陶玉自從挫在楊夢寰手下之後,翻閱「歸元秘笈」,找出了幾招絕學,果然得能一雪前恥,把楊夢寰傷在劍下。 楊夢寰未閱讀過「歸元秘笈」,但他武功大都由趙小蝶口述指導,淵出同源,內功又強過陶玉,這一小心防守,陶玉立時感覺無懈可擊,因此想盡方法,想使楊夢寰分心說話,那知楊夢寰硬是置之不理。這時童淑貞、鄧固疆、柳遠、鄧開宇等都已緩緩由鄧府大門走了出來,旁觀這一場龍爭虎鬥。 沈霞琳因楊夢寰連受創傷,心中急痛萬分,但她知道丈夫的脾氣,不敢造次出手相助,右手緊握著劍把,雙目中滿含著兩眶熱淚,看著場中的搏鬥形勢。 轉眼之間,兩人惡鬥了三十餘招。 楊夢寰得那苦心大師轉賜了數十年的功力,雖經日夜坐息,納入丹田,但時日過短一時難以運用自如。 此刻久戰之後,內力消耗甚大,不覺間引出使用。 只見他愈戰愈勇,雙目中神光閃動,手中的長劍也愈來愈強,劍劍都帶起嘯風之聲。 強猛的劍勢,在楊夢寰身外構成了一片威力圈,迫的陶玉劍勢不能逼進。 陶玉心中逐漸焦急起來,金環劍突然一緊,硬攻一劍。 但聞一聲金鐵交嗚,被楊夢寰強厲的劍勢直震開去,楊夢寰借勢左掌一圈,奇招突出,一掌把陶玉打了一個觔斗。 這一擊不但是大出陶玉和四周觀戰之人的意外,連楊夢寰自己也似是不敢相信,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陶玉出神。 陶玉緩緩由地上爬了起來,道:「楊兄好凌厲的掌法。」 楊夢寰道:「過獎,過獎。」 陶玉緩緩舉起金環劍道:「那一掌來勢、方位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不知楊兄由何處學得。」 楊夢寰冷冷說道:「兄弟早就告訴過陶兄,在那『歸元秘笈』之外還有著其他武功,那『歸元秘笈』雖然號稱天下武功總綱,但並不能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這一掌並未傷著兄弟,兄弟不過是隨口問上一聲,楊兄別自吹自擂,藉故自抬了。」 楊夢寰道:「你如不信,那就不妨試上一試。」 陶玉一揚手中金環劍,幻起三朵劍花,疾向楊夢寰刺了過去。 楊夢寰揮劍架開,還攻一劍。 兩人又展開一場惡鬥。 那陶玉劍法招術,有著很多奇變,三五招過後,就把楊夢寰迫的以守為主,無力還手。 楊夢寰默想著那苦心大師傳授的掌法,左手突然一揮,擊了過去。 陶玉早已有備,縱身一躍,向旁側閃去。 他讓避雖然夠快,仍是被楊夢寰掌勢擊中,不由自主的打了兩個轉身。 陶玉雖然又中了一掌,但卻瞧出了楊夢衰掌勢路道,冷笑一聲,正待出口說出,突然一個高昂聲音道:「籠車到。」 只聽輪聲轆轆,八匹健馬,拖著一個特製的囚車馳來。 那囚車高有九尺以上,四周都是兒臂粗的鐵柵,鐵柵上滿是尖稜,趙小蝶和毒龍夫人則盤膝坐在車中。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趙小蝶。」 陶玉格格一笑,道:「不錯,正是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怎麼?楊兄可是感覺到很意外麼?」 楊夢寰道:「陶兄決不是施展武功擒得兩人。」 陶玉笑道:「施用心機也是一樣……」 他仰天大笑一陣,道:「這兩位都是楊兄憑仗的援手,如今都被兄弟囚入鐵籠了,那鐵柵尖稜上塗有劇毒,那劇毒又惡烈無比,不論何等武功高強之人,只要沾上一點,亦是承受不起。」 楊夢寰道:「所以她們都坐籠中不動。」 陶玉道:「不錯,趙小蝶的武功雖然高強,但她也自知難以抗拒那種劇毒。」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陶玉手段毒辣,趙小蝶和毒龍夫人又都是剛烈的性子,不肯屈服在陶玉的壓力之下,那陶玉不願留下後患,必然要設法傷害兩人……。」 忖思之間,突聞陶玉格格大笑一陣,說道:「楊兄,趙小蝶美擬天人,比起楊兄兩位夫人,那是尤有過之了,毒龍夫人盛容丰姿,雖然不及那趙小蝶的美貌脫俗,但卻是別有一番風情,兄弟為楊兄設計了這一處溫柔之居,可算得仁至義盡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趙小蝶有十二花娥,那毒龍夫人也有甚多從人,你雖然把兩人囚了起來,但他們的屬下決然不肯和你罷休,你這樣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陶玉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我把他們首腦關了起來,量他們也不敢對我有什麼報復行動了。」 楊夢寰道:「趙姑娘和毒龍夫人都是性子剛烈之人,如若她們情急自絕,你豈不是招惹上很多麻煩了麼?」 陶玉道:「命是何等可貴,我想她們兩人,決然不至尋死……」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楊兄和她們都是熟悉故友,也該上前去勸慰她們一番才是,年輕輕的,不可自尋死路。」 楊夢寰心中暗道:只要你不殺死兩人,總有救出她們的機會,舉步向鐵籠行去。 陶玉目光投注沈霞琳的身上,高聲說道:「楊兄乃是多情種子,沈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他用心挑撥,希望醋海生波,那知沈霞琳長長歎息一聲,道:「你把趙家妹子關起來,日後她不宰你才怪。」 陶玉格格一笑,道:「我陶玉如是怕她,也不敢關她了。」 情勢逼人 且說楊夢寰緩步走近那鐵寵前面,低聲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睜開眼來,望了楊夢寰一眼,苦笑一下,重又閉上眼睛。 自從她出道以來,一直是氣指頤使,為所欲為,從未有今日這般萎靡神情,幽悶神色,黯然苦笑。 楊夢寰暗中瞧那鐵柵,雖然粗如兒臂,但以趙小蝶的功力未必就真能困得住她,何況還有毒龍夫人相助,兩人患難與共,極自然會合力施為,關鍵似乎在那柵上的尖稜上了……」 但聞陶玉說道:「楊兄,可有陪伴玉人同居鐵籠的興致?」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兄不要大過自負,鐵籠尖稜上雖然塗有劇毒,也未必就真能困住趙姑娘和毒龍夫人。」 陶玉道:「她們好好的坐在鐵籠之中,有目共睹,難道楊兄還不肯相信麼?」 楊夢寰道:「兄弟仍是有些不信……」 陶玉格格大笑道:「怎麼?難道楊兄認為鐵籠中的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是假的麼?」 楊夢寰道:「如是在下想法不錯,趙姑娘和毒龍夫人必然被陶兄逼迫服下什麼藥物。」 陶玉哈哈一笑,道:「人人說你楊夢寰老實忠厚,但今日看來,卻是傳言難信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錯,她們兩人如果未服藥物,那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了。」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陶玉,你這般擺佈趙姑娘,當心被朱姑娘知曉……」 陶玉笑道:「你是說朱若蘭麼?」 沈霞琳道:「她如知曉此事,一怒下山,必要取你性命。」 陶玉道:「鐵籠空隙甚大,多一個朱若蘭也是一樣。」 沈霞琳道:「哼!你打不過朱姑娘。」 陶玉道:「過去我也不是楊夢寰的敵手……」 沈霞琳接道:「現在你也不是他的敵手。」 陶玉略一沉吟道:「楊夢寰比起趙小蝶,兩人武功誰強?」 沈霞琳道:「自是趙姑娘強過寰哥哥了。」 陶玉道:「我不是一樣的生擒了趙小蝶麼?」 他縱聲大笑了一陣,接道:「我不但要擒那朱若蘭,而且還有你和李瑤紅,我把你們全都裝在這鐵籠之中,周遊大江南北,讓天下人瞧瞧你們那等困於囚籠的神情。」 楊夢寰冷冷說道:「陶玉,你的志向不小啊,但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陶玉道:「這有什麼難處,今宵宰了你楊夢寰,生擒沈霞琳,只餘下那李瑤紅和朱若蘭了,李瑤紅簡單得很,我陶玉可說手到擒來,朱若蘭武功也強不過趙小蝶,那也不算什麼太難的事。」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聞一個宏亮的聲音接道:「陶玉,你不用大自負了,各路英雄已然群集鄧家堡外。」 這聲音入楊夢寰之耳,熟悉異常,轉眼只見一個身著道裝,留著五絡長鬚的道長,大步行了過來。 來人正是崑崙派三子之首,楊夢寰啟蒙授藝恩師,玄都觀主一陽子。 楊夢寰急步迎上前去,跪在地上,抱拳道:「參見師父。」 一陽子道:「你已非崑崙門下弟子,不用行這等大禮了。」 楊夢寰道:「一日傳業,終身為師,何況恩師教養弟子十餘年,弟子行為失檢,遭受掌門師尊逐出門牆,那也是應該的事。」 一陽子歎息一聲,道:「你當真不記恨崑崙派麼?」 楊夢寰道:「弟子不敢。」 一陽子道:「你起來吧!」 楊夢寰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說道:「師父不用插手其間,弟子一人已足夠對付陶玉。」 一陽子撩起袍襟,取出一把古形長劍,道:「此劍乃先古利器,有削鐵如泥之能,你收下用吧。」 楊夢寰道:「弟子不敢受此厚賜。」 一陽於道:「快快收下,也許此劍有助你今日獨鬥群魔之戰。」 儘管楊夢寰一口一個師父,但一陽子口中卻始終逃避不肯自認師父身份。 楊夢寰接過長劍,道:「謝師父的厚賜。」棄去手中之劍,唰的一聲,振出寶刃。 月色、火光交映之下,閃起了一道耀目寒芒,和一片森森逼人的寒氣。 楊夢寰手執寶刃,緩步行入場中,冷冷對陶玉說道:「陶兄,可要試試兄弟這新得寶刃的鋒利?」 陶玉冷冷說道:「一陽子及時給我陶玉送來此劍,在下實在感激。」 楊夢寰道:「未免太過誇口了吧!」寶劍一揮,橫裡斬去。 一股森冷的寒芒直逼過去,陶玉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一抖金環劍,灑起了一片劍花直攻過來。 楊夢寰劍勢一轉,斜著向上撩去。 陶玉急急撤劍而退,左手一揮,劈了一掌。 兩人展開了一場惡戰。 楊夢寰手中多了這把主刃,威勢更見驚人,陶玉劍招雖奇,但都被寶刃封住,有些施展不開。這一來,雙方暫時打成了一個不分勝敗之局。 激鬥之中突然有一聲震人耳鼓的長嘯傳了過來。 陶玉聞聲收劍,倒退五步。 楊夢寰亦覺著這嘯聲十分熟悉,忍不住轉臉望去。 只見一個白髯及膝,身著青袍,手執龍頭拐,頭戴方巾的老者,在四個臉上疤痕斑斑,赤足草履,背上各自背了一個長形黃色包裹的大漢護擁之下,急急奔了過來。 楊夢寰一眼間,已瞧出來人正是五年前名動江湖,領導天龍幫的龍頭幫主海天一叟李滄瀾。 李滄瀾直逼那火炬圈外,一頓手中龍頭拐,護擁而行的四個隨行大漢,一齊停了下來,拱手對一陽子道:「道兄別來無恙。」 一陽子微微一笑,道:「托福了。」 楊夢寰急奔過來,屈膝拜倒道:「小婿叩見岳父大人,」 李滄瀾道:「你起來,站到一側,我要問那陶玉幾句話。」手扶龍頭拐直對陶玉行去。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岳父大人小心。」 李滄瀾回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不妨事。」緩緩逼近陶玉四尺處,停了下來。 陶玉右手抱劍,雙手抱拳,對著李滄瀾深深一揖,但卻是默然不發一語。 李滄瀾肅然而立,兩道炯炯眼神,逼注在陶玉身上冷冷道:「陶玉,你還識得老夫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李老英雄,盛名卓著,在下豈有不識之理。」 李滄瀾從小把陶玉收養身側,傳以武功,名雖師徒,恩若父子,此刻陶玉竟連一聲恩師也不肯叫,只氣得李滄瀾全身抖顫,白髯無風自動。 月色、火光下,那陶玉雖然瞧出了李滄瀾氣憤之情,但卻似視若無睹。 楊夢寰看不下去,正待出言責問陶玉,卻為一陽子揚手阻止。 李滄瀾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陶玉,李老英雄也是你叫的麼?」 陶玉笑道:「你解散天龍幫,不肯為我報仇,咱們師徒之情,早已絕斷……」 李滄瀾冷冷說道:「你可是自覺到羽翼豐滿,連老夫也不放在眼中了。」 陶玉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舊人,李老英雄年邁蒼蒼,早應收起雄爭雄江湖之心,退出武林是非圈,歸隱林泉,樂渡餘年。是何等安逸的事……」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住口。」 陶玉淡淡一笑,道:「讓老尊賢,李老英雄有話先說,在下這裡洗耳恭聽了。」 李滄瀾道:「就算咱們絕了昔年情份,老夫也該要質問你一件事情。」 陶玉道:「什麼事?」 李滄瀾道:「天龍幫為何人所創?」 陶玉道,「李老英雄所創。」 李滄瀾道:「這就是了,你盜用老夫創立這天龍幫之名,是何用心?」 陶王笑道:「天龍幫雖為你李老英雄創立,但已經你李老英雄宣告解散,在下使它重生復活,那裡不對了?」 李滄瀾道:「但你為何定要盜用我老天龍幫之名?」 陶玉道:「天龍幫又非李滄瀾,為什麼你可用,在下就不能用?」 李滄瀾心中大怒,但卻強自忍了下去,道:「陶玉,別人不知你借我天龍幫之名的陰謀,我李滄瀾卻是清楚的很。」 陶玉笑道:「隨意取用而已,談不上什麼陰謀。」 李滄瀾道:「天龍幫雖經老夫宣佈解散,但各地的分支舵,大都還在,一經號召,立時可恢復昔年的聲勢,你陶玉是想坐享其成。」 陶玉笑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樣了?」 李滄瀾冷冷說道:「只此一舉,老夫已該找你討還一個公道了。」 陶玉笑道:「為什麼不說你愛女助婿,幫助楊夢寰和我作對。」 李滄瀾道:「就算我要助那楊夢寰,你陶玉又能如何?」 陶玉道:「李老英雄,如肯聽在下的良言相勸,還是請快些退回,免得玉石俱焚,悔之無及!」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這麼說來,老夫是不得不領教一下了。」 他舉起手中的龍頭拐,道:「老夫領教你由『歸元秘笈』上學得的武功如何?」 這陶玉雖然惡毒,但他究竟是在李滄瀾教養之下長大,一旦要他和李滄瀾動手,心中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他舉起了手中的金環劍,道:「李老英雄,一定要和在下動手麼?」 李滄瀾道:「你盡量施展『歸元秘笈』上所記載的絕招,老夫倒想試試看『歸元秘笈』上記載的劍招。」 陶玉道:「好!那你就請出手了。」 李滄瀾一伸手中的龍頭拐,推了過去。 他出手之勢,看上去雖然是簡簡單單,其實推出一拐中,暗藏殺手。 陶玉一挫腕,金環劍斜裡劃出,劍勢迎杖攻去。 那知劍勢將要接近到李滄瀾的前胸時,突然棄杖就人,化削為刺,疾向李滄瀾的前胸刺了過去。 這一招變出意外,李滄瀾一時間也想不出封拒之策,只好一吸丹田真氣,身子陡然向後退出三尺。 陶玉格格一笑道:「李老英雄,這一招就是『歸元秘笈』上的劍招,名叫『劍中化身』。」 李滄瀾道:「也未傷得老夫,還有什麼絕招,一齊用出來吧!」 陶玉望著李滄瀾冷冷說道:「如若在下不念在昔年一點情份之上,這一劍只怕李老前輩就難以躲開了。」 李滄瀾只氣的長髯無風自飄,面色一片冷肅的說道:「咱們師徒之情早絕,你也不用手下留情,老夫如有殺你的機會絕不放過。」 陶玉道:「今生今世只怕你已沒有這等機會了。」 李滄瀾氣得臉色鐵青,但他仍能強自壓下怒火,平靜的說道:「昔年老夫收養你時,曾經有人勸我,說你腦後生有反骨,日後必將反恩為仇,當時老夫還有些不信、想不到竟然被那人言中了……」 陶玉為人雖然陰毒,但想到李滄瀾昔年養育傳技之恩,亦不禁有些愧疚,如若再讓他當眾述說下去,實有著無地自容之感。 心念轉動,疾舉金環劍,冷冷接道:「昔年之事,早成過去,多言無用,老英雄接劍了。」一振長腕,金環劍幻起一片劍花,刺了過去。 李滄瀾龍頭拐反擊掃出,橫向劍上舉去。 陶玉知他天生神力,舉世無匹,若金環劍被他的龍頭拐掃中,必將脫手而出,趕忙一挫腕,收回金環劍勢,避開拐勢。 李滄瀾展開反擊,龍頭拐突轉凌厲,剎那間拐影重重,挾帶起一片呼嘯之聲。 他退出江湖之後,武功並未擱下,這一陣運拐反擊之勢,凌厲懾人,石破天驚。 陶玉的金環劍已全被李滄瀾的拐勢給壓了下去,人也被迫的緩緩向後退去。 楊夢寰暗暗忖道:看來岳父還有一點惜愛陶玉之心,如若他此刻乘勢出手,施出「乾元指」,定可傷得陶玉。 忖思之間,忽聽陶玉大喝一聲,金環劍寒芒一一閃,搶入了重重拐影之中。 李滄瀾大聲喝道:「還不給我棄劍。」龍頭拐向上一圈,猛向金環劍擊去。 陶玉冷笑一聲,道:「未必見得」。長劍隨著拐勢向上一揚,讓閃開去。 這時陶玉劍勢被逼到外門,整個的後背,大部暴露在李滄瀾的掌下,如是李滄瀾左掌擊出,必可得手。 但是李滄瀾卻猶豫不定,舉掌欲出未出。 就這一怔神間,陶玉劍勢一轉,反臂削下,劃破了李滄瀾右肘間的衣服。 李滄瀾羞怒交集,暗運乾元指力,正待擊出,陶玉已縱身而退,道:「李老英雄,承讓了。」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揚頭一聲長歎道:「罷了,罷了。」 陶玉道:「李老英雄那裡不對了?」 李滄瀾道:「如是老夫能和你一般下得毒手,今日恐怕己沒有你的命在了。」 陶玉道:「如是在下不念昔日情義,李老英雄豈止是劃破衣服。」 這李滄瀾乃一代英雄人物,當著天下群豪之面,要他厚起臉皮,硬不肯承認失敗在陶玉手中,又硬不起嘴,只好緩緩退下兩步,道:「今日之戰,並非比武定名,而是一場不分生死不停的拚命之戰,老夫暫時退後一陣,但我隨時可能再出戰。」 陶玉淡淡一笑道:「李老英雄,還是休息片刻的好。」 楊夢寰一擺手中寶劍,大步而出,道:「陶玉,咱們這場搏鬥不死不休,不論對方傷勢多重,只要他有一口氣,只要還能再戰,都可再打下去。」 陶玉笑道:「這麼說來,楊兄可算得真正的跟兄弟拚命了。」 楊夢寰道:「兄弟不死,陶玉是席難安枕,食不甘味……」 陶玉臉色一變,道:「可是在下已無興致再陪楊兄玩了。」高舉金環劍一揮,身後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個奇裝異服的老人。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頭大如牛,臉長似馬,一個尖尖的腦袋,光不見發,顎下卻留著一片長髯,身上衣服也是用兩種顏色作成,一半黑、一半紅,手中握著一根鳩頭手杖,緩步行了過來。 此人形貌古怪,衣著特殊,一望之下,可使人終身難忘,但楊夢寰卻毫不認識,連聽也沒聽說過。這人出陣之後,陶玉卻迅速的退入了後隊之中。 楊夢寰一揮手中寶刃,道:「閣下何人?」 那怪人哈哈一笑,道:「中原武林道上,見過老夫之人不多,但卻有不少人聽過老夫之名。」 楊夢寰啊了一聲道:「那閣下怎麼稱呼?」 那怪人道:「老夫百毒翁。」 楊夢寰道:「百毒翁?」 百毒翁道:「不錯,天下百毒,老夫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既稱百毒翁,自然是極善用毒,如要和他動手,必得一鼓氣把他傷在劍下。正待運劍出手,突聞蕭聲揚起,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玉蕭仙子手持玉蕭,不停的吹著,緩步走進場中。 百毒翁舉起手中的鳩頭杖,冷冷說道:「你就是楊夢寰麼?」 楊夢寰不敢再分神顧玉蕭仙於,全神運劍而立,道:「不錯,在下正是楊夢寰。」 百毒翁微微一笑,道:「不錯,老夫今日如若能殺掉你,那就可以走了。」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你在說什麼?」 百毒翁道:「在咱們動手之前,老夫照例有幾句話先交代明白。」 楊夢寰道:「好,你講吧。」 生離死別 百毒翁道:「凡是和老夫動手之人,不論武功如何,老夫都可能對他用毒。」 楊夢寰道,「閣下能夠先打一個招呼,倒也不失英雄氣度。」心中卻是暗打主意,如何能逼的他無法騰出手來用毒。 但聞陣陣蕭聲,逼近身側,玉蕭仙子嬌軀橫移,正擋在楊夢寰的身前。 楊夢寰心中忖道:我手中現有恩師賜贈的寶劍,和這用毒老頭兒對敵,快劍利器,或有取勝之望,但這玉蕭仙於卻是取勝之機甚微。 正待喝讓玉蕭仙子閃開,蕭聲突然停了下來,玉蕭仙子舉起玉蕭,指著百毒翁冷冷說道:「你是百毒翁麼?」 百毒翁道:「不錯。」 玉蕭仙於道:「據說你這人武功很壞,全靠用毒才得立足武林,是麼?」 百毒翁怒道:「老夫的用毒之能當今武林無出老夫之右,武功一道麼,那也算得第一流人物。」 玉蕭仙子道:「你倒大言不慚。」 百毒翁怒道:「你就試試。」掄動鳩頭杖,呼的一杖橫裡擊來。 玉蕭仙子玉蕭橫出,擋開一杖,冷冷說道:「且慢動手。」 百毒翁收杖說道:「你可自知難是老夫之敵?」 玉蕭仙子道:「咱們今日動手,只許比試一樣,武功、用毒任你選擇,你認為那一樣最好,咱們就比試那一樣。」 百毒翁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你也是用毒高手了?」 玉蕭仙子道:「你可是不信麼?」 百毒翁道:「老夫名叫百毒翁,那是我能使用百種以上之毒,你如憑仗服用過解毒藥物,試試老夫的放毒之能,可是自找苦吃了。」 玉蕭仙子道:「不妨事,就是你能用千種劇毒,我也是不怕。」 百毒翁似是被玉蕭仙子這等豪壯之言震懾的怔了一怔。道:「你可是當真的不畏老夫用毒麼?」 玉蕭仙子道:「眾目睽睽之下,我出口之言,還能假得了麼,我看咱們得事先有約法才行。」 百毒翁道:「什麼約法?」 玉蕭仙子道:「你自詡有施放百毒之能,那是自信我一定要傷在你手下了?」 百毒翁道:「不錯。」 玉蕭仙子道:「如是我傷在你施放的毒物之下,那是怪我命短,死而無怨,如是你施放之毒傷我不了,那又該當如何?」 百毒翁哈哈大笑,道:「老夫身上攜帶有百種奇毒,一種不行,再換一種,我不信你服有連避百毒的解藥。」 玉蕭仙子道:「如是你萬一傷我不了呢?」 百毒翁看她神色鄭重,愈來態度愈是強硬,心中亦不禁有些奇怪,呆了一呆,道:「如是老夫傷你不了,立刻退出這場是非,永不再履中原尺地寸土。」 玉蕭仙子笑道:「太輕了,我以生死和你相賭,你就不肯多加一點賭注麼?」 百毒翁怒道:「你要老夫如何?」 玉蕭仙子道:「依我之意,你如毒我不死,就該視我如師,從今以後,聽命於我。」 百毒翁道:「老夫這把年紀,豈能認你作師?」 玉蕭仙子道:「那你是自信無能傷我了?」 百毒翁道:「老夫有些不信。」 玉蕭仙子道:「那你為何不賭?」 百毒翁吃她連番相激,終於忍耐不住,一頓鳩頭杖,道:「老夫不信毒你不死,就依你訂的賭約作準。」 玉蕭仙子道:「須知一諾千金,不能反悔。」 百毒翁道:「老夫一向說了就算。」 玉蕭仙子道:「好,你可出手了。」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玉蕭姑娘,這不是玩笑的事,出手搏擊,為他施毒暗算,只怪學術不精,那也罷了,你這般站著不動,讓他施放毒藥,豈不是太吃虧了。」 玉蕭仙子嫣然一笑道:「快退開去,別為他施放的毒物波及,咱們如能收服這百毒翁,可殺去陶玉一半的凶焰。」 楊夢寰看她神態鎮靜,言笑輕鬆,倒也不便再勸,只好緩步向後退去。 百毒翁一頓手杖,道「老夫這杖中藏有毒粉,沾人肌膚,立時紅腫潰爛,十二個時辰之內,化盡肌膚而死,你要小心了。」揚起手中鳩頭杖,一按杖上機簧,登時毒粉四飛,灑落了玉蕭仙子一身。 玉蕭仙子果然是凝立不動,任那毒粉飄落身上。 楊夢寰只瞧的大力擔心,暗道:從未聽說她有解毒之能,今日為何竟這等輕生兒戲……。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玉蕭仙子身上滿落毒粉,意然是若無其事一般,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 楊夢寰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她幾時學會了御毒之能? 百毒翁放出鳩頭杖中藏的藥粉之後,肅然而立,等著玉蕭仙沾身發作,哀嚎求饒,那知良久之後,玉蕭仙子竟仍是站著不動,不禁心中大震,奇道:「這就奇怪了!」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有什麼奇怪了,告訴你我是百毒不侵。」 百毒翁道:「老夫倒是有些不信。」左手接過鳩頭杖,右手一揮,一片粉紅色煙霧,直向玉蕭仙子飛去。 玉蕭仙子仍然是靜站不動,任那粉紅色毒霧,撲身而過。 只聽百毒翁道:「這是迷神毒香,只要吸入腹中少許,立時將神智迷亂。」 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只怕未必吧!」 百毒翁道:「你此時已然中毒,老夫數到五字,你毒性即將發作。」 百毒翁果然一二三四的數了起來,那知一連數到十字,玉蕭仙子仍然是屹立無恙。 這一下百毒翁大感慚愧,一張馬臉紅的有如火一般,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揮動左袖,又是一片黃色煙霧,直向玉蕭仙子飛了過去。 玉蕭仙子仍是靜站不動,任那黃色毒霧擊中身上。 括不重述,百毒翁在不足一頓飯的時光,連用二十八種奇毒,竟是都無法傷得玉蕭仙子。 他自號百毒翁,也確有施用百毒之能,只是不能把百種劇毒全部帶在身上,何況連施二十八種劇毒,都無法傷得玉蕭仙子,縱然用出百毒,只怕也是無可奈何。 全場中人都為兩人這場奇怪的賭博所震懾,個個凝目觀看。 玉蕭仙子啟開微閉的星目,說道:「怎麼樣,你還有幾種劇毒未用?」 百毒翁哺哺自語道:「奇怪呀!奇怪呀!難道老夫身上藏帶的劇毒,全都失去了效用不成……」自語中突然伸出了左手,道:「你可敢接下老夫一記毒掌。」 火光下,只見他伸出的左手,掌心變成了一片紫黑之色。 玉蕭仙子道:「好!我要不接你一記毒掌,只怕你敗的不甘心。」 百毒翁欺進兩步,左掌一揮,向玉蕭仙子肩上拍去。 但聞拍的一聲,擊個正著,百毒翁說明要憑掌中蘊藏的劇毒傷人,是以這一掌落勢並不很重。 那知一掌拍下,有如擊在堅鐵上一般,只震得掌骨劇痛無比,一連後退數步。 這一下不但使百毒翁心中甘服,就是那四周觀戰之人,無不瞧的暗暗稱奇。 五蕭仙子待百毒翁穩注了後退之勢,站穩了馬步,突然格格一笑,抖去身上五顏六色的毒粉,目注百毒翁道:「你輸了。」 百毒翁道:「老夫技不如人,輸的口服心服。」 玉蕭仙子道,「瞧不出你竟還是一位篤守信諾的人。」 百毒翁似是對這場不知所以的敗績,傷懷甚深,答應過玉蕭仙子的問話之後,就呆呆的站著不動,一臉茫然之色,口中喃喃自語,道:「怪事啊!怪事啊……」一面不停搖頭歎息。 五蕭仙子生恐夜長夢多,急急說道:「百毒翁,咱們相約比試前,訂下的規約算是不算?」 百毒翁道:「為什麼不算?」 玉蕭仙子道:「我如中毒而死,那是白白毒死,如是你毒我不死,又該如何?」 百毒翁道:「這個,這個……」想到要認那玉蕭仙於為師之言,這個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玉蕭仙子道:「言猶在耳,難道你已經忘去了?」 百毒翁道:「誰說老夫忘去了?」 玉蕭仙子道:「你此刻已然自認落敗,如是未忘去咱們約賭之言,那該如何?」 百毒翁一咬牙,道:「視你為師,聽你之命。」 玉蕭仙子道:「不錯!你現在聽是不聽?」 百毒翁道:「老夫許出之諾,自然是要遵行了。」 玉蕭仙子道:「好!我要下令了。」 百毒翁無可奈何的說道:「老朽洗耳恭聽。」 玉蕭仙子道:「從此刻起。我要你和陶玉反友為敵。」 百毒翁道:「我受那陶玉邀約而來助拳,如何能和他結成對頭。」 玉蕭仙子道:「我第一次下達之命,你就不聽,還算得什麼篤守信諾之人。」 百毒翁歎息一聲,道:「好吧!」 玉蕭仙子道:「你招呼隨行之人,立刻合併過來,聽候調遣。」 百毒翁道:「老朽只有一個人。」 玉蕭仙子道:「那很好。」 百毒翁道:「老朽還有些應用之物未帶,此刻回去取來,天明之前,即可趕回。」 玉蕭仙子道:「速去早回。」 百毒翁黯然的道:「定可依限趕回,聽候差遣。」 玉蕭仙子不再多問,硬著頭皮,道:「好!你請吧!」 百毒翁轉身自去。 玉蕭仙子凝目望去,也不見對方有人出面挑戰,只好退了下去。 楊夢寰站在道旁,抱拳對玉蕭仙子一禮,道:「恭喜姑娘練成了不畏劇毒的武功。」 玉蕭仙子突然停了下來,低聲說道:「你也相信那是真的麼?」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說道:「眾目睽睽之下,姑娘連受那百毒翁數十種劇毒攻襲,難道還能假的不成?」 玉蕭仙子微微一笑、道:「為什麼不能假呢,如是他那身上毒粉都經換過,豈不是變成了無法傷人的廢物。」 楊夢寰低聲說道:「但是姑娘連換了那百毒翁二十餘種劇毒,他竟是沒有覺到,單是這份能耐,就非他人所及了。」 玉蕭仙子說道:「敵眾我寡,如是硬拚起來,必然有很大的死亡,今日之戰,只宜智取,不宜力戰的。」 楊夢寰拱手笑道:「在下記下了,姑娘快請下去,換過衣服。」玉蕭仙子應了一聲,直向鄧府退去。 沈霞琳急步迎了下去,帶著玉蕭仙子退回鄧府更衣去了。 百毒翁財敗在玉蕭仙子手中,四周群豪,雖然看的十分清楚,但對兩人相約之言為何,卻是大都不知,以後眼看那百毒翁自行而去,退出戰場,才瞧出情勢不對,但想到那百毒翁用毒之能,誰也不願多管閒事。 陶玉隱在那囚車之後,把經過之情看的十分清楚,心中亦是奇怪不止。 他對那百毒翁用毒之能,也有著極深的畏懼,在全無準備之下,只好瞧著百毒翁大步而去。 這一陣挫折,果然使陶玉帶來群豪的銳氣,大受影響,而鄧府中人,卻是激起了強烈的求生保命之心。 一陽子低聲對李滄瀾道:「百毒翁的賭敗,不但替咱們除了一大威脅,而且也等於斬去了陶玉一臂,使貧道不解的,是那玉蕭仙子,血肉之軀如何能抗拒得了數十種劇毒?」 李滄瀾道:「唉!我瞧其中必有原因……」 只見鄧固疆大步行了過來,接道:「李老英雄,鄧固疆慕名已久,今日有幸一見。」言罷,抱拳作禮。 李滄瀾還了一禮,道:「好說,好說,閣下定然是鄧老堡主……」 鄧固疆道:「兄弟鄧固疆。」 李滄瀾道:「小婿多承堡主照顧,老朽是感激不盡。」 鄧固疆哈哈大笑道:「楊大俠肯來我們鄧家堡中作客,那是折節下交了。」 李滄瀾指著一陽子道:「這位是崑崙三子,乃小婿啟蒙恩師。」 鄧固疆一抱拳,道:「久仰崑崙三子大名。」 一陽子笑道:「貧道何能,老堡主過獎了……」目光一轉,突然住口不言。 李滄瀾順著一陽子目光瞧去,只見楊夢寰手中提著寶劍,直向那囚人的鐵籠行去。 一陽子低聲說道:「李老英雄,快些把他叫住,陶玉帶來的人手,都隱入暗處不動,定然別有鬼計,那囚籠已然撤後甚多,可能是誘敵之計!」 李滄瀾一皺眉頭,道:「道兄,咱們過去給他打個接應如何?」 一陽子道:「好!貧道亦有此心。」 李滄瀾回顧了隨行護駕的川中四丑一眼,道:「你們守在此地,聽鄧老堡主的吩咐,不用跟隨著我了。」 川中四丑應了一聲,布成一個方陣,守在鄧府大門前面。 一陽子正待舉步而行,突聞一個清亮聲音說道:「老前輩請帶上兵刃。」 一陽子回頭望去,只見一勁裝大漢,雙手捧著一柄長劍,遞了過來。 原來一陽子帶來的寶劍送給了楊夢寰,自己卻赤手空拳沒有兵刃。。一陽子接過寶劍,正要稱謝幾句,鄧固疆卻搶先接道:「這是犬子。」 鄧開宇接道:「晚輩鄧開宇。」 一陽子道:「多謝少堡主。」唰的一聲,抽出長劍,疾步向前行去。 且說楊夢寰想憑手中寶劍之力,去削開囚籠,放出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提劍直向囚籠行去。 他心中雖然明知陶玉可能要在囚籠之旁設下埋伏,但想如不救出趙小蝶來,只怕此後再無人能制服陶玉,明知危險,也只好求其僥倖了。 他行近鐵籠五六尺處,放緩了腳步,提聚真氣,凝神戒備,防備暗影處有人突然施襲。 這時李滄瀾和一陽子,已追到了楊夢寰身後七八尺處,兩人同時放緩腳步,四目炯炯,搜尋敵蹤。 楊夢寰緩步走到鐵籠前,仍不見有何動靜,不禁膽氣一壯,舉起手中長劍,正待削向鐵柵,突聽盤膝坐在鐵籠中的趙小蝶尖聲叫道:「快退開去!」 楊夢寰聞聲驚覺,一提真氣,疾如飄風一般,向旁側退出五七尺外。 就在他剛剛退離之際,一蓬銀針和兩道藍色的火球,同時飛到。 這只是毫釐之差! 兩道藍色的火球,直飛出兩丈開外,才力盡而落,一著實地,立時化成了兩蓬熊熊的綠火,立時燃燒起來。 楊夢寰暗暗歎道:如是我遲慢一步,縱不被那毒火擊中,亦必為那蓬銀針所傷。 一陽子、李滄瀾也齊齊停下了身子,不敢再向前逼近。 楊夢寰回顧了兩人一眼,說道:「有勞恩師、岳父大人為我壓陣,真叫弟子難安。」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此刻不是感恩敘舊之時,留心強敵暗襲。」 楊夢寰道:「岳父教訓的是。」橫劍護胸,正待設法激怒陶玉出戰,突聽一個細微清明的聲音傳入耳際。 那聲音入得楊夢寰之耳,立時分辨出是趙小蝶的聲音。 只聽她說道:「陶玉除了點我幾處穴道之外,又在我身上下毒,也許他認為我武功已失,其實我已運氣解開穴道,目下正在設法把身上之毒逼集一處,我想三日之內,當可完成,那時我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語聲微微一頓之後,接道:「楊兄,不用為我涉險,反為陶玉所乘,此刻你對我的生死,表現的愈是冷淡愈好,過去我處處和你搗亂,此刻想來甚是不安,楊兄大仁大義,定能原諒小妹。」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陶玉鬼計多端,定然伏在暗影中監視於我,我如施展「傳音入密」之術,答覆那趙小蝶之言,定將被陶玉瞧出,只好暫時不理她了。 但聞趙小蝶繼續說道:「楊兄,不用回答我的話,你明敵暗,決然無法逃過陶玉的雙目,此刻只要想法子保持不敗,待我脫險之後,再行傅殺陶玉。」 楊夢寰心中暗道,百毒翁陣前敗於賭約,臨時脫離陶玉,想來對他們影響甚大,此刻大概是正在重新部署,他今宵有備而來,雖然百毒翁臨時變卦,想來也不致中途收兵而退。 楊夢寰這些年來,不但在武功上有了很大進境,對敵行事上,亦步入穩健之途,雖然百毒翁中途叛離陶玉,但他對陶玉的實力並未低估。 他心中明白,這一陣不過是大風暴前的片刻平靜,陶玉如是再一發動,其勢道必將是石破天驚。 正自忖思之間,突然一陣格格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楊兄的援手逐漸增多,兄弟不得不先行下手了。」 暗影中緩步行出身著黃衫,背插金環劍的陶玉。 只見他手腕一翻,迅速絕倫的拔出金環劍,伸入鐵籠,頂在趙小蝶的後背上,目注楊夢寰道:「楊兄是要她死呢?還是要留下她了性命?」 楊夢寰料不到陶玉在全握優勢的情況下,仍然會出此下流手段,不禁一皺眉頭,冷笑道:「陶兄還未到落敗之地,怎的又用出這卑下手段來。」 陶玉也冷笑一聲:道:「兄弟此舉,不過是念在咱們相識一場份上,不忍立施毒手,使楊兄和這鄧家堡盡化灰塵。」 楊夢寰道:「這個兄弟就聽不懂了。」 陶玉道:「事情簡單的很,如是楊兄當真是多情種子,那就請棄去手中兵刃,走入這鐵籠中來,兄弟立刻率領人手,退出鄧家堡。」 楊夢寰接道:「如是兄弟不答應呢?」 陶玉道:「在下就先殺了趙小蝶,再殺毒龍夫人,然後再火燒鄧家堡,盡殲堡中之人。」 李滄瀾在旁冷笑一聲,接道:「陶玉,有老夫在此,我不信你能盡殲堡中之人。」 陶玉為人雖然心計惡毒,但想到李滄瀾十餘年養育之恩,倒也不便出言頂撞,目光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接道:「楊兄答應與否,還請快些決定,兄弟難以久待。」 楊夢寰回顧了岳父、恩師一眼,緩步向前行去。 李滄瀾要待阻止,但他終於忍了下來,黯然歎息一聲,道:「道兄,這孩子太老實忠厚了,明知那是圈套,仍是搶先以赴。」 一陽子道:「李兄可有良策以對麼?」 李滄瀾道:「老朽如有良策,早就阻止他了。」 一陽子道:「貧道的看法,縱然夢寰不答應他,陶玉也不會殺死趙小蝶。」 李滄瀾道:「這就很難說了,陶玉為人,心地惡毒,如是情勢相迫,什麼事他都做得出來。」 兩人口中雖在說話,但四道目光卻一直投注在楊夢寰的身上。 只見楊夢寰一步步逼近鐵籠。 但聽陶玉厲聲喝道:「楊夢寰棄去你手中長劍。」 楊夢寰停下腳步,但卻未棄去手中長劍,兩道炯炯目光一直逼視在陶玉的臉上,冷冷說道:「陶玉,你率領高手,夜襲鄧家堡,只不過為了我楊夢寰一人而已,此刻何不和我楊夢寰決一死戰?」 陶玉道:「楊兄素知兄弟為人,一向是不願作意氣之爭,如是兄弟能有良策迫你就範,那自然不用兵刃相見,分個勝負出來了。」 楊夢寰道:「趙小蝶和毒龍夫人的生死,和我楊夢寰並無什麼關連。」 陶玉格格一笑,道:「楊兄口裡輕鬆,只怕內心之中未必就是如此。」 楊夢寰道:「何以見得?」 陶玉笑道:「就算兩人和楊兄沒有關連,但他明幫兄弟,暗助楊兄,殺了她們兩人,也可以減少兩大勁敵……」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兄弟先殺了兩人之後,再和楊兄決一死戰。」金環劍陡然向前一送。 只見趙小蝶柳眉一篷,嬌軀突然向前一傾。 顯然陶玉這一劍並非是虛作恫嚇。 楊夢寰相距那鐵籠甚近,月光下看得十分真切,不禁心中大急,高聲喝道:「住手!」 陶玉冷冰冰的說道:「兩人既和楊兄無關,她們的生死,楊兄也不用過問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如何才能救得兩人性命?」 陶玉一按鐵籠上機關,笑道:「除非楊兄自行入籠。」 楊夢寰道:「你帶我一人走,可否放過鄧家堡數百生靈。」 陶玉道:「如是楊兄請求,兄弟自然答應。」 但聞軋軋幾聲,鐵籠外面的鐵柵,突然升起數根,只是鐵籠中間卻又有幾根鐵柵落了下來,把趙小蝶和毒龍夫人擋住。 楊夢寰回顧了恩師、岳父一眼,突然棄下手中主刃,大步直向囚籠之中行去。 李滄瀾正待出言喝止,卻被一陽子示意阻止。 月光下,只見趙小蝶和毒龍夫人,一齊睜開緊閉的雙目,望著楊夢寰,那柔和的目光中,不知是悲是痛,是苦是酸。 楊夢寰隻身行入鐵柵,幾根升起的鐵柵突然落了下來。 只聽一陣長長的歎息聲,彼起此落。 緊張的沉默中,那歎息聲有著特別的沉重之感,叫人無法分辨那是對楊夢寰的讚美還是對他的惋惜了。 但聞輪聲響起,劃破了沉寂,高大的籠車,緩行而去。 李滄瀾見囚車漸漸去遠,舌綻春雷暴喝一聲:「站住!」靜夜中只震得四面回音不絕。 陶玉緩緩轉過身子,望著李滄瀾微微一笑,道:「老英雄有何見教?」 李滄瀾冷冷說道:「老夫要你留下囚車。」 陶玉道:「我答應過楊夢寰不再留在鄧家堡。」 李滄瀾道:「老夫不和你鬥口,我要你留下囚車,你留不留?」 陶玉看他神情嚴肅,雙目炯炯直逼在自己臉上,頗有教訓自己的神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李滄瀾對我有養育、傳藝之恩,天下英雄我都可不理,但對李滄瀾總要敬重才是……。 正待喝止囚車,心念忽的一轉,忖道:此刻正是我霸業成敗的關頭,如若聽他之言,放了楊夢寰,豈不是功虧一簣麼?當下淡然一笑道:「不留。」 一陽子突然搶前兩步,撿起楊夢寰棄置於地上的寶劍,說道:「李兄,此人天良已昧,喪心病狂,不用和他多說了。」 陶玉怒視了一陽子一眼道:「我陶玉下一個收拾的對象,就是你們崑崙三子,全派誅絕,一人也不留。」 一陽子冷笑一聲道:「只怕你陶玉沒有那個能耐,」 陶玉道:「好!半年之內,我要殺絕你們崑崙派中人。」 李滄瀾接道:「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老夫已經領教過了,那也不過爾爾,今宵你如不肯留下囚車,就得和老夫一決雌雄。」 陶玉手執金環劍,緩步行近李滄瀾,冷冷說道:「李老英雄,你當真要迫我打個勝敗出來麼?」 李滄瀾道:「豈止是勝負之分,你如不留下楊夢寰,今宵有你無我。」 陶玉格格一笑,道:「李老英雄,愛惜女婿之情如此深厚,連我陶玉也是大受感動,只可惜楊夢寰風流成性,對那李姑娘並非真情,適才老英雄親目所見,他為了趙小蝶和毒龍夫人,竟是捨生忍死,自願棄劍行入囚籠之中。」 一陽子心中暗道:這陶玉口刁舌利,雄辯滔滔,如是李滄瀾被他說動,那可是一場大大的麻煩,當下接口說道:「李兄請向後閃開,貧道先打第一陣。」長劍一擺,越過了李滄瀾,橫劍平胸,道:「咱們相知素稔,那也不用多言了,亮兵刃動手吧!」 陶玉雙目凝注在一陽子的臉上,冷冷說道:「你要小心了。」 一陽子道:「貧道隨時接招。」 陶玉道:「好!」身子一弓,突然刺出一劍,指向一陽子的前胸。 一陽子寶刃疾起,橫裡向上撩出,削向陶玉的金環劍。 陶玉看那寶刃,寒芒閃爍,也不敢讓他削中,右腕一沉,避開了一陽子的劍勢,左手一起,突然一指,點向了一陽子的腕穴。 一陽子心知那「歸元秘笈」之上有很多變出意外的武功,如是一不小心,必為陶玉所乘,是以,謹慎異常,仗寶刃威力,施展開崑崙派分光劍法,夾雜著追魂十二劍招,先把門戶守的十分嚴密,才俟機攻出幾招。 兩人劍來劍往,打的十分激烈,不大工夫,已搏鬥三十餘合。 一陽子手中寶刃鋒利,迫得陶玉很多地方不得不避開一陽子的劍勢,但陶玉的劍招變化詭奇,常以奇變迫得一陽子守多攻少,暫時打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李滄瀾眼看一陽子暫可自保,但那高大的囚車卻緩緩向前馳去,不禁心中大急,沉聲喝道:「道兄小心,老朽先去救了寰兒再來殺此兇徒。」手提龍頭拐飛步追向囚車。 陶玉突然急攻兩劍,逼退一陽子,橫移身軀,攔在了李滄瀾的前面、冷冷說道:「站住!」。 李滄瀾反手一拐「力掃五嶽」,龍頭拐挾著一片嘯風之聲,橫裡擊去。 陶玉閃身避開,冷冷說道:「在下要奉勸李老英雄一句,不可追近囚車,逼我改變了主意。」 李滄瀾道:「你改變主意又能如何?」 陶玉道:「我已簽應了楊夢寰,撤出鄧家堡,你們如逼我改變主意,鄧家堡立時將化作飛灰。」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如能被你大言威嚇……」 陶玉道:「你如不肯信我之言,儘管追那囚車就是。」 李滄瀾道:「好!老夫今日倒要見識一下,這幾年小別,你究竟增長了多少能耐。」龍頭拐呼呼兩招,迫得陶玉橫移五尺。 一陽子寶劍一擺,道:「咱們還未打出勝敗。」 陶玉怒道:「你想找死嗎?」金環劍奇招突出,連攻三劍。 這三劍勢道兇惡,非同小可,迫的一陽子連封帶避,才把三劍讓開。 一陽子避開三劍,立時還以顏色,施出追魂十二劍中連環三招「起鳳騰蛟」「朔風狂嘯」「霧斂雲收」。 劍聚一片寶芒,點點寒星飛灑。 陶玉雖有破解一陽子攻勢之策,但想到他手中寶刃鋒利,怕傷到了自己的金環劍,只得向後退避,讓過了一陽子的劍勢。 一陽子乘勝追襲,寶劍疾變一招「石破天驚」,遞了出去。 以陶玉劍路之奇,早就可以把一陽子迫敗手下,但他心中一直畏懼一陽子手中寶劍鋒利,只怕傷了手中的金環劍,始終不敢硬接一陽子的劍勢,吃虧甚大,致被一陽子搶得上風。 一陽子乘勢擊出的一下劍,乃是他畢生中習劍心得的結晶,寶刃閃幻出兩朵劍花,分向陶玉前胸、小腹刺去。 這閃幻起兩朵劍花之中,必有一虛,但因他劍勢迅快極是不易分辨。 陶玉眼看劍勢逼來,不敢封架,只好一提真氣,陡然間又向後退出六尺。 一陽子正待運劍再追,乘勝迫使陶玉落敗,忽見陶玉左手揮動,連續拍出三掌。 一陣重疊而來的暗勁,波湧而至。 一陽子揚腕接下一掌,第二道掌力暗勁,又行襲至。 一陽子第二掌還未發出,暗勁已然襲來,倉促之間,只好一側身軀,用肩頭硬行接下一擊,那知第三道掌力暗勁,緊隨湧到,正擊中一陽子前胸之上。 這力道雖非奇重,倒也不可輕視,只打的一陽子疾退五步,才站穩了身軀。 陶玉用「歸元秘笈」上,截氣分力之法,把一股內勁分作三道擊出,疊波而來,震傷了一陽子,人卻橫裡飛躍,擋住了李滄瀾,道:「李老英雄,請聽我陶玉奉勸如何?」 李滄瀾舉起了龍頭拐,道:「你如迫使老夫出手,今日唯有一分生死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今日江湖形勢,已屬我陶玉和楊夢寰的爭霸之局,由來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已登古稀之年,何若還要捲入江湖是非,如肯聽我良言奉勸,立時退出鄧家堡,息隱林泉,悠遊山水,還可保得個樂享天年……」 李滄瀾怒聲喝道:「孺子大膽,竟然教訓起老夫來了。」呼的一拐,劈了下去。 陶玉一閃避開,道:「我念你昔年一番養育之情,讓你一招……」 李滄瀾厲聲喝道:「孽徒可惡。」橫裡一拐擊去。 陶玉揮劍還擊,兩人又戰在一起。 且說楊夢寰行入囚車之後,盤膝坐了下去,心中卻在籌思脫困之策。 趙小蝶睜開雙目,望了鐵柵相隔的楊夢寰一眼,道:「你何苦為他所愚,自投入羅網中來。」 楊夢寰淡然一笑,道:「我如不自投羅網,也許將有數百條性命死亡……」 趙小蝶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要救我,唉!過去我一直未好好對待過你,你又為什麼這樣關心我的生死呢?」 楊夢寰道:「陶玉處心積慮而來,部署嚴密,用心不過逼我作他階下之囚……」 毒龍夫人突然接口說道:「你可是認為投入羅網之後,那陶玉就會甘心罷手麼?」 楊夢寰道:「自然不會。」 毒龍夫人道:「那你又何苦自投羅網呢?」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正待答覆,突聞李滄瀾大聲喝道:「閃開。」 喝聲中揚手一指,發出了「乾元指」力。 陶玉知他「乾元指」力,凌厲無比,立時縱身躍避開去。 李滄瀾揚手又是一指,點了過去。 陶玉看他眉字間殺機湧現,心知他想救楊夢寰心切,打下去,必將是個招招致命惡戰之局,立時又向一側躍退。 李滄瀾連發「乾元指」力逼開陶玉,直向囚車追去,一面高聲喝道:「寰兒不用優心……」突見火光一閃,一道藍焰直射過來,李滄瀾揮杖一擋,那藍焰立時暴散成一片藍火,灑落了李滄瀾一身,立即在衣服、長髯上燃燒起來。 一陽子高聲叫道:「那藍焰毒火,燃燒力特別強烈,李兄不可大意,快些伏身滾熄火勢。」 形勢逼人,李滄瀾也無法再持身份,應聲臥倒,就地翻滾了一丈多遠,才將火勢撲熄。 只聽陶玉那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如若我再讓他們射出一支毒火箭,定可把你活活燒死,但念在昔年一段相處情份之上,我陶玉手下留情。」 一陽子急急行了過來,道:「李兄傷的如何?」 李滄瀾挺身而起,道:「一些微傷,不足掛懷,只是寰兒被他擒去,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陽子看他過腹白髯,已被燒去大半,身上也被燒了數十個大洞,左臂上衣衫綻開處,可見灼傷肌膚,不禁一皺眉頭,道:「那藍色毒火,十分惡毒,不可掉以輕心,最好能把傷處一塊肌膚挖去,至於夢寰,雖被生擒,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險,咱們徐圖相救,還來得及。」 李滄瀾望了左臂傷處一眼,道:「道兄請把寶劍借我一用。」 一陽子遞過寶劍,道:「此劍鋒利,李兄小心。」 李滄瀾接過寶劍,揮手一削,左臂上被毒火灼傷處的肌膚,立時被削下一片,鮮血淋淋,哈哈一笑,道:「道兄,可以了麼?」 一陽子看傷口血肉艷紅,毒火尚未波及,點頭應道:「可以了。」接過寶劍還入鞘中,接道:「貧道替李兄包紮一下傷勢。」 李滄瀾道:「區區一點微傷,怎敢勞道兄費心。」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紅色丹丸,吞了一粒,另一粒用口咬碎,敷在傷處。 抬頭一看,那囚車已然遠行十丈之外。 一陽子低聲說道:「李兄先請暫回堡中休息一下,拯救夢寰的事,咱們從長計議如何?」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退回堡中,鄧固疆早已叫人備好了休息的靜室。 一陽子雖然感覺有很多事情必須得先查清楚,但卻又覺到自己身份不對,問起來有很多不便之處,只好強自忍了下去,暗中全力防範。 他雖然中了陶玉一擊,但傷的不重,加上他本身精深的內功,經過一陣調息,也就完全復元。 一宿無話,次日,鄧固疆設下了筵席,替兩人接風。 鄧固疆詳盡的說明了昨夜的變化,他說埋伏在堡外的暗樁報告,昨夜確有兩批武林人物,馳援鄧家堡,但卻為陶玉埋伏在堡外的人手擊退,雙方混戰激烈,傷亡很大,那兩批馳援的武林人物,包括了僧、道、俗裝武士等組成。 一陽子道:「看將起來,陶玉這危害江湖的舉動,已然引起了整個江湖的注意。」 鄧固疆道:「由於楊大俠的聲威,暫時使鄧家堡成了江湖正邪決鬥的中心,老朽聲望武功都不足以領導,請李老英雄出主堡務,接待天下英雄……」 李滄瀾道:「這如何使得,還是由堡主主持,我等從旁襄贊就是。」 鄧固疆還待謙讓,一陽子已搶先接道:「鄧堡主不用客氣了,強賓不壓主,還是鄧堡主主持的好。」 李滄瀾道:「眼下首要之務,堡主先派出幾組人手,偵察陶玉押送那囚車的下落。」 鄧固疆道:「這個老朽早已想到,已派出了十五個堡丁,追查楊大俠的下落。」 流光如馳,匆匆三日,楊夢寰杳如黃鶴,毫無消息,急煞了李滄瀾和一陽子,沉霞琳更是以淚洗面,不言不語。 第四日中午時分,一陽子、鄧固疆、李滄瀾坐在廳中,忽見一個家丁,手捧一封白簡,急急而入,雙手呈給小固疆。 鄧固疆接過白簡,只見上面寫道:「一陽子道長親拆」,立時轉交一陽子的手中。 一陽子拆開來簡,雙手展開白箋,仔細瞧了一遍,立時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李滄瀾道:「道兄,信上寫的什麼?」 一陽子緩緩把手中白箋遞了過去,道:「李兄請自己過目吧!」 李滄瀾接過白箋,只見上面寫道:書致一陽子道長:令徒構寰囚籠定居,匆匆數日,英雄末路,雖面對絕世美人,亦不見歡悅之容。 茲定七月十王日,夜半三更鬼門開啟之夜,於百丈峰頂,火焚楊夢寰、趙小蝶及毒龍夫人,屆時必將大為轟動江湖,特函奉邀,駕臨觀禮。 下面署名,陶玉奉書。 李滄瀾只瞧得一皺眉頭,冷哼一聲,道:「猖狂小兒,膽敢如此。」 鄧固疆道:「李老英雄,那信上可是說的楊大俠麼?」 李滄瀾道:「不錯。」伸手遞上素箋。 鄧固疆接過白箋,仔細瞧了一遍,登時臉色大變,搖頭歎道:「楊大俠仁義遠播,天下武林,誰不敬仰,如若身遭此劫,當真是天道睽睽了。」 一陽子收回白箋,緩緩放入封套,輕輕歎息一聲,道:「李兄、鄧老堡主,陶玉這封信。除了別有陰謀之外,就是要我們自亂方寸。」 李滄瀾道:「不錯,老朽幾年山居養息,連這等權謀小術,也忘的乾乾淨淨了。」 一陽子道:「現今相距七月十五日,還有三月不到一點的時間,咱們有著很充裕的時間。」 鄧固疆道:「不知陶玉這封信是否遍及武林之中……」 一陽子道:「陶玉想借這火焚楊夢寰、趙小蝶的大事,一網打盡天下武林高手,如是貧道的料想不錯,九大門派都將收到此函。」 鄧固疆道:「老朽愚見咱們要善用這兩月時光,聯絡九大門派和武林高手,合力解救楊大俠,脫此危難。」 一陽子道:「陶玉行蹤飄忽,一時想找他存身之處,只怕不是易事。」 李滄瀾道:「咱們先趕到百丈峰去,預作佈置,無論如何不能等到七月十五那天再行動搶救。」 一陽子道:「也許百丈峰就是陶玉此刻的巢穴,如是他沒有完全的準備,豈肯選擇該地。」 李滄瀾道:「話雖不錯,但老朽總覺著七月十五日之夜再行搶救,未免有些遲了……」 談話之間,瞥見沈霞琳衣袂飄飄的行入廳中,問道:「大師伯,可是寰哥哥的消息麼?」 一陽子點點頭道:「他被陶玉囚困,我們正在研商解救之策。」 沈霞琳目光投注一陽子手中的函上,道:「我瞧瞧那封信好麼?」 一陽子略一猶豫,緩緩遞過素簡。 沈霞琳取出信箋,很仔細的看了一遍,淡然一笑,耐心折疊好素箋,恭恭敬敬把素箋遞給一陽子。 在一陽子和李滄瀾的預料之中,沈霞琳瞧完了這封信,定然忍不住悲傷失聲,放聲痛哭一場,那知竟是出乎意外的平靜。 李滄瀾無限憐惜的說道:「孩子,你看清楚了?」 沈霞琳淒然一笑,道:「我看的很清楚。」 李滄瀾道:「我和你師伯正在研究對策,不借一切手段,定然救他脫險,你不用太難過。」 沈霞琳道:「我知道,寰哥哥吉人天相,決不會有什麼凶險……」 一陽子道:「好一個吉人天相,孩子,你長大了。」 沈霞琳道:「嗯!長大了,萬一寰哥哥真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在九泉路上相見,仍然是很好的夫妻。」 一陽子怔了一怔,道:「琳兒,不用多擔心事,你李伯父既然重入江湖,必能想到救出夢寰之策,我已派人請掌門師弟,盡出崑崙派中精銳,全力出手,搶救夢寰脫險。」 沈霞琳欠身一揖,道:「多謝大師伯了。」緩緩轉過身去,慢步離開大廳而去。 廳外微風,飄起了她的衣袂,背影中流露出無限的淒涼。 李滄瀾捧起胸前毒火燒殘的白髯,道:「道兄,李滄瀾今年已然七十有四,雄心早消,兒女情長,這一次如是救不出小婿,這條老命也準備丟在那百丈峰上,道兄請坐鎮鄧家堡,等會天下英雄,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一陽子道:「李兄要往那裡去?」 李滄瀾道:「我要到百丈峰去……」 一陽子站起身子,道:「李兄不可,有道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好在時間尚早,咱們得從長計議一番。」 李滄瀾道:「無論如何,老朽後天一早動身,這兩天時光,足夠咱們談的了。」 無可奈何 且說沈霞琳緩步行回臥室中去,和衣躺在床上,忍不住滿腔愁苦,掩面低位。 這一哭,直似江河堤潰,哀哀欲絕,不知天之入夜。 直到二更時分,沈霞琳直哭到淚盡血流,才緩緩離床起身,燃起燭火,孤燈獨坐,望著燈光出神。 突聞門聲呀然,玉蕭仙子緩步走了進來,自行在沈霞琳身旁坐下,握著沈霞琳一隻手,低聲說道:「姑娘,你哭了一日,愁苦也發洩了,聽我幾句話吧!吉人天相,楊大俠決不會傷在陶玉手中……」 沈霞琳緩緩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在玉蕭仙子的臉上,看了良久,道:「玉蕭姊姊,那百毒翁沒有來麼?」 玉蕭仙子道:「沒有來,算來已經超過了三天時限……」 沈霞琳接道:「唉!凡是陶玉手下的人,都靠不住。」 玉蕭仙子道:「百毒翁雖有使用百毒之能,但他不似奸滑無信的小人,也許他也被陶玉暗施毒手所傷。」 沈霞琳道:「這麼說來,我的心願落空了。」 玉蕭仙子道:「你有什麼心願,可要我助你?」 沈霞琳道:「我要百毒翁傳授我用毒之法,好去在陶玉身上下毒……」 玉蕭仙子道:「那陶玉陰險毒辣,你如何能夠接近他?」 沈霞琳道:「不要緊,陶玉對任何人都存有很深戒心,但對我卻有些例外,只可惜我的武功不是他的敵手,縱然能夠接近他,也是枉然。」 她淒涼一笑,站起身於,摘取壁上的長劍,道:「我要去追陶玉了,姊姊……」 玉蕭仙子急急說道:「沈姑娘不可造次,聽我幾句話如何?」 沈霞琳道:「不要勸我;我已經想了很久,無論如何,我都要設法救回寰哥哥,如是救他不了,那只有上死了之。」 玉蕭仙子道:「沈姑娘,你聽我說,不論智謀、武功,你都難是那陶玉之敵,你去了,也不過多讓陶玉擄去了一個人質,我已用飛鴿傳書,轉告了朱姑娘,三五日之內,必有朱姑娘的指示到來。」 沈霞琳眼睛一亮,道:「如若蘭姊姊肯下山來,那就不難解救寰哥哥了。」 玉蕭仙子道:「你既然很明白,為什麼不再耐心的等待幾天!」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我不等她了,我已經長大啦,我素來不會對人用心機,施手段,這一次要用一次手段對付陶玉。」 玉蕭仙子還待再勸,沈霞琳突然一整臉色,說道:「你如還想和我作姊妹,那就別勸我了,明天中午時分,你可以告訴他們我去追陶玉的事。」也不待玉蕭仙子答話,緩步出室,縱身一躍,飛上屋面,轉眼間行蹤頓杳。 玉蕭仙子望著茫茫夜空,長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什麼力量,使這位一向溫和柔順的女孩子變得如此倔強……」 玉蕭仙子正在自言自語,突聽一個柔婉的聲音接道:「至愛大恨,都會使一個人性格大變,以沈師妹的溫和,竟也能說出絕情絕義的話。」 王蕭仙子轉頭望去,只見童淑貞道裝佩劍,站在一處屋簷下,當下說道:「你都看到了?」 童淑貞道:「看到了,不知玉蕭姊姊有何打算?」 玉蕭仙子道:「你是說沈姑娘的安危?」 童淑貞道:「是的,沈師妹近來雖是多懂很多事,但她心地太過善良,她一心想著對付陶玉,只防備陶玉一人,其他的人那就絲毫不知防範,如若任她一人在江湖之上飄蕩,只怕要吃大虧。」 玉蕭仙子道:「我本該暗中隨行,保護他才是,可是我又必需留在這裡等候朱姑娘的指示。」 童淑貞道:「我想易容追蹤,暗中相護,但此地有一樁重要的事,使我無法分身。」 玉蕭仙子道:「什麼事?不知我是否可以代勞?」 童淑貞道:「大覺寺枯佛靈空,混跡於此,楊師弟指明我暗中監視著他,這和尚不知是受了暗傷,還是故意裝作在等待機會,幾日夜來,一直坐在房中調息,從無任何舉動……」 玉蕭仙子接道:「好!我監視那和尚,你如要追蹤保護沈姑娘,就該立刻動身,陶玉定會在鄧家堡四周設下暗樁、眼線,沈姑娘孤身一人,必將會引起敵人的偷覷。」 童淑貞道:「一切有勞,小妹這就告別動身。」言罷轉身而去,易容改裝,連夜出堡。 次日天亮,玉蕭仙子巡查過枯佛靈空的住處,繞入大廳。 只見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站在大廳台階之下,右手握著龍頭拐,抱拳作禮,道:「老朽先走一步了。」 一陽子合掌還禮,鄧固疆抱拳相送。 玉蕭仙子隱在壁角,心中暗暗想道:五年前李滄瀾主盟天龍幫,和九大門派、楊夢寰形若水火,誓不兩立,但五年後形勢易變,李滄瀾卻和諸大門派聯手,對付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弟子,和他一手創出的天龍幫,如若他能早知此果,就不會收養陶玉,和創設天龍幫了。 忖思之間,李滄瀾已帶著川中四丑,急急而去。 一陽子回過臉來,瞥見了玉蕭仙子,立時舉手招呼道:「姑娘請進,貧道有事請教。」 玉蕭仙子快步行了過來,笑道:「道長有何指教?」 一陽子道:「咱們進入廳中再談如何?」 鄧固疆閃身避到一側抱拳道:「姑娘先請。」 玉蕭仙子當先人廳落座,早有一個堡丁行來,獻上香茗。 一陽子望了鄧固疆和玉蕭仙子一眼,道:「朱姑娘可有指示到來?」 玉蕭仙子道:「據妾身推想,就在這三五日內必有指示到來。」 一陽子道:「經此一變,整個江湖形勢,已非朱姑娘親身出馬,不足挽救頹勢了。」 玉蕭仙子道:「賤妾來此之前,朱姑娘在百忙中,寵召賤妾晉見,雖然談到了甚多江湖中事,但受時間所限,未能兼及細節,賤妾就匆匆辭出。」 一陽子道:「朱姑娘很忙麼?」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她在以身涉險,習練幾種武功。」 一陽子道:「原來如此。」 玉蕭仙子道:「她習練的幾種武功,都是林中未曾聞見之學,就賤妾所知,只要稍有失誤,重則殞命,輕則殘廢,當今之世,只有朱姑娘這等大仁大勇的人,才肯甘冒這等大險,為武林同道謀福。」 一陽子歎道:「除了朱姑娘那等絕世才慧的人物,別人縱有此心,也無此力。」 玉蕭仙子道:「道長說的不錯。」 一陽於說道:「貧道還得留此數日,朱姑娘如有什麼指示還望姑娘通知貧道一聲。」 玉蕭仙子道:「賤妾計算時刻,如無特殊變化,明天日出時分,可有音訊到此。」 言罷,轉身緩步而去。 次日天亮時分,一陽子即匆匆趕往鄧府花園。 那玉蕭仙子早已先到,在一片廣闊的草地上用白絹布下了一片奇形的陣圖。 一陽子心知那白絹布成花陣,必有作用,也不多問。 玉蕭仙子回顧了一眼,道:「道長早。」 一陽子道:「貧道盼望朱姑娘的指示,不在姑娘之下。」 玉蕭仙子道:「今日午時之前,如若收不到朱姑娘的指示,情形就有些不對了。」 言罷,抬起頭來滿天搜尋。 一陽子看她焦急之情,已知道今午可能是玉蕭仙子和那朱若蘭相約的最後期限。 這時太陽剛剛升起,碧空中幾片浮雲,幻現出瑰麗的七彩。 一陽子前行兩步,和那玉蕭仙子並肩而立,四道目光,望著天空出神。 足足過了一頓飯時光之久,太陽光愈來愈強,只照得兩人眼中金光亂閃。 碧空蕩蕩,仍不見一點蹤影。 玉蕭仙子自言自語的說道:「就算姑娘在行功緊要關頭,但松苓和彭姊姊,也該先給我一點訊息才對……」 只聽一陽子叫道:「玉蕭姑娘,那一片白雲下,有一點白影飛來。」 玉蕭仙子道:「在那裡,指給我瞧瞧,我的眼睛看花了……」 一陽子揚手指著正南方白雲,道:「那一片白雲之下,有一點白影……」 玉蕭仙子凝目望去,果見一點白影,由雲層中直瀉而下。 片刻之間,那白影已瀉落到百丈以上。 日光下,只見它的羽白如雪,閃閃生光。 玉蕭仙子奇道:「朱姑娘遣派了靈鶴玄玉趕來,對此事顯然是十分重視了。」 但見巨鶴雙翼一斂,疾如殞星飛墜而下,直落院中那白絹旁側。 一陽子已數年未見那靈鶴玄玉,此刻望去,更顯得神駿奮發,好像又長大了許多。 只見它抬起頭來,望著一陽子低鳴一聲,若曾相識,然後緩步對玉蕭仙子行了過來,展開左翼。 玉蕭仙子拍拍靈鶴玄玉的腦袋,道:「玄玉,你辛苦了。」 伸手從左翼之下取出一個竹節,拔去塞子,取出一張素箋。 展開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暫避鋒芒,保存實力。」八個草字,下面是朱若蘭的署名。 玉蕭仙子道:「朱姑娘已然親自看過我的上書,但風雲變幻,這幾天的變化太大了,寫信只怕難以說得清楚,只好返回天機石府一行,面報姑娘了。」 一陽子道:「姑娘去後,如若那百毒翁到來,又該如何對付?」 玉蕭仙子道:「他已過限甚久,如是我料斷不錯,恐怕早已傷在陶玉手下,楊相公身處險境,隨時有性命之憂,此事非同兒戲,我必得及早回報姑娘,道長縱有援手趕來,也不可造次出手,等候朱姑娘的決定,賤妾去了。」舉步跨上鶴背。 但見玄玉一展雙翼,疾風突起,草木拂動,升空直上,片刻間,蹤影已沓。 一陽子望著那巨鶴去向,長長歎息一聲,離開後園而去。 且說那沈霞琳離開鄧家堡後,直奔百丈峰方向。 她此刻心中已別無他念,只在想著楊夢寰的安危,如何才能夠救他脫險,不覺間已是暮色蒼茫時分了。 這時沈霞琳正行在一處竹林旁邊、只見竹影搖動,陶玉由竹林中一躍而出,攔住了沈霞琳的去路。 這些年來,沈霞琳武功大進,聞聲警覺,唰的一聲,長劍出鞘。 陶玉格格一笑,道:「沈姑娘,可是在追蹤你的寰哥哥麼?」 沈霞琳緩緩還劍入鞘,道:「原來是你。」 陶玉笑道:「怎麼?還劍入鞘,那是想和我談判了。」 沈霞琳道:「我打你不過,只好和你談談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人人都說你沈霞琳胸無城府,但我陶玉看來,你卻是天下第一等聰明的人呢。」 沈霞琳道:「過獎,過獎……」揚手指著一片青草地,說道:「咱們到那邊談談吧!」當先舉步行去。 陶玉緊隨沈霞琳身後,行了過去。 沈霞琳當先坐了下去,伸手拍著身前的空地,說道:「你也坐下來,咱們好好的談談。」 陶玉緩緩坐了下去,道:「咱們要談些什麼呢?」 沈霞琳道:「自然是寰哥哥了。」 陶玉道:「風花雪月,武林遺事,在下都可以和你談談,唯獨對楊夢寰的事,在下不願多談……」 沈霞琳道:「不要緊,這一次咱們談到寰哥哥,也和風月有關。」 陶玉奇道:「這話怎麼說?」 沈霞琳道:「你不是一向很聰明麼?怎麼這一次猜不到了。」 陶玉一對流動的眼神,突然停住在沈霞琳的臉上,道:「你是說你和我,還是指那楊夢寰、趙小蝶及那毒龍夫人?」 沈霞琳道:「咱們兩個人在說話,自然是指你和我了。」 陶玉道:「這麼說來,在下倒是有些興趣聽了。」 沈霞琳嫣然一笑道:「我問你的話,希望你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陶玉道:「那要看你問的什麼了。」 沈霞琳道:「你可是真的喜歡我?」 陶玉道:「千真萬確,你如不信,我可以在神前立誓。」 沈霞琳道:「不用立誓,我相信你的話就是。」 陶玉談談一笑,道:「相信了又能如何?你已是楊夢寰的夫人了。」 沈霞琳道:「有一件事,說出來,只怕天下無人肯信。」 陶玉道:「我陶玉行事為人,一向與人不同,你先說出來我聽聽,看我相不相信。」 沈霞琳道:「我和楊夢寰結璃數載,仍然是白壁無暇的處子之身。」 陶玉雙目凝神,在沈霞琳的臉上打量了一陣,笑道:「不錯。」 沈霞琳道:「你信了?」 陶玉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惜,但不知原因何在。」 沈霞琳道:「為了一個人。」 陶玉道:「是了!你和那李瑤紅爭寵鬥氣,是以不願和那楊夢寰同榻共枕。」 沈霞琳搖搖頭,道:「我和那李瑤紅情同姊妹,那裡會爭寵鬥氣呢?」 陶玉道:「難道是為了我陶玉不成?」 沈霞琳搖搖頭,道:「不是。」 陶玉奇道:「這我就猜不透了,究竟是為了那一個,你乾脆說出來吧!」 沈霞琳道:「朱若蘭——」 陶玉奇道:「朱若蘭,她和你們夫婦有何關係,難道你和楊夢寰床第間的事,也要問問那朱若蘭麼?」 沈霞琳道:「那是不用了,但我和紅姊姊心中,都對朱若蘭敬重無比,想到能和楊夢寰結成夫婦,這其間經歷了多少艱苦磨難,大都是那朱若蘭從中相助——」 陶玉冷笑一聲,道:「那朱若蘭也不過自存私心而已,她救你們只是為幫助那楊夢寰而已。」 沈霞琳道:「怎麼,你看那朱姑娘喜歡寰哥哥麼?」 陶玉笑道:「我陶玉是何等人物,豈有瞧不出那朱若蘭暗生私情之理。」 沈霞琳道:「我就瞧不出,還是紅姊姊告訴我我才明白,我和紅姊姊都很感激那朱姑娘,商量之下,決心把正室留給她,我和紅姊姊都作了偏房……」 陶玉道:「楊夢寰那小子艷福不淺啊!」 沈霞琳道:「楊夢寰不肯答應,但他又拗不過我和紅姊姊。沒有法子,只好答應了,因此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陶玉道:「咱們不用談這些事了,談談你和我吧!」 沈霞琳兩目凝注在陶玉臉上,瞧了一陣,歎道:「你為什麼處處要和寰哥哥過不去呢?」 陶玉道:「原因很簡單,他如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安,當今武林之中,楊夢寰是我江湖霸業中最大一個妨礙。」 沈霞琳道:「這樣就談不成了,唉!我要你放了楊夢寰。」 陶玉道:「那要看看你付出什麼代價。」 沈霞琳道:「你要什麼?」 陶玉道:「你!」 沈霞琳淒然一笑,道:「我知道,要不然也不會和你談了。」 陶玉站起身子,望著沈霞琳格格笑道:「你仔細的想想,別要答應了又後悔。」 沈霞琳道:「我已經想了很久啦!才決定來找你談判。」 陶玉道:「我陶玉聲名狼藉,一向是辣手摧花……」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很壞,但我既然來找你談判,自然是不怕你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你是有備而來的了?」 沈霞琳道:「我想了很久,很久,才來見你,既然來了。自然是早已想好的了。」 陶玉道:「好吧!我陶玉對任何人的話,都抱著存疑之心,但對你沈霞琳,卻是例外。」 沈霞琳道:「為什麼?」 陶玉道:「因為你不擅說謊言,也是說的不像。」 沈霞琳心中暗道:這人鬼計多端,我要騙他,必得用出人意外的辦法才行……。 心中念頭轉動,口裡卻說道:「你知道我心中很恨你,因為你常常和寰哥哥作對。」 陶玉道:「不錯,這話在下倒是相信。」 沈霞琳道:「我這次來見你,並非是向你求情。」 陶玉道:「你要做什麼?」 沈霞琳道:「談條件。」 陶玉道:「說吧!你要如何?」 沈霞琳道:「我要你放了楊夢寰……」 陶玉格格一笑,道:「並非難事,但你準備付出什麼代價?」 沈霞琳道:「你要什麼?只要我力能所及,無不答應。」 陶玉道:「我要你。」 沈霞琳道:「唉!我早就想到了……」 陶玉道:「怎麼樣?答不答應?」 沈霞琳道:「如是不答應你,那也不會來這裡找你了。」 陶玉突然伸出手去,握住沈霞琳的右手,道:「你仔細的想想看,不要憑一時衝動,做出了終身大恨的事。」 沈霞琳道:「我早已想好了,不過我先要你放了楊夢寰,然後才能答應你。」緩緩掙脫陶玉握住的右手。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先放楊夢寰倒也不難,但如你到時變了卦,我豈不是一場空歡喜麼?」 沈霞琳道:「現在我還是楊夢寰的妻子,如若答應了你,那是犯了七出之款,先要見著他,我要他先寫休書休了我,然後才能和你作夫妻。」 陶玉道:「如若他不肯寫呢?」 沈霞琳冷然說道:「寰哥哥不是你,他的為人我知道,只要我說了,他就會當場揮毫。」 陶玉道:「以他平日為人來看,或許此言不錯。」 沈霞琳道:「先讓楊夢寰寫好休書,你再放他,那時我就算變卦,也是變不了啦。」 陶玉眼珠兒轉了兩轉,道:「好吧!就依依你的辦法。」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你要聽話一點才好。」 陶玉道:「唉!你如早幾年這般對我,也許我不會似今日這般的惹是生非了。」 沈霞琳道:「你如真的想改過向善,此刻時猶未晚。」 陶玉道:「不成,此刻已經是騎上虎背,欲罷不能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也許你嫁給我陶玉為妻之後,能使我陶玉改過向善。」 沈霞琳道:「怎麼?你已經知道此刻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非作惡之事麼?」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其實這善、惡二字,分際甚難,那楊夢寰處處為人設想,贏得武林中人物對他的尊重,視為盟主,我卻是別走溪徑,一樣的在武林道上造成人人敬畏,使他們擁我成為真正的盟主,目的則一,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沈霞琳心中暗道:你這人如何能和寰哥哥相提並論,一善一惡,一俠一匪,相差何止千萬里。 她開始學用心機,生恐此言對陶玉刺激過大,竟能忍住未說出口來。 陶玉伸出右手,牽著沈霞琳的玉手,向前行去。 沈霞琳望了陶玉一眼,心中想道:你用右手牽我,將來我先斬去你的右手。 心中念頭轉動,但卻未行掙扎,任他牽著手兒行去。 陶玉不見沈霞琳掙扎,心頭大是歡喜,說道:「有一件事,我心中最不服氣。」 沈霞琳道:「什麼事?」 陶玉道:「楊夢寰未必就比我陶玉英俊,說才智、武功也未必強得過我,為什麼沈霞琳、朱若蘭,甚至趙小蝶以及我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師妹李瑤紅,都對他深情無限,對陶玉卻是冷若冰霜。」 沈霞琳笑道:「這你都不知道麼?」 陶玉道:「我處處輸他一籌,心中自是不服氣了。」 沈霞琳道:「因為寰哥哥為人忠厚……」 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接道:「你陶玉卻惡毒殘酷,早已該碎屍萬段。」 陶玉放開了沈霞琳,凍目望去,夜色中只見童淑貞手橫長劍,攔住了去路,不禁大怒,喝道:「你可是送死來麼?」 童淑貞高聲叫道:「沈師妹不要聽他花言巧語,姊姊我身受其害,如今是生覺無顏,死難甘心!」 陶玉知她再說下去,定然十分難聽,翻手拔出了金環劍,疾刺過去。 童淑貞揮劍相迎,兩人一出手,就各出絕招,剎那間劍氣彌空,寒芒輪轉,打得激烈絕倫。 童淑貞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卻被陶玉那緊迫的劍勢,逼的沒有說話的工夫。 沈霞琳退在一側,眼看著這一場兇惡的搏鬥,呆呆出神。 她雖然學會了使用心機、手段,但那是經過了很久的深思熟慮,似這等出於意外的變化,一時間反不知如何是好。 沈霞琳心中明知童淑貞一人之力,決非那陶玉的敵手,打下去必敗無疑,但卻不知自己是否該出手相助,既不能眼看童淑貞傷亡在陶玉的劍下,又不能小不忍亂了大謀,為助童淑貞破壞自己數日夜深思熟慮的計劃…… 忖思之間,突然陶玉輕叱一聲:「著。」一劍刺在童淑貞的左腿之上。 一股鮮血,冒了出來。 童淑貞中了一劍,竟是連哼也未哼一聲,仍然揮劍搶攻,招招襲取陶玉的要害。 陶玉怒聲喝道:「你這般不知死活,可別怪我陶玉心狠手辣了。」 劍勢一緊,奇招連出。 童淑貞一面揮劍招架,一面高聲喝道:「沈師妹,不用管我的死活了,我早已活的乏味,死不足惜,你還不快些逃走……」 陶玉劍勢連變,奇招迭出,一劍快過一劍,一劍比一劍毒辣。 片刻之間童淑貞身上連中了七八劍,衣服破裂,鮮血滿身。 她似是已進入瘋狂狀態,全身傷痕纍纍,仍是不停的揮劍搶攻。陶玉眼看童淑貞的瘋狂之態,也不禁暗暗驚心,付道:她連中數劍,仍是這般凶狠,看將起來,除了一劍把她殺死,是別無良策了……。 心中念頭轉動,手中劍勢略緩。 童淑貞奇招突出,乘隙而入。 陶玉一個失神,右臂中了一劍,劃了四寸長短一道口子,衣服破裂,鮮血泉湧而出。 陶玉大怒道:「賤婢可惡,我如一劍把你殺死,那是便宜你了。」 他心中充滿惡毒的恨意,不肯讓童淑貞死在金環劍下,再加上右臂中劍,勁道、劍路都打了折扣,童淑貞竟然又支撐了十幾個回合未敗。 但久戰之後,童淑貞憑借的一股猛銳之氣,已然完全消失,失血過多,逐漸的失去了再戰之能。 手中劍勢逐漸緩了下來。 沈霞琳眼看她難再支撐,如若再不助她一臂,頃刻之間,即將死傷在陶玉劍下,忍不住大聲喝道:「不要再打了,快些停手。」拔腳衝向兩人。 陶玉應聲向後退了兩步,笑道:「怎麼樣,你可是想救她?」 沈霞琳道:「我看她受傷如此之重,就不禁動了同門姊妹之情。」 只聽童淑貞說道:「師妹,你為什麼不逃?」身子搖了兩搖,一跤跌倒地上。 沈霞琳回顧了陶玉一眼,道:「你真的肯放了她?」 陶玉道:「留下此人,實是一大禍害,但你如若一定要救她,那就放她去吧。」 沈霞琳道:「她武功永遠不會強過你,留下她也不要緊。」 陶玉道:「好!隨你怎樣辦吧。」轉身行去。 沈霞琳高聲說:「不要走。」 陶玉回過頭,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她全身傷痕纍纍,成了血人,我身上沒有金創藥,如何救她。」 陶玉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盒道:「這盒中有三粒靈丹,功能止血生肌,你讓她眼下兩粒,自可好轉。」 放下丹藥,轉身而去。 沈霞琳打開玉盒,凝目望去,星光下果見玉盒中三粒丹丸。 情勢危迫,已使沈霞琳無暇多想,隨手取過一粒丹丸,送入童淑貞的口中。 靈藥有效,不過片刻工夫,童淑貞已然醒了過來。沈霞琳不待童淑貞開口,搶先握著童淑貞一隻手道,「你好好的養息傷勢,不用管我的事……」 童淑貞有氣無力的接道:「你要幹什麼?陶玉狼心狗肺,蛇蠍手段,你不要上了他的當。」 沈霞琳道:「可是他目下擒了趙小蝶和寰哥哥,論武功只怕天下已無能夠和他對敵之人……」說至此處,突然流出淚來,緩緩接道:「死了我一個沈霞琳,何足輕重,但必得救出寰哥哥和趙妹妹,姊姊多多珍重,我要去了。」說完話,一咬牙,狠起心腸,起身大步而去。 童淑貞眼望著沈霞琳逐漸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且說沈霞琳隨著陶玉行人了一座小村之中,只見數十老弱婦孺,擠於一座加上木柵的牛欄中。 兩個執刀大漢,分守兩側。 沈霞琳一皺眉頭,道:「這些人為什麼要擠在牛欄中呢?」 陶玉道:「是我把他們關起來的。」 沈霞琳道;「為什麼呢?」 陶玉笑道:「這些人的兒子或丈夫,不是為我偵探敵情,就是埋作暗樁,如是他們有什麼變節之處,我就殺掉這遺留下的人質……」 沈霞琳道:「嗯!那是無怪你行蹤隱密,追索不易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夢寰行俠施仁,我陶玉就偏偏的施展毒辣手段,看看那一個能登上武林霸業的王座。」 沈霞琳道:「楊夢寰從沒有稱霸武林的念頭。」 陶玉道:「縱然是有,他也不是我陶玉之敵。」 沈霞琳道:「嗯!他很悲慘,人被你囚禁起,妻子也要離開他了。」 陶玉笑道:「人生的悲慘事,何止千萬件,那也不是楊夢寰一個人。」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善惡之分,好壞之別,報應之說都是騙人的了。」 陶玉道:「原也沒有什麼分別。」 沈霞琳道:「不知幾時我們才能見得楊夢寰?」 陶玉道:「你這般急於見他,是何用心?」 沈霞琳道:「我要早些告訴他,讓他寫下休書,咱們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陶玉道:「你見著楊夢寰時,可敢當真的迫他休妻麼?」 沈霞琳道:「你這話問的很奇怪,我幾時說過謊言了。」 陶玉道:「可要我陶玉站在旁側聽著。」 沈霞琳道:「你聽著吧!」 陶玉道:「咱們立刻就去見他……」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見他之後,你變了卦,他就有苦頭好吃了。」 沈霞琳道:「不過,有一件事,我要事先說明。」 陶玉道:「你說吧!」 沈霞琳道:「日後你榮登上武林盟主的座位,成為武林第一人,我沈霞琳可是武林第一夫人麼?」 陶玉道:「那是當然。」 沈霞琳道:「楊夢寰寫之休書之後,我也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和你守在一起。」 陶玉道:「還要怎樣?」 沈霞琳道:「我要三媒六證,我要你堂堂正正的把我娶回去。」 陶玉道:「這事以後再說,咱們先去看看楊夢寰。」當先舉步行去。 沈霞琳隨著陶玉身後,行到了村中一座宅院中,陶玉伸手掀開了一座石蓋,道:「就在下面。」低嘯一聲,一躍而入,接道:「燃起火把。」 但見火光閃動,霎時間一片通明。 沈霞琳躍入窖中,只見楊夢寰盤膝坐在一座僅可容人的鐵籠裡,一個黑衣大漢守在籠側,右手執刀,左手舉著火把。 楊夢寰閉著雙目,有如老僧入定,雖然聞得聲息,亮起火把,但他卻連眼皮也不睜動一下。 沈霞琳緩步走了過去,道:「寰哥哥,你瞧瞧誰來了?」 楊夢寰睜開眼來,瞧了沈霞琳一眼,道:「你怎麼到了這裡?」 沈霞琳黯然一歎,道:「自然是為了看你來的。」 楊夢寰抬頭看著陶玉,道:「你騙她來此?」 陶玉哈哈一笑,道:「令正自己送上門來,在下只好照收了。」 楊夢寰厲聲說道:「陶玉,如若我有脫出困危之日,決然不再對你留絲毫情義。」 陶玉道:「怎麼?你還想有脫困之日麼?」 楊夢寰道:「就算我死變為厲鬼,也不饒你。」 陶玉道:「兄弟對人還存有三分畏懼,對鬼麼?卻是一點也不怕。」 沈霞琳回顧了陶玉一眼,道:「你這人怎麼可以和他吵架呢?」 陶玉略一沉吟,道:「不錯,我娶人之妻,也該好好的求他一陣才是。」 大步行近了楊夢寰,抱拳一禮,道:「楊兄,兄弟有一事奉求楊兄。」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什麼事?」 陶玉道:「楊兄死亡將至,留下這美貌妻子,豈不是太殘忍了,兄弟之意,在你未死以前,早些把她處理了好。」 楊夢寰冷笑一聲,閉起雙目不言。 陶玉接道:「這裡有休書一封,楊兄請打上手印。」 楊夢寰閉上雙目,任那陶玉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始終不發一言。 陶玉轉眼望了望沈霞琳道:「他不肯說話,我也是沒有法子了。」 沈霞琳道:「我來對他說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寰哥哥,你要忍耐一點,我有幾句話說給你聽。」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什麼話?」 沈霞琳伸出手去,由陶玉手中取過休書,道:「這個你看過了?」 楊夢寰道:「沒有看過。」 沈霞琳道:「那你就看看吧。」 楊夢寰抬起雙手,接過看了一陣,道:「休書。」 沈霞琳道:「不錯,你如在那休書上打上你的手印,我就不再是楊夫人了。」 楊夢寰道:「陶玉迫你如此。」隨手將休書棄置地上。 沈霞琳道:「不是,是我自己想到的。」 楊夢寰瞪大了雙目,凝注在沈霞琳的臉上長長歎息一聲,道:「好!拿過來吧!」 沈霞琳撿起休書,遞了過去,說道:「寰哥哥,不要恨我,我,我是情非得已……你以後就知……」熱淚滾滾奪眶而出。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我一點也不恨你。」 沈霞琳玉牙緊咬著櫻唇,強自忍了下去,未哭出聲,伏身撿起了休書,遞了過去,道:「你瞧瞧有那裡不對麼?」 楊夢寰道:「不用瞧了,只要不是陶玉逼你,不論上面寫的什麼都好,你將印泥拿來吧!」 陶玉取出印泥,沈霞琳接的過去,交給了楊夢寰。 楊夢寰看也不再看一眼,就在休書上打上手印,還給了沈霞琳,笑道:「姑娘,從此時此刻起,你已恢復你姑娘身份與自由之身。」 沈霞琳道:「唉!天下英雄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以後只怕他們還要叫我楊夫人。」 楊夢寰道:「不要緊,以後他們知道了就不會叫了。」 陶玉伸出手,從沈霞琳的手上,取過休書,道:「楊兄,你可知道沈霞琳為什麼要楊兄休了她麼?」 楊夢寰道:「不知道。」 陶玉道:「這又和兄弟有關了,沈姑娘慧眼識人,已瞧出楊兄此次必死無疑,所以她才離開楊兄,要和兄弟同在一起。」 楊夢寰道:「沈霞琳胸無城府,天真無邪,兄弟倒是希望陶兄好好待她,兄弟死也瞑目九泉了。」 陶玉哈哈一笑,道:「楊兄當真是天下第一等多情人。」 楊夢寰道:「不敢當陶兄誇獎。」 陶玉折好休書,藏入懷中,笑道:「楊兄這等乾脆,兄弟該給你一個痛快才是,只是楊兄在當世武林人物心目中,身份甚重,如若一刀把你殺死,實在是大可惜了。」 楊夢寰道:「陶兄不論用什麼手段折磨兄弟,我楊夢寰都不會放在心上。」 陶玉道:「如果楊兄和兄弟合作,楊兄並非是全無生路。」 楊夢寰道:「咱們不用談這些事了,兄弟唯一之求,希望從今以後,你要善待沈姑娘。」 陶玉道:「這個不勞吩咐,兄弟自會辦理,不過一個人一生中只能死亡一次,楊兄又何苦非死不可呢?」 楊夢寰道:「咱們不用談這些事了,兄弟睏倦的很,想要休息一會。」 沈霞琳表現了從所未有的堅強,站在一側,不言不語。 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別忘了你還在兄弟手中,我可以一刀把你殺死,也可以殺你千刀萬刀,還讓你活在世上。」 楊夢寰靜坐不動,對陶玉之言,渾如不聞。 沈霞琳心中激動,似是要暈倒地上,急急說道:「咱們走吧!」 陶玉道:「好!」伸手抱起了沈霞琳的纖腰,接道:「向上飛躍,我助你一臂之力。」兩人同時提氣上躍,飛上了土窖。 回頭望去,只見土窖中的火光,一閃而熄。 陶玉握住了沈霞琳左手,向前行去,一面低聲說道:「楊夢寰寫下了休書,你也該愁懷大開了。」 沈霞琳道:「但天下武林同道,只怕是很少有人知道楊夢寰休妻的事……」 陶玉笑道:「這事容易,我先召集一部份武林中人,宣佈此事,只要有一人知道,很快就遍傳武林了。」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不行,他正在囚禁之下,如若是昭告天下,只怕人人都要罵我沈霞琳為人薄倖了。」 陶玉笑道:「不要緊,別人如何,由他們去說就是,你既然想要我大媒花轎娶你為妻,這事豈能隱瞞,如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名正言順,大大方方的好些。」 說話之間,已進入了一座茅舍之中。 雖然是竹籬茅舍,但布設卻十分雅致,案上紅燭高燒,早已擺滿了佳餚、美酒。 陶玉先讓沈霞琳落了座,自己在對面坐下,道:「你累了一日半夜,只怕腹中早已飢餓了。」 沈霞琳有生以來,心頭從未積聚過今宵這等沉重的煩惱,她本是胸無城府,天使一般的人兒,如今為勢所逼,不得不學著使用心機。 楊夢寰在休書上打落指印,有如一把燒紅的烙鐵烙在她的心上。 但她隨時在警覺著提醒自己,陶玉一向多疑,不可被他瞧出破綻。 她強自忍著裂膽剖心的痛苦,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我敬你一杯酒。」 陶玉搖搖手,道:「先不要喝。」舉手互擊三掌。 只見兩個青衣童子走了進來,舉起桌上的筷於,每樣菜都吃上一口,然後又飲了一口酒欠身一禮,悄然退下。 沈霞琳奇道:「這是幹什麼的?」 陶玉舉杯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咱們可以吃了。」 沈霞琳道:「是啦!你怕人家在這酒菜之中下毒,是麼?」 陶玉笑道:「正是如此。」 沈霞琳舉筷子吃了一口菜,道:「你餐餐都是如此麼?」 陶玉道:「不錯。」 沈霞琳道:「為何要如此多疑呢?」 陶玉道:「這世間,我很難找得一個為我信任的人。」 沈霞琳道:「包括了你的親人,你的父母,和未來的妻子?」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自幼無父無母,被人收養,孤苦伶仔,無靠無依,要我去相信那一個呢?」 沈霞琳道:「如你無父母;身從何處來,如你無養育,怎能有今日。」 陶玉道:「父母雖有,但已成為一坯黃土,養我的恩師,早已棄我不管……」 他目光暴射出熾烈的情焰,凝注在沈霞琳的臉上,道:「也許我會有一個可以信任的妻子,只不知她會不會真心對我?」 沈霞琳道:「你說那一個?」 陶玉道:「你!沈霞琳,你迫那楊夢寰寫下休書,難道不是存心嫁給我麼?」 沈霞琳淡淡一笑,道:「自然要嫁你了,不過,我怕步了童師姊的後塵。」 陶玉笑道:「咱們正式結為夫妻,豈能和那童淑貞相比。」 沈霞琳心中暗暗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人,我非得宰了你,才能消心頭之恨!口中卻笑道:「但願我嫁了你之後,你會好好待我。」 陶玉道:「這你盡可放心。」 沈霞琳站起身子道:「唉!我一天勞累,現在很倦了,不知你替我準備睡覺的地方沒有?」 陶玉笑道:「自然有了。」伸手端起桌上的紅燭,道:「走……我帶你去……」領先出門而去了。 沈霞琳緊隨在陶玉身後,行入了一個靜室之中。 只見靜室中羅帳低垂,紅燭高燒,佈置的十分雅致。 沈霞琳打量了四週一眼,笑道:「這地方能佈置出這樣雅致的房間,實是不易。」 陶玉道:「這本是一間新房,用作洞房花燭之夜……」 沈霞琳道:「那一對新人呢?」 陶玉道:「新人被我攆了出去,留作我自己臥室,今夜讓給你了。」 沈霞琳暗道:果然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口中說道:「你把人家攆出去,那也未免大狠心無情了些……」 目光轉動,只見陶玉雙目圓睜,望著自己,不禁駭然,道:「你這般瞧著我幹什麼?」 陶玉道:「沈姑娘,你可是當真的喜歡我麼?」 沈霞琳道:「自然是當真了。」 陶玉道:「這座新房,既然是用作洞房花燭,今夜咱們就成為夫妻如何?」 沈霞琳臉色一變,冷峻的說道:「你如這般對我,我就死給你看……」 陶玉緩緩垂下頭去,默然不言。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柔聲說道:「急什麼呢,我早也是你的人,晚也是你的人,等咱們明媒正娶,拜過天地,才能……」 陶玉輕輕歎了一聲,道:「你好好保重。」轉身出門而去。 沈霞琳和衣倒在床上,一直難以入睡,既怕陶王半夜衝來,又怕別人混入室中,半宵時光,就在她警覺的戒備中渡了過去。 直待天色大亮,她才心中一寬,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數日夜的勞碌,早已困乏不堪,這一覺直睡到中午時分,才醒了過來。 只見陶玉坐在一張木椅上,身佩金環劍,閉目養息。 沈霞一躍而起,查看全身,衣著無損,心中暗道了兩聲:好險啊!好險!以後要特別小心才是。 她步出羅帳,陶玉已起身笑道:「咱們原要一早趕路,但為了等你,現在仍未動身。」 沈霞琳道:「為什麼不叫醒我呢?」 陶玉道:「我看你睡的十分香甜,不忍叫醒你……」 語聲微微一頓,道:「快些盥洗,吃點東西,咱們上路吧。」 沈霞琳匆匆盥洗,進了一些飲食,和陶玉步出茅舍。 只見一群村夫裝束的人,抬了三個黑布垂遮的鐵籠,早已在林中一座廣場之上等候。 沈霞琳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扮裝成村夫模樣,那是無怪難以發現行跡了。」 心中念轉,口卻問道:「那黑布垂遮的可是鐵寵麼?」 陶玉道:「不錯!楊夢寰、趙小蝶和毒龍夫人。」舉手一揮,數十村夫,魚貫登路。 他們早已訂好了行走的路線,沿途之上,暗探往返查看是否有人追蹤。 一路無話,到晚霞滿天時分,行到了一片大樹林中。 陶玉道:「這本是咱們預定的中午進餐之地,但因動身過晚,只好改作宿住之處了。」伸手拍了沈霞琳兩下,接道:「我有事,必須暫時離開片刻,你留在此地等我。」也不待沈霞琳答話,轉身急急而去。 沈霞琳起身繞著那鐵籠行了一周,很想掀開那黑布瞧瞧,又怕引起了守衛人員的懷疑,只好重回原地。 但她卻一直注意著那三支黑布蒙遮的鐵籠。 片刻之後,忽見一個全身黑衣的小個子,懷中捧著三份食物,行近囚籠,右手掀起黑布一角,左手送入一包食物……。 沈霞琳只瞧的大為羨慕,忖道:我如是黑衣人,也可和寰哥哥等常常見面了。 在那黑慢垂遮的三個囚籠四周,布守著甚多村夫裝束的人物,但對那瘦小黑衣人的舉動卻不置理。 沈霞琳流目四顧,只見這幽深的林木中,除了那鐵籠,旁邊站有四個黑色農夫裝束之人外,四下再無人蹤,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些人都和那陶玉甚好,我如掀看那鐵籠布幔,諒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無禮。 心意轉動,緩緩站起身來,向前行去。 行至那鐵寵五六尺處,立時引起了四個黑衣人的注意,八支眼睛,一齊投注過來。 沈霞琳心中暗道:量他們不敢對我如何,不用怕他們,當下冷冷喝道:「你們瞧什麼?」 四個黑衣人齊齊欠身道:「幫主有諭,任何人不得擅近囚寵。」 沈霞琳道:「我自然例外了,就連陶玉也得讓我三分,難道你們真的敢攔阻我麼?」 四個黑衣人垂手抱拳說道:「我等不敢,但幫主一向令諭森嚴,如有違犯,必受重責。」 沈霞琳道:「為什麼剛才那黑衣人就可以掀開籠上的黑布瞧瞧,我就不能呢?」 靠左首一個黑衣大漢道:「那是幫主指定送給囚籠中人食用之物的小廝,自是可以近那囚籠了。」 沈霞琳道:「我非瞧瞧不可,我不信你們真的敢攔我。」舉步直向正中一個囚籠行去。 四個黑衣大漢還真不敢攔她,卻一起圍了上來。 沈霞琳掀開那鐵籠上垂遮的黑布一角,凝目望去,只見趙小蝶盤膝坐在鐵籠中間,想到她過去的威風,英雄,不禁輕輕一歎,道:「趙姑娘,你……」 趙小蝶睜開眼來,望了沈霞琳一眼,笑道:「沈姊姊,你怎麼……」瞥見四個黑衣人圍在霞琳身後,立時住口不言。 沈霞琳心知身後有四人監視,雖有很多話,也不敢說出口來,只好改變口氣,說道:「你身體很好麼?」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沈霞琳長進多了,說話也知道賣弄技巧,她問我身體定然是指我武功而言了。 心念轉動,微微一笑,道:「身體雖然很壞,但經過幾日休息,已經好的多了。」 沈霞琳回顧了身後圍觀的人一眼,道:「你好好保重。」緩緩放下黑慢,向左面一個囚籠行去。 四個黑衣人要待阻止,似又不願開罪於她,只好暗中戒備。 沈霞琳行到左側,掀開黑布一角,只見楊夢寰坐在鐵籠中。 目光一觸楊夢寰,沈霞琳有如受了雷轟電的,全身抖動,難於自禁,身軀搖了幾搖,勉強穩下身軀,道:「寰哥哥……」 楊夢寰睜開星目,望了沈霞琳一眼,笑道:「你現在不能這樣叫我了。」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自我們相識之後,我都是這般叫你,一時再要改口,實是困難的很……」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剛才瞧到趙家姊姊。」 楊夢寰道:「她怎麼樣了?」 沈霞琳道:「她身體很好。」 楊夢寰道:「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沈霞琳淒涼一笑,道:「不論你到了那裡去,我都會很快的去找你。」 楊夢寰雙目圓睜,凝注在沈霞琳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要好好保重……」 沈霞琳正待答話,突聞一個尖細的聲音接道:「這不勞楊兄再費心了,自有兄弟好好的照顧於她呢。」 沈霞琳轉臉望去,只見陶玉站在身後七八尺處,雙目圓睜,盯注著囚籠中的楊夢寰。 楊夢寰道:「但願陶兄能心口如一!」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兩人。 沈霞琳緩緩放下掀起的黑布,牽起陶玉的左手,道:「咱們走吧!」她心知憑自己的武功,絕無法是陶玉之敵,必得設法找至!下手機會,但陶玉生性多疑,只怕暗中早有戒備,要他完全放開胸懷,必得一段很長的時間,和適度的犧牲……。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依偎在陶玉的身上柔聲說道:「你到那裡去了?」 陶玉鼻間聞至!一陣陣的甜香,不覺伸出手來,緊摟著沈霞琳的柳腰,道:「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追蹤而來,但已被我故佈疑陣。騙往他處……」 沈霞琳笑道:「你真是聰明的很。」 陶玉道:「但李滄瀾智謀過人,縱然一時受騙,明日午時之前,必會看破疑陣,說不定會轉身找來了。」 沈霞琳道:「你怕他麼?」 陶玉微微一笑,拉著沈霞琳坐了下去,燃起火燭笑道:「你一定很餓了,咱們邊吃邊談吧!」 沈霞琳正待答活,突聞一陣尖厲的哨聲傳了過來。 陶玉臉色一變,張口吹熄了火燭,一躍而起,低聲對沈霞琳道:「有人來了,你坐在這裡別動。」拔出金環劍,疾奔而去。 沈霞琳流目四顧,林中一片靜寂,心中暗道:我如有大師伯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此刻可以斬開鐵柵,救出寰哥哥和趙小蝶了…… 一向純潔,不善心機的沈霞琳,此刻卻開始動用心機,默算著勝負的機會。 她暗自盤算道:如若趙小蝶武功未失,寰哥哥未受暗傷,我只要想到法子,打開鐵柵,使兩人恢復了自由,陶玉就無法再制服兩人……。 但轉念又想道:那趙小蝶內功精深,寰哥哥亦非弱者,那區區鐵柵如何擋得住兩人神功,何以兩人竟然甘願坐在那鐵籠之中,不肯破柵而出……。 念頭轉了兩轉,心中又成了一片空白,只覺兩人甘心坐在那鐵籠之中,自是有著心智、武功都無法克服的困難。 這時那尖厲的哨聲,已完全沉寂下來,除了夜風吹搖著樹梢,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外,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沈霞琳緩緩站起身子,向林外行去。 原來她突然想到,如若來人是大師伯,也好借他寶劍,削開鐵柵。 繞過一片樹木,避開了守護那鐵籠大漢的視線,突然加快腳步,放腿奔行。 這片雜林,不過數畝大小,沈霞琳放腿而行,片刻間已出了樹林。 她剛剛奔出樹林,林外深草叢中,突然躍起了一條人影,揮刀直劈過來。 沈霞琳來不及拔劍封架,一提真氣,硬把向前衝奔的身子收住,橫裡一躍,避開一刀。 那人似乎已瞧出來人是誰,一收單刀,不再搶攻。 這當兒,那執刀大漢身後,突然站起一個人來,一掌拍向那大漢後心。 沈霞琳和那大漢對面而立,看的甚是明白,不禁啊喲一聲驚叫。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根本就來不及思索那人是敵是友。 那人出手快速無比,沈霞琳還未叫出聲,那人掌勢已拍中執刀大漢的穴道。 待沈霞琳驚叫出口,那大漢已然棄刀跌倒在草地上。 只聽那人低聲說道:「沈姑娘快些過來。」 沈霞琳道:「你是玉蕭姊姊麼?」 玉蕭仙子道:「正是賤妾。」 靜待時機 沈霞琳急行兩步,到了玉蕭仙子身前,只見她一身黑衣,連頭上也包了一塊黑帕,玉蕭仙子飛起一腳,把那點倒的大漢踢入草叢之中,道:「你可見到楊相公。」 沈霞琳道:「見到了,就在這雜林之中。」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這片荒林之外,形勢似極複雜,有著很多不同的武林高手趕到。」 沈霞琳道:「玉蕭姊姊,那三十六計中,可有一計叫作混水摸魚麼?」 玉蕭仙子道:「不錯啊!」 沈霞琳突然歎息一聲,道:「不成,那鐵柵堅牢的很,除了我大師伯那削鐵如泥的寶劍,咱們實無法削去鐵柵救他們兩人出來。」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我已寫好了一封長信,說明了楊相公和趙小蝶的處境險惡,朱姑娘接到長函之後,必有良策,此刻咱們只能在暗中保護兩人,不可輕舉妄動……」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見到陶玉了。」 沈霞琳低聲應道:「我不但見到了陶玉,而且也讓寰哥哥寫了休書。」 玉蕭仙子吃了驚,道:「寫好了休書?」 沈霞琳道:「是啊!如是我不讓寰哥哥寫下休書,陶玉又如何肯信任我呢?」 玉蕭仙子突然一拉沈霞琳,藏入草叢中,道:「有人來了,如非情勢必要,千萬不可現身出手。」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兩個披灰色袈裟的和尚,聯袂奔至,進入了林中。 沈霞琳道:「兩個和尚是那裡來的?是陶玉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 玉蕭仙子道:「似是少林寺中高僧,自然是陶玉的敵人了。」 只聽陶玉尖厲的喝道:「全部給我宰了。」 緊接著響起了幾聲悶哼尖叫,似是有很多人被一齊殺去。 玉蕭仙子和沈霞琳分開草叢,向外瞧去,只見陶玉由正西方急奔而來,隱入了林中不見,沈霞琳伏在玉蕭仙子的耳際說道:「我要走了。」 玉蕭仙子緊緊握著沈霞琳的一隻手,道:「你要到那裡去?」 沈霞琳道:「去見陶玉,我如回去的晚了,必然將引起他的疑心。」 玉蕭仙子攬住了沈霞琳的柳腰,低聲說道:「陶玉陰險奸詐,你如何能夠鬥得了他,唉!你如吃了什麼虧,如何對得起楊相公呢。」 沈霞琳道:「只要能救了寰哥哥,我死了也不要緊,我們夫妻一場,但我卻一直無能幫助他,唉!這次……」 玉蕭仙子伸手堵住了沈霞琳的嘴巴,道:「又有人來了。」 凝目望去,只見王寒湘帶著四個黑衣大漢,奔入林中。 沈霞琳緩緩放開玉蕭仙子的手掌,道:「我要去了。」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朱姑娘此刻已得到我呈述之函,也許她會騎鶴趕來,至低限度她已在籌思收拾殘局之策,沈姑娘想想看,是否還要冒險?」 沈霞琳接道:「萬一朱姑娘修習內功,正值緊要關頭,一時之間不能趕來,誤了寰哥哥的性命,如何是好呢?」 玉蕭仙子只覺茲事體大,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回答之言,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之意呢?」 沈霞琳道:「唉!我們就分頭辦事吧!如是那朱姑娘及時趕來,有勞姊姊想法子通知我一聲。」 玉蕭仙子道:「事關楊相公的生死大事,我也不敢擅作主意,沈姑娘一定要去,我也不便攔阻,但那陶玉鬼計多端,還望小心應付。」 沈霞琳道:「知道了,不勞姊姊關心。」正待起身離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問道:「玉蕭姊姊,我要求你幫忙一件事。」 玉蕭仙子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你不畏劇毒的本領很大,天下第一用毒的高手,也傷你不了,這等本領,實在叫人佩服,不知可否傳我一點防毒的本領。」 玉蕭仙子怔了怔,笑道:「那都是假的,縱然朱姑娘親身臨敵,也不能防止數十種劇毒。」 沈霞琳奇道:「假的?」 玉蕭仙子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 沈霞琳也不多問,站起身子,道:「我要去了,姊姊珍重。」轉向林中行去。 玉蕭仙子迅快的隱入了草叢之中消失不見。 沈霞琳進入林中,只見兩個身著袈裟的和尚,一個手執禪杖,一個手執戒刀,一個手勢戒刀,雙戰陶玉。 陶玉金環劍變化詭奇,獨鬥二僧,仍是搶攻。 二僧都在六旬左右,武功十分高強,陶王雖然毒招百出,急急搶攻,但二憎卻應付的四平八穩。 原來雙方出招雖然迅快,但收招更快,攻出招數,只要被對方封架,立時會自動收招,不待兵刃相接了。 沈霞琳流目四顧,四周未見陶玉屬下,心中奇道:「這林中他埋伏了很多人,為什麼此刻不見他們的形跡呢?」 陶玉看到了沈霞琳,劍勢突然一變,攻勢更見凌厲。 雙方又鬥了五六個回合,忽聽一聲悶哼,那手執戒刀的和尚,被陶玉一指點中穴道,倒了下去。 餘下一僧,招架更是困難,又勉強支持了三四個回合,被陶玉一劍撥開禪杖,一掌拍中了右肩。 那和尚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栽,手中禪杖,砰然一聲,落在地上。 原來那和尚被陶玉一掌拍斷了右肩肩骨,踉蹌向前奔去。 陶玉急行兩步,飛起一步,踢在那和尚後胯上。 那和尚身子搖了兩搖,便自行摔倒。 沈霞琳眼看他片刻之間,連傷了兩個高僧,心中暗暗忖道己他的武功又有了很大的進境。陶玉回過頭來,雙目圓睜,凝注在沈霞琳的臉上,面色嚴肅,一語不發。 沈霞琳心中暗暗忖道:難道他已對我動了懷疑麼?我必得沉住氣,才能騙得了他,緩步行了過去,說道:「你的武功較諸數月之前,又有了很大的進步,現在只怕楊夢寰也打你不過了。」 陶玉冷冷說道:「我要你守在原地別動,你胡亂跑的什麼?」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就要嫁給你了,你和人家打架,要我如何能夠放得下心呢?……」 語聲一頓,轉過身子,緩步行了幾步,接道:「為什麼這麼凶呢?我又沒做錯什麼?唉!楊夢寰就從來沒有似你這般對過我。」 陶玉不顧再取二僧之命,大步追了上去,道:「我心中有很多疑惑,一直想不明白,現在是不得不問了。」 沈霞琳道:「什麼事?」 陶玉道:「你和那楊夢寰山盟海誓,情重如山,何以會忽然來找上我?」 沈霞琳忖道,果然他問起此事,幸好我早已有了準備,當下說道:「因為我要報答楊夢寰對我一番恩情……」 陶玉突然放聲而笑,道:「就算你答應嫁我為妻,我也不會放了楊夢衰啊……」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把他視作眼中之釘,肉中之刺,自然不會放他了。」陶玉淡淡一笑,道:「是啦,他們要你來利用美色臥底,理應外合,以救出楊夢寰是麼?」 沈霞琳搖搖頭,道:「沒有人要我來。」 陶玉道:「那是你自己要來的了?」 沈霞琳道:「不錯,我知道他們都無法憑仗武功救出楊夢寰,只好親自前來見你了……」 陶玉接道:「因此你就趕來此地見我,準備以美色為餌,救那楊夢寰,是麼?」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如一點也不信我,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 陶玉道:「什麼時候算早呢?」 沈霞琳道:「在那楊夢寰未寫休書之前。」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沈霞琳,我陶玉如是這般輕易的被人騙去,那也不用在武林中爭什麼霸主之位了。」 沈霞琳心中暗道:糟糕,原來他早已對我懷疑了,只是未曾說出罷了。心念一轉,說道:「你既然這般不肯信我,咱們也不用再談了。」轉身向前行去。 陶玉還劍入鞘,突然向前欺進一步,左手一揮,抓住了沈霞琳的右腕,右手伸出托著沈霞琳肘間關節,冷冷說道:「你想到那裡去?」 沈霞琳歎息一聲,道:「不知道。」 陶玉冷笑一聲,道:「不知道,這回答未免太過輕鬆了。」 沈霞琳道:「你既不肯信任,我留在這裡也是無味的很。」 陶玉道:「你可知道,只要我稍一用力,就可折斷你的右臂。」 沈霞琳道:「我知道,斷了一條臂,打什麼緊。」 陶玉道:「我可以錯開你雙臂雙腿上的關節,使你寸步難行。」 沈霞琳道:「那也不過是筋骨之傷,算不了什麼。」 陶玉道:「你不怕?」 沈霞琳道:「我這一生,已受過了不少的痛苦,再受折骨錯筋之苦,那也不會放在心上了,但你不該騙我,傷我之心。」 陶玉雙目中殺機隱現,冷冷說道:「除非你答應和我早成夫妻,我才能夠相信你。」 沈霞琳道:「不成,我雖要楊夢寰寫下休書,但他對我的照顧之情,還未報答,除非你立刻放他離去……」 陶玉只聽得心中一動,道:「我放了楊夢寰,你就可以答應我,立刻成為夫妻?」 沈霞琳道:「那是當然了,放了他,我也算報了他數年照顧之情,心中再無牽掛,早日和你作夫妻有何不可!」 陶玉緩緩放開了沈霞琳的右手,哈哈大笑,道:「你自己答應了,可不能再行推托。」 沈霞琳道:「我幾時騙過人了?」 陶玉道:「好!咱們就去放那楊夢寰,我要你眼看他走出囚籠……」 沈霞琳道:「然後你再擒他回去。」 陶玉道:「不是,讓你眼看他走出樹……」 沈霞琳接道:「你在樹林外埋伏下高手,再設法生擒於仙」 陶玉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究竟該要如何?」 沈霞琳道:「我要眼看他安然無恙,走出險境。」 陶玉道:「何謂險境?」 沈霞琳道:「我要眼看他走出你預佈的勢力範圍之外。」 陶玉道:「好吧,咱們一起送他五里之外,再看著他步行而去。」沈霞琳道:「好,你如是真的這般誠心,楊夢寰出險之後,咱們就行禮成親。」 陶玉道:「還要行禮?」 沈霞琳道:「隨便撮土為香,拜個天地。」 陶玉長長歎息一聲,道:「好,依你之意就是。」放步向楊夢寰囚禁處行去。 沈霞琳暗中提聚真氣,凝神戒備。 這位天使般的姑娘,有生以來,第一次動用心機,暗算別人,心中不住向天祈禱。 陶玉行近鐵籠前面,不見防守之人,心知有變,右手拔出金環劍,正待挑開楊夢寰囚籠上的黑布,忽覺身後有物襲來,倉促間回劍一擋,那襲來之物,突然散成一片雲霧般的白煙,籠罩了數尺方圓。 陶玉大吃一驚,疾快的向後退出五尺。 他應變雖快,但仍然晚了一步,鼻息間嗅得一股奇辣之味,不覺一皺眉頭。 凝目望去,只見玉蕭仙子手橫玉蕭站在六七尺外。 陶玉正待喝問,還未來得及開口,玉蕭仙子搶先說道:「閣下這樹林中,該是有甚多埋伏才對,為何我卻如進了無人之境?」 陶玉冷笑一聲說道:「你可是自覺還有生離此地之望麼?,,玉蕭仙子道:「我不信你還有和我動手之能。」 陶玉突然想到剛才嗅得異味,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我中了什麼奇毒不成。 心中念轉,口卻不言,雙目盯注在玉蕭仙子臉上,瞧看了一陣,道:「其實我要生擒於你,也不用親自動手。」 他生平多疑,想到中毒之事,竟不敢再強自提聚真氣。 玉蕭仙子察顏觀色,已知他中計,格格一笑,道:「你可是不想活了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就憑你玉蕭仙子麼?」 玉蕭仙子接道:「我不信你敢還手。」 陶玉一皺眉頭,目光一掠沈霞琳,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沈霞琳對眼下的局勢大感困惑,陶玉在這片樹林中,埋伏了多少人,她不知道,此刻是否當真中毒,他亦無法弄得清楚。 但她卻瞧出了陶玉那掃掠的一眼,實含有求救之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才好。 只聽玉蕭仙子說道:「陶玉啊!你今天死在我玉蕭仙子的手中,只怕未曾想到呢!」 陶玉冷冷說道:「你也說的大自信了。」 玉蕭仙子心中暗忖:機不可失,趁他全心全意在想著中毒之事,如能一舉把他制服,不但自己可以脫險,以他生死要挾,說不定連楊夢寰也可以救出此地。 心念轉動,突然向前欺進一步,疾向陶玉前胸點去。 陶玉不用劍勢封架,橫向一側讓開。 玉蕭仙子心知此刻陶玉的武功,已非自己能敵,唯一勝他的機會,就是在他懷疑自己中毒之際,猝然間攻出奇招傷他,是以攻出一招之後,即不再出手。 陶玉一面暗行真氣,想試試自己是否中毒,一面亦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沈霞琳的反應,讓她眼看自己在無能抗拒之下,是否會出手相助。 雙方相持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玉蕭仙子突然嬌叱一聲,躍起發難,玉蕭揮動,點點蕭影直向陶玉點去。 只見陶玉肩頭晃動,一個閃身,脫開了那重重蕭影,身法奇異,極是罕見。 沈霞琳一直無法料定這一戰的勝敗,是以不敢輕易出手。 但見了陶玉這一招閃避身法,心中已然斷定他沒有中毒,立時揮動長劍,一招「穿雲取月」,直向玉蕭仙子擊去,口中大聲喝道:「你怎可乘人之危。」 她開始施用心機,想了很久,才想出了這一句話。 這時玉蕭仙子亦覺出陶玉沒有中毒,回蕭一擋,震開了沈霞琳的長劍,急攻三蕭,把沈霞琳迫退了兩步,一提真氣,疾飛而起,懸空一個觔斗,隱入林中不見。 沈霞琳緩步走到陶玉身側,道:「你沒有受傷麼?」 陶玉搖搖頭,道:「我中了這丫頭的詭計,下次見她,決不饒她。」 沈霞琳道:「你中了她什麼計?我怎麼瞧不出來?」 陶玉道:「她不知在何處弄來了一包味道奇怪的粉未,我被這奇味所惑,誤認中毒,一直不敢強行出手……」 沈霞琳道:「你當真沒有中毒麼?」 陶玉道:「待我查覺到自己沒有中毒時,她已經知機而退了。」 沈霞琳道:「只要你沒有中毒,玉蕭仙子定會被你擒得,那也不用急在一時了。」 在陶玉心目之中,那沈霞琳一直都是天真無邪,不會用心機的人物,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內心真情的流露,當下微微一笑,道:「不錯,來日方長,不用急著找她了。」 他心中對沈霞琳的一點懷疑,也頓然一掃而光。 沈霞琳伸出手,牽起陶玉的衣袖道:「怎麼不見林中埋伏之人接應於你?」 陶玉笑道:「他們奉有嚴命,未得我允許,不得擅自出現。」 沈霞琳道:「你能在危險萬分中,仍不肯招來助戰之人,當真是人所難及。」 陶玉道:「比起你的寰哥哥如何?」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在伯仲之間。」 陶玉哈哈一笑,道:「好一個伯仲之間,走!咱們喝點酒去。」 沈霞琳道:「為什麼你突然這麼快活了?」 陶玉道:「現在我才真正的相信了你,豈不是天大的喜事。」 沈霞琳默然不語,垂下頭去,心中卻暗暗忖道:我和他這般笑語之言,寰哥哥定然聽得十分清楚,他坐在鐵籠中,孤苦伶汀,我卻這般笑語不休,他心中定然十分難過,想到黯然之處,不禁長長一歎。 陶玉伸出手,抱住了沈霞琳柳腰,道:「不用傷感了,從此之後,你將是我唯一的可以信託之人了。」 沈霞琳暗裡一咬牙齒,偎在陶玉懷中行去。 兩人行得幾步,突聞一聲慘叫傳來。陶玉吃了一驚,放開沈霞琳,急步向慘叫傳來之處奔去。 沈霞琳緊隨陶玉身後,繞過一片林木,只見李滄瀾手執龍頭拐,大步奔了過來。 這時兩人距那李滄瀾還有兩丈多遠,草叢中人影一閃,躍出了兩個大漢,手中各執一柄單刀,攔住李滄瀾的去路。 李滄瀾奔行之勢未停,一揮手中龍頭拐,掃向兩個黑衣大漢。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兩個黑衣大漢手中單刀,一齊被震的脫手飛去,人也被震的踉蹌退開四五步。 陶玉低聲說道:「這老兒的勇猛,不減當年。」拔出金環劍,縱身一躍,迎了上去,喝道,「站住!」 李滄瀾一聽聲音,已知來人是誰,頭也未抬,冷冷說道:「陶玉麼?老夫正要找你。」 陶玉道:「有何見教?」 李滄瀾抬起頭來,望了陶一眼,神情嚴肅的說道:「我要問你一句話。」 陶玉道:「在下洗耳恭聽。」 李滄瀾道:「我教養你十幾年的往事,你還記得一點麼?」 陶玉道:「自然記得了,你如肯幫我陶玉完成霸業,日後不失一方雄主之尊……」 李滄瀾道:「住口!」 陶玉冷冷說道:「如你處處要和我作對,那也不用再談什麼情份了。」 李滄瀾目光一掠沈霞琳,滿臉困惑之色,道:「琳兒麼?」 沈霞琳道:「正是晚輩。」 李滄瀾道:「你怎麼跑到了此地?」 沈霞琳只覺心如刀絞,暗裡咬牙,強行抑制住激動、悲傷,道:「我變了,一個人長大了總是會變的。」 見多識廣的李滄瀾,卻為沈霞琳幾句話弄的有些茫然不解,道:「你被陶玉欺侮了。」 陶玉哈哈一笑道:「老前輩言重了。」 李滄瀾一持白髯,道:「陶玉……」 陶玉道:「什麼事?」 李滄瀾厲聲說道:「老夫只問你一件事,你要據實回答我。」 陶玉道:「你說吧!」 李滄瀾道:「那楊夢寰現在何處?傷勢如何?」 陶玉道:「在何處不能奉告,但他還好好的活著。」 李滄瀾舉起龍頭拐,道:「只要他還活著,就夠了。」一招「泰山壓頂」兜頭劈下。 他天生神力,劈落的拐勢,挾著一片嘯風之聲。 陶玉橫跨兩步,避開正鋒,金環劍斜斜向拐上點去。 這一招看似平常,實則是一種極高手法,選擇的位置,恰當無比。 李滄瀾那威猛無倫的拐勢,吃陶玉手中的金環劍輕輕一撥,突然滑落開去,偏向一側。 陶玉一挫腕,收回金環劍,卻把李滄瀾的龍頭拐封到外門,振腕一招「寒光吐蕊」,劍光一閃,直向李滄瀾前胸刺去。李滄瀾拐勢被封到外門,急切間收不回來,陶玉劍勢直逼前胸,只好向後一躍,退後八尺。 陶玉一招得手,那裡容他反擊,如影隨形,欺身而上,金環劍,劍劍不離李滄瀾要害大穴,迫的他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李滄瀾天生異稟,神力驚人,但這一陣,卻為陶玉的劍勢所制,空有神力,竟自施展不出,不禁大怒,暗自運集功力,運起「乾元指」功。 陶玉一面和李滄瀾動手,一面注意著他的舉動,他知道李滄瀾那「乾元指」力,功力驚人,如若被他擊中一指,勢必一重傷不可,看他神情有變,立時先發制人,揚手一指,當先發出了「天罡指」力。 這「天罡指」,乃歸元秘笈上記述武功之一,陶玉曾在「天罡指」上,下過數年的苦功。 一縷指風,破空而至,直襲向李滄瀾的右肩。 李滄瀾「乾元指」力尚未發出,陶玉的「天罡指」力卻先他而至。 他以「乾元指」威震江湖數十年,心知凡是指功,都是具有驚人威勢,覺著指風破空襲來,急向後躍退。 陶玉哈哈一笑,道:「人人都說我陶玉為人殘忍,不念舊情,今日破例念舊,這林中埋伏十分凶毒,你最好不要涉險而入。」說罷、拉起沈霞琳轉身而去。 陶玉牽著沈霞琳,自己卻以沈霞琳的身子作為掩護,李滄瀾運集了「乾元指」力,卻是不敢發出,只怕傷到沈霞琳,瞧著兩人,隱失在林中不見。 對陶玉的話,李滄瀾是半信半疑,因他深知陶玉生性奸詐,自己雖把他養育長大,對他也難預測,但想到楊夢寰處境之危,縱然要冒奇險,也是顧不得了。 心念一轉,突然舉手一招,林木後面,緩步轉出來川中四丑。 原來李滄瀾亦有準備,如若陶玉帶著高手很多,就把陶玉引入四象陣中,由川中四丑把他困住,自己好放手對付他帶來的高手,那知陶玉卻帶來沈霞琳,大大出了李滄瀾的意料之外,驚愕之下,竟然忘記了預佈下的四象陣。 陶玉去後,李滄瀾才想起自己預佈伏兵,舉手招來川中四丑說道:「陶玉說在這林中埋伏下甚多高手,不論他是否用詐,但咱們寧可信其有,你們隨我身後,要小心一些了。」 川中四丑齊聲應道:「咱們追隨主公,身經百戰,何懼林中一點埋伏。」 李滄瀾道:「好,老夫已五年未開殺戒,看來今日。要有違你們主母的告誡了。」 川中四醜的老大,黑靈官張欽,道:「此乃為拯救姑爺脫險,主母知道,也不會責怪主公。」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好個不會責怪。」大步向前行去。 突聞草中悉嚏一響,玉蕭仙子突然由草叢中現出身來,道:「老前輩不可涉險……」 李滄瀾停下腳步,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道:「玉蕭姑娘,你來的正好,老朽心中悶著一樁不大明白的事,要請教姑娘。」 玉蕭仙子道:「可是沈姑娘的事麼?」 李滄瀾道:「正是,她怎麼到了此地,又和陶玉走在一起?」 玉蕭仙子道:「說來話長,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談談吧!」李滄瀾道:「小婿在此林中尚未脫險,我要去救他歸來。」 玉蕭仙子道:「不是賤妾減滅老前輩的威風,老前輩和川中四義,再加上我玉蕭仙子,也無法救得楊大俠脫出險困。」 李滄瀾道:「姑娘可知他囚在何處麼?」 玉蕭仙子放低了聲音,道:「咱們不去救他,有她們兩人保護,或可無恙,如果咱們強行去救,逼急了陶玉,只怕反要弄巧成拙。」 李滄瀾道:「這個老朽有些不明白,姑娘可否說的清楚一些。」 玉蕭仙子道:「走,咱們到一處清靜地方再談。」轉身向前行去。 膝隴夜色中,玉蕭仙子帶著李滄瀾和川中四丑,到了一座高崗之上,道:「這地方四下平原,一目瞭然,別人也無法隱身窺探,咱們一面在此等朱姑娘的手諭,亦可暢所欲言了。」李滄瀾關心那楊夢寰的安危,急急問道:「那兩人保護小婿?」 玉蕭仙子道:「童淑貞和沈霞琳。」 李滄瀾道:「童淑貞也來了?」 玉蕭仙子道:「他們同門師兄妹,情意的深厚,只怕不在你老前輩之下,童淑貞假扮了一個送飯的小廝,管理幾人膳食,沈霞琳更是不惜遷就陶玉,以保楊夢寰的安全。」 李滄瀾道:「胡鬧!胡鬧!琳兒心地純良,如何能是陶玉的敵手?」 玉蕭仙子道:「沈姑娘心地純良,但並非是傻,平常只是不用心機而已,但這次不同了,她用了很多的心,想了很多的事。」 李滄瀾道:「就算她用上很多的心,也難以是那陶玉的敵手。」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不用急了,事已至此,只有盡人力,以聽天命了。」 李滄瀾道:「唉!想不到我自己一手養育出來的弟子,卻成了老夫的強敵!」 玉蕭仙子道:「唉!滄海桑田,變幻無常,這幾年來,江湖的人人事事,變化之大,實叫人感慨萬千。」 李滄瀾長長歎息一聲,道:「唉!這五年變化之大,開江湖未有之先例,忽敵忽友,忽合忽散,比老朽昔年創天龍幫時,更為複雜……」 他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可曾見過小婿麼?」 玉蕭仙子搖搖頭,道:「未曾見過,晚輩接近鐵籠,原意希望能夠救得令婿出來,卻不料陶玉及時趕到……」 李滄瀾似是有無限的憂慮,一皺眉頭,道:「此刻小婿尚有可用的價值,那陶玉一時之間決然不會殺他,老夫憂慮的是怕他廢去小婿武功,就算朱姑娘親自趕來,縱能把他救出,也是為時過晚了。」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晚輩未見楊大俠,不敢斷言,但有那沈霞琳和童淑貞在暗中保護,決不會眼看陶玉施下毒手,照晚輩推斷,廢去楊大俠武功的成份不大。」 李滄瀾長長歎息一聲,滇:「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滋味當真是難受得很。」 玉蕭仙子道:「事已至此,老前輩所知,少林派已有高僧趕來,令婿望重江湖,人人敬仰,凡我武林道上人物,除了陶玉和他的屬下之外,大都冒險犯難,不計成敗的救助令婿,陶玉這一段行程,也夠苦的了。」 李滄瀾道:「不是老朽長他人的志氣,當今武林道上,能夠勝得陶王的武林人物,只怕是難有幾個了……」 拂髯一歎接道:「除非那朱姑娘親自趕來……。」 玉蕭仙子道:「話雖不錯,但那重重的困擾,也夠陶玉應付的了。」 李滄瀾道:「如若有人把陶玉誘入一處絕地,老朽和他決一死戰,縱然不能勝他,或可打個同歸於盡之局,只要陶玉一死,小婿自能脫險了。」 玉蕭仙子微微一笑,道:「照晚輩的計算,天明之時,就可得到朱姑娘的手書,看過朱姑娘手書之後,再作計議不遲,老前輩先請坐息一陣,萬一接不到朱姑娘手書,還得老前輩領導晚輩等對付那陶玉。」 李滄瀾道:「姑娘說的是。」盤膝坐了下去,閉目調息。 待他調息醒來,已是天色破曉時分。 玉蕭仙子早已仁立在山嶺峰上,遙望著南天,想她心中焦急之情,也不在那李滄瀾之下。 李滄瀾輕步行在玉蕭仙子身後,仰臉搜望天際。 過約一盞熱茶工夫,突見玉蕭仙子舉手指著天際道:「來了!」李滄瀾順著她手勢望去,只見一點鶴影,電射而來。 片刻工夫,那鶴影已然飛到幾人頭頂之上,打了兩個盤旋,長嗚一聲,緩緩落下實地。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道:「數年未見靈鶴玄玉,似是又長大了一些。」 玉蕭仙子道:「玄玉近年,愈發通靈,亦更得朱姑娘的寵愛,天機石府十里方圓之內,棲息了百隻以上的大鶴,只要一有生人到來,立時就長鳴傳警,那些大鶴,都是靈鶴玄玉招請而來,助它守望,是以那天機石府,表面上雖然毫無防備,但實則戒備森嚴,閒雜之人只要一進十里之內,天機石府就可以得到消息,不用派一兵一卒,他的舉動一直在監視之下。」 說話之間,人已行到了玄玉身前。 玄玉展開右翼,玉蕭仙子探手從翼下取了一個細如小指,長約兩寸的竹筒,拔開木塞,取出了一張素箋。 玉蕭仙子展開素箋,只見上面寫道:來書悉,一月之內,我當趕往百丈峰,計算時限,或可搶在陶玉之前,不必趕回天機石府,沿途追蹤,暗中保護,如非必要,切不可打草驚蛇,留下玄玉助你,情勢如有變,速遣玄玉傳函告我。 下面寫著朱若蘭的名字。 看那潦草字跡,顯然是朱若蘭寫這封信時,心中十分焦急。 這封簡簡單單的信,書中不見一個情字,也未有一句綺念相思之言,卻充滿關懷、情意。 玉蕭仙子手捧素箋,沉吟了良久,不能決定是否該把手中素箋,交給李滄瀾看。 只聽李滄瀾道:「姑娘可否把朱姑娘函中所言,告訴老朽……」 他似是自知問的太過冒味,急急接道:「老朽只想知道關於小婿的事。」 玉蕭仙子緩緩把手中素箋遞給李滄瀾,道:「朱姑娘對楊大俠十分關心,老前輩請瞧瞧這封信就可以明白了」。 李滄瀾接過素箋,仔細瞧了一遍,忽然微微一笑,道:「如是朱姑娘肯親自直往百丈峰去,小婿就有救了。」 玉蕭仙子道:「朱姑娘對楊大俠甚是關心,五年來雖未見過一面,但楊大俠在武林江湖的一舉一動,卻是瞭若指掌。」 李滄瀾道:「老朽聽小女說過,他們夫婦三人,亦很懷念朱姑娘。」 玉蕭仙子道:「朱若蘭巾幗奇才,量大如海,凡是和她相識之人,無不對她心生慕念,終身難忘的了。」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一生之中,很少服人,但對朱姑娘卻是由衷的敬重,那不只是為了她武功高強,更重要的是她為人行事的氣度,和那過人的才慧,既然朱姑娘如此說,老朽就放心了。」 玉蕭仙子暗道:好一番動人的說詞,明裡是把朱姑娘捧上了三十三天,暗裡卻把楊夢寰的生死,牢牢的扣在朱姑娘的頭上……。」 心念轉動,口裡卻笑道:「老前輩說得是,那朱姑娘一向是輕不許諾,她既然答應了,定然會設法辦到,這一點老前輩但請放心。」 李滄瀾道:「我知道,暗中保護小婿的事,還望姑娘從中計劃一下,要琳兒和童姑娘設法保護他的安全。」 玉蕭仙子笑道:「這個不勞老前輩費心了。」 李滄瀾道:「好!老朽就此別過了。」 舉手對玉蕭仙子一禮,帶著川中四丑,急急而去。 玉蕭仙子直待李滄瀾背影消夫,才輕輕歎息一聲,帶著玄玉,找了一處僻靜之處,細修一封回書,放入玄玉翼下,拍拍玄玉道:「你回去吧!」 那玄玉似是通了人言一般,長鳴一聲,振翼而去。 玉蕭仙子遣走了靈鶴之後,立時開始易容改裝,悄然追趕陶玉而去。 且說沈霞琳眼看李滄瀾敗走之後,心中大是焦急,暗道:「這陶玉武功進境如此之快,再過一些時間,當今武林之中,只怕很少找得到他的敵手了……」 心念轉動,淡然一笑,道:「唉!你的武功進境如此快速,此刻縱然是楊夢寰未囚在那鐵寵之中,只怕也難是你手中百合之將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武功雖有進境,但也無法在短短幾月時光中,集起大成……」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陶玉呀,如若我們今夜成了親,你可是立刻就放開了楊夢寰麼?」 陶玉凝目沉吟了一陣道:「自然是了……」聲音低微的只有站在身側之人,才隱隱聽到。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容我想上一想,看看要不要答應你。」 陶玉也不多問,微微一笑,道:「你可要騎匹馬趕路麼?」 沈霞琳道:「為什麼?」 陶玉道:「天下各路英雄,聽到我擒到了楊夢寰,都紛紛追來,咱們必得早些上路才好。」 沈霞琳心中暗想:原來不只我和瑤紅姊等有限幾人關懷寰哥哥的安危,天下武林同道都這般關心於他,寰哥哥知道了,心中定然十分高興。 只聽陶玉說道:「你在想什麼?」 沈霞琳霍然一驚,道:「我在想天下英雄都要和你作對,你如何應付?」 陶玉笑道:「不要緊,我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沈霞琳道:「你雖不怕,但他們人手眾多,要搶救楊夢寰,你豈不是應付不暇了麼?」 陶玉雙目凝注在沈霞琳臉上,說道:「他們如若救走了楊夢寰,豈不是正合你的心願。」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被他們救走了楊夢寰,我就不能報答他昔年對我的好處,心中定然不安。」 陶玉笑道:「你儘管放心好了,他們定然無能救得了他。」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陶玉道:「因為楊夢寰在你見過之後,已被我遣派急足,先行運走了。」 沈霞琳吃了一驚,道:「那林內放的鐵籠,不是楊夢寰麼?」 陶玉道:「那是楊夢寰的替身。」 沈霞琳暗暗罵道:這人果然是陰險的很。口中卻稱讚道:「你這般聰明,處處都安排的出人意外,看來是大有成就江湖霸業之望。」 陶玉笑道:「他們想不到我敢冒此險,全都注意我一人身上,我再故意洩露行藏,引得他們追蹤於我,」 沈霞琳心中暗暗想道:如若我再能遇上玉蕭姊姊,告訴她這個消息,讓她設法通知那李老前輩,那就很容易救出寰哥哥了。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道:「走!咱們先吃點東西,然後上馬趕路。」 伸出手來,牽起沈霞琳的右腕,大步向前行去。 兩人走進樹林,飯菜果已備好,沈霞琳看那三個鐵籠,仍然好好的放在原地,但那守衛的人卻增加了一倍。 沈霞琳雖然食難下嚥,但卻強作歡顏,吃了很多東西。 兩人剛剛吃完飯,已有兩人牽馬入林。 陶玉一躍上馬,笑道:「咱們走吧!」 沈霞琳也不多問,跳上馬背,和陶玉並騎出林,走上官道,放轡馳去。 陶玉回顧沈霞琳一眼,笑道:「等我成了江湖霸主,那時天下英雄,人人奉我如神,咱們並騎遨遊江湖……」 沈霞琳對他這等狂妄之言,自是非常厭惡,但看他說的意興飛揚,又不能不曲意應付,當下微微一笑道:「以你武功這般日有精進,想這霸主江湖的雄圖,定然能如你心願……」 陶玉回過頭來,看了沈霞琳一眼,見她秀麗的臉上,滿是喜悅之色,心念轉了一轉,暗道:看來她當真是無半點心機,真是善良的很,柔聲說道:「待我陶玉成就了江湖霸業,那時候天下武林道上,對我陶玉誰不尊仰……」 沈霞琳點頭應道:「我也是很高興了……」 其實她此時臉上所生的喜悅之色,是適才聽陶玉所言,知道天下武林英雄,為了搶救楊夢寰,已大舉趕來。她想到天下英雄都在關心著楊夢寰的安危,並且不惜與陶玉為敵,趕來援救,是以心中感覺快慰,臉上也自然而然的發出喜悅之色。 陶玉鬆了一鬆馬韁,伸過手握住沈霞琳的玉手,並轡而行,雙目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道:「到了那時,我不但帶你游盡中原的名山勝水,我還要帶你遠遊東海,看那海上日出的奇景,然後再帶你西遊異疆,欣賞那大戈壁的大漠風光……」 說到此處,忽然發覺沈霞琳一雙秀目望著前方的遠處,呆呆出神,彷彿並未聽他言說一般,不由乾咳了一聲,道:「你又在想些什麼,我的話你沒有聽到麼?」 沈霞琳幽幽的應道:「聽到了。」 陶玉冷冷一笑,道:「你以在想些什麼?」 沈霞琳回顧了陶玉一眼,心中暗道:我在想如何將你這「調虎離山」的陰謀,暗示與趕來救援之人,口中卻歎息了一聲,道:「我在想,你陶玉是個喜新厭舊之人,在你霸主中原武林,邀游天下之時,又不知是些什麼女子陪伴在你身邊了……」幽幽一聲長歎,神情一片幽怨。 陶玉乾咳了一聲,道:「這個,姑娘但請放心,我陶玉雖然素有喜新厭舊之痺,但對你沈姑娘卻是一片真情,只要你真心對我,我陶玉決不有負姑娘……」 沈霞琳輕輕歎道:「只要你放了寰哥哥,我自然會真心待你……」 她忽然發覺陶玉勒馬不走,心裡不由暗自一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也勒住緩繩,問道:「怎麼啦?……」 只見陶玉回首聆聽後面隨行的車馬,又掃視了這土崗的四週一眼,然後冷冷的說道:「這土崗形勢,倒是險惡得很……」 他話還未完,只聽一聲冷笑,土崗亂石堆中,躍出四個灰衣和尚。 這四個和尚,年紀都在五旬上下,兩個手執鑌鐵禪杖,兩個手執戒刀,分站在狹隘的山徑之上,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陶玉目閃凶芒,掃了四人一眼,催動胯下健馬,擋在沈霞琳的身前。 那右首手執禪杖的和尚左掌立胸,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慢行一步,貧僧有一事請教……」 陶玉回顧了沈霞琳一眼,冷冷說道:「大師何人,有什麼事要勞動問?」 那灰衣和尚道:「貧僧等乃少林嵩山本寺,達摩院的巡護僧人……」 沈霞琳此時心中卻大力焦急,心知少林寺雖然五年前曾與九大門派合力群鬥天龍幫,傷了不少元氣,但在目前武林情勢而言,依然是泰山北斗,如能將寰哥哥已被陶玉另行派人送走之事,設法告訴他們,即不難救他脫困出險,但她是一片純真,甚少使用心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告訴四僧才好。 陶玉未待那和尚話完,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少林嵩山本寺,又能把我陶某人怎樣?」 那和尚似是極有修養,依然立掌說道:「貧僧奉主持方丈之諭,請問陶施主將楊夢寰楊大俠究竟……」忽然發覺陶玉身後,有一行車隊,遠遠行來,倏然住口不言。 陶玉忽然格格大笑,道:「大和尚,你們也不用大費心機了,人人都說我陶玉言必有詐,但今天我要對幾位講上幾句實話……」 語比一頓,滿臉是得意狂做之色,接道:「你要問楊夢寰麼?哈哈,他早已到百里之外了……」 沈霞琳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露出馬腳,接口說道:「陶幫主料定你們要來搶救,早就派遣捷足將他先行運走,後面鐵籠中乃是假的。」 她素來不擅心機,所以說來大感吃力。 右首手執戒刀的和尚怒喝一聲,道:「好個狡猾之徒,二師兄不用和他多費口舌了。」一擺手中戒刀,直向陶玉所騎健馬砍去。 陶玉為人沉著穩狠,早已暗中有備,一聲冷笑,人如輕煙,已飄落實地,在他躍離馬身之際,左手打出一拳,逼開刀勢,嗆的一聲,右手已將金環劍取在手中。 但見杖影似山,刀光如幕,四僧已將陶玉圍在中央。 陶玉心中另有計算,怕久纏不下,心中存了速戰速決之念,下手絕不留情,左拳右劍,分向四僧要害大穴攻去。 沈霞琳心中雖願少林僧人得手,但心中又怕陶玉對自己袖手旁觀,發生懷疑,想了一陣,輕叱一聲,道:「少林高僧也仗人多取勝麼?」下馬揮劍從側攻上,立時和兩名使戒刀的和尚戰在一起。 陶玉獨戰兩僧,對方杖重力猛,自己兵刃上先吃了虧,不由殺機油然而生。 這時那二僧的兩根禪杖,一使「直叩天南」,一使「蒼龍戲水」分上下攻到。 陶玉不避反上,金環劍上架禪杖,左手施出「天罡指」一指逼向禪杖,點在那和尚「風府」穴上,原招不變,翻手上迎,又點中另一和尚的「周榮」穴。 陶玉施出歸元秘笈上神功,舉手之間點倒了少林二僧,倒提金環劍,靜站一旁,看著沈霞琳和兩個使戒刀的和尚動手。 沈霞琳因怕陶玉對自己生疑,才出手從旁相助於他,心中不但沒有絲毫敵意,而且對少林僧人趕來相援,甚是感激,是以動手之間,完全采的是守勢。 那兩個少林和尚,身為嵩山本寺達摩院的巡護,乃是廣字輩的高手,武功自非泛泛可比,但是因對方竟是楊夢寰的夫人,心中大為困惑,所以也並未用出全力。 這時兩位師兄被陶玉點中穴道,仆倒地上,二人同時刀法一緊,逼退沈霞琳,齊齊向陶玉攻去。 二僧此次乃是銜忿而發,一出手就是少林絕學。 陶玉武功,自得歸元秘笈之後,精進快速,此時又心存速戰,一見二僧攻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擋開二僧戒刀,還攻三招。 這三招各盡奇奧,逼得二僧向兩側讓開,難以呼應。 陶玉乘式飛起一腿,踢飛左側和尚手中戒刀,順勢又拍出一掌,將那和尚震的退出六七尺外,才勉強站住身子。 那攻向右側的和尚,心中一駭,就在一怔神間,金環劍己將他罩入劍圈之內,逼得險象環生,場中忽然響起沈霞琳一聲長長的歎息。 陶玉聽得沈霞琳歎息之聲,不由得抽劍回顧。 只聽沈霞琳自言自語的道:「你跟寰哥哥武功雖在伯促之間,但為人卻是大不相同……」 陶玉一面揮劍遊走,一面說道:「我與他有何不同?」 沈霞琳幽幽的一笑,道:「寰哥哥武功雖高,卻絕不輕易傷人,你……你……你……」 她一連「你」了好幾個字,陶玉冷冷說道:「我怎麼樣了?」 沈霞琳嫣然一笑道:「你,你卻好像嗜殺成性,唉……」 陶玉格格一笑,一劍逼退那和尚,躍出場外,牽過馬匹,走到沈霞琳面前說道:「誰說我喜歡殺人了?」把另一條馬韁交給了沈霞琳,道:「我們趕路吧!」 沈霞琳微微一笑,接了過來,二人躍身上馬行去。 二人默然奔馳了一陣。 沈霞琳因陶玉力敗少林四僧,心中似有著甚多的感慨,回看了陶玉一眼,歎道,「看來他們真扛不過你了……」 突聞一聲鶴唳,劃空傳來。 陶玉和沈霞琳一聽這聲鶴映,心中卻不由一震,陶玉狡猾沉著,沈霞琳卻驚叫了一聲:「仙鶴!」 二人抬頭看去,只見高空中一點白影,疾瀉而下,這白影快逾殞星,眼間已在二人頭頂上空五六丈高之處。 一陣羽翼破空之聲,那仙鶴又已掠空飛去。 陶玉望著那遠去的鶴影,回目望著沈霞琳,道:「你還識得出這隻大白鶴麼?」 沈霞琳道:「好像是朱若蘭養的仙鶴。」 陶玉道:「不錯,正是朱若蘭養的仙鶴,哼!想不到她竟然也趕來參與這樁事了。」 沈霞琳心中暗自喜道:那朱若蘭姊姊武功高強,才慧過人,如若真的趕來此地,寰哥哥自然是有救了,只要寰哥哥能夠脫臉,我就可以放手對付陶玉了。 想到神往之處,不禁面露笑容。 她本是天性至純,毫無心機的少女,只因為情所牽,學著施用心機,對付強敵,但內心中的喜怒哀樂,仍無法控制得宜。 陶玉一直留心著沈霞琳的舉動神情,看她喜悅之情,忍不住格格大笑起來。 沈霞琳陡然警覺,回頭說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你可是覺著那朱若蘭親身臨敵,就能夠穩操勝券麼?」 沈霞琳心知他已動了懷疑,一時間卻又想不出適當之言回答於他,只好默然不語。 得得馬蹄,踏破了荒原的靜寂。 沉默延續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沈霞琳道:「我在想,你一定對我動了懷疑。」 陶玉道:「什麼事情?」 沈霞琳道:「你不信我是真心從你,」 陶玉淡淡一笑,道:「久假亦成真,你此刻雖然不真,但如時間久了之後,自然會真的了。」 沈霞琳道:「你難道不怕我是奸細?」 陶玉笑道:「不怕,怕你我也不會收留你了。」 沈霞琳心中暗道:原來他早就把我看透了。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你可是覺著我要楊夢寰寫下休書,也是商量好的圈套麼?」 陶玉道:「那倒不會。」 沈霞琳道:「為什麼呢?」 陶玉道:「因為我知楊夢寰的為人,他決不肯讓自己心愛的妻子,佈施色相,在我陶玉面前施用美人計。」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直刺入沈霞琳的心中。 沈霞琳口中嗯了一聲,強自忍著那刺骨椎心的痛苦,展顏一笑,道:「你說的不錯,楊夢寰和你不同之處,也就在此了,就算為了救他,但如所作所為,出了那禮義之限,他也是一生不會理我。」 陶玉仰天大笑,縱馬向前行去。 沈霞琳一抖韁繩,放馬追趕。 風雨如晦 兩人行到一處岔道口,陶玉突然勒馬收僵,停住了大笑之聲,凝目望去。 只見那岔道中間,插著一塊木牌,寫著:「三條絕路,任擇其一。」八個紅字。 陶玉冷哼一聲,馬上探臂,抓起了插在地上的木牌。 那木牌大約兩尺見方,下面一根三尺長的木樁,痕跡猶新,一望之下,就知是新制不久。 陶玉一掌擊在那木牌之上,蓬然大震中,那木牌片片碎裂,灑落一地。 沈霞琳偷眼望去,只見陶玉低首思索,雙目中不時升起凶光,顯然內心中有著無比的激憤,也有著輕微的畏懼。 只聽輪聲轆轆,王寒湘帶著二十餘個佩帶兵刃的黑衣武士,押著囚車趕到。 沈霞琳轉眼望去,只見四匹健馬,拖拉的敞車上,放著三個黑布垂遮的小型囚籠,心中暗暗忖道:「這輛囚車之中,如不是囚的寰哥哥,趙姑娘和那毒龍夫人,難道是空的不成,這陶玉說話行事從來不講信用,叫人無法分辨真假。」 敞車在三丈之外停下,王寒湘卻緩步行了過來,對陶玉低語數言。 他聲音過低,沈霞琳也無法聽得他們說的什麼。 只見陶玉滿臉堅決之色,道:「咱們走中間這一條路。」先策馬而行。 沈霞琳一提韁繩。搶在了王寒湘的前面。 王寒湘高舉右手,懸空一揮,二十多個黑衣大漢,迅速的在那篷車四周布成了一座護守的方陣,隨在陶玉身後而行。 行約十餘里路,形勢突然一變,只見一重峰聳立,行到了一座大山前面。 陶玉似是自知選錯了路,但又不願退回,略一猶豫,硬著頭皮向前行去;官道幾經曲轉,進入了山谷之中。 但見兩側峰壁削立,一條大道,穿山而過,緊依山壁處生滿了遮天的古樹,看上去陰風森森。 陶玉暗中提氣戒備,探手入懷摸出了三枚透骨子午針。 目光轉動,只見古樹上白招飄風,上面寫著:活捉陶玉四個紅色大字。 那白招分掛在兩側的大樹之上,不下十條之多,隨風飄舞。 沈霞琳心中暗道:不知何人,掛起了這多白招…… 念頭轉動之間,突然一陣蕭聲裊裊傳來。 陶玉勒住了健馬,高聲喝道:「玉蕭仙子,不用藏頭露尾就憑你那點微未伎倆,難道還能嚇唬我陶玉不成。」 語聲甫落,右面山壁草叢中,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陶玉,你已身陷絕地,如不束手就縛,那就別怪我玉蕭仙子要暗箭傷人了。」 陶玉目光轉動,掃掠了一下兩側高大的古樹一眼,冷頭說道:「玉蕭仙子,這幾年來,你在天機石府倒把那朱若蘭的陰謀鬼計,學得不少,你如真在這山谷之中設下埋伏,為何不敢現身見我?」 山壁間草叢中響起了一聲冷笑,道:「陶玉,你早已心生畏怯,竟還敢大言不慚。」 陶玉回顧了沈霞琳一眼,低聲說道:「你如心中害怕,那就先行退出去吧!」 沈霞琳搖頭,道:「我不怕,我要和你並肩拒敵。」 陶玉雙目中神光一閃,臉上泛現起一抹笑意,道:「當真嗎?」 沈霞琳道:「自然是當真了,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陶玉道:「那很好……」高聲接道:「玉蕭仙子,你如真在這山谷中設有埋伏,儘管對我們下手就是。」 但聞一聲銀鈴般的長笑,劃空傳了下來,懸崖間一處草叢中,疾飛起一條人影,落在路中。 正是那玉蕭仙子。 陶玉回顧一眼,不見四周有何動靜,冷笑一聲,道:「玉蕭仙子,你如想使詐術,今日這座山谷,就是你葬身埋骨之地。」 沈霞琳心中暗道:如若玉蕭妹妹當真要傷在陶玉手中,我就只好出手幫她了。 玉蕭仙子伸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淡然一笑,道:「陶玉,你不該選擇這一條居中之路……」 陶玉冷笑接道:「迄今為止,我仍然不相信你在這山谷設有埋伏。」 玉蕭仙子笑道:「對你陶玉的為人,我很清楚,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自然應該先讓你見識一番才是。」舉起手中玉蕭,在頭頂之上打了一個旋轉。 但見兩側古樹之上,人影閃動,片刻問飛落下二十餘位背插長劍,身著勁裝的美麗少女。 陶玉冷笑說道:「這是趙小蝶手中的花娥女婢。」 玉蕭仙子笑道:「不惜,你生擒了趙小蝶,就該想到她手下的花娥女婢,一個個對她忠心不二,想不到你竟掉以輕心……」 陶玉接道:「我不信幾個黃毛丫頭,還能把我陶玉如何。」 玉蕭仙子道:「她們的武功都是得自趙小蝶親自傳授,一二人雖非你陶玉之敵,但如她們聯手圍擊,也夠你陶玉對付了。」 陶玉道:「那趙小蝶的武功得自『歸元秘笈』上,趙小蝶手下的女婢花娥,或能夠困擾別人,但如想對我陶玉,那是飛蛾撲火了。」 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陶玉,你是否相信除了我玉蕭仙子和這一群花娥女婢之外,這狹谷中還有對付你的高手。」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當今武林之中,只有兩種人,一是我陶玉的敵人,一是我陶玉的屬下,這座山谷之中,除了你們之外,是否還有埋伏,自然也不會放在我陶玉的心上了。」 玉蕭仙子暗道:此人大奸大雄的氣度,倒是非常人所及,古往今來的武林叛逆,從來沒有一個敢把天下武林同道,盡皆視為敵人,縱有此心,也不會說出口來…… 只聽陶玉縱聲大笑一陣,又道:「玉蕭仙子,你大概心中亦自知非我之敵,我如要向你單獨挑戰,量你也不敢答允,那也不用白費唇舌了,但我先告訴你一件事,今日之戰,咱們不計用何手段,勝者為王……」 王字出口,陡然由馬上飛躍而起,直向玉蕭仙子撲了過來。 玉蕭仙子早已運氣戒備,眼看陶玉撲來,陡然舉蕭擊出。 一片蕭影,護住了嬌軀。 陶玉左掌中蓄勁外吐,一股潛力湧出,逼住玉蕭,右手運起天罡指力,擊出一指。 玉蕭仙子似是自知了人之力,決非陶玉之敵,擊出一蕭後,人卻自行向後退去。 但見寒光閃動,八隻長劍,分由四面八方湧了上來,齊向陶玉攻去。 原來那分列在陶玉身後的花娥女婢,早已和玉蕭仙子有了默契,玉蕭仙子收蕭躍退之時拔劍攻出。 此時的陶玉,早已學得那『歸元秘笈』上大部的武功,身手內力都非等閒,一擊未中,長嘯而起,筆直的升起了兩丈多高,分由八個方位攻來的八隻長劍,一齊落空。 但聞陶玉縱聲大笑,笑聲中金環劍陡然出鞘,寒光繞身中,疾沉而下。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金環劍懸空掃落,震開了那些花娥女婢長劍交織而成的嚴密劍幕,仍然停在實地之上。 玉蕭仙子心中暗道:此人武功和昔日相比,實不可同日而語,今日一戰,只怕是一個異常悲慘的結局。 心中念轉,人卻揮蕭攻上,剎那間連攻八蕭。 那些玉娥女婢,緊隨著玉蕭仙子聯劍攻出,把陶玉團團圍住。 陶玉金環劍幻起一片劍幕,寒光閃閃,獨拒玉蕭仙子等圍攻,仍然有餘暇還擊。 沈霞琳冷眼旁觀,陶玉雖在圍攻之下,但卻毫無敗象,不禁心中一動,暗道:似這般纏鬥下去,只怕玉蕭姊姊也無法勝得陶玉,而且我沒有出手相助,亦將引起他的懷疑,我何不拔劍出手,來個明幫陶玉,暗助玉蕭姊姊。 心念一轉,揮手拔出長劍,大聲喝道:「玉蕭姊姊,你們以眾凌寡,休怪小妹不顧舊情了。」縱身而起,揮劍直擊過去。 寒光閃閃,響起了兩聲金鐵交鳴,破開了那圍攻陶玉的劍幕,直衝到陶玉身側。 玉蕭仙子心中忖道:天使般的沈姑娘,只因為為情所累,竟然也學會了施用心機,我何不助她一臂,當下玉蕭一緊,單向沈霞琳攻了過去,而且蕭蕭盡都指襲沈霞琳的要害。 她心中深知沈霞琳對那楊夢寰的情意,山不足喻其高,海不足喻其深,這一生一世,決不會移情變心。口中卻恨聲說道:「你這臭丫頭,那楊夢寰待你情意是何等深重,你竟然在他危難之時,移情別戀了……」 陶玉金環劍橫裡伸來,擋的一聲,擋開了玉蕭仙子攻向沈霞琳的玉蕭,冷冷接道:「那楊夢寰已經寫下了休書,沈姑娘早已恢復了自由之身,有何不對了。」 說話之時,金環劍左擋右拒,封開了四周花娥女婢的攻勢。 沈霞琳道:「是呀!關你玉蕭仙子什麼事了?」長劍一緊還擊過去。 兩方又纏鬥數合,忽聽一位花娥說道:「敵人厲害,咱們排出八仙劍勢對敵。」 陶玉似是知那八仙劍陣的利害,急急說道:「沈姑娘,和我貼背而立,合力拒敵,不可擅自出手。」 沈霞琳知其所言,必有見地,當下急攻兩劍,迫開玉蕭仙子,和陶玉貼背而立。 八個女婢移位交錯,排成了八仙劍陣,齊齊舉劍攻去。 那陶玉深諸八仙劍陣的變化,女婢的攻勢雖然凌厲,但卻都為陶玉輕易的化解開去,可是沈霞琳就大不相同了,只覺那交錯攻來的劍勢,兇惡凌厲使人眼花繚亂,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陶玉眼看沈霞琳忙亂難顧,只好回劍來救。 他本可輕易的衝出八仙劍陣,但因顧及沈霞琳,時時得分神照顧於她,竟然無法破圍而去,被困於陣中。 玉蕭仙子眼看那八仙陣威勢強大,自己混在陣中,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有些礙手礙腳,當下急攻兩蕭,退出陣去,倒提玉蕭,站在旁側觀戰。 玉蕭仙子退出之後,八仙劍陣變化更見靈活,攻勢也更是猛銳。 但陶玉對那作仙劍陣的變化,也是愈來愈熟,劍劍都能制敵機先,可是沈霞琳愈打愈是不對,手中長劍左揮右拒,一直無法擋住那四面八方紛至沓來的劍勢,全憑陶玉劍勢護救,才未得傷在八女劍下。 這一來兩方暫時打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玉蕭仙子冷眼旁觀了一陣,發覺八仙劍勢雖然厲害,但卻無法傷得陶玉,心中暗暗一歎,忖道:這人的武功,果然是越來越精進了,趙小蝶被生擒囚禁,朱姑娘的武功,亦是大部來自歸元秘笈,與他所學大致相同,動起手來,只怕亦是難以分出勝負,唉!細數當今武林人物,能夠勝得陶玉的實是很難找得出一個人來,收拾此人,必得另行設法不可……。 忖思之間,突聞得沈霞琳啊喲一聲驚叫。 抬頭看去,只見沈霞琳左肩上中了一劍,鮮血透濕了白衫。 但聞陶玉急聲問道:「傷得重麼?」手中金環劍突然一緊,層層劍浪,反擊過去,迫得八女紛紛向後退讓,擴展的金環劍幕,護住了沈霞琳。 沈霞琳道:「傷的不算太重。」 陶玉對沈霞琳似是愛護備至,無限關懷的說道:「不算太重,那是說也不算輕了!」 沈霞琳道:「鮮血快濕透了我半身衣服,傷處很痛。」 陶玉道:「傷到了筋骨沒有。」 沈霞琳道:「我不知道。」 陶玉道:「你快些運氣止血,不用再運劍還擊了。」 說話之中,劍勢威力又增強甚多。 玉蕭仙子默察情勢,就算所有之人輪流出手,也無能把陶玉制服,必得另出奇兵不可……。 正待喝令眾女停手,突聞一聲長嘯傳了過來。 轉頭望去,只見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急奔而來,不禁心頭一寬,暗道:這李滄瀾武功高強,他如若肯出手相助,再加上趙小蝶這些花娥女婢之力,或可把陶玉傷在當場。 心念轉動,人卻急急迎了上去,喝道:「李老前輩。」 李滄瀾停下腳步,道:「玉蕭姑娘早到了麼?」 玉蕭仙子道:「略施小謀,幸而得中,但那陶玉武功之高,卻是大大的出了我意料之外。」 李滄瀾目光一掠場中的打鬥形勢,道:「對付這等兇惡之人,也用不著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玉蕭仙子道:「他武功奇高,縱然圍攻,也難勝他。」 李滄瀾心中暗道:「你武功高強,何以不肯出手。」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姑娘可曾和他動過手麼?」 玉蕭仙子道:「晚輩原本和幾位姊妹合力攻他,只因她們習的劍陣,別具威勢,晚輩居中,反而有礙手腳。」 李滄瀾道:「原來如此……」 語聲微頓,接道:「老夫如若出手,不知能否勝他。」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功力深厚,當今武林之世,罕有敵手,但那陶玉自得『歸元秘笈』,武事大進,深不可測,兩位如一對一的搏鬥,這勝負之數,晚輩不敢妄加推斷。」 言下之意,無疑是說,你武功雖然高強,但那陶玉實非泛泛之輩,如是兩人動手相搏鬥,只怕你未必是他之敵。 李滄瀾老於世故,如何還聽不懂玉蕭仙子的弦外之音,當下說道:「老夫倒是不信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全都是絕世無儔之學,姑娘請替老夫掠陣,我要去試他一試。」 玉蕭仙子知他昔年領導天龍幫時,江湖聲望,一時無兩,自視極高,如再出言勸他,那是無疑火上加油,只好默默不言。 李滄瀾回顧了川中四丑一眼,道:「如若老夫傷在那陶玉劍下,你們就自行去吧!唉!你們追隨我多年,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我一直沒有好好待過你們,誤了你們前程……」 川中四丑齊齊躬身說道:「恩主待我等情義如海,今生但得追隨恩主,心願已足,別無所求了。」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說,「你們替我掠陣,我試試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是否當真是絕世無儔。」 惡鬥中的陶玉,已瞧到了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趕到,。 他武功高強,實是自己勁敵之一,如若他要出手圍攻,今日只怕難有善果,大喝一聲,劍勢突變,奇招連出,刺傷了兩個花娥,護著沈霞琳破圍而出。 李滄瀾高舉龍頭拐,厲聲喝道:「負義叛徒,可敢和老夫決一死戰?」 陶玉發出天罡指力,又傷了兩個花娥,冷笑一聲,道:「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伸手牽著沈霞琳,放步而去。 李滄瀾正待舉拐追趕,突聞玉蕭仙子叫道:「囚車。」 回頭望去,只見王寒湘帶著一群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押著三輛囚籠而來。 玉蕭仙子和李滄瀾一見王寒湘率人押著囚籠而來,心中不由緊張起來,再也無心追趕陶玉,立時向囚籠迎了上去。 這時王寒湘也已看到李滄瀾和玉蕭仙子,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一時間大感進退兩難,楞了一陣才緩緩抬起左手,微微一擺,隨行的大漢,一齊停了下來。 王寒湘緩緩上前幾步,站在那押解囚籠的隊伍之前。 李滄瀾因心中惦記著楊夢寰的安危,也急步上前來,一見王寒湘止步不動,自己也倏然止步。 這時雙方相距不過五六尺的距離。 李滄瀾右手握著龍頭拐,左手撫捋長髯,兩目閃閃神光,盯住在王寒湘的臉上瞧了一陣,沉聲說道:「故人別來無恙,王兄還認識老朽麼?」 這幾句話說得極是平和,但聽在王寒湘耳中,卻是大為不安。 要知王寒湘當年在天龍幫中,身為黃旗壇主,極得海天一叟李滄瀾的寵信,倚界之重,在天龍幫中,可算得一時無兩,此時,大變之後,重見昔日幫主,心中這份感觸,自是複雜萬分。 他微微一怔,躬身作禮道:「屬下參見幫主……」 李滄瀾手捋長髯,哈哈一笑,道:「天龍幫已經瓦解,看目下形勢,我們是敵非友了。」 王寒湘懍然低聲道:「屬下不敢……」 李滄瀾一聲長笑,道:「王兄,今日你我只有兩條路,你若念昔日舊情,便將囚籠打開將人放出,不然你我就分個生死勝負。」 這兩句使王寒湘大感為難,呆立當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李滄瀾心中焦急,一見王寒湘呆立不語,一頓龍頭拐,沉聲喝道:「王寒湘你可小心、休怪老朽得罪了。」一招「直叩天南」向王寒湘胸前擊去了王寒湘急向一旁躍去,尚未立穩,李滄瀾二招又到。 這時玉蕭仙子與川中四丑也拔出兵刃,與押解大漢戰在一起。 王寒湘被逼,只得取出鐵骨扇,迎風一抖,迎了上去,二人一動上手,李滄瀾心存速戰,王寒湘卻因追隨李滄瀾多年,心中敬畏之情不減當年,此時雖被逼出手,卻始終無法全力施展,不到十合,已被李滄瀾一杖打中左肩,向山中逃去。 一群黑衣大漢已被玉蕭仙子等殺傷過半,一見王寒湘落敗,呼嘯一聲,也紛向山中逃去。 李滄瀾急步走到三個鐵籠前面,伸出手中龍頭拐,挑起四周垂遮的黑布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原來囚籠之中,那裡是什麼楊夢寰、趙小蝶和毒龍夫人,竟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玉蕭仙子輕輕歎息上聲,道:「我早已想到那陶玉必然有了安排,果然不出我的預料。」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道:「這是金蟬脫殼之計。」 玉蕭仙子道:「不錯,那楊夢寰早已被陶玉快馬送走了。」 李滄瀾道:「陶玉行事,著著都有目的,這鐵籠之中,放著一具沒有頭的屍體,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玉蕭仙子知他心中別有懷疑,當下說道:「陶玉為人毒辣,這一具無頭屍體,只不過是故作驚人。」 李滄瀾搖搖頭,道:「不然,老朽的看來,那陶玉很可能是暗示我等如若追迫過緊,他即將施出毒手。」 玉蕭仙子道:「咱們問問這些押解囚籠的人。」回身行在一個勁裝大漢身側,玉蕭仙子微微點在那大漢「玄機」穴上,道:「你的傷很重麼?」 原來那護守囚車的大漢,雖有一半傷在川中四丑和玉蕭仙子的手中,但大部都是受傷未死。 那大漢雙目轉動,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閉目不答。 玉蕭仙子冷冷說道:「說了實活,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李滄瀾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放入那大漢口中接道:「老朽李滄瀾,你如肯據實回答老朽之言,老朽當贈以療傷靈丹,放你回去。」 那大漢睜開眼睛,道:「你們救不了我,但能有此存我已感激不盡,趁我還有一口氣在,有什麼話快些問吧。」 李滄瀾道:「這囚籠中人,那裡去了?」 那大漢道:「已被我家幫主另遣快馬送往百丈峰去了。」 李滄瀾道:「他們可曾受到傷害?」 那大漢道:「沒有……」突然雙腿一伸,閉目而逝。 李滄瀾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道:「他們都已經先行服下毒藥。」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也不用再費心追問了,據賤妾推斷,陶王非不得已,決不傷害楊夢寰。」 李滄瀾道:「陶玉帶著沈霞琳,諒他們難以行快,咱們追他去吧!」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如若有勝他之能,這倒是一個機會。」 李滄地瀾,道:「我自信不致會敗。」帶著川中四丑當先而去,玉蕭子帶著一群花娥女蟬,隨後緊趕。 正離數十餘丈遠,哭聞長空鶴唳,一隻巨鶴,直瀉而下,落在道中,攔住了幾人去路,仰首長鳴。 李滄瀾停下腳步,回顧說道:「玉蕭姑娘,這可是朱姑娘的仙鶴麼?」 玉蕭仙子走向前去,伸出纖手,在那巨鶴身上撫拂了兩下,道:「鶴兄,鶴兄,你可是遇上了什麼事麼?」 只見那靈鶴伸出長椽,御住了玉蕭仙子衣服,輕輕一帶。 玉蕭仙子略一沉吟,道:「可是有人要我們去?那就有勞鶴兄帶路了。」 玄玉展開雙翼,緩緩向前飛去,玉簫仙子當先而行,緊隨在仙鶴之後。 李滄瀾心中惦記愛婿的安危,忍不住問道:「玉蕭姑娘,靈鶴玄玉,可見發現了敵人行蹤麼?」 玉蕭仙子道:「這個,晚輩就難作斷言了,看它飛行之慢,似非追趕敵人。」 李滄瀾道:「咱們如若這般隨它而行,豈不是誤了大事。」 玉蕭仙子道:「玄玉早已通靈,若不是重大之事,決然不會攔住咱們的去路。」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那靈鶴飛行甚低,轉過幾個山彎,到了一處絕峰之下,突然一伸長頸,直向峰上飛去。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如若有什麼稀奇古怪,就在這山峰上了,咱們且上去瞧瞧。」一提真氣,當先而行。 李滄瀾提氣疾追,緊隨在玉蕭仙子之後。 川中四丑和隨行的花娥女婢,魚貫相隨而上。 李滄瀾內力深厚,片刻間追上玉蕭仙子,兩人並肩上了絕峰。 只見峰頂一塊大沙石上,坐著一個面貌奇醜的女於,臉上疤痕斑斑,正伸出纖巧的玉手,拂拭靈鶴羽毛。 玉蕭仙子停下腳步,欠身一禮,道:「原來是彭姊姊遣鶴相召。」 那醜怪女人站起身子,道:「玉蕭仙子姊姊言重了。」 玉蕭仙於回視了李滄瀾一眼,道:「老前輩可認識彭姑娘麼?」 李滄瀾道:「咱們有過數面之緣。」 那醜怪女人還了一禮,笑道:「我三手羅剎彭秀葦,這張醜怪的臉,只要是見過一次之人,大概就不會忘了,何況數面之緣。」 李滄瀾道:「彭姑娘說笑話了。」 彭秀葦道:「這些年來,我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說說無妨。」 玉蕭仙子接道:「姊姊可是奉了姑娘之命而來麼?」 彭秀葦抬頭看看天色,道:「姑娘也來了。」 玉蕭仙子吃了一驚,道:「姑娘也來了。」 玉蕭仙子吃了一驚,道:「姑娘練功正值緊要關頭,怎麼可以輕易離開玄機石府?」 彭秀葦垂下頭去,默然不語,良久之後,才輕輕歎息一聲,道:「她冒了很大的危險。」 李滄瀾心中的震動,那是尤過玉蕭仙子,但他老練沉著,竟能隱忍不問。 玉蕭仙子道:「姑娘現在何處?」 彭秀葦沉吟了一陣,又抬頭望望天色,道:「此刻時光還早,咱們等一下再說不遲。」 玉蕭仙子知她對朱若蘭忠實無比,想是此刻正在靜坐運息的緊要關頭,不肯說出地點。 李滄瀾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談的可是那朱姑娘麼?」 玉蕭仙子道:「不錯,那朱姑娘已經到了此地。」 李滄瀾道:「老朽有一個不情之求,兩位見著朱姑娘,代老朽問好求見。」 王蕭仙子道:「朱姑娘提到老前輩,自然會抽暇會見。」 彭秀葦突然站起身子,神色肅穆的說道:「諸位請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稟告姑娘一聲。」轉身而去了。 李滄蘭直待三手羅剎背影消失不見,才低聲說道:「玉蕭姑娘,那位彭姑娘可是對老朽有些不滿意麼?」 玉蕭仙子道:「沒有的事,老前輩不用多心,她相伴姑娘而來,姑娘的安危重任,全加諸她的身上,心情沉重,自是難免了。」 李滄瀾道:「玉蕭姑娘,老朽有兩句話,不知當不當言?」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李滄瀾道:「你說那朱姑娘正值是習功關頭,不知是習內功,還是外功?」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自己人,說說亦是無妨……」 李滄瀾是何等人物,立時聽出了弦外之音,回顧一揮手,道:「你們退下五丈,」 川中四丑和那隨行花娥,齊齊向後退去。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似是一種很高的內功,是以面臨的危險很大。」 李滄瀾道:「越是深奧的內功,越是怕人驚擾,她為何要親自下山呢?」 玉蕭仙子道:「姑娘對人,一向是和顏悅色,晚輩在那天機石府中,住了數年之久,別說看到她發脾氣了,就是大聲喝叫,也是未曾聽過……」 她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但屬下對她敬畏卻是日有加深,既感覺她對自己施恩深厚,雖粉身碎骨,亦是難報萬一,又覺著她品流清高,乃是神仙中人,和她相處,實有些自慚形穢,如若她說要來就算是人人反對,也不敢和不忍出口攔她的興致。」 李滄瀾道:「不錯,那朱姑娘的風采,實是留給人很深的敬慕。」 說話之間,那彭秀葦又轉了回來,道:「姑娘還想問那趙姑娘的事情,玉蕭妹子,請就在那女婢群中選上一位,和咱們一起去見姑娘。」 玉蕭仙於應了一聲,就在那群女婢之中,隨便選上了一個。 彭秀葦當先帶路,行入了懸崖下一個山洞之中。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的美麗少女,正自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彭秀葦停下腳步,一雙森冷的目光,緩緩在幾人臉上掃過,低聲說道:「諸位請稍候一會。」 李滄瀾點點頭,悄然退到一側。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老前輩,朱姑娘定會問到你當今武林形勢,最好別說的太壞了。」 李滄瀾道:「為什麼?」 玉蕭仙子道:「她此刻最好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擾,但此時已無法逃避,只好盡量使她少費心思。」 只見那盤膝而坐的少女,嬌軀似是陡然間觸到了電流一般,全身開始輕微抖動。 李滄瀾吃了一驚,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她已岔了真氣麼? 心中念轉,人已不自覺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出手施救。 只見彭秀葦右手一伸。攔住了李滄瀾。 李滄瀾眼看那玉蕭仙子和鼓秀葦,都是無驚懼之狀,心中暗想道:她們兩這般沉得住氣,定然是早知內情。 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少女粉頰之上,不停的滾落汗水。 再看彭秀葦和那玉蕭仙子時,雖然也是全神貫注著青衣女,但神情仍無驚慌之色。 玉蕭仙子低聲對彭秀葦道:「可是姑娘叫我們來的麼?」 彭秀葦道:「剛才她要我去召請你們時,一切都很正常,此刻是有些不對了。」 玉蕭仙子道:「此刻咱們不能胡亂出手,必待她醒來之後再說。」 幾人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青衣女才逐漸的好轉過來。 只見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掃掠了幾人一眼,重又閉上。 李滄瀾踏俞一步,正待出言呼叫,卻被三手羅剎彭秀葦伸手攔住,低聲說道:「再等一下。」 這三爭羅剎臉上疤痕斑斑,十分難看,縱然是好聽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也使人有著十分難聽的感覺。 李滄瀾緩緩向後退了兩步,未再多言,三手羅剎彭秀葦,人雖然生的難看,但對青衣女卻是忠心的很,自從李滄瀾等到了石洞之後,她一直是若有意若無意擋在那青衣女的身前。 如是有人由洞外打入暗器,襲向那青衣女,不管由任何角度射人,那三手羅剎都能在極快的一瞬,替她擋下暗器。 李滄瀾倚壁而立,足足等待一頓飯工夫之久,那美麗的青衣女,重又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李老英雄。」 李滄瀾抱拳一禮,道:「朱姑娘別來無恙。」 這美麗絕倫的青衣女,正是李滄瀾一生中最為敬服的朱若蘭。 朱若蘭欠身笑道:「老英雄不用多禮,有話只管請說。」 李滄瀾心中暗道:你這靈鶴召請我等來此,怎的反要問起我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陶玉重出江湖的事,姑娘可已聽說了麼。」 朱若蘭道:「聽說了,那陶玉橫行無忌,擄去了令婿和趙姑娘……」 李滄瀾道:「老朽亦是為此重出江湖。」 朱若蘭道:「老英雄可已和那陶玉動過手了。」 李滄瀾道:「動過了。」 朱若蘭道:「他的武功進境如何?」 李滄瀾道:「如以進境而論,這幾年時光,他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但老朽自信可和他作一場生死之戰。」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此刻可知令婿下落?」 李滄瀾道:「那陶玉心中對小婿似有海一般的深仇,他要把小婿帶往百丈峰去,準備召集天下英雄,當面處死……」 朱若蘭道:「這些經過,她們都告訴我了……」一掠玉蕭仙子,接道:「但不知李老英雄意欲如何?」 李滄瀾道:「老朽雖然不畏陶玉,但自知很難迫他就範,因此寄望姑娘甚深,」 朱著蘭道:「九大門派對此如何?」 李滄蘭道:「一致憤怒聲討,目下各大門派,已然派出高手追蹤那陶玉了。」 朱若蘭道:「晚輩知道了。」目光轉到那花娥身上,道:「你一直追隨在趙小蝶的身側麼?」 那花娥一欠身,道:「小婢一直追隨在趙姑娘的身邊。」 朱若蘭道:「這些年,她都做些什麼事?」 那花娥呆了一呆,道:「這些年來,姑娘一直在江湖飄蕩,行無定址,居無定所。」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是裝什麼多情仙子,憑借武功,在江湖上鬧的烏煙瘴氣,是麼?」 那花娥似是未料到朱若蘭問起後來,竟是這等單刀直入,一時間想不出來適當措詞回答,呆在當地。 朱若蘭接道:「那百花山谷之中,萬花競艷是何等仙境樂土,她竟不肯安份住下,終年飄蕩江湖,興風作浪,唉!你們為她之婢,為什麼不勸勸她。」 那花娥道:「姑娘脾氣很壞,小婢們不敢多言。」 朱若蘭淡淡一笑,不再理那花娥,目光轉注在李滄瀾的身上,道:「老前輩對拯救令婿的事,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老朽準備和他們硬拚一場,逼他交出小婿。」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是自信能夠勝過那陶玉麼?」 李滄瀾道:「老朽雖無必勝的把握,但相信還不致落敗。」 朱若蘭道:「機會太少了,據晚輩所知,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大都是精奇之學,連內功一道,亦有速成之法,老前輩雖天生雄才,只怕也不易制服住陶玉,何況他也未必肯和老前輩一決生死的。」 李滄瀾道:「姑娘有何高見呢?」 朱若蘭道:「晚輩尚未瞭解全盤內情,也未定主意。」 李滄瀾道:「經過之情,玉蕭姑娘已經函報姑娘,大致無甚差別。」 朱若蘭道:「眼下令婿和趙姑娘,都落在陶玉手中,如若晚輩料斷不錯,他可能早有準備,只要咱們逼他過緊,令婿和趙姑娘都是他很好的人質,如是他以令婿的生死威脅,老前輩有何良策,能夠救得令婿?」 李滄瀾道:「這個,這個……」 朱若蘭道:「那時他如逼老前輩束手就縛,不知老前輩何以對付?」 李滄瀾道:「老朽這把年紀,活也難以活得多久了,只要能夠救得小婿,老朽是死而無憾。」 朱若蘭道:「他不會真的放過了令婿。」突然舉步而行,走到懸崖邊緣,迎風而立,望著天際出神,衣袂隨風飄揚,看上去恍如凌波仙子。 玉蕭仙子心知朱若蘭正在用心思索良策,生恐李滄瀾驚擾,立時低聲說道:「姑娘正在思索應付良策……」 李滄瀾點點頭,接道:「老朽決不驚擾於她。」 不知過去有好多時光,朱若蘭突然回過頭來,說道:「令嬡何在?」 李滄瀾道:「她奉侍公婆,居在一處十分隱蔽之地。」 朱若蘭道:「那陶玉找不到麼?」 李滄瀾道:「找不到。」 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但願如此。」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目下你們所見到都是陶玉浮飄的力量,他選擇百丈峰頂,只怕也非無因而起,動手之前,咱們必須查出那陶玉究竟有多大的實力,然後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它。」 李滄瀾道:「姑娘說的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朱若蘭道:「據晚輩看,楊夢寰和沈霞琳都非早夭之相,縱然遇上一些凶險之事,也不致有性命危險,老前輩先請放心。」 李滄瀾道:「同樣一句話,出自姑娘之口,就使人多上了幾分信心。」 朱若蘭道:「誇獎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九大門派,對此看法如何?」 李滄瀾道:「各派震動,一致聲討。」 朱若蘭道:「我是說,他們可有實際上的行動?」 李滄蘭道:「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已然派出高手,追查實情,已經有不少個少林憎侶,傷在那陶玉手中了。」 朱若蘭道:「晚輩想請老前輩做一件事……」 李滄瀾道:「什麼事,只要我力所能及,自然是全力以赴。」 朱若蘭道:「如非老前輩的聲望,別人也不足當此大任。」 李滄瀾怔了一怔,道:「什麼事?老朽當真能擔的起麼?」 朱若蘭道:「我想請老前輩負責聯絡協調九大門派中人,讓他們劃一步驟,不可個別從事。」 李滄瀾道:「老朽遵命。」 朱若蘭道,「晚輩先到百丈峰去,暗中查看一下那陶玉的部署實力,再和老前輩聯絡。」 言罷,突然發出一聲低嘯聲,嘯聲甫落,靈鶴玄玉,已然疾飛而來。 朱若蘭縱身一躍,落在巨鶴背上,回身對李滄瀾和玉蕭仙子揮揮手,巨鶴立時衝霄而上,直向正南飛去。 李滄瀾望了玉蕭仙子等一眼,道:「兩位姑娘行止如何?」 彭秀葦道:「我要趕往百丈峰去,侍候姑娘……」 玉蕭仙子接道:「我已奉姑娘之命,暫率趙姑娘的花娥,女婢,不能讓她們散去。」 李滄瀾道:「朱姑娘要老朽和九大門派中人聯絡,但不知如何和朱姑娘取得連繫?」 玉蕭仙於道:「老前輩雄才大略,姑娘之意,是讓老前輩協調各大門派,以便力量集中,對付那陶玉……」 李滄瀾接道:「是啦,老朽和各大門派如能延阻了陶玉的行動,也好讓朱姑娘有著較為從容的時間,在百丈峰中,佈置下對付陶玉的力量。」 玉蕭仙子道:「姑娘才慧,人所難及,一向是因人施謀,似你李老前輩這等雄才大略的人,她自是不便諄諄相囑,只能說出一個大略原則,細微小處,任由老前輩發揮了。」 突然衣袂飄風之聲,彭秀葦疾如流矢一般,從兩人身側掠過,直向谷底落去。 李滄瀾道:「姑娘珍重。」一抱拳,轉身而去。 他本來感覺到事態緊急,處處必須自己親身臨敵,有著一股無所適從之感,此刻卻突然輕鬆下來,一心一意的聯絡九大門派中人。 朱若蘭的出現,似是給了李滄瀾一種莫大的精神力量,似是她一插手,楊夢寰定可轉危為安。 且說那陶玉破圍而出,帶著沈霞琳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才放緩了腳步而行。 沈霞琳道:「陶玉啊!好像是整個的武林中人,都和咱們作對了。」 陶玉笑道,「都在我意料之中,不足為慮。」 沈霞琳道:「唉!你那些屬下,都到何處去了,為什麼不見接迎咱們之人。」 陶玉笑道:「他們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追趕我們兩人……」 陶玉冷笑一聲,起身直行門前,凝目望去,只見四個身著灰衣的僧人,手持禪杖,並肩橫立。 四個僧人對陶玉的陡然出現,似是甚感意外,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由左首一位僧人說道:「施主使用金環劍,定然是大名鼎鼎的陶玉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是又怎樣?」 左首僧侶突然突然仰臉一聲長嘯,道:「貧僧等久仰大名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可是想召請助手麼?」說話之中,人己閃出室外。 四憎似是已知陶玉利害,不敢輕敵,四人分站了四個方位,不肯躁進。 陶玉目光一轉,冷冷說道:「久聞你們少林派羅漢陣的威名,四位可是想要排成羅漢陣來對付在下麼?」 四僧的修養工夫甚好,任那陶玉諷激,一直不為所動,各自凝神運氣,靜站不動。 陶玉眼看四僧不怒不躁,口中怒罵道:「你們少林和尚好厚的臉皮啊!」金環劍一招「笑指天南」,疾向左首一僧攻去。 那和尚早已凝神戒備,禪杖一舉「橫架金梁」猛向金環劍上掃去。 只聽禪杖嘯風,最右一僧一招「劍劈華山」鐵禪杖兜頭擊下。 陶玉冷笑一聲,挫腕收劍,一轉身子,閃開五尺,金環劍隨著轉動的身子,抖出一片劍花,分向四僧各刺一劍。 耀眼的劍花,使四僧無法分辨那一劍是虛招,齊齊舉起禪杖封去。 陶玉誘得四僧齊齊舉起手中禪杖,封擋劍勢,取得先機,金環劍疾轉如輪,攻向左首一僧。 那和尚被他疾快的劍勢迫的無法還手,連退了四五步遠。 但聞佛號傳來,十幾條人影疾奔而至。 陶玉一皺眉頭,怒聲喝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少林派,竟然要倚多為勝。」 但聞一個宏亮的聲音喝道:「諸位師兄,此人作惡多端,傷了咱們數位師兄弟,今日萬萬不能放過他。」 一陣和應之聲,響徹雲霄,十餘位少林僧侶一湧而上,把陶玉團團圍住。 沈霞琳一擺長劍,道:「你們這樣多人打一個,勝了也不算數。」疾攻兩劍,直向重圍之中衝去。群僧中有人喊道:「這位是楊大俠的夫人,不知如何會和陶玉走在一起?」 但聞一聲長長的歎息,接道:「那楊大俠為人英雄,小僧最是欽敬,想不到他的夫人,唉!女人的心真是難說的很……」 又一個僧人接道:「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楊夫人縱然是背叛了楊大俠,那也無損楊大俠的英雄盛名啊!」 另一個僧人接道:「久聞楊夫人賢淑之名,心地善良,有若天使,定然是那陶玉給她服用了什麼迷亂神志的藥物……」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聽入沈霞琳的耳中,也聽到了陶玉的耳中。 沈霞琳只聽得心如刀絞,有著無比痛苦,也有著一分難言的欣慰,心中暗暗忖道:人人都罵我沈霞琳為惡婦淫娃,棄去了苦難中的丈夫,這份鬱悶之氣,不知何日才能一吐為快,但寰哥哥能為武林同道這般的敬仰尊重,實又叫人代他歡喜。 這些責罵指斥,更堅定了沈霞琳殺陶玉為江湖除害的決心,當下劍勢一緊,攻勢更見猛銳。 不擅心機的沈霞琳,為情所困,為勢所迫,學著處處用心思索。 她心中明白,陶玉對自己多一份信任之心,自己就多一分殺他的機會,在群僧眾口責罵之下,陶玉必將會留心到自己的神情舉動。 果然,陶玉一面運劍拒擋群僧,一面留神著沈霞琳舉動,看她手中劍勢,愈來愈是快速兇猛,毫無愧疚不安之狀,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她對我倒是一片真情了。 心念一轉,精神大振,怒喝一聲,金環劍連出三絕招。 劍凝一片寒芒,迫得群僧紛紛向後退去,陶玉衝到沈霞琳身側,道:「和我一起拒敵。」劍勢展開,把沈霞琳護於重起的劍網之中。 少林僧眾似是知道像陶玉這般強敵,非是一時片刻能戰勝他,只把他團團圍住,不讓他突出重圍,慢慢消耗他的氣力。 是故,群僧雖然團團把陶玉圍住,但卻是守多攻少,禪杖交織成一個圈子,擋住了陶玉和沈霞琳聯手的劍勢。 這時那茅舍中兩個大漢,已為少林群僧擒住押走。 陶玉默查情勢,似是已窺出群僧用心,低聲對沈霞琳道:「我用劍光護你,快些運氣調息,咱們不能久戰。」 沈霞琳年來武功大進,這一陣激戰,並無睏倦之感,但聽得陶玉如此說,自然樂得休息一下,當下說道:「真的很累了。」 陶玉劍勢擴展,果然把沈霞琳全身護在金環劍下。 沈霞琳停劍靜立,運氣調息。 大約過有半至香的時光,陶玉劍勢突然一變,沉聲說道:「咱們要突圍。」大喝一聲,攻勢突然轉急。 但聞兩聲悶哼,兩個僧人先後傷在他金環劍下。 只見他左手牽著沈霞琳,右手運劍攻出,招招劍劍,都是奇幻莫測之學。 少林群僧,雖然全力阻攔,竟是無法擋住,又被他傷了二僧,破圍而去。 陶玉牽著沈霞琳,放腿疾奔,沈霞琳卻裝作疲累不堪,行動不便,任那陶玉牽著奔行。 原來沈霞琳發覺陶玉的武功日有進境,心中暗自忖道:這般下去,他武功愈來愈高,殺他的機會豈不是愈來愈少麼?目下他孤身一人,正是殺他的機會,如若少林僧侶能夠趕來,再圍住陶玉廝殺,適當時機,自己再施暗算,或可能一舉把他殺死,只要陶玉一死,救出寰哥哥和趙小蝶那就自非難事。 陶玉雖然精明多疑,但他卻沒有想到一向不善心機的沈霞琳,突然動起心機來,只道她當真力戰疲累,奔行不動,當下暗中運氣,拖住沈霞琳,如風馳電掣一般,向前奔去。 沈霞琳只覺陶王腕力奇大,竟是難以自主向前奔走,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忖道:他久戰之後,還有如此內力,此人當真是不可輕視了。 陶玉牽著沈霞琳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路,才放緩了腳步。 沈霞琳故作嬌喘著說道:「那些和尚可曾追來麼?」 陶玉搖搖頭,笑道:「早被甩遠了。」 沈霞琳回首望去,果然不見有人追趕,心中連叫可惜,口裡卻笑道:「你近來武功進步甚速,一日千里……」 陶玉接道:「還有幾條經脈未曾打通,幾種掌指拳招,未能領會,但我想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就可能貫通了,那時我要上少林寺去,殺它一個痛快。」 沈霞琳道:「那少林寺羅漢陣天下聞名,你一個人武功再高,只怕也打他們不過。」 陶玉笑道:「我出其不意,攻入寺中,見人就殺,不讓他們有準備布辟的機會。」 沈霞琳心中忖道:這人果然是惡毒的很。 陶玉不聞沈霞琳回答自己之言,心中暗道:她天性善良,聽我用心如此,自然是不高興了,當下微微一笑,道:「我不過說幾句氣話而已,那裡還會真去……」 語聲微微一頓,停下腳步,接道:「我也有些累了,咱們也該休息一下。」放開沈霞琳,席地坐下,背靠在一株樹上,閉目坐息。 他惡戰之後,又拖著沈霞琳趕了甚多路程,實已疲乏不堪,倚在樹上,竟不知不覺熟睡過去。 沈霞琳聽得他傳來的鼻息之聲,知他已睡熟過去。暗道:這倒是一個殺他的機會。 但轉念又想到此人鬼計多端,也許故意作出熟睡之狀,試驗自己……。 一時間只覺心念起伏,不知是否該借此機會,出手殺他? 她猶豫了足足一頓飯工夫之久,仍是不敢下手。 陶玉內功精深,一陣小睡之後精神盡復,緩緩睜開了雙目。 只見沈霞琳睜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出神,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沒休息會麼?」 沈霞琳道:「沒有,我擔心那些和尚追來,一直不敢合上眼睛。」 陶玉輕輕歎息一聲,道:「倒是辛苦你了。」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幅地圖,攤在地上,仔細瞧了一陣,道:「已經距此不遠了,咱們有得半日工夫,就可以到了。」 沈霞琳道:「到那裡啊?」 陶玉笑道:「我早已想到九大門派和一些武林人物,必將沿途追截於我,因此我早已組成了甚多歇馬的驛站,剛才咱們去那茅舍,乃是一種最小的驛站。」 沈霞琳道:「還有大的麼?」 陶玉道:「此刻咱們要去的,械是一處大站,那裡雲集了無數高手,待我之命。」 沈霞琳道:「你出道江湖不久,已經有此成就,實是人所難及了。」 陶玉笑道:「此事早已在三年前開始經營,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沈霞琳道:「那時你還未曾出道江湖啊。」 陶玉站起身子,道:「咱們邊走邊談吧!」當先舉步行去。 沈霞琳隨在陶玉身後而行,一面問道:「你在天下各處設了甚多驛站,難道就未被他們發現麼?」 陶玉道:「我分設的驛站,表面上決然看不出是武林人物,自然不會引起武林人的注意了。」 沈霞琳啊了一聲,不再多問。 陶玉小息之後,精神大好,奔行奇快,沈霞琳全力追趕,仍是有些力難從心。 半日緊趕,到了一座大鎮之上。 這時夜色已深,但這座大鎮上仍甚熱鬧,到處燈火輝煌,行人如梭。 沈霞琳道:「這裡好熱鬧,快到二更了,還有這樣多人。」 陶玉微微一笑,帶著沈霞琳繞入一條幽靜的街道上,在一所高大的宅院前,停了下來,輕輕在黑漆大門上叩了七下,木門突然大開。 兩個開門的黑衣大漢,肅然分站兩側。 陶玉帶著沈霞琳直趨大廳前面,低聲對沈霞琳說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進去瞧瞧。」大步直入廳中。 沈霞琳正待打量四周景物,突見一個全身黑衣的瘦小之人,掠身而過,低聲說道:「沈師妹,已有人對你動了懷疑,還望多多小心。」說完兩句話,快速行過大廳,轉過屋角不見。 那人雖然只匆匆數言而去,但沈霞琳已由短短幾句話中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正想多問兩句,那童淑貞已然行進大廳不見。 她這些時日中,獨自和陶玉鬥智,早已有了心力皆細,孤獨無依之感,聽得童淑貞的聲音傳來,心中甚喜,幾乎忍不住失聲而呼,叫她回來,但她終於忍了下去,只聽陶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沈姑娘,請到廳中來吧!」 火光一閃,大廳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燈光。 沈霞琳轉臉望去,只見陶玉站在大廳門口之處,望著自己,不停的招手,當下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直步過去。 就這一陣工夫,大廳中已然是燈火通明,亮起八支兒臂粗細的紅燭。 沈霞琳一腳跨入廳中,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她進入這高大宅院之後,大廳中一直是一片黑暗,不見燈光,剛剛才亮起一點燭火,在沈霞琳想像之中,這大廳中決不會有人。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沈霞琳意料之外,大廳中竟是站滿了人。 王寒湘,勝一清和另外兩個長髯老者之外,還有八個勁裝佩刀的大漢,分守在窗口和廳門之中,戒備的十分森嚴。 沈霞琳暗暗忖道:「原來這些人在廳中議事,竟然連燈也不點,當真是神秘的很,幸好我剛才還未叫出童師姊的姓名來,要不然豈不是露出馬腳來了。」 陶玉伸出手來,牽著沈霞琳的右腕,行到首位之上,並肩坐下,揮手對王寒湘、勝一清和另外兩個長髯老者,道:「四位請過來坐坐吧!」 四人齊齊抱拳說道:「多謝幫主賜坐。」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坐了下去。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百毒翁陣前變節,和毒龍夫人預謀叛逆,使咱們計劃的事,前功盡棄,幸好咱們先發制人,臨機應變,改了策略,先制服毒龍夫人,誘擒楊夢寰,把敗局穩定下來……」 四人齊聲說道:「幫主天縱英明,智略過人,才能在突變的局勢中,穩住大局。」 陶玉微微一笑,道:「目下九大門派,似是已經大部出動,緊迫不捨,倒是討厭的很,本座之意,咱們集中一些高手,在未到百丈峰前,布下一重埋伏,先殺了他們一些人,以示懲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座之意如此,諸位有何高見,請說出來,本座自當酌情修正預定之計。」 王寒湘緩緩站起身於,道:「屬下有事稟報!」 陶玉道:「你就吧!」 王寒湘道:「目下咱們實力,大都集聚百丈峰上……」目光轉注到沈霞琳的臉上,突然住口不言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儘管說吧!就算沈姑娘確實還心向那楊夢寰,也不足壞了我們的大事。」 沈霞琳心中暗道:好啊!你還將我當幾年前一樣看待,全然不把我放在眼中……。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好是小心一些。」 陶王揮揮手,笑道:「世人都說我陶玉鬼計多端,但這次我偏要他們試試我陶玉的真正武功、厲害手段。」 王寒湘不便再多辯言,只好接了下去,道:「據屬下所知,九大門派大都派出了精銳的高手,而彼此之間已摒棄門派之見……」 陶玉接道:「這個我早知道了,還有什麼新的事情麼?」 王寒湘道:「有人看到了三手羅剎彭秀葦,因此聯想到朱若蘭也可能離開了天機石府,趕來此地了。」 陶玉一皺眉頭,道:「可有人看到朱若蘭麼?」 王寒湘搖搖頭,道:「到此刻為止,還無人看到過朱若蘭,但就目下所得消息,似乎是一切事情,還有著奇怪的轉變。」 陶玉道:「到底是怎樣一個奇怪的變法?」 王寒湘道:「各大門派追蹤咱們的高手,忽然間停了下來,不再緊追不捨,其間似是有人在協調指揮。」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有這等事?」 勝一清起身接道:「屬下查得了百毒翁並未死去。」 陶玉聽勝一清說百毒翁並未死去,臉色不由一變,道:「這不可能啊!」 勝一清道:「詳情此刻還無法報告,屬下已派人追查去了。」 左首一個長髯老者,道:「屬下探得消息,毒龍夫人的部屬,散而重聚,決心拯救毒龍夫人,已然嘯聚追來。」 陶玉點點頭,未再接言。 右首一個長髯老者,道:「屬下也得到一個消息,大大不利於我等。」 陶玉道:「你說吧!」 那老者道:「屬下所知,九大門派中人,除了派遣一些人追蹤我等之外,還另遣部份高手往百丈峰去。」 陶玉閉目思索了一陣,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回去休息一會吧!」 左首長髯老者轉望著沈霞琳說道:「老朽為姑娘帶路。」 沈霞琳心知多言無益,起身隨那老者行去。 那老者帶著沈霞琳穿過兩重庭院,到了一座布設幽雅的臥室之中,帶上房門,悄然退去。 沈霞琳行近木榻,望著旁側木桌上高燃的紅燭出神,只覺千萬事端,紛至沓來,湧上心頭……。 漏夜深閨,一燈如豆,沈霞琳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緩緩躺了下去。 她心中已然警覺到了陶玉一直沒有信任過自己,只是不把自己的才智放在心上而已,真正研商到重要的事,仍然要把自己調離開去……。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剝剝之聲傳了過來,分明有人在敲打窗欞。 沈霞琳挺立而起,低聲問道:「什麼人?」 窗外果然是有人應道:「我!沈師妹快請打開窗內的木栓。」 沈霞琳已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伸出打開木栓。 只見窗門大開,一個瘦小的黑衣人,一躍而入,隨手撲熄桌上燭火。 沈霞琳這些日子中置身於險詐之境,雖然聽出了那是童淑貞的聲音,仍是不敢大意,當下凝神戒備,低聲問道:「你是童師姊?」 那黑衣人應道:「正是愚姊。」拉著沈霞琳的左手,同坐木榻之上,低聲說道:「王寒湘早已對師妹動了疑心,準備找機會下毒手,把你除去,你此刻的處境險惡異常,還望多多小心。」 沈霞琳道:「多謝姊姊關懷,寰哥哥此刻何在,師姊知道麼?」 童淑貞道:「楊師弟和趙姑娘早已被送上百丈峰去,快馬兼程,日夜趕路,毒龍夫人尚留在此,陶玉安排下一十二個囚人鐵籠,共分四組,都非楊師弟和趙姑娘的真身。」 沈霞琳道:「陶玉果然是狡猾的很,」 童淑貞道:「師妹多多小心保重,愚姊多留不便,我要去了。」推開窗門,探頭向外瞧了一陣,縱身躍起,穿窗而去。 沈霞琳拴好窗門,和衣倒臥在木榻之上,想到寰哥哥,一代英雄,此刻卻被人囚入鐵籠,自己卻營救無策,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滾滾,奪眶而出……。 只聽門外傳進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安歇了麼?」 沈霞琳霍然一驚,拭去淚痕,凝神聽去。 但聞一陣敲門之聲過後,又傳入那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睡了麼?」 沈霞琳只覺那聲音陌生的很,從未聽過,暗自忖道:我如裝作睡熟,必要引起他們懷疑之心。當下應道:「嗯!什麼人?」站起身子,翻過了淚水滴濕的枕頭,燃起了案上燭火。 但聞窗外又傳出那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既然睡了,那就不用起來開門了。」 沈霞琳抽出長劍,冷冷的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如不說出姓名身份,可別怪我無禮了。」 室外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道:「沈姑娘不用多疑,在下只不過是奉命而來,保護姑娘的安全,姑娘既然無恙,還請早些安歇吧!」 沈霞琳揚手熄去案上燭火,登上木榻,擁被而臥。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悄然揭被而起,輕步行到門側,閉起一目,從門縫中向外望去。 她心知此刻處境,險惡無比,如若不小心從事,定然要吃大虧。 暗淡的星光下,只見兩個全身勁裝的佩刀大漢,守在門外,分明是在監視自己。 沈霞琳打量了室外景物一陣,又悄然退回木榻,心中暗道:「陶玉似是已對我動了懷疑之心,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裝作不解險惡之狀,或可使陶玉減少幾分戒備之心……」 心念轉動,還劍入鞘,拉上棉被,蒙頭而臥,心中卻在付思著對付陶玉之策。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沈霞琳正當要入夢境之時,突然一陣沙沙的輕微之聲,傳了過來。 凝目望去,只見那緊閉的木門,輕輕開啟了一扇。 一條人影疾快的閃人室內,輕輕關上了木門。 沈霞琳凝聚目光望去,只見那人影緩步直對木榻行來,正是陶玉。 這一瞬間,沈霞琳的心中,連轉了幾個念頭,暗暗忖道:「我如挺身而起必將使他警覺,此後再想殺他,只怕非是易事了。」 當下閉上了雙目,裝作熟睡未醒之狀。 陶玉來到榻前,掀開紗帳,伸出右手,輕輕在沈霞琳前胸拍了一下,笑道:「沈姑娘醒醒吧!」 沈霞琳原想他不會驚動自己,料不到他竟會把自己叫醒,睜開眼來,故作駭然,尖聲叫道:「什麼人?」 陶玉隨手幌燃火招子,點起案上燭火,道:「是我!姑娘不用害怕。」 沈霞琳挺身而起,卻被陶玉一把按住,說道:「不用起來,我有一件重要之事,不得不在深夜中和你談談。」 沈霞琳道:「什麼事?」 陶玉道:「他們都懷疑你此來用心,旨在暗中算計於我。」 沈霞琳故作鎮靜,道:「你呢?相信他們的話麼?」 陶玉道:「半信半疑。」 沈霞琳道:「信就是信,疑就是疑,怎的會半信半疑?」 陶玉道:「他們列舉很多可疑之點,叫我無法不信,但就我所知,沈姑娘卻是位最重然諾,不擅心機的人,因此我只好疑信參半了。」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你既然疑信參半,我不能久留於此……」挺身欲起。 陶玉伸手按下沈霞琳的身子,微微一笑,道:「沈霞琳,就算你沒有害我之心,但你用心要救那楊夢寰總是不錯了。」 沈霞琳道:「我報答他數年愛護之情,事先已經對你說過,那裡不對了。」 陶玉笑道:「他已經把你休了,你為什麼還要管他的生死呢?」 沈霞琳道:「休我並非是出於他的本心,而是我們迫他而為。」 陶玉笑道:「我們……」 沈霞琳接道:「是啊!你和我兩個人。」 陶玉笑道:「你們夫妻間事,和我陶玉何干?」 沈霞琳道:「如非為你,楊夢寰不會休我,我也不會讓他休我。」 陶玉道:「這麼說來,你對我陶玉倒是一往情深了。」 沈霞琳道:「我明知你為人很壞,但卻又情不自禁。」 陶玉格格一笑,道:「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但聽來卻是動人的很。……」 沈霞琳道:「你既是不相信我,咱們就不用再談了。」 陶玉道:「唉!信我倒是相信,唉,不過……」 沈霞琳道:「不過什麼?」 陶玉道:「不過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沈霞琳道:「你如何才能放心?」 陶玉故作為難,沉吟了一陣,道:「你如和我成為夫妻,從此名正言順,他們自是不敢講閒話了。」 沈霞琳吃了一驚,道:「你不是答應過我,等你霸業有成,昭告天下,和我再成夫妻,唉!早晚我已屬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陶玉笑道:「不錯啊!早晚我都要娶你為妻,又何必延誤時刻。」 右手一沉,點了沈霞琳向處穴道,左手揭開了沈霞琳覆身棉被,喇的一聲,撕破了沈霞琳的衣衫。 沈霞琳只急的淚水滾滾,尖聲說道:「陶玉,你如動強,我就恨你一輩子。」 陶玉微微一笑,道:「世上恨我之人,何止千千萬萬,多你一恨,又有何妨?」 沈霞琳穴道被點,雖有抗拒之心,卻已無抗拒之能了。 陶玉右手連揮,盡撕沈霞琳衣著,燭光下可見那冰膚玉肌。 正當這危急萬分當兒,突聞金風破空之聲,傳了過來,寒芒破窗而入,直飛向陶玉後腦。 陶玉一低頭,寒芒落空,啪的一聲,一把匕首,釘在床緣之上。 這陡然的變化,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使陶王高漲的慾火,忽然間熄了下去。 陶玉為人陰沉,抬頭瞧了那匕首一眼,肅立不動,暗中卻提聚真氣,陡然翻腕一掌,拍了出去。 一股暗勁出手,熄去了高燃的火燭。 就在那燭火熄去的同時,陶玉已抓起一張坐椅,用足腕勁,投向窗外。 深入虎穴 只聽蓬然一聲大震,那木椅破窗而出。 陶玉長身而起,緊隨那木椅之後,飛了出去。 抬頭看去,靜夜寂寂那裡還有人蹤,當下一提氣,躍上屋面。 但見四下人影閃動,四個勁裝大漢,齊齊飛躍而至。陶玉原想查看敵蹤,但經自己人這麼一攪,敵人縱未去遠,亦可借此機會逸走了,當下一皺眉頭,冷冷說道:「你們來此作甚?」 幾個勁裝大漢,早已奉到令愉,而遠離沈霞琳臥室三丈之外,是以誰也不敢守在沈霞琳的臥室旁側,只因聽到陶玉木椅碎窗之聲,才分由四面趕來。 這幾人都知陶玉是幫主之尊,那裡還敢答話,齊齊垂頭,連連說道:「屬下該死。」 陶玉氣憤稍息,冷冷說到:「你們可曾瞧到了什麼可疑之處麼?」 四個勁裝大漢齊聲道:「沒有,屬下等並未瞧到有何可疑之處。」 陶玉舉手一揮,道:「你們去吧!」 四個勁裝大漢如獲大赦一般,應了一聲,齊齊轉身而去。 陶玉躍下屋面,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緩步走到窗前,伸手撿起破損的木窗,正想舉步入室,以便點起火燭,查看那木窗的刀痕,突然身後傳過來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暗中提氣戒備,冷冷問道:「什麼人?」 來人沉聲應道:「屬下王寒湘。」 陶玉緩緩轉過身子,道:「你過來。」 王寒湘急步行了過來,道:「幫主有何吩咐?」 陶玉低聲道:「那于氏兄弟靠得住麼?」 王寒湘道:「靠得住,兩人都曾為咱們天龍幫立過大功。」 陶玉道:「這就是了。」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屬下多口,幫主可是遇上刺客了麼?」 陶玉道:「不錯,但那刺客手法,十分拙劣。」 王寒湘道:「以幫主的快速身法,那刺客決難逃過幫主的追襲。」 陶玉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因而我懷疑是于氏兄弟的屬下。」 王寒湘道:「這個,問問于氏兄弟也好。」 他本想勸阻陶玉,在未查得確證之前,不可驚動于氏兄弟,免得使他人兄弟生出了離異之念,但轉念又想到陶玉為人的陰沉多疑,如若自己一力勸阻,恐將引起誤會,立時見風轉舵。 陶玉微一沉吟,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低聲對王寒湘道:「王兄請暗中代我注意一下,如若發現于氏兄弟有叛離之心、請盡快告訴於我。」 王寒湘道:「謹領面諭。」 陶玉微微一笑,道:「今宵之事,王兄也不用告訴于氏兄弟了。」 王寒湘道:「今宵不來,萌晨之時,于氏兄弟必將面見幫主領罪。」 陶玉道:「你讓他們見我之面再說。」轉身直向沈霞琳的臥室中行去。 王寒湘道:「可要屬下留此護駕?」 陶玉道:「不用了。」大步直入室中。 晃燃火捂子,點起火燭,凝目望去,只見沈霞琳仍然是但露酥胸,睡在木榻之上。陶玉心中本對沈霞琳有著很深的懷疑,但目睹此情,疑心盡消,右手揮動,拍開沈霞琳的穴道,低聲說道:「讓你吃苦了。」 沈霞琳緩緩坐起了身子,拉一下破裂的衣服,歎息一聲,道:「陶玉,你好像又改變了主意。」 陶玉淡淡一笑,道:「這等強力相迫,你心中不樂,自然是無味的很。」 沈霞琳心中暗自罵道:你這禽獸、魔鬼,日後犯到我手中,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口中卻微笑說道:「只為了我不快樂,你就改變了主意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啦。」伸出手去按下沈霞琳的身子,說道:「好好睡吧!明天我讓他們送些衣服過來。」 隨手撲熄燭火,大步而去,萬且還回手帶上了木門。 沈霞琳凝神聽了良久,不聞有可疑之處,悄然站起身子,行到門口處,向外瞧了一陣,重又回到木榻之上,低聲說道:「童師姊,可以出來了。」 只見人影一閃,床下鑽出一個黑衣人來,低聲應道:「陶玉去遠了。」 沈霞琳點點頭,道:「唉!想不到他又改變了主意。」 童淑貞道:「這是他迫你如此,只好出此下策,此刻形勢有變,自然是不同了。」 沈霞琳道:「和陶玉相處一起,有如和虎狼相處,唉!當真是日夜叫人提心吊膽。」 童淑貞道:「你未來此地之前,我一再勸你不要冒險,但此刻已經來了,我要勸你多多忍耐一二了。」 沈霞琳道:「只要能夠殺了陶玉,救出寰哥哥,我自己決計是不能活了。」 童淑貞低聲說道:「沈師妹,百里行程半九十,你既然已經置身於此,就該堅持下去才是,陶玉此刻,不但武功過人,而且機警無比,豈能隨便暗算得到,你必得找出適當的機會下手才行。」 沈霞琳低聲說道:「童師妹最好能隨我身側,也好助我一點勇氣。」 童淑貞道:「好!我盡量追隨身邊就是,你要多多小心,愚姊去了。」 轉身行了兩步,突然又走了回來,低聲說道:「沈師妹,記著一件事……」 沈霞琳道:「什麼事?」 童淑貞道:「挑撥離間,要使陶玉和他的屬下朋友,彼此都有猜疑之心。」 沈霞琳道:「記下了。」 童淑貞行到窗口探頭向外張望一陣,一提真氣,越窗而去。 這窗子早為陶玉擊碎,出入更是方便。 一夜匆匆而過,再未發生事故。 次日天色一亮,立時有兩個丫頭替沈霞琳送上新衣。 況霞琳剛剛換上新衣,門外突然傳進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沈姑娘,在下可以進來麼?」 沈霞琳理一下披肩長髮,道:「進來吧!」 只聽門聲呀然,王寒湘推門而入。 沈霞琳想到昨夜童淑貞相囑之言,立時迎了上去,笑道:「王副幫主請坐。」 王寒湘急急搖手,道:「咱們這天龍幫中,只有幫主一人,並無副幫主的設置,姑娘不要亂叫。」 沈霞琳笑道:「你和幫主,看起來最是親切,不是副幫主,又是什麼呢?」 王寒湘道:「老朽在天龍幫中,不過是一名護法頭兒。」 沈霞琳道:「啊!王護法頭兒,你請坐啊!」 王寒湘依言坐了下去,沈霞琳已倒了一杯香茗親手奉上,滿臉巧笑,直遞到王寒湘的手中。 王寒湘連連說道:「不敢當,不敢當。」起身接過香茗。 沈霞琳道:「護法就是護法,為什麼叫護法頭兒呢。」 王寒湘道:「幫主駕前,有許多武功高強的護法,都歸在下所管帶,所以叫作護法頭兒。」 沈霞琳道:「原來如此……」語音微微一頓,又道:「陶玉過去,有過稱你叔伯老前輩麼?」 王寒湘道:「那已是過去的事了。」 沈霞琳道:「唉!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了。」 王寒湘臉色一變,起身說道:「在下來此請姑娘上路。」 沈霞琳道:「要到那裡去?」 王寒湘道:「行蹤何處,在下亦不知道,姑娘請問過幫主。」 沈霞琳盈盈而笑,提著茶壺行了過去。 王寒湘急急站起身子,道:「姑娘請更換衣服,整理行裝,在下在室外候駕。」 也不容沈霞琳答話,悄然退了出去。 沈霞琳關上房門,換了衣服,整理好簡單的行囊,佩上寶劍,步出室門,笑對王寒湘道:「咱們走吧!」 王寒湘道:「還得等幫主之命。」 語聲甫落,已見陶玉身佩金環劍,帶著勝一清和兩個大漢,大步行了過來。 陶玉眉宇間隱隱泛現出憂愁,顯然狡計百端的陶玉,正自遭受著困擾。 王寒湘不容陶玉開口,搶先說道:「都已準備好了,恭請幫主上路。」 陶玉點點頭,道:「好!咱們立刻動身。」目光轉到兩個長髯大漢身上,接道:「兩位辛辛苦苦創立的基業,一旦毀棄而去,想必感慨很多。」 左首那長髯大漢,道:「於方、于飛蒙受幫主下顧,別說區區一點基業,就是要我兄弟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陶玉淡淡一笑,道:「那很好,咱們走吧!」大步向前行去。 於方搶先一步,道:「屬下帶路。」折向正南行去。 幾人腳程甚快,一路上健步如飛。 沈霞琳默察幾人神色,都很凝重,似是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 行約數十里,到了一片荒涼的蘆葦叢邊,抬頭看蘆葦無際,一片荒涼,不見人蹤,一條大道穿林而過。 陶玉停下腳步,道:「這片蘆葦很大。」 於方道:「總有數千頃大小,」 陶玉道:「好一片美好的所在,如能誘得少林僧侶等深入此地,一把火可以燒它個片甲不留。」 說笑中,大步入林。 深入百丈之後,忽聞一片前聲怒嘯,四面傳來。 蘆葦深密,幾人目光雖好,也難見一丈外的景物。 陶玉停下腳步,低聲說道:「散佈開些,防他們暗器施襲。」 流目四顧,見葦叢茫茫,那裡有一個人蹤! 沈霞琳咧的一聲,拔出長劍,道:「這蘆葦叢中有埋伏。」 陶玉搖搖手,道:「不可輕舉妄動,咱們等等再說。」 那前聲,怒嘯響了一陣之後,突然停了下去。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們聽出來了沒有。」 勝一清道:「什麼事?」 陶玉道:「適才那前聲,怒嘯都是疑兵之計,如是真在這蘆葦叢中,埋伏下了高手對付咱們,那就不用吹笳驚動咱們了」 王寒湘道:「幫主說的是。」 陶玉凝神傾聽了一陣,未再聽到什麼動靜,又舉步向前行去。 行約百步,突聞一陣嗤嗤的弩箭劃空之聲,蘆葦叢中射出來一排弩箭。 陶玉身手快捷,拔劍一揮,擊落了近身兩隻。 王寒湘等都是第一流的身手,手接掌劈,一排暗箭,盡皆落空。 陶玉道:「蘆葦密集,這些弩箭手隱身之處,不會超過兩丈……」 目光一掠王寒湘和勝一清道:「兩位請四下搜查一下,最好能夠生擒他們幾個,」 王寒湘、勝一清齊聲應道:「我等盡力而為。」 一左一右,分向兩側躍入蘆葦叢中。 這蘆葦不但密集異常,而且有一半生在水中,就算當世第一高手,也無法在此等環境施展輕功。 兩人分頭深入,行不過六七尺遠,已聽得蘆葦沙沙的分折之聲,分明是有人向前逃去。 以王寒湘和勝一清的武功,也無法追趕那逃走之人,只好折返上路。 陶玉看兩人膝蓋以下,滿是泥污,心知兩人無法在蘆葦叢中施展武功,也不多問,淡然一笑,道:「咱們小心一些,防他們暗中施襲就是。」舉步向前行去。 王寒湘緊行兩步,追在陶玉身後,道:「在這蘆葦叢中,一個人的武功已然完全失了作用。」 陶玉道:「我知道,當你們躍入蘆葦叢中,我就想起來了。」 王寒湘道:「如若他們在這蘆葦叢中,設下很多暗中施襲的弩箭、毒針,倒也是麻煩的很,屬下之意,不如退出,繞道而行。」 陶玉道:「咱們已深入數百丈,如是中伏,那是早已中了。」 王寒湘欲言又止,不敢再勸。 幾人又行了十餘丈後,突見道中豎立了一塊木牌,道:「到此止步。」 陶玉冷笑一聲,飛起一腳,把那木牌踢的飛起了兩三丈高,摔入了蘆葦叢中,高聲喝道:「那位朋友,想會我陶玉,何不現出身來,鬼鬼祟祟,算是什麼人物。」 只聽蘆葦叢中,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你作惡多端,早就死有餘辜了……。」 陶玉一面默察那發話之處,大約在三丈開外,一面暗中提聚真氣,準備出手。 只聽蘆葦叢中,又傳出一陣大笑之聲,道:「你知道,趙小蝶和楊夢寰都已被救出來……」 陶玉一哼,道:「當真麼?」突然躍身而起,一直向發話處落去。 手中金環劍,繞身飛旋,化作了一片護身劍幕。 寒芒落之處,蘆葦干葉紛飛,方圓五六尺內,吃那金環劍掃擊成一片光地。 凝目望去不見人蹤,那發話之人,似是早已逸走。 陶玉這全力一擊,不但未能殺了那說話之人,而且落入了泥污之中,沾的滿身都是泥漿。 他究竟是大好巨惡之人,略一沉吟,竟把心中積存激憤之氣,完全消去,縱身躍回官道之上,哈哈了笑道:「那人狡猾的很,說完話,立刻潛往別處去了……」 他抖抖身上的泥漿,接道:「咱們既不能在蘆葦叢和他們決一死戰,只有儘管通過這一片葦叢,任他們笑罵譏諷,一概不理就是。」 王寒湘道:「幫主說得是,屬下開道。」拔出摺扇,當先而行。 只聽那蘆葦叢中,又響起一陣大笑,道:「陶玉,你抬頭瞧瞧,什麼人來了。」 陶玉冷笑道:「還是一些鬼鬼祟祟的無名鼠輩。」口中在罵,人卻不自覺的抬頭看去。 只見一條橫過的大道上,十幾個仗劍女婢,護著一個騎馬少女,疾奔而過。 匆匆一瞥之下,馬上少女頗似趙小蝶,不禁為之一呆,回頭低聲對王寒湘道:「王兄,可曾瞧清楚那馬上少女麼?」 王寒湘道:「看到了。」 陶玉道:「可是那趙小蝶麼?」 王寒湘道:「屬下之見,她只是有些像那趙小蝶而已,但卻未必就是。」 陶玉點點頭,道:「我倆所見相同,如是趙小蝶真的被他們救了出來,以那趙小蝶的為人,早就找我陶玉拚命來了。」 王寒湘道:「咱們此刻,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先過了這一片葦叢再說。」 只聽葦叢中又傳出一個聲音,道:「王寒湘,你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數年之前,那陶玉還要尊你一聲老前輩,想不到竟是自甘下流,追隨陶玉身側,執鞭墜鐙,一口一個幫主,一句一個屬下,也不覺著難過麼?」 這幾句話,罵的十分尖刻惡毒,任那王寒湘面皮老厚,也有些承受不住,只覺臉上一熱,緩緩垂下頭去。 陶玉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人定然對我等十分熟悉了。 心念轉動,口中卻低聲對勝一清,道:「你問問他是什麼人?」 勝一清應了一聲,高聲喝道:「閣下既然能在葦叢之中,設下重重埋伏,想來亦非無名之輩,似這般藏頭露尾,不覺有失丈夫氣度麼?」 只聽那蘆葦叢中,傳出一聲冷笑,道:「勝一清,你不用多口饒舌,昔年天龍幫五旗壇主中,原本算閣下為人正直,不失豪俠之氣,武林中人,談起你勝一清,大都是刮目相視,想不到你竟然也效那王寒湘寡廉鮮恥,投效在陶玉手下。」 勝一清重重咳了一聲,道:「閣下什麼人?為何不肯現身一見呢?」 陶玉低聲說道:「奇怪呀!聽他說話情形,分明是瞧我們瞧的十分清楚,為何我們卻瞧不見他們的形跡呢?」 於方低聲說道:「敵暗我明,咱們自是瞧他們不到了。」 只聽蘆葦叢中,又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道:「姓于的,你們兄弟崛起江湖,不過是近幾年中事,但卻頗受武林同道尊重,好好的一方雄主不幹,卻甘心為那陶玉爪牙,有一天你們兄弟必將嘗到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滋味。」 于氏兄弟被罵的面面相覷,半晌講不出一句話來。 陶玉目光一掠王寒湘,心中暗道:蘆葦叢中,不知藏的何人,分明在施展挑撥手段,分散我陶玉實力,不可讓他們鬼計得逞。 念頭一轉,拔出金環劍,目注葦叢,冷冷說道:「閣下再不現身,激得我陶玉心頭火起,我要放一把火,燒去這片葦叢。」 葦叢傳出來一陣哈哈大笑之聲,道:「放起一把火,只怕葬身火窟的是你陶玉和你那班狐群狗黨,那是最好不過了,老夫拭目以待。」 陶玉眉頭聳動,臉上泛現出一片殺機,道:「閣下口氣如此托大,何以不敢現出身來,和我陶玉面對面的說幾句話。」 那聲音又自蘆葦叢中傳出道:「急什麼呢?難道閣下今日還想生離此地不成?」 陶玉冷笑一聲,道:「我不信能有人使我陶玉留在此地。」 那人道:「不信就試試看……」 活還未完,陶玉突然躍起發動,身劍齊起,直向葦叢中射去。 這一劍速度之快,有如電光石火一般,但聞一陣喇剛之聲,密密的蘆葦,干葉充飛,飛干舞葉中,陡然閃起了一道白光,接下了陶玉的一劍。 陶玉一吸氣,腳落實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老人,手中舉著單刀急急向蘆葦叢中逸去了。 他心中雖然極恨那人,恨不得把他斬碎劍下,但他知道這葦叢之中,泥水過膝,已不是武功高低,可以決定速度,見那人動作十分熟練,穿林而行,片刻間已然走得蹤影不見,只好退了回來。 王寒湘道:「他們是有意的激怒幫主,幫主不用理他們也就是了。」 勝一清道:「王護法說的不錯,咱們只要行出這一片葦叢,就沒有什麼事了。」 陶玉點點頭,道,「咱們盡快的越林而過就是了。」 王寒湘招扇護胸,道:「屬下開路。」 當先大步向前行去。 王寒湘轉過兩個彎子,瞥見地上插滿竹籤,旁側一塊木牌上,寫著:「明人不做暗事,竹籤上塗有劇毒,諸位請由蘆葦中走過去吧!」 勝一清道:「也許那葦叢中還有暗算。」 陶玉抬頭看去,只見竹籤密排甚長,而且又向一側彎去,決非一躍可過,立時低聲說道:「看來他們並非只用疑兵之計,倒有和我們在此一決雌雄的用心了。」 勝一清突然一翻腕,拔出九環刀,道:「我為幫主開路。」刀光一閃,橫向那竹籤之上削去。 他手中刀沉勢猛,九環刀鋃鋃作響,那插在地上的竹籤應手飛去。 但見一片刀光,地毯一般的捲飛過去,地上竹籤紛紛飛陶玉等緊隨勝一清身後四五尺處,緩步向前行走。 勝一清揮刀開道,動作甚快,轉眼間已繞過彎子。 只聽一聲沉喝傳來,道:「住手!」 勝一清抬頭看去。 只見本滄瀾手執龍頭拐,站在道中,攔住去路,不禁咳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陶玉冷笑一聲,道:「又是這個老匹夫。」仗劍一躍,越過了勝一清,冷冷說道:「李滄瀾你這般陰魂不散的纏住我,可不能怪我陶玉無情無義了。」 李滄瀾怒道:「你早已無情無義了。」 呼的一拐,迎頭劈下。 陶玉一閃避開,揮劍攻去。 金環劍閃起朵朵劍花金芒,龍頭拐有烏雲盤頂,挾帶著呼嘯之聲。 這一戰打的十分慘烈,李滄瀾用出了全力求勝,他天生神力,再加上數十年精修的保原內功,一條龍頭拐,有如出海蛟龍一般,威力惡猛無比。 論招術,陶玉要高過李滄瀾。 李滄瀾那雄渾的內力、和威湧氣勢,卻伯的陶玉有無法下手之感。 驚險重重 王寒湘、勝一清呆呆的站在一側觀戰,看看前後兩代天龍幫主的較技鬥力,心中是感既萬千,不知是否該出手相助。 川中四丑追隨了李滄瀾數十年,從未見過老主人如此惡鬥,鬚髮怒張,直似要生吞陶玉,顯然他內心正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又鬥十餘合,陶玉突然長嘯一聲,由重重拐影中沖天而起,懸空而轉,旋劍下擊,劍化萬道銀蛇,有如千百條金環劍一齊擊下。 李滄瀾大喝一聲,揚起右手,運起乾元指力,一指點出。 指風、劍芒一觸之下,立時分開,陶玉回身一掠,退到一丈開外,喝道:「咱們繞道而過。」轉身急奔。王寒湘、勝一清和于氏兄弟,隨護身後,風馳電掣而去。 川中四丑正待追趕,忽見李滄瀾身子搖了兩搖,一跤坐在地上,黯然說道:「老邁了,老邁了。」 四丑大吃一驚,顧不得追趕敵人,急急扶起了李滄瀾。 只見他左肩、後背緩緩流出血來,心頭大震,齊聲問道:「老主人傷的很重麼?」 李滄瀾道:「不要緊,但那陶玉也未佔得便宜,招呼玉蕭姑娘,撤出埋伏。咱們也該走了。」 但見葦叢中人影一閃,玉蕭仙子足著水鞋,一躍而出,道:「老前輩傷勢如何?」 李滄瀾道:「三處輕微的劍傷,老朽還可支撐的住,只可惜陶玉已兔脫而去……」 玉蕭仙子道:「縱然依計而行,也未必能困住陶玉,咱們阻延他行動,目的已達,老前輩休息一下,咱們也該往百丈峰去,會會朱姑娘了。」 李滄瀾點點頭,道:「看將起來,除了朱姑娘之外,當今之世,只怕無人能夠制服陶玉了,」言下不勝淒然,扶拐轉身行去。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一座山谷旁邊,李滄瀾眺望著谷中景色,低聲對玉蕭仙子說道:「入山半日,既未見朱姑娘指示,亦未見武林同道來援之人……」活未說完,瞥見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的老僧,手執玉如意,在四個執禪杖的和尚護衛之下,緩步而來。 玉蕭仙於低聲問道:「老前輩認識那些和尚麼?」 李滄瀾仔細瞧了一陣,道:「似乎是少林掌門人天宏大師。」 那些和尚似是亦瞧到了李滄瀾等,突然加快了腳步,直行過來。 只聽一個高昂的佛號,傳了過來,道:「李老英雄別來無恙。」 李滄瀾欠身抱拳道:「托大師的福佑。」 說話之間,幾個和尚已然行到李滄瀾等身前。 來人正是少林掌門人天宏大師,只見他目光轉動,掃掠了玉蕭仙子一眼,道:「這位女施主,可是玉蕭姑娘?」 玉蕭仙子道:「大師還能記得賤妾這等無名人物……」 天宏大師道:「姑娘言重了……」目光轉到李滄瀾的身子上,道:「老衲聽得楊大俠蒙難消息,盡出寺中百名高手,分成十路去追他的消息……」 玉蕭仙子道:「可曾找到麼?」 天宏大師道:「老衲一路追到此地,既未遇上陶玉,亦未再聽到楊大俠的消息。」 李滄瀾道:「老朽也是一路追來,倒是曾和陶玉交手數次。」 天宏大師道:「楊大俠不知是否已經到了此地?」 李滄瀾道:「照事情經過而言,小婿早已被運來此山中了。」 天宏大師道:「只要那楊大俠確已來此,不愁找他不到,老衲派出的十批人手,至少尚有五批,可望於兩日內趕到。」 李滄瀾道:「那是最好不過,老朽正覺著實力不夠。」 天宏大師道:「據老衲所知,趕往這百丈峰來的不止我少林一派。」 李滄瀾道:「朱姑娘也趕來此地了……」 天宏大師捧起如意,說道:「可是那五年前力救九大門派的朱姑娘麼?」 李滄瀾道:「不錯,除她朱若蘭之外,別人趕來此地亦是無用。」 天宏大師道:「那很好,有朱姑娘在此調度,當可統一各大門派之力。」 李滄瀾道:「老朽在來此途中曾和貴寺中兩批高手相遇,得他們助力很大。」 天宏大師道:「那是應為之事,老英雄不用放在心上。」 李滄瀾道:「大師可曾遇上過……」 只聽玉蕭仙於叫道:「有五位道長到了,定然是武當派的高人。」 抬頭看去,只見谷口處,又走出五個身佩長劍,長髯飄飄的道人,大步行了過來。 天宏大師望了道人一眼,道:「不錯,是武當派靜玄道兄。」 李滄瀾道:「為了小婿的事,有勞大師和靜玄道長親自下山……」 天宏大師接道:「老衲常和寺中長老談起令婿,感認今後三十年江湖大局,繫於楊大俠一身,老衲此次親率寺中高手馳援,實是為武林大局著想。」 說話之間,靜玄道長等已然走近。 李滄瀾一抱拳道:「道兄別來無恙。」 靜玄稽首一笑,道:「李老英雄安好。」 天宏大師道:「道兄可曾發現什麼線索?」靜玄搖搖頭,道:「貧道聞得警訊,立率高手兼程而來,沿途一直未遇上陶玉的人手,貧道昨夜一抵此,連夜搜尋了兩道山谷,亦未發現陶玉伏兵,大師可有發現麼?」 天宏大師搖頭歎道:「老衲亦和道兄一般。」 玉蕭仙子默查靜玄道長等五人,眉宇隱隱泛現出睏倦之色,心中暗道:這幾位道長都是高強之士,除非極度辛勞,決不會有此睏倦之容,當下接道:「敵暗我明,咱們雖無法見他,但恐怕早已落在他的監視之中,此時此地,隨時有和陶玉相遇的可能,諸位最好能夠利用此刻時光,好好坐息一下,遇上強敵,才能應付。」 靜玄道長道:「玉蕭姑娘說的不錯,貧道等兼程而來,連夜搜山,已有數日夜未曾坐息了。」 玉蕭仙子道:「左側有一片草地,甚是清靜,道長等可借此機會休息一陣,我等為道長護法。」 靜玄道:「有勞諸位了。」帶著隨行四位道人而去。 李滄瀾歎道:「為小婿一人生死,驚動天下英雄,實叫老朽難安。」 忽聽一個花娥叫道:「陶玉來了。」 群眾吃了一驚,齊齊轉頭望去,果見陶玉背插金環劍,手舉著一面令字旗,直對群眾行了過來。 玉蕭仙子道:「這人不是陶玉。」 李滄瀾道:「形貌雖似,但缺少了陶玉那一股陰狠之氣。」 天宏大師道:「此人裝著、形貌,都和陶玉一般,不是陶玉是誰呢?」 李滄瀾道:「不論是誰,咱們也不能讓他好好退走。」 只見來人行到群眾身前二丈左右處,停了下來,道:「我奉家師之命而來……」 天宏大師迫:「令師何人?」 那人應道;「家師陶玉。」 天宏大師微微一怔,道:「你們師徒倒是像得很,不知施主如何稱呼?」 那人道:「在下蒼龍。」 玉蕭仙了接道:「是啦!閥下就是陶玉那四靈之首了。」 蒼龍道:「不錯……」 李滄瀾冷冷說道:「你那師父何在?」 蒼龍搖動了手中令字旗,冷冷說道:「家師正忙於佈置天羅地網,無暇和諸位相見。」 玉蕭仙子一一側身,擋住了那蒼龍的去路,冷冷說道:「陶玉既是不肯現身,閣下就留這裡作為人質如何?」 蒼龍右手摸了摸背上的金環劍把,搖動著左手的令旗,道:「諸位如是想見楊夢寰和趙小蝶,最好是能聽在下的吩咐。」一天宏大師道:「那楊大俠現在何處?」 蒼龍道:「諸位如想見他,最好能聽在下之命。」 李滄瀾道:「聽你之命麼?」 蒼龍道:「不錯,諸位請跟隨在下之後,前往一處秘密所在,也許還可見到楊夢寰。」 天宏大師望了靜玄道長和李滄瀾一眼,冷冷說道:「那陶玉為人狡詐萬端,你既是那陶玉弟子,叫我如何能信得過呢?」 蒼龍冷冷說道:「諸位如果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了。」右腕一抬,唰的一聲,抽出了金環劍,接道:「諸位可是想以眾凌寡麼?」 天宏大師搖手擋住了亮動兵刃的群豪,說道:「好,老衲跟你去見那楊大俠,你如是胡說八道,那時,有你苦頭好吃。」 蒼龍道:「去見那楊大俠,必得先要經過一番險關,諸位如是沒有過那險道之勇,那就不用隨我去了。」 天宏大師道:「老衲等只要確能見到楊大俠,渡一道險關,又算什麼。」 蒼龍道:「在下帶路,諸位請隨我身後走吧!」轉身向前行去。 蒼龍道:「在下帶路,諸位請隨我身後走吧!」轉身向前行去。 玉蕭仙子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楊夢寰在短短數年之中,成了武林中英雄人物,以少林掌門之尊,對他如此推重,其他之人,定然是更為仰慕了……。 但聞靜玄道長說道:「大師,如若此人把咱們帶入一片絕地,豈不是中了那陶玉的詭計了。」 天宏大師回顧李滄瀾一眼,道:「天下險地,只怕無出昔年李幫主那索橋懸山之右了。」 李滄瀾微微一笑,未曾接口。 談話之間,人已轉入一道狹長的山谷中。 抬頭看兩側峭壁,高有百仞,岩石光滑,寸草不生,縱有世間第一的輕功,也是無法攀登。 愈向前行,狹谷愈窄,深入三十丈後,狹谷只可容一人通過了。 李滄瀾急行兩步,追在那高舉令旗,帶路而行的蒼龍之後,舉起龍頭拐,頂在他的背心之上,冷冷說道:「閣下如若想妄生什麼惡念,老天就一拐先震斷你的心脈。」 蒼龍回過臉來,淡淡一笑,道「如是閣下不願再見那楊夢寰,儘管下手就是。」 李滄瀾道:「只要你不妄圖施展鬼計,老夫自然不會傷你。」 蒼龍也不反抗,任那李滄瀾的龍頭拐抵在背心之上,高舉令旗,搖動而行。 天宏大師,靜玄道長和玉蕭仙子等,都是久在江湖走動,閱歷是何等豐富,看他一直不停的搖動著令旗,已知道狹谷之中,定然有著埋伏,立時小少留意,暗中觀察。 那知以幾人的目力,竟然是無法看出一點可疑之處。 走完了狹谷,景物一變,只見一片廣大的盆地中,青草如茵,擺滿了桌椅。 蒼龍回過頭來,神色鎮靜的掃掠了群豪一眼,道:「諸位請坐吧!只要諸位不生妄念,此地十分安全。」 玉蕭仙子道:「楊夢寰現在何處?」 蒼龍淡淡一笑,道「家師言出如山,諸位安心的坐在這裡,少則半個時辰,多則一個時辰,自然可以瞧到他了。」 玉蕭仙子目光一轉,除了那道狹谷之外,四面都是聳立山峰,別處再無出路,心中暗自忖道:「只要擋住這道狹谷出口,諒你也無法逃出此地。」 天宏大師和李滄瀾卻是別有所思,打量盆地景物,想著陶玉一旦施展火攻時,要如何躲避,撲滅。 只見蒼龍行到一處,突然仰起臉來,長嘯一聲。 嘯聲未落,絕峰上突然垂下來一根長索,蒼龍伸手抓住長索,垂下的長索立時疾快的向上收去,片刻已升起數十丈。 他並未直登峰頂,升到峰腰間一處突出的岩石處,忽然一鬆手中長索,隱入那大岩石後不見。 李滄瀾默查過山勢形態之後,低聲對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說道:「兩位道兄,這地方似是陶玉佈置的重點。」 天宏大師道:「不錯,如若能誘他下谷,咱們倒可在此和他決戰一場。」 李滄瀾道:「此時此刻,陶玉決不會和咱們正面為敵,」 靜玄道長道:「貧道顧慮的是那陶玉以楊大俠的生死,迫咱們就範,那就麻煩了。」 天宏大師道:「不錯,老衲顧慮的亦是此事。」 李滄瀾長眉聳動,拂髯一笑,道「兩位道兄,對小婿的愛護。我李滄瀾是感同身受,但如情勢所迫,勢非得已時,那也顧不了許多,以搏殺陶玉,除害江湖為主……」 天宏大師接道:「陶玉固是要殺,楊大俠亦得要救,咱們此來,最為重要的還是救人。」 李滄瀾口不再言,心中卻是暗暗歡喜,暗自忖道:啊!他們如若是把救人擺在第一,不論那陶玉提出的是什麼條件,他們都會答允了。 原來李滄瀾口中雖然說的大方,還是以搏殺陶玉為主,但他最擔心的事,卻仍是楊夢寰的安危。 靜玄道長一掠李滄瀾和天宏大師,說道:「如若那陶玉把咱們騙到此地,只守著那狹谷入口,和四面山峰,也不和咱們動手,那又該當如何?」 天宏大師道:「除非是咱們能設法把消息傳遞出去,召請救兵趕來,如若不成,即使武功和李老施主一般,只怕也不易闖的出去。」 李滄瀾道:「老朽這身旁門技藝,如何能和大師的佛門神功相比……」 靜玄道長接道;「兩位不用客氣了,眼下要緊的是咱們如何才能脫出這片險地……」 談話之間,瞥見狹谷人口處,又一個形如陶玉的少年,手中高舉令旗,大步行了過來。 在他身後,緊隨著崑崙三子之首的一陽子,和一個手執青竹杖的老者,直向幾人停身之處走來。 李滄瀾站起身子,一抱拳,道:「道兄才到麼?」 一陽子欠身說道:「路上有點耽誤,遲來了一步。」 李滄瀾目光轉到那手執竹杖的俗裝老人,說道:「聞兄別來無恙。」 那人哈哈一笑,道:「言重,言重,兄弟這裡統候諸位了。」抱拳一個環揖。 天宏大師、靜玄道長一齊起身還禮,道:「聞兄請坐。」 原來這手持青竹杖的老人,乃華山派掌門入,彈指神丸聞公泰。 聞公泰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在華山聽到了陶玉重出江湖,網羅無數高手,重振天龍幫的聲威,楊大俠孤身和他周旋,本擬早日趕來,只因兩種武功未成,不能半途而廢,想不到稍一耽誤,楊大俠竟然被陶玉鬼計誘擒,兄弟兼程追蹤,趕來此地,在谷口遇上一陽子道兄,被那小子引來此地……」 轉眼望去,那手執令旗,形如陶玉的少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聞公泰冷哼一聲,道:「這小子好快的一雙腿。」 天宏大師道:「咱們要設法阻止武林同道,再入這片絕地。」 一陽子道:「只要一進那谷口,再想回頭,就非易事,除非有一人能夠衝過狹谷,守在那入口之處才才。」 聞公泰道:「兄弟願冒此險。」 玉蕭仙於道:「這個不妥。」 聞公泰道:「那裡不妥了?」 玉蕭仙子道:「陶玉選擇這片狹谷,用心就是引咱們進入絕地,想那狹谷之中定有著很厲害的埋伏,聞兄武功雖然高強,亦不可冒此奇險。」 聞公泰道:「如若不設法衝出狹谷,來此救楊大俠的英雄,豈不是盡都要被人誘入絕地麼?」 玉蕭仙子道;「賤妾已然查看過這片盆地的土質,都未經翻動,證明陶玉並未在這片盆地中設有埋伏,所有埋伏,都設在四面山峰之上,和那片狹谷之中,如其衝出狹谷,倒不如等待一陣,了然敵情之後,設法衝上山峰。」 天宏大師道:「玉蕭姑娘說的不錯,聞兄實也不用冒此險了。」 聞公泰道:「好吧!待了然敵情之後,咱們再決對策就是。」 談話之間,突聞一陣鐘聲傳來。 靜玄道長一皺眉頭,道:「陶玉耍的什麼花招,怎的會有鐘聲傳來。」 玉蕭仙於道:「大概他有事要對咱們說……」 語聲未落,果聞西面山峰之上,傳過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楊夢寰即將出現,爾等只能看到,卻無法和他交談……」 天宏大師道:「為何不能和他交談,他可是受了重傷?」 那人應道:「他只是被點了穴道,雖然有耳能聞,但卻不能開口說話……」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必須得事先說明,他全身都不能操動,爾等只能看看而已,如是妄想動手相救,那可是要他的命了。」 說剛說完,西側山峰之上,突然伸出一根鐵竿來。 竿上用繩索繫著一塊木板,楊夢寰盤膝坐在木板上,木板四面沒有阻攔之物,由削壁間伸了出來,看上去驚險萬狀。 天宏大師望著盤膝坐在木板上的楊夢寰,氣納丹田,說道:「楊大俠,天下英雄大都趕來此地,助你脫險,任那陶玉鬼計多端,武功高強,也難拒抗天下英雄,但請安心忍耐,一兩日必可救你脫險。」 那楊夢寰靜坐在木板之上,也不知是否聽到天宏大師之語意,始終未發一言。 但聽那宏亮的聲音,重又傳來,道:「爾等有什麼話,快些說完,他出來的時間不能過久。」 聞公泰抬頭看去,只見楊夢寰距地不下四十餘丈,如是摔了下來,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也是無法承受,當下高聲說:「我等和楊大俠,有事相商,你們可否能把他所坐之木板,放低一些,也好和他親近一下……」 那宏亮的聲音縱聲而笑,道:「諸位不用打如意算盤,楊夢寰此刻現身讓爾等相見,目的在昭大信,使爾等身入絕地,口無怨言。」 說罷,斑探出鐵竿上的繩索,緩緩收動,升起不見。 群豪雖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但見到楊夢寰緩緩向上升去,亦是無可奈何。 聞公泰輕歎一聲,道:「他如能放低二十丈,咱們就可以救他下來了。」 靜玄道長道:「不錯,咱們飛刀斷索,然後合力接住楊大俠,不讓他落著實地,這機會應該是十宋九穩。」 天宏大師望著西面那高聳的山峰,沉聲說道:「諸位如若都有冒險之心,解救楊大俠,老衲願為先軀,設法衝上峰去。」舉步直向山峰下面行去。 群豪知道他已有妙策,立時隨在他身後行去。 天宏大師行列峰下,突然縱身而起,一躍兩大多高,背脊貼在削壁之上,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去。 但聞峰上傳下來一陣長笑,一塊滾石,順壁而下。 那浚石足足有千斤之重,滾落之勢兇猛異常,響起了一片隆隆之聲。 玉蕭仙子扛聲叫道:「大師不可涉險,快清落實地,妾身有事奉告。」 這片絕壁,平滑有如刀削,除了施展壁虎功外,不論如何佳絕的輕功,也是無法攀登而上。 天宏大師隱下身子,抬頭向上一望,眼看那滾石,直對自己砸下,立時橫向一側游開五尺。 滾石挾一片隆隆怪響,由大宏大師身側落下。 這時,四個護駕少林潛侶,嚇的出了一身冷汗。直向峰下奔去。 玉蕭訕子低聲對李滄瀾道:「老前輩快請設法阻止那天宏大師,不能讓他涉險。」 李滄瀾歎道:「這機會大小了,沒有一個人能夠在施展壁虎功時,還有拒敵之力……」 玉蕭仙子急急說道:「老前輩既然心中明白,為何還不阻止,這面絕峰之上,陶玉都已準備了大批滾木擂石,就算咱們都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也不能以血肉之軀,和那滾木擂石對抗。」 李滄瀾氣納丹田,高聲說道:「大師快請下來。」 靜玄道長道:「從長計議,必有良策,道兄又何苦冒這九死一生之險。」 聞公泰道:「一分生機也沒有,大師還是先請下來,咱們研商個救人良策。」 天宏大師在群豪催促之下,只好游落實地,長長歎息一聲,道:「咱們必得救他出來,縱冒萬死之險,老衲亦是甘心。」 這少林掌門人,一向穩健,不知何故,對拯救楊夢寰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靜玄道長道:「咱們既然到了此地,無論如何都得設法救出楊大俠,但事已至此,道兄也不用太急了。」 聞公泰微微一笑,道:「目下已經成了誓不兩立之局,咱們縱然不救那楊大俠,陶玉也不會放咱們平安出去。」 天宏大師長歎一聲,道:「諸位有所不知,那陶玉為人,手段十分毒辣,如是咱們迫的他無路可走時,他必然要先殺掉楊大俠,是以咱們必須在大局還未明朗,勝敗還難預料時,先行救出楊大俠。」 李滄瀾道:「不錯,如是情勢迫陶玉成為必敗之局,他必將先處置了小婿。」 忽聽玉蕭仙子叫道:「那是什麼人?」 群豪轉臉望去,只見陶玉手中抓著一條長索,由懸崖上直墜而下。 距地尚有兩丈多高,繩索已到盡處,陶玉借勢一緩,鬆開雙手,一躍而下,輕飄落著實地。 天宏大師冷冷的望了陶玉一眼,道;「你是真的陶玉還是假的陶玉?」 陶玉冷冷說道:「當今之世,只有一個陶玉,那來的真假。」 靜玄道長道:「有人和你一般裝束,一般長像。也同樣破著一條腿,但他卻自己不肯承認他叫陶玉。」 陶玉冷冷說道:「你這牛鼻老道,出言無狀,今日我非得打斷你一條左腿不可。」 原來陶玉自負英俊風流,最恨別人罵他跛子。 聞公泰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你是貨真價實的陶玉了。」 陶玉冷冷說道:「不錯。」 聞公泰笑道:「你單人匹馬,敢跑下山峰,膽氣倒是不小。」 陶玉眉頭聳動,似要發作,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玉簫仙子道:「陶玉你到此有何見教?」 陶玉目光轉動,冷冷的掃掠群豪一眼,道:「我來奉勸諸位幾句話。」 聞公泰道:「什麼話?」 陶玉道:「請位此刻已經身處絕地,在下不說,諸位也明白了。」 聞公個流目四顧一眼,道:「在老夫看來,這地方不能算錯啊。」 陶玉道:「就憑諸位之力,想救那楊夢寰,只怕不是易事。」 聞公泰道:「這個老夫也看不出困難何在。」 陶玉一皺眉頭道:「這麼說來,諸位是有些不信了?」 聞公泰道:「不錯,不只是區區看不出來,就是所有在場之人,只怕都看不出有何困難。」 陶玉冷笑一聲,道,「諸位如何才能相信呢?」 靜玄道長、天宏大師、李滄瀾、聞公泰等似早已有了默契,同時迅快移動身軀,把陶玉重重的圍在中間。 陶玉目光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道:「諸位意欲何為?」 聞公泰道:「你如是真的是陶玉,那就請答應咱們一件事情。」 陶玉道:「什麼事?」 聞公泰道:「立刻下令放了楊夢寰。」 陶玉突然仰天大笑一陣,道:「聞公泰你們華山派有幾人在此?」 聞公泰道:「老夫一人在此,什麼事?」 陶玉道:「可惜的很,如是你門華山派人多一些,在下倒願意試試你們華山派聯手合搏之術。」 聞公泰臉色一變,本待發作,但卻突然又忍了下去。 天宏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陶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沸,老衲只要求陶施主一件事……」 陶玉冷冷接道:「可是要我放了那楊夢寰麼?」 天宏大師道:「正是此意。」 陶玉道:「放那楊夢寰不難,不過在下亦有一個條件。」 天宏大師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由你們少林派主持,聯合天下九大門派,擁我陶玉為天下盟主,然後在下就放了那楊夢寰。」 天宏大師道:「此等之事,必須眾望所歸,自然形成,豈是幾句話,能夠使天下英雄歸心。」 陶玉道:「我陶玉不要眾望所歸,只要你們立誓擁我為天下盟主就行了。」 聞公泰哈哈一笑,道:「陶玉,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麼?」 陶玉道:「諸位如不願答應,在下自有逼你們就範之策。」 天宏大師冷冷說道:「最好陶施主先看看眼下的形勢,再作主意不遲。」陶玉道:「什麼事?」 靜玄道:「我等本不願聯手攻你一人,但如為了救那楊大俠,那也好從權了。」 陶玉道:「我陶玉單人一劍,直下谷地,如是害怕你們圍攻,我也不敢下來了。」 李滄瀾冷哼一聲,道:「你口氣愈來愈大了。」 陶玉道;「我已饒你兩次不死,咱們情義早絕,今日動手,我陶玉再不會手下留情了。」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也不用再對你有一分改過自新的幻想了。」 陶玉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道:「諸位不是一派宗主,都是江湖名重一時的人物,自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我陶玉如若不能使你們心服口服,自然是無法使你們歸服於我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諸位應該知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江湖上千百年來一直不變,諸位雄居江湖數十年,如今已經老朽,也該讓讓席位了。」 天宏大師道:「閣下話雖說的不錯,可惜閣下並非是應該主盟武林的人。」 陶玉冷冷說道:「不是我陶玉,該是那一個呢?」 天宏大師道:「楊夢寰楊大俠。」 陶玉格格一笑,道:「楊夢寰麼?諸位這等迫逼於我,看將起來,在下只有先行把他處死,諸位才能夠死去了推他為盟主之心。」 聞公泰道:「你陶玉最大的失策,就是不該單人一劍的來此處。」 陶玉淡然一笑,道:「諸位可是自信能夠把我陶玉留在此地麼?」 聞公泰道:「事已如此,老夫倒是思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陶玉目光一轉,發覺自己早已身隱重圍,當下冷笑一聲,道:「諸位已然分別站了方位,看起來,想是一齊出手了。」 聞公泰道;「情非得已,只有從權,如是閣下有些害怕,咱們就一對一的動手也好,老夫先來須教,」一撥手中青竹杖、突然點了過去。 陶玉右手一一翻,快速無比的拔出了金環劍,揮劍一封,擋開了聞公泰的青竹杖,冷笑一聲,道:「諸位一個個的動手,不覺得太過麻煩嗎?」 聞公求眼看陶玉拔劍一封之勢,快速絕倫,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看將起來,此人的武功,果是大有進境。 陶玉金環劍一抬,一劍刺向天宏大師,口中卻冷冷喝道:「在下之意,諸位還是一齊動手的好。」反手一掌,拍向了靜玄道長。 聞公泰高聲說道:「這人如此猖狂,咱們也不用和他客氣了。」疾揮青竹杖攻了上來。天宏大師、靜玄道長等,究竟是一派掌門之尊,不好輕易出手,分別站定了方位,堵住陶玉,不讓他破圍而出。 那知道陶玉劍掌齊施,竟然是分攻群豪,迫的天宏大師、靜玄道長、玉蕭仙子、李滄瀾不得不揮動兵刃,接他的劍招,掌勢。 天宏大師一面動手,一面察覺出情形不對,這陶玉確有過人的武功,今日之局,如想將他制服,非得設法改變打法不可。 心念一轉,還未出,了招呼群豪,突見陶玉手中劍勢一緊,金環劍風馳電掣一般,陡的加快了攻勢。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那歸元秘笈的武功,大都是記載著武功中的絕技,如是咱們這般打法,不但無能制服陶玉,反將被他所敗。」 聞公隸手中青竹杖一緊,疾攻了兩招,問道:「如何才能夠制服於他呢?」 李滄瀾道:「目下咱們合力群攻,表面之上,咱們佔了很大便宜,事實上卻是吃了大虧……」 聞公泰接道:「這話怎樣說呢?」 李滄瀾道:「陶玉不是一般泛泛之輩,拳掌劍招,無一不是精華之學,咱們只有各出全力,以生平最得意的武功,和他硬拚,或可拚個兩敗俱傷。」 聞公泰又動手疾攻了幾杖,道:「嗯!李老英雄說的是大有道理。」 只聽靜玄道長說道:「諸位如若肯讓貧道一陣,貧道就用本派中五行劍陣一試。」 群豪你言我語,各自尋思對付陶玉的方法,只聽得陶玉心中怒火大起,右手劍勢忽然一變,閃起朵朵劍花,全力攻向那靜玄道長。 靜玄雖然硬接陶玉幾劍,聞公泰亦幫他接了兩招,但陶玉劍招詭奇,仍然把那靜玄道長迫退兩步。 李滄瀾龍頭拐突然一緊,連攻三招,高聲說道:「這等打法,終非了局,諸位道兄,快請退下,讓李滄瀾獨力鬥他,我如不支倒下,諸位也不用為我擔心……」 只聽陶玉格格一笑,笑聲中響起了一聲嬌呼,玉蕭仙子應聲倒了下去。 原來陶玉暗用天罡指力,遙遙擊出,點中了玉蕭仙子的穴道。 李滄瀾心中大急,暗道:這等群攻,人人擔心傷了同伴個敢施出生平的絕技攻那陶玉,反將是對他有利……。 忖思之間,只聽兩聲連續悶哼傳來,兩個手執禪杖的和尚,先後中劍倒了下去。 陶玉劍勢一緊,有如長虹經天,銳不可當,衝破了重圍,奔到一丈開外的一座大石之上,冷冷說道:「諸位已經見識過了,如是再打下去,我陶玉可要施下毒手,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或戰或降,但憑一言而決……」 這時,天宏大師、靜玄道長、聞公泰等,都已心中有數,如若單獨打鬥,誰也很難勝那陶玉,如是合圍群攻,又有使群豪都有無法發揮力量之感。 單獨鬥的勝機雖小,但卻有同歸於盡的機會。 群蒙口中雖都不言,但心中卻有著同樣的打算。 天宏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回顧兩個未受傷的弟子一眼,道:「如若我有了不測,你們傳我遺命,要寺中長老,按咱們少林門規,召集全寺大會,推舉一個接掌門戶的人。」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明顯,言中之意,無異是說要和那陶玉一決死戰。 只聽靜玄道長望了隨來的四個弟子一眼,道:「那楊大俠,對武當一門,有過恩德,拯救楊大俠的事,咱們自是不能後人……」 四個中年道人齊聲應道:「但憑掌門人吩咐,我等戰死無憾。」 睜玄道長道:「好!咱們以五行劍陣,鬥鬥那歸元秘笈上的神奇武功。」 聞公泰哈哈一笑,道:「兩位道兄,且慢出手,這第一陣,讓給我聞某如何?」 天宏大師道:「這第一陣,該由老衲出手。」 靜玄道長道:「貧道等五人在此。甘願以五行劍陣,先打頭陣。」 聞公泰道:「不成,昔年我和楊大俠有過甚多誤會,今日這頭一戰,應該由在下出手。」 李滄瀾道:「事關小婿的安危,這第一陣,應該老朽出手,如是我李某人戰死之後,諸位再接手不遲。」 他和陶玉已經動手惡鬥過一次,心中實無勝他的把握。 聞公泰突然一揚右腕,一片金丸,破空向陶玉打去,口中高聲喝道:「陶玉,老夫要以我華山派八十一招伏魔杖法,先領教閣下歸元秘笈的絕學。」 陶玉冷笑一聲,右手腕一抬,金環劍迅快出鞘,揮手一擋,一陣叮叮咚咚之聲,那飛向陶玉的金丸盡為金環劍擊落。 聞公事長嘯一聲,疾躍而起,直向陶玉衝了過去。 陶玉冷笑一聲,道:「你要找死,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舉劍一揮,幻起一片劍光,護住了全身。 這時,聞公爾手中的青竹杖,化成一片青光,直向陶玉當頭罩落,竹杖和金環劍相接,響起了一片卜卜之聲。 聞公泰飄落實地,這一記硬攻,並未沾得半點便宜。 陶玉金環劍回腕反擊,連攻八劍。 聞公泰被迫得手忙腳亂,青竹杖左封右擋,連退了四五步。才算把一陣急攻讓開。 靜玄道長長劍一振,道:「聞兄,讓貧道試試他的劍法。」 長劍揮動,閃起兩朵劍花,分取陶玉前胸兩大要穴。 陶玉金環劍斜裡推出,鐺的一聲,硬把靜玄道長的長劍封開,回手反擊過去。 他出手劍招,詭奇絕淪,靜玄道長被迫的連連後退,毫無反手之力。 天宏大師沉聲喧了一聲佛號,道:「歸元秘笈上的武功。 果然非凡,老衲亦當領教幾招。」伸手從隨行僧侶手中取過一柄禪杖,揮杖攻去。 掙玄道長一收長劍,退了下去。 天宏大師內功深厚,手中禪杖又十分沉重,揮杖猛攻,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 陶玉不敢以金環劍硬架天宏大師那沉重的禪杖,一時間被迫的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天宏大師一口氣攻出了一十二杖,都被陶玉奇奧的劍勢,化解開去,陶玉雖然沒有還手,但亦未敗退。 只待天宏大師一口氣將一十二杖施完,陶玉才展開反擊。 一連三劍,迫的天宏大師連退三步,只覺他劍招奇幻,若點若劈,不知如何封架才好。 李滄瀾大喝一聲,揮動龍頭拐,當頭劈下,口中大聲喝道:「大師請讓老朽試試那歸元秘笈上的武功,」其實他還未開口,龍頭拐已然當頭擊落。 陶玉舉劍一點龍頭拐,道:「你如戰敗之後,在下倒還想不出還有誰來接你。」 李滄瀾冷冷說道:「這倒不用一擔心……」拐勢一轉,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去。 陶玉冷笑一聲,金環劍突出奇招,連攻十餘劍,把個李滄瀾迫的連退數步。 他劍勢一收,冷笑道:「怎麼樣?還要不要再……」 話還未完,突聞長空鶴唳,一隻巨鶴,由高空直落深谷。 鶴背上站著一位容色絕世的女子,正是那天機石府的朱若蘭。 場中群豪大都認識朱若蘭,齊齊欠身作禮。 朱若蘭舉手輕揮,道:「諸位久違了。」目光轉注到陶玉身上,道:「陶玉,你還認識我麼?」 陶玉冷冷笑道:「朱若蘭,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一樣認得。」 朱若蘭臉色一片冰冷,望了陶玉一眼,道:「你可是自信能夠勝得了我麼?」 陶王道:「在下自信不致落敗。」 朱若蘭道:「那歸元秘笈上所載武功,並非是武學極致……」 陶玉哈哈一笑,道;「就算是能有一個人,創出比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更上一層,但那人決不會是你朱若蘭。」 朱符蘭長長呼了一口氣,伸手撿起了王蕭仙子留在地上的玉蕭,目注陶玉冷冷說道:「大約你自負已是當今世中第一高手了,才這般猖狂不馴,我就用這玉蕭,試試你這幾年的武功進境如何?」 陶玉看她神態從容,似有成竹在胸一般,心中暗自忖道:這些年來,朱若蘭一直息隱於大機石府,聽說在埋首精研武功,不知她學有什麼絕技,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他有生之年,被朱若蘭連傷了數次,心中對她最恨,但也最怕。 朱若蘭手舉玉蕭,緩緩向前行了兩步,環顧群豪一眼,道:「諸位請退開一些。」 李滄瀾、聞公泰、天宏大師等,都對朱若蘭敬重異常,聞聲而退。 陶玉口中雖是強硬,但心中對那朱若蘭卻有著一種莫名的畏懼,手中金環劍,暗中運氣,卻是凝立不肯出手。 孤身涉險 朱若蘭亦似是有所顧慮,凝神橫蕭,不肯先行出手。 雙方對峙了一刻功夫,陶玉突然一收長劍,道:「朱若蘭,我有幾句話,必得先行說明。」 朱若蘭道:「什麼話?」 陶玉道:「除了楊夢寰為我生擒之外,我還生擒了趙小蝶。」 朱若蘭道:「我早知道了。」 陶玉道:「還有那沈霞琳自動歸附於我,而且已向楊夢寰討來休書,恢復了自由之身,隨時可和我陶玉結成大婦。」 這消息卻使朱若蘭震駭不已,但她外形問,仍然保持著鎮靜,冷冷說道:「有這等事麼?」 陶玉道:「你可是不信。」 朱若蘭道:「你陶玉說得天花亂墜,我也是有些不信,除非是那沈霞琳親口告訴我。」 陶玉格格一笑,道:「那也並非什麼難事,只要你敢和我一起去見那沈霞琳。」 李滄瀾道:「朱姑娘,不能答應他,這人詭計多端,不敢和你單獨動手,卻想把你誘入埋伏的地方去。」 朱若蘭道:「晚輩知道,有勞費心。」 陶玉冷笑一聲,道:「怎麼?你們可是不信我的活麼?」 朱若蘭答非所問的道:「你如是不肯先行出手,我只好得罪了。」 陶玉暗中提聚了一口真氣,舉起金環劍,緩緩刺了過去。 這一劍緩慢異常,就是一個平常之人,也是十分容易的避開一劍。 但天宏大師等,卻是看的暗暗驚心。發覺了陶玉這一劍,勢道雖緩,但卻籠罩了朱若蘭前胸小腹間十幾處大穴。 朱若蘭肅立,恍如不見,手中玉蕭垂指地面,似是根本沒有還手之意。 陶玉毛中的金環劍,距離朱若蘭尺許左右時,突然加快,劍芒一閃,電光石火,刺向朱苦蘭前胸。 朱若蘭嬌軀一側,險險避開一劍,玉蕭也同時出手,由下面翻了上來,指襲向陶玉肋間。 陶玉金環劍本來還有惡毒的變化,但卻被朱若蘭那攻其要害的一蕭,迫得向後倒躍而退。 朱若蘭道:「數十年不見,你也不過是這點成就而已。」 玉蕭起處,若點若劈的攻出一招。 陶玉斜跨兩步,反腕擊出一劍。 天宏大師等只瞧的暗自驚心,只覺陶玉跨這兩步,方位、距離、恰當無比,不論朱若蘭手中玉蕭如何出於,都無法再攻陶玉。 只見朱若蘭仰身向後退了兩步,避開陶玉一劍,也未出於反擊。 陶玉冷冷說道:「朱若蘭,你在天機石府中,苦苦思索,習練武功,想不到競和昔年上一樣,未見進展何在。」 朱若蘭冷然一笑,手中玉蕭,突然一緊,連攻四招。 這四招脈絡而下,一氣呵成,攻的快速異常。 陶玉避開三招之後,抬劍一封,鐺的一聲,擋開玉蕭,揮劍還擊。 這一次,劍勢迅速,展開快攻,金環劍寒芒閃爍,幻起了無數劍花,把朱若蘭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朱若蘭手中玉蕭,隨著陶玉攻來劍勢,忽上忽下,封擋陶玉劍勢,一連數十招竟未反擊一招。 李滄瀾等觀戰之人,只瞧的替她擔心不已,只覺陶玉劍招攻勢,愈來愈奇,朱若蘭卻有著應接不暇模樣。 天宏大師低聲對靜玄道長道:「看來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果非凡響,如若朱姑娘也不是那陶王敵手,當今之世,只怕再無勝過他的人了,如若那朱姑娘敗在陶玉手中,除魔衛道,那也不用再計小節了。」 靜玄道長是何等人物,如何會聽不懂天宏大師的弦外之音,當下說道:「好!貧道先以五行劍陣鬥他,如是不支落敗,大師再率同來高手接戰。」 這時,陶玉的攻勢更見凌厲,劍勢如排山倒海而下,朱若蘭被圈在一片劍光之中。 李滄瀾手中龍頭拐,已準備隨時出手接應。 八臂神翁聞公泰,手中控制一把金丸,亦準備隨時接應朱若蘭。 群雄正自擔心間,場中情勢,突然一變。 只見朱若蘭玉蕭揮動,展開反擊,招招都和那陶玉出手劍勢相反。 這正是朱若蘭五年來,深居天機石府,苦苦思索,習練的武功。 要知那「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乃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大武林絕才,合錄生平心得之學,聰明如朱若蘭者,也無法在二十年內,悟出一種武功,來克制那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但她智慧奇高,從那趙小蝶口中,得知「歸元秘笈」全貌之後,已自知在二十年內,無法悟出勝過兩位高人合錄的絕世武功,靈機一動,參照那「歸元秘笈」上記載,招招都以相反的手法出之,有那「歸元秘笈」錄記的武功作為藍本,習來自較容易,窮數年心智,習成絕技。 陶玉每一劍的變化,都在朱若蘭預料之中,朱若蘭雖是無法破解,卻可先作閃避的準備,但朱若蘭的反擊之勢陶玉卻是無從瞭解。 頃刻間,優劣易勢,陶玉奇奧莫測的劍勢,已被朱若蘭反擊壓制,迫得他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天宏大師低聲讚道:「這朱姑娘,可算當世中第一人才了……」 餘音未絕,突然朱若蘭嬌聲叱道:「放手!」玉蕭幻起一片蕭影,點向陶玉右腕。 陶玉手中金環劍,已為玉蕭所困,施展不開,如不棄劍,勢必要傷在玉蕭之下,兩者相衡,撒手棄劍,疾縮右腕,避開一擊。 朱若蘭一收玉蕭,停手說道:「陶玉,你如想留下性命,惟有放了楊夢寰……」 只聽一聲大喝,由峰腰傳下來,道「你如敢再妄動一下,我立刻殺了楊夢寰。」 群豪抬頭望去,只見王寒湘手執長劍,架在楊夢寰頸上,出現在峰壁中間一塊突出的大巖上,目注谷中群豪。 陶玉突然格格一笑,道:「楊夢寰有著很多作用,既可用作擋箭,又可用來救命。」。 朱若蘭冷冷說道:「陶玉,就算今日被你逃過,日後我隨時可以殺你。」 陶玉笑道:「那是以後的事了,以後再說吧!」緩步走到了飄垂繩索之處,一提真氣,縱身而起,抓住長索,道:「朱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去了。」 群豪不敢亂動,眼看陶玉緣索而上,直登峰頂。 李滄瀾輕輕一頓手中龍頭拐,道:「畜生,可惡的很。」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事已如此,諸位急恨無益,必得冷靜下來,研商出一個對敵之策才好。」 聞公泰道:「我等早已力窮智竭,還得姑娘想個辦法。」 朱若蘭道:「陶玉自信已把諸位困在此地,但他忘了我朱若蘭有一巨鶴,諸位可乘鶴直登峰頂。」 天宏大師道:「咱們脫圍有計,但仍是救人無策。」 朱若蘭道:「這個賤妾自有安排,大師不用費心了。」 舉步行向玉蕭仙於,扶起她的身子,伸手拍在她被點的穴道之上。 玉蕭仙子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望了朱若蘭一眼,急急站起身子,道:「姑娘……」 朱若蘭搖搖手道:「不用多禮了……」突然放低了聲音,低言數語。 群豪只見她口齒啟動,不知她說的什麼。 玉蕭仙子點點頭,未再答話,閉上雙目,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朱若蘭環顧了群豪一眼,道:「諸位可都帶有食用乾糧麼?」 聞公泰道:「老朽未帶,靜玄道長縱然帶有乾糧也不過可供一兩日的食用。」 朱若蘭望望天色,道:「只要有得一兩日,那就行了……」語聲微微一頓,道:「諸位請取出乾糧,飽餐一頓,然後閉上雙目,運氣坐息。」 聞公泰道:「老朽既無飢餓之感,又無睏倦之意,姑娘如有差遣,老朽願為先軀。」 朱若蘭道:「聞掌門人內功雖然深厚,但亦不可大意……」冷電一般的眼神,緩緩由李滄瀾和聞公泰等臉上掃過,按道:「諸位最好能先進些食用之物,再行坐息一陣,待諸位坐息醒來,賤妾還有事和諸位相商。」 原來聞公泰和天宏大師等,日夜兼程,趕來此地,又被陶玉遣人誘入絕地,始終未得休息,朱若蘭目光如炬,已然瞧出幾人眉宇之間隱隱帶有睏倦之色,陶玉在這百丈峰中,集結大部高手,隨時可能展開一場激烈的惡戰,李滄瀾等人功力深厚,此刻尚覺不出什麼,如若一旦展開惡戰,睏倦未復之身,行功上必將大打折扣,對實力影響甚大,是以,不惜迫令群豪進些食用之物,和靜坐調息。 群豪聽朱若蘭之言,只好取出乾糧,分別食用,然後盤坐調息。 群豪這一陣調息靜坐,足足耗去了數個時辰,直到深夜二更,群豪才相繼醒了過來,朱若蘭眼看群豪盡皆清醒,才緩緩說道:「諸位可覺著體能盡復了否?」 天宏大師道:「不錯,已覺得出睏倦盡消。」 朱若蘭道:「那很好……」目光炯炯,環顧了四週一眼,接道:「請位雖然身處絕地,但據賤妾觀察,這片絕谷中,尚無什麼惡毒的埋伏,谷底遼闊,四面絕壁間,縱然埋伏有強弩硬弓,只要諸位不強行攀登,也是無法傷得諸位,那陶玉唯一能夠制服諸位之法,就是派遣高手,輪番入谷,和諸位惡鬥,使諸位體力消耗過多,不支而敗,因此諸位必得隨時藉機坐息,保持充沛的體能……。」 靜玄道長道:「朱姑娘說的不錯,可笑我等竟未思慮及此。」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據賤妾觀察所得,陶玉經營這座百丈峰已經耗費了不少時日,只是那時他未曾想到能把諸位引入這片絕地,故而未在絕地設伏……。」 聞公泰突然開口接道:「那陶玉雖未在此設下惡毒埋伏,但我等也不能長居於此。」 朱若蘭道:「不錯,但出此絕谷的時間,賤妾卻難作預言,也許一天半日,也許要三五日後,那出口兩側,埋伏甚多,天險難渡,未除兩側埋伏之前,不宜強行闖出。」 玉蕭仙子突然站起身子低聲對朱若蘭,道:「姑娘,賤妾已然調息復元。」 朱若蘭點點道:「好……你走吧……」 玉蕭仙子欠身對朱若蘭行了一禮,跨上鶴背,巨鶴展翼而起,破空直上。 只見那巨鶴兩翼扇動的大風,吹的草動衣飄,眨眼間,消失於夜色之中不見。 天宏大師望著玉蕭仙子乘鶴消失的夜空,自言自語,道:「老衲忘記了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 天宏大師道:「敝派尚有二批人手趕到……」 朱若蘭接道:「這個我已要那玉蕭仙子派人通知,不讓他們再中陶玉之計,集聚於絕谷中來,留在谷外待機進攻,以收裡應外合之功。」 李滄瀾道:「咱們帶的食用之物,只怕難再維持一日,如是三五日才得出谷,飢餓之下,豈不是要大減體能。」 朱若蘭道:「這個晚輩也想到了,那玉蕭仙子將會及時送來食用之物」 聞公泰道:「若陶玉不再理會咱們,咱們豈不要長守在此絕谷之中?」 朱若蘭道:「諸位和賤妾,都是他眼中之釘,背上芒刺,不能收為己用,必除之而後快,決不會不理咱們。」 天宏大師道:「老衲有一破敵之策,不知朱姑娘意下如何?」 朱若蘭道:「老禪師儘管請說。」 天宏大師道:「姑娘那巨鶴,可以載人,滿天飛翔,何不把我等盡皆運上懸崖,和那陶玉決一死戰,」 朱若蘭道:「眼下情勢,已不是我們能否勝得陶玉,而是楊夢寰的生死,如是咱們強迫那陶玉出手,他令屬下以楊夢寰的生死作為要挾,只怕諸位都無法打下去,那時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甘心聽那陶玉擺佈,為其收用,一是自絕而死,以求心安。」 靜玄道長道:「照姑娘這般說法,咱們只有坐以待敵了。」 朱若蘭道:「不錯,因此賤妾要奉勸諸位,沉著一些,除非另有變化,賤妾想諸位留此至多三日左右……」 只聽聞公泰叫道,「一盞紅燈。」 抬頭看去,夜色中,絕壁間,果然伸出一盞紅燈。 王寒湘站在一個突出石巖上,高聲說道:「敝幫主請朱姑娘一人登峰。」 靜玄道長道:「那陶玉詭計多端,朱姑娘不可一人涉險,」 朱全道:「不要緊。」緩步行到懸崖之下,高聲說道:「如何攀登削壁?」 王寒湘垂下一條長索,道:「緣索而上。」 朱若蘭低聲對群豪說道:「諸位不可輕舉妄動。」伸手抓住繩索,緣索而上。 她功力超人,身輕如燕,片刻間已然緣到王寒湘停身突巖處,登上突巖,鬆去繩索。 王寒湘心中對朱若蘭存有甚深的畏懼,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王寒湘,你仍助紂為虐,總有一天報應臨頭……」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敝幫主現在洞中候駕。」 朱若蘭抬頭看去,只見那突出的岩石後壁上,有一座天然的石洞,燈光隱隱,由洞中射了出來。 王寒湘一側身,靠著巖壁而立,說道:「朱姑娘請。」 朱若蘭暗運內功,全身滿市罡氣,緩步向前走去。 深入約二丈左右,石洞豁然開朗,形成了一座天然的石室。 朱若蘭目光微微轉動,打量了石室一眼,大約有三間房子大小。 石室中紅燭高燒,陶玉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朱若蘭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巡視在陶玉臉上,冷冷說道:「你膽子不小,敢在這等絕地,約我相見。」 陶玉神情冷峻,緩緩說道:「在下相信朱若蘭不是那等冒昧的人。」 朱若蘭道:「花言巧語,別在我面前賣弄,找我有什麼事,可以說了。」 陶玉一指身前五尺外一張木椅,道:「朱姑娘請坐。」 朱若蘭道:「下用了,有什麼話,快些說吧!」 陶玉道:「我陶玉把天下高手,大都誘來這百丈峰上,準備一網打盡……」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只怕你心餘力絀,結局要大失所望。」 陶玉道:「如無你朱若蘭從中作梗,在下確信能一舉盡殲找上這百丈峰來的高手。」 朱若蘭道:「可是現在我已經來了。」 陶玉道:「所以在下請姑娘來此一談,如若是姑娘退出百丈峰,不問此事,不論姑娘提出什麼條件,咱們都可以商量。」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提出來諒你也不敢答應。」 陶玉道:「只要在情理之內,我陶玉決不推托。」 朱若蘭道:「放了趙小蝶和楊夢寰,我朱若蘭立刻退出此地。」 陶玉道:「放出他們,天下英雄也不會再上百丈峰來,我陶玉一番心血就白費了……」他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人是可以放,不過不是此刻,而是要待我廢去他們的武功,但姑娘可以放心,楊夢寰除了武功被廢之外,其他決無損傷……」 朱若蘭冷笑一聲,接道:「別說我不會答應,就算我能答應,也不能信任你這種人。」 陶玉道:「如果堅持不肯退出,我陶玉亦有逼你退出此地之策。」 朱若蘭道:「你能威脅天廠英雄的不過是殺死楊夢寰,但你可知道,楊夢寰如苦真的死去,天下英雄心中都無顧慮,可以放手和你一拼了。」 陶玉突然格格大笑一陣,道:「眼下除了你朱若蘭,我再想不出當今武林中,還有何人能是我陶玉手下百合之將。」 朱若蘭道:「如是我此刻出手搏殺你,你能躲向何處?」 陶玉道:「我如無備,也不會約你來了。」 朱若蘭道:「我不信你的話。」 陶玉道:「聽我良言相勸,否則一步失錯,百年大憾。」 朱若蘭目光緩緩轉動,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如若你當真的有所準備,我很想見識一下……」口氣一變,冷冷說道:「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如是還沒有什麼使我朱若蘭停手的理由,今日就是你陶玉死亡之期」 陶玉微微一笑,神態從容的說道:「自然是有了,姑娘先請坐下,再看不遲。」 朱若蘭依言坐了下去,道:「陶玉,你變得沉著多了。」 陶玉道:「誇獎、誇獎。」揚起右手一揮,石壁間突然裂現出一座石門。 朱若蘭凝目望去,只見一形如陶玉的少年,手中舉著一把匕首,指在楊夢寰的背心之上。 楊夢寰閉目坐在一張木凳之上。 但聞陶玉格格一笑,道:「他手中的匕首,乃是經過劇毒淬煉之物,只要刺破楊夢寰身上肌膚,強如你朱姑娘,也是無能施救。」 朱若蘭鎮靜了一下心神,道:「那人是誰?」 陶玉道:「我陶玉化身弟子之一。」 朱若蘭道:「形貌頗有你陶玉之像,但不知心地如何了?」 陶玉道:「自然和我一般心狠手辣,才當得我陶玉化身弟子。」 朱若蘭雙目凝注在楊夢寰身上,道:「他是怎麼了,被你點了穴道,還是受了重傷?」 陶玉格格一笑,道:「楊夢寰用途正大,我陶玉何忍傷他。」 朱若蘭兩道眼神,一直在楊夢寰和那手執匕首的弟子身上打量,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如突然間發出天罡指力,一舉把那執刀弟子點倒,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那石門未閉之前,搶回楊夢寰,然後出手對付陶玉。 她暗估自己的力量,此事大是可以做到,只不過有三分危險罷了,如那陶玉化身弟子避開了天罡指力,或是擊而未中要害,他還有著反擊之能,楊夢寰勢必要傷在那淬毒匕首之下。 她想來想去,始終不敢出手。 但聞陶玉大笑說道:「看夠了麼?我陶玉已經留了給你出手的機會。」 朱若蘭冷冷說道:「我總有救他脫難之日。」 陶玉淡淡一笑,道:「那是後話了,此刻咱們該談談眼下大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你說吧……」 陶玉道:「在於這楊夢寰……」 朱若蘭冷笑一聲,接道:「那楊夢寰的生死,也不能威脅我朱若蘭聽你之命。」 陶玉突然舉起右手一揮,那裂開的石門,突然間重又關閉。 朱若蘭微微一皺眉頭,道:「你經營這百丈峰,花去了不少時間,」 陶玉笑道:「不錯,各處的機關布設,沒有三年以上時間決難完成……」他望望左膝,接道:「姑娘打碎了我的膝間骨頭,至今未能復元,我查遍了歸元秘笈,尚未能找出療救之法」 朱若蘭道:「當年不是那楊夢寰對你太好,就算你有上十個陶玉,我也結果了你。」 陶玉道:「因此在下也不忍殺那楊夢寰,就把他交給姑娘……」 朱若蘭道:「用不著交給我,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妾,自有人會照顧他。」 陶玉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這些人都是為救楊夢寰而來,但你朱若蘭不是了?」 朱若蘭臉色一片冰冷,心中暗暗忖道: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瞧出我的弱點。口中淡然一笑,道:「楊夢寰,趙小蝶,不論他們哪一個有危險,苦難,我都該出手相助,何況是他們兩個人,都被你陶玉擒住。」 陶玉自負機智過人,察顏觀色之能,更是人所難及,但對朱若蘭卻無法料斷,心中暗作盤算道:這朱若蘭五年中一直未離開天機石府,楊夢寰也未到天機石府去探望過她,以這朱若蘭的性洛,決然不肯在楊夢寰有了李瑤紅,沈霞琳之後,還肯下嫁他,縱然有情,但經過五年的時間,只怕早已經冷淡下來了…… 心念一轉,也不知是喜是愁,臉上神色隨著心念變化,忽喜忽憂。 朱若蘭也在暗中觀察陶玉,看他神情,喜憂不定,心中亦是大為奇怪,暗道:這人在鬧什麼鬼? 但聞陶玉重重咳了廣聲,道:「朱姑娘,你既然對那楊夢寰情意早淡,在下倒想和朱姑娘研商一樁事。」 朱若蘭憐冷說道:「不用談了。」站起身子,轉身向外行去。 陶玉格格一笑,道:「石門早已關上,姑娘武功再高,也無法破壁而出。」 朱若蘭道:「好,既無法破門而出,只好先收拾你了。」揚個一指,點了過去。 陶玉笑道:「天罡指力!」一躍避開。 朱若蘭欺身搶攻,倏忽之間,已拍出八掌,踢出四腿。 陶玉一直不肯還手,縱身躍避,讓開了朱著蘭一輪猛攻,道:「朱姑娘暫請住手。」 朱若蘭看他閃避身法,果然大都是那「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心中暗道:看將起來,他確已把那「歸元秘笈」研讀的十分嫻熟。 她心中念轉,人卻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你為何不出手還擊?」 陶玉道:「在下請姑娘來此,並無和姑娘動手之意。」 突然舉步,向山洞外面行去。 朱若蘭冷冷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裡去?」 陶玉道:「我要你和那楊夢寰談談。」 朱若蘭怔了一怔,還未來得及再問,陶玉人已藉機出了石室,朱若蘭向外追去,將近洞口處;突然砰然一聲,一道鐵板,由上面落下,把洞口堵了起來。 朱若蘭暗暗忖道:我早該想到他有了埋伏才是。 她雖然被堵在這山洞之中,但卻十分鎮定,毫無慌亂之忘,伸手推了那落下的鐵門一把,緩緩轉過身子,重入石室。 這時,石室中只餘下了朱若蘭一個人,一角紅燭熒熒,使人倍增淒涼孤獨之感。 突然,石壁間響起了一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 抬頭看去,只見石壁問開裂出一個方形窗口,露出楊夢寰一個頭來。 朱若蘭鎮靜一一下心神,緩步走了過來,道:「楊夢寰。」 燭光明亮,可清晰瞧出楊夢寰的五官,只見他微微啟動一下緊閉雙目,望了朱若蘭一眼,慘然的一笑。 朱若蘭一咬牙,問道;「你受傷很重麼?」 楊夢寰似是不能開口說話,微一點頭。 朱若蘭鎮靜了一下心神,高聲說道:「陶玉,你點了他的啞穴,使他有口難言,我如何和他說話呀。」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時光,仍未聞陶玉回答之言。 朱若蘭正待再問,忽見楊夢寰口齒啟動,緩緩說道:「朱姑娘,不用管我的生死了,搏殺陶玉,為武林除害。」 朱若蘭強自控制著心中激動的感情,緩緩說道:「放心吧! 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楊夢寰接道:「不要中陶玉的圈套,他決不會放過我,何苦白費心機。」 朱若蘭只覺真情激盪,明媚的雙目中,湧現出兩眶晶瑩的淚珠,緩緩說道:「天下英雄大都已趕來百丈峰上,這一戰陶玉勝算很小……」語音微頓,改用傳音之術說道:「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你那年邁的雙親,為了李瑤紅,為了琳妹妹,為了我,別太固執,江湖雖多險詐,但有時不妨通權達變。」 楊夢寰兩道眼神凝注在朱若蘭的臉上,未待回答,突聞一聲冷笑傳來,道:「兩位談夠了吧!」 那裂開的窗口,砰然一聲,關了起來。 朱若蘭流目四顧,強自忍下心中怒火,一語不發,舉手在石壁間敲了一陣。 只聽一陣格格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朱若蘭,你可是打算破壁而出麼?」 朱若蘭目光緩緩轉動,四下搜望了一遍,不見那發話之人,冷笑一聲,說道:「陶玉,為什麼不出來和我談判。」 陶玉道:「姑娘不用慌,在下總有和姑娘相會之時,不過……」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不過怎麼樣?」 陶玉道:「那時姑娘只怕不會有此刻的倨傲之情了。」 朱若蘭心中雖然氣憤難耐,但她仍然強自忍了下去,裝作一副平靜神情,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她心知在這石壁四面,陶玉定然設有暗洞,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別人的監視。 朱若蘭表面上雖然鎮靜如恆,但內心之中,卻是紛亂異常,正苦苦思索著脫身之法。 突然石門呀然,一股冷風吹了進來。 朱若蘭心中一動,暗道:我如以不及掩耳的舉動,也許可以衝出門去。 一陣微微的震動傳了過來,想是那裂開的石門,重又關了起來。 緊接著傳來一陣陣步履之聲。 朱若蘭抬頭看去,只見沈霞琳空著雙手,未帶兵刃,白衣飄飄的走了過來。 沈霞琳似有著無限心事,舉步落足間,十分沉重:朱若蘭輕輕咳了一聲,道:「琳妹妹……」 沈霞琳自從進得石室之後,一直未抬頭瞧過,只待聽到那呼叫之聲,才停下腳步,抬頭看去,但見朱若蘭神情鎮靜的站在身前,她雖然親目所見,但仍是有些不信,揉揉眼睛,仔細瞧了一陣,才高聲叫道:「蘭姊姊。」兩行清淚,奪眶而下。 朱若蘭伸手握住沈霞琳的右腕;道:「不要哭,有話慢慢告訴我。」 沈霞琳抬起右手,用衣袖拭去臉上淚痕,說道:「怎麼,姊姊也被那陶玉困在此地了麼?」 朱若蘭笑道:「不要緊,他不能傷我。」 沈霞琳歎道:「我上了陶玉的當,他答應放了寰哥哥,但他卻一直在騙我。」 朱若蘭臉上神色微變,但仍然鎮靜說道:「不要慌,慢慢告訴我。」 沈霞琳道:「唉!為了要救寰哥哥,我答應改嫁給陶玉為妻……。」 朱若蘭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沈霞琳望了朱若蘭一眼,接道:「因此我逼寰哥哥寫下休書。」 朱若蘭氣的歎息一聲,道:「楊夢寰答應你了。」 沈霞琳道:「陶玉講給寰哥哥聽,寰哥哥不肯相信,我說是我的主意、寰哥哥才肯在休書上打下手印。」 朱若蘭道:「以後呢?」 沈霞琳道:「陶玉答應我放了寰哥哥,但他一直未履諾言,騙了我,也騙了寰哥哥……」她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我本想找機會刺殺陶玉,但又怕他們殺了寰哥哥以作報復,因此不敢下手。」 朱若蘭道:「這顧慮一點不錯……」 只聽陶玉的聲音由石壁一角傳了過來,道:「朱若蘭,適才咱們談判的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還望早作決定。」 朱若蘭目光流轉,四顧一眼,冷冷道:「陶玉,你可是想威嚇我麼?」 陶玉格格一笑,道:「不是威嚇,如是姑娘不肯答應,留下姑娘,終是禍患,我陶玉就只好施下毒手把姑娘結果在石室中了。」 朱若蘭道:「怎麼?你可是認為一定能夠殺得了我?」 陶玉道:「我不會和你正面動手,各以武功拚個生死出來,我要施放毒煙,把兩位活活熏死於這石室之中。」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可是認為朱若蘭就這樣容易被困於此麼?」 陶玉道:「咱們就試試看吧!」 聲音甫落,石壁一角立時有濃煙冒了出來。 這石室不過兩間房子大小,那濃煙來勢又猛惡異常,片刻之間,石室中煙氣瀰漫,兩目難睜。 朱若蘭盤膝坐下,低產對沈霞琳道:「快坐下。」 沈霞琳依言坐下去,道:「蘭姊姊咱們不能就這般束手待斃,要想法子反抗才是。」 朱若蘭道:「快些運氣調息,盡量設法閉注呼吸,姊姊自有對敵之策。」 這時室中的濃煙,更是濃烈,那熒熒人燭;在濃煙下一片淒迷。 枕霞琳雙目在煙熏之下,淚水奪眶而出。 朱若蘭伸手握著沈霞琳的右手,說道:「琳妹妹,快些閉上雙目,盡量閉住呼吸,其他的事,都由姊姊負責,陶玉這法雖然惡毒,但卻傷不了咱們。」 在濃煙瀰漫中,沈霞琳已然無法開口,只緊握著朱若蘭的手,代表了答覆。 沈霞琳雖然盡量使用內息之法,維持體能,保持著神智的清醒,但室中濃煙,愈來愈強,已到了非人所能忍受的地步,逐漸感到無法忍耐。 且說當朱若蘭和沈霞琳困在石室之中,被陶玉所放毒煙熏得無法忍耐之時,那石壁間,窗口忽然重開,陶玉伸出腦袋,凝目向室中望去。 室中濃煙過密,景物難見。 大約陶玉還未真的存心想活活把朱若蘭和沈霞琳熏死,一面發動機關,停止濃煙再向室中湧入,一面打開了通向外面一個窗口。 雙管齊下,奇效立見,片刻間室中濃煙大減,景物清晰可見。。 陶玉重重咳了一聲,道:「朱若蘭,這煙熏的滋味如何?」 朱若蘭內功精深,且內息功,已可維持體能,這一陣濃煙熏清,並未使她受到傷害,但她卻故意裝作不聞,似是受到了很重的傷害一般。 她心中明白,此時此刻已非是恃強好勝的時刻,而是鎮靜鬥智,保持著體能、武功,等待著脫出危險的機會。 陶玉一連呼叫了數聲,始終不聞朱若蘭回答之言,不禁格格一笑,道:「怎麼了?兩位可都是無能說話了麼?」 只見沈霞琳睜開眼開,望了陶玉一眼,又緩緩把目光凝注朱若輦的臉上,口齒啟動,還未發出聲音,人卻一跟頭,栽倒地下。 陶玉心中一震,厲聲喝道:「朱若蘭,沈霞琳中了煙毒麼?」 朱若蘭啟動雙目,望了沈霞琳一眼,道:「大概是吧!」立時又閉上了眼睛。 陶玉道:「朱姑娘如何呢?」 朱若蘭暗暗罵道:「這次如若有殺你的機會,決不再放過你了。」心中念轉,口裡卻不言語。 但聞陶玉格格一笑,道:「朱姑娘性情高做,但不言不語,想是也已承受不住了。」 朱若蘭啟動星目,緩緩的望了陶玉一眼,仍不言語。 陶玉突道:「兩位姑娘都生的容色絕倫,妖燒無儔,我陶玉手段雖辣,但也不忍心把兩位置於死地……」語聲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如果情勢迫切,為了大局,我陶玉也只好辣手摧花了。」 朱若蘭心中氣憤難耐,但她強自忍下,仍未答話。 陶玉道:「朱若蘭你此刻有如籠中之鳥,那也不用提什麼條件了,你如想留下性命,唯一之策就是自己先把武功廢去。」 朱若蘭暗暗忖道:他如停在石室之外,對他是毫無辦法,必得想個法子,先把他誘入室中才能制服他。 心中念頭一轉,倒身臥了下去,當作暈迷之狀,閉目不言。 陶玉冷笑一聲,道:「朱姑娘可是想我陶玉進入石室麼?」 朱若蘭緊閉雙目,不言不語。 陶玉突然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高聲說道:「朱姑娘小心了,在下這把匕首染有劇毒。」右手一揮,匕首疾如流星一般,直向朱若蘭左腿之上擊去。 朱若蘭暗中咬牙,雙目不睜,全憑聽風辨音之術,判斷那匕首飛擊之處,得知那匕首擊向左腿處,立時靜臥不動。 只聽咋的一聲,匕首刺入朱若蘭左腿之大腿上,鮮血淚淚而出。 朱若蘭心知能否誘得陶玉進入石室,這是唯一機會,當下苦撐不語。 陶主眼看那匕首擊中朱若蘭後,仍不見有何反應,不禁膽子一壯,暗道:她練有護身罡氣,如若人未暈迷,這匕首卻難刺人她大腿之中,此女美艷絕倫,置她於死地未免可惜。 一時色心大動,推開機關控制的暗門,緩步行入石室。 這時右室中濃煙漸稀,燭火明亮,景物十分清晰。 陶玉緩步行到朱若蘭的身側,格格大笑,迫,「朱若蘭啊! 朱若蘭,你萬萬想不到會有今天吧!我陶玉先享受下你和沈霞琳美麗的胴體,再殺你們不遲。」 此人心機深沉,口中雖然說的難聽之權,但始終離那朱若蘭兩尺左街,不肯太過巡近,兩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朱若蘭的臉上,準備應變。 只見朱苦蘭星目緊閉,始終不發一言,渾如未聞。 擒賊擒王 陶玉暗道:此人生性高做,我這般羞辱於她,她如未暈迷過去,決然不能忍受。 心中付思,人卻逼近朱若蘭的身側,右手一探,點向朱若蘭腰間大穴。 就在他手指將要觸及朱若蘭的穴道時,朱若蘭突然一翻右手,快速絕倫的抓向了陶玉的右腕,人也挺身坐了起來。 陶玉吃了一驚,閃避不及,右腕竟被朱若蘭一把扣住。 但他應變迅快,右手五指一翻,也緊緊抓了朱若蘭的右腕,冷冷說道:「此刻此情,你還要反抗麼?」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此刻此情,我才要盡我之能,取你性命。」 兩人的右手五指,互握著對方手腕,各自暗加勁力,希望能緊扣對方脈穴使對方失去了抗拒之力。 陶玉心中雖然驚慌,但人卻故做鎮靜的答道:「你朱若蘭大部份武功都來自歸元秘笈,我陶玉苦苦習練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有五年之久,逼我全力出手,咱們鹿死准手,還難預料。」 朱若蘭道;「我一定能夠勝你。」左手一一抬,疾向陶玉前胸之上點去。 陶玉舉手封架,揮掌還擊。 兩人右手互扣對方脈穴,單用一支左手,各出奇招相搏。 陶玉一面封架朱若蘭的攻勢,一面縱聲長嘯。 朱若蘭知他這長嘯之聲,旨在招引助拳之人,左手攻勢。愈加猛惡。 她心知處境險惡,如若不能及時制服陶玉,不但自己性命難保,就是沈霞琳,楊夢寰恐怕都將身受牽累,趙小蝶己然階下之囚,如若自己傷在陶玉手中或為陶玉所擒,他心中再無顧忌,必將放手大幹,整個江湖上,立時將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 陶玉武功進境奇速,每經一次搏鬥,武功就長進一次,朱苦蘭攻勢奇幻,但他尚可勉強對付。 只聽一陣軋軋輕響,陶玉的四靈化身,各持金環劍,疾奔而出,團團把朱若蘭圍了起來。 玄武當先出手,舉手一劍。刺向朱若蘭。 朱苦蘭左手攻勢不變,仍然指擊向陶玉要害大穴,右手猛然一帶,帶起了陶玉的右臂,直向金環劍迎去。 玄武急急抬腕收劍,及時而止。 這一來四靈暫時不敢胡亂出手,執劍分佔四方,等待機會。 那朱若蘭不但招術愈來愈見奇奧,而且攻出力道,也是愈來愈強,陶玉不敢稍分心神,想招呼四靈化身心,卻是不敢說話。 經過一陣搏鬥之後,朱若蘭愈見鎮靜,內功漸增,陶玉不但在招術上被迫落下風,而緊握朱若蘭的脈穴的右手,亦覺出力道漸失,朱若蘭扣腕五指,有如五道鐵箍,愈收愈緊,陶玉又強行支撐片刻,終於下敵,只好鬆開五指。 朱若蘭暗中吁一口氣,五指增加了幾分勁力。 陶玉頓感右臂麻木,全身力道忽然失去,左手再無攻敵之能,軟軟垂了下去。 這時四靈化身似想一齊出手,揮劍攻上,但又怕對方傷了陶玉,各執長劍,一付進退不得的尷尬模樣。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陶玉,你飛刀刺入我腿中的匕首,當真是有毒之物麼?」 陶玉道:「如若有毒,那也早該發作了。」 朱若蘭左手拔出刺人腿上匕首,就陶玉肩上,擦去血跡,匕首尖芒,指在陶玉咽喉之上,緩緩說道:「我已暗中想過了,如若再有殺你的機會,決不放過。」 陶玉道:「殺了我陶玉,你和沈霞琳也別想生離此室。」 朱若蘭匕首在陶玉喉間一挑,劃了一道血口,一行鮮血流了下來。 四靈化身驚叫一聲,齊齊攻上,四柄長劍,分由四個方向,攻向朱若蘭。 朱若蘭右手一帶陶玉,轉了大半周,用作盾牌,擋開了另一路攻來之劍,沉聲對陶玉喝道:「快叫他們退下去。」 陶玉環顧了四靈一限,道:「你們退下去,如若這位朱姑娘殺了我,你們就把那楊夢寰和趙小蝶亂劍分屍,為我報仇。」 四靈化身應了一聲,魚貫行至石室一角處。 只見當先一人,舉手在壁間一拂,立時裂現開一座石門。 朱若蘭留心觀察,把四人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到眼中,記在心裡。 直待那石門關合,朱若蘭才緩緩轉過臉來,冷冷對陶玉說道:「那歸元秘笈何在?」 陶玉笑笑道:「決不會收藏在我身上。」 朱若蘭道:「你為人多疑,決不會把那本武學寶典,交於他人。」 陶玉道:「你若不信,儘管搜查。」 朱若蘭左手連揮,點了陶玉四肢主穴,緩緩鬆開右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絹格,包住傷處,道:「陶玉,記得你剛才說的話麼?你已然處於自我難保之境,那也不用提什麼條件了,聽我吩咐行事吧!」 陶玉四肢主穴被點,手足不能伸動,但神智清明,口還能言,冷笑一聲,道:「姑娘別忘了,那楊夢寰和趙小蝶,還在我陶玉手中。」 朱若蘭怒道:「你和我討價還價麼?」 陶玉道:「姑娘殺我之心,十分堅定,這點在下亦是深信不疑,但我死後,楊夢寰將被亂劍分屍,姑娘想必亦不懷疑了。」 朱若蘭望了倒臥地上的沈霞琳一眼,冷冷說道:「陶玉,你可是認為以那楊夢和趙小蝶的生死,就可以威脅到我朱若蘭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此時此情,咱們誰也不用施展詐謀狡計,那楊夢寰雖非你之夫,但他卻是你心目中的情郎,如若說他的生死和你朱若蘭完全無關,只怕你自己也不會相信……」 他冷冷的打量了朱苦蘭兩眼,接道:「至了那趙小蝶,更是和你有著姊妹的情誼,你身受她父母付託之重,自是不能看著她遭受亂劍分屍之慘。」 朱若蘭默然不語,垂首沉思。 陶玉接道:「以那楊夢寰和趙小蝶之死,換我陶玉性命,我陶玉死而何憾。」 朱若蘭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我如放了你,你可願意放了那趙小蝶和楊夢寰?」 陶玉格格一笑,道:「朱姑娘,你放了我陶玉,卻要楊夢褒和趙小蝶兩個人的自由,豈不是開價太高了麼?」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要如何?」 陶玉道:「在下之意,交易公平一些,楊夢寰和趙小蝶,由你選擇一人。」 朱若蘭沉吟不言。 陶玉淡然一笑,道:「朱姑娘你覺著很難麼?我倒要瞧瞧這兩個人,那一個在你的心目中份量比較重些。」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散舌、的長髮,冷凌的說道:「陶玉,你可是當真要和我討價還價麼?」 陶玉道:「不論你選擇何人,那留下之人,並不會死,你朱若蘭如若能夠再生擒我陶玉一次,豈不是救了兩人性命。」 朱若蘭道:「你認為此後我就不能可生擒於你麼?」 陶玉道:「你如自信有再次生擒我陶玉的能耐,咱們這票生意,那就好談了。」 朱若蘭緩緩伸出右手,道:「陶玉,那三音神尼留下的武功中,有一種措人關節,其滋味比起那分筋錯骨的手法如何?」 陶玉臉色一變,道:「姑娘意欲何為?」 朱若蘭道:「這些日子之中,那趙小蝶和楊夢寰定然吃了不少苦頭,我想你也該吃些苦頭才是。」有手托起陶玉手臂,錯下了他肩頭開節。 陶玉冷哼一聲,出了一頭大汗,高聲叫道,「帶那楊夢寰出來。」 石門重開,兩個形如陶王的少年,架扶楊夢寰,緩步行了出來。 這時朱若蘭已然托起陶玉右臂,準備下手。 但聞陶玉高聲說道:「你們可還記得那三音神尼的分錯關節手法。」。 兩個架扶著楊夢寰的弟子,高聲應道:「弟子等未曾忘記。」 陶玉強忍著關節錯開之疼,說道:「你們看那朱姑娘錯開我身上何處關節,你們就錯開那楊夢寰身上同處關節。」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托起了楊夢寰右臂。朱若蘭緩緩放開陶玉,道:「你要他們帶著楊夢寰進入石室,豈不是給了我一個搶救他的機會。」 陶玉道:「姑娘最好先把在下錯開左肩關節接上,免得被他們瞧了出來,楊夢寰也將多吃一些若頭了。」 朱若蘭淡然一笑,果然接上陶玉左肩關節,道:「陶玉,他們點了楊夢寰的啞穴,我也只好點你啞穴了。」 陶玉雙臂雙腿的穴道被點,但身子還可以轉動,回顧了兩個弟子一眼說道:「這位朱姑娘武功驚人,你們切勿距離過近,遠離一些。」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退回到石壁處。 陶玉接道:「解開他的啞穴。」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拍活了楊夢寰的啞穴。 朱若蘭冷冷說道:「我不逼你,希望你也別逼我施下毒手,我要救醒沈霞琳,讓他們夫妻談談。」 陶玉冷笑一聲,緩緩閉上雙目。 朱若蘭扶起沈霞琳,一掌拍在她背心之上,暗運真氣,助她暢和行血,口中說道:「琳妹妹,快睜開眼來瞧瞧,那是什麼人?」 沈霞琳被那濃煙迷暈之時,朱若蘭暗中點了她兩處穴道,以助她抗拒濃煙,此刻藉機拍活了兩處穴道。 但聞沈霞琳吐出了一口長氣,道:「熏死我了。」緩緩睜開雙目。 朱若蘭低聲說道:「決過去告訴他,陶玉欺騙你的經過,先恢復你們夫妻名份,如若待此事鬧出去,那就不好收拾了。」 沈霞琳望了那仰臥在地上的陶玉一眼,道:「姊姊,你擒到陶玉了。」 朱若蘭道:「不錯,貨真價實的陶玉。」 沈霞琳道:「此人萬惡不赦,你為什麼不宰了他。」 朱若蘭道:「還未到殺他的時候,快過去見你寰哥哥吧!」 沈霞琳站起身於;舉步向楊夢寰行了過去,距那楊夢寰還有三尺左右,寶光突然一閃,兩柄金環劍伸了過來,擋住了沈霞琳的去路。 沈霞琳停下腳步,雙目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緩緩屈下條膝,道:「寰哥哥,我受了陶玉的騙,他答應取到休書就放你,但他卻說了不算。」 楊夢寰木呆的臉上,綻開了一縷笑意,道:「快起來……」 沈霞琳舉起衣袖,拭去了奪眶而出的淚水,道:「陶玉壞極了,他的話一句也不能信任。」 陶玉高聲喝道:「帶下去。」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帶著楊夢寰向後退去。 楊夢寰目注沈霞琳,肅聲說道:「告訴蘭姊姊,不用管我的死活,先殺了陶玉,以解武林大劫……」話未說完,已被拖入石室。 沈霞琳突然勇氣大增,飛身而起,直向那石門衝去。 兩隻金環劍一齊出手,例閃劍光,封起了整座的石門。 沈霞琳赤手空拳,長袖一揮,直向那金環劍上拂去。 朱若蘭高聲叫道:「琳妹妹快退回來,」 沈霞琳這幾年來,內功雖然大進,但還未到馭柔能剛之境,衣袖吃那金環劍,削下一處。 陶玉兩個弟子,揮劍一阻沈霞琳撲擊之勢,疾快的退入石門,推動機關,砰然一聲,石壁復合。 沈霞琳有如中了瘋魔一般,嬌軀一側,直向石壁上撞了過去。 那石壁堅厚詳常,沈霞琳一肩撞上,只震得倒退兩步,跌坐地上。 朱若蘭疾躍而起,一把抓住沈霞琳的右腕,柔聲說道:「琳妹妹,吶們現有陶玉為質,不伯救不出你寰哥哥,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沈霞琳這一撞之勢,未能把石門撞開,但本身內腑卻受了強烈的震傷,血翻氣湧,內腑隱隱作痛。 她以無比的堅強忍受痛苦,站起身子回身行到陶玉身側,純潔無邪的臉上,泛現出滿臉悲憤色,平日那柔和的雙目中,此刻卻充滿惡毒,冷冷說道:「陶玉,你如傷了寰哥哥,我要一口口的吃了你!」 她一生中從未說過這等惡毒之言,言來咬牙切齒,大有生啖其肉之勢。 陶玉不敢和沈霞琳目光相觸,側過頭去,高聲喝道:「帶上趙小蝶。」 石門重開,兩個黑衣大漢,抬了一具小型鐵籠,快步行了出來。 朱若蘭緩緩抬起目光望去,只見趙小蝶容色惟淬,緊閉著雙目,盤坐在鐵籠之中。 朱若蘭想到翠姨待自己的恩情,不禁黯然神傷。 但她不願陶玉瞧出自己心中的激動,強自忍下,不使淚水滾落。 陶玉目注兩個大漢說道:「放下她,你們退到一側待命」 兩個大漢應了一聲,放下趙小蝶,退到石室一角。 朱若蘭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說道:「陶玉,她能夠說話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姑娘自己過去瞧瞧吧!」 朱若蘭道:「不要緊,不論她受了多少的痛苦折磨,都將會從你的身上得到補償。」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朱若蘭纖指伸動,又把陶王四肢幾處要穴點住,道:「那歸元秘笈上,記有自行運氣解穴的辦法,想來你早已學會了。」 陶玉道:「姑娘當真是細心的很。」 朱若蘭回顧了沈霞琳一眼,道:「好好的看住他,不過,還不能傷了他。」 沈霞琳應了一聲,守在陶玉身側。 朱若蘭緩緩走近鐵籠,強忍心中淒楚,道:「小蝶,陶玉可曾廢去了你的武功。」 趙小蝶抬起頭來,望了朱若蘭一眼,一語未發,兩行熱淚已奪眶而出。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小蝶,堅強些,你可是吃了很多苦麼?」 趙小蝶道:「就是那陶玉把我殺成肉醬、肉泥,我也不會落下來一滴淚水,我只是感覺著對不起公主……」 朱若蘭道:「快別這麼叫我,那蘭黛公主,早已死去,我叫朱若蘭,我長你幾歲,你就叫我蘭姊姊吧。」 趙小蝶道:「姊姊說的是。」 朱若蘭突然放低聲音道調「你可還有武功麼?」 趙小蝶點點頭,應道:「陶玉折磨我,但他卻無法廢除我的武功。」 朱若蘭道:「那就好了,你要好好的保重,陶玉詭計多端,我必要計劃個完全之策對付他。」 趙小蝶道:「姊姊放心,我會很耐心的等待,陶玉把我鎖入寵中,用牛筋暗中困住我幾處大穴,不讓我運氣行功,但卻使我由靜生慧,想起很多過去不解的武功……」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還有一件,也得告訴姊姊。」 朱若蘭道:「好!你說吧!」 趙小蝶道:「那陶玉常常把我和楊夢寰放在一起。」 朱若蘭道:「你們在患難之中,應該消去敵意才是。」 趙小蝶垂下頭,道:「我幾處要穴被陶玉所製,但仍可施展傳音入密之術,我把那歸元秘笈上的要點,以及我近日悟出的竅訣,分批分段的告訴了他。」 朱若蘭道:「好極了,他如能脫險,定會告訴琳妹妹和李瑤紅,她們都很賢慧,定然十分感激你的……」 言未盡意,卻修然而止。 趙小蝶道:「我不要她們感激,只求姊姊寬容於我……」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論你這些年來的作為,那實在有些荒唐,不過姊姊也有責任,我該早把你找回天機石府去。」 趙小蝶道:「我遊戲風塵,全係一片童心,雖然鬧的天下大亂,但我卻未曾妄自傷過一人。」 朱若蘭道:「夠了,難道還想積惡如山!」 趙小蝶道:「唉!小妹知錯了。」 朱若蘭道:「知錯能改,仍是完人……」 語聲忽然轉低微,道:「沒有把握脫出鐵寵,就別輕舉妄動,最好別讓那陶玉瞧出你武功不但未失,而且還大有進境。」 趙小蝶道:「小妹記下了。」 朱若蘭道:「好!你安心養息。」回身走近陶玉,道:「我們已談過了,要你的屬下把她抬走!」 陶玉正在暗中運氣解穴,已然被衝開了兩穴,聽得朱若蘭之言,只好停下用功,睜開雙目,道:「你們兩位何不多談一會。」 朱若蘭道:「沒有時間了。」 陶玉道:「只要在下答允,你們談上一日二夜,也是無人敢出一言。」 朱若蘭突然伸出左手,扣住了陶玉右腕脈門,道:「咱們走吧!」 揮手解開陶玉身上兩處未為真氣沖解的穴道。 陶玉心中暗道:這朱若蘭果然利害,竟然瞧出我以真氣衝開了兩處穴道,…… 心中念轉,口裡卻道:「到那裡去?」 朱若蘭道:「楊夢寰、趙小蝶都為你折磨夠了,你自己不想受點折磨麼?」 陶玉道:「你要如何對付我呢?」 朱若蘭道:「此刻有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 陶玉道:「好!你說吧!」 朱若蘭道:「立刻釋放了楊夢寰和趙小蝶,送他們平安離此,我就放了你。」 陶主道:「那第二條路呢?」 朱若蘭道:「現在少林、武當等掌門人都在谷底,咱們到了谷中再談。」 陶玉高聲說道:「把這位趙姑娘抬回去。」 兩個站在壁角的大漢,應聲行了過來,抬起趙小蝶轉入壁間石門。 陶玉緩緩把目光稱注到朱若蘭的臉上,道:「楊夢寰、趙小蝶,你只能選擇一人。」 朱若蘭道:「那還不如把你帶走!」 五指用力一收,陶玉頓感半身麻木,全身無反抗之能,被朱若蘭帶著向外行去。 沈霞琳道:「蘭姊姊,我呢?留在這裡陪侍寰哥哥,還是跟你一起下去?」 朱若蘭道:「自然是跟我走了……。」 只聽陶上高聲說道:「這位朱姑娘帶我下谷,如若十二個時辰我還未回來,你們就把楊夢寰和趙小蝶凌遲處死。」 朱若蘭一皺眉頭說道:「琳妹妹,你肯聽姊姊的話麼?」 沈霞琳道:「姊姊在我心中有如天人一般,不論你說什麼,小妹都是遵從的。」 朱若蘭道:「唉!陶玉只肯以一人換他之命,楊夢寰和趙小蝶兩人之間,就使姊姊大感為難了,一個是姊姊情同骨肉的姊妹,一個是你和瑤紅妹妹的丈夫,這兩人要我選擇一人相救,實叫我很難作決定了。」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這個,我也無法代姊姊想出主意。」 朱若蘭道:「因此姊姊只好誰也不救了。」 沈霞琳道:「那姊姊作何打算呢?」 朱若蘭道:「我要以最惡毒的手腳對付陶玉,咱們不讓他死,好好的折磨他幾年,那也算替他們兩人報仇了。」 沈霞琳只覺胸中充滿哀傷之氣,熱淚滾滾,奪眶而出。 朱若蘭走的很慢,似是故意要和沈霞琳多談幾句,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不要哭,人死留名,楊夢寰已然成名武林,俠聲動江湖,就算死去但千秋百世之後,武休還會有人懷念他,實在是雖死猶生啊。」 沈霞琳強忍著心中悲痛,說道:「姊姊說的是……」黯然一歎,接道:「趁著寰哥哥未死之前,我有幾句擇藏在心中的話告訴姊姊。」 朱若蘭道:「好!姊姊洗耳恭聽。」 沈霞琳道:「我和紅姊姊,雖和災哥哥結為夫婦,行了大禮,但卻是一直分室而居,未有夫妻之實,小妹如今仍是處子之身,姊姊可知為了什麼?」 朱若蘭道:「想必兩位妹妹愛夫心切,希望他能成一代武功宗師,不忍在武功正值激急之期,誤他的成就。」 沈霞琳搖搖頭,道:「不是,寰哥哥的內功基礎深固,合籍雙修,已無損他日後成就,何況他已非童身。」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沈霞琳道:「我和紅姊姊都在等待著蘭姊姊,大禮之期,我和紅姊姊都讓出了正室之位,虛席相待,姊姊待我們太好了,我和……」 朱若蘭突然加快腳步,行出石洞,冷厲的說道:「陶玉,要他們放下垂索,咱們一起下谷。」 陶玉道:「咱們都還有十二個時辰的考慮時間。」語聲微頓,高聲接道:「放下繩索。」 王寒湘應聲山一側黑暗中閃身而出,垂下一條繩索。 朱若蘭道:「琳妹妹你先下去。」沈霞琳依言把索而下。 朱若蘭暗中提氣,左手抓注蠅索,右手仍然緊扣陶玉脈穴,直落谷底,緩步對群豪停身之處行去。 王寒湘雖想暗施算汁,但恐傷了陶玉,是以不敢施下毒手。 這時群豪早已警覺,紛紛站起身子,暗中戒備。 原來朱若蘭去的時間不短,群豪大都席地而坐,運氣調息。 聞公泰當先迎了上來,眼看朱若蘭牽著陶玉的腕脈,不覺失聲叫道:「怎麼?朱姑娘生擒了陶玉來了!」 這一聲呼叫,立時使全場為之震動,迎上前來。 天宏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朱姑娘果是天人一般,竟然生擒陶玉而來,唉!我等還為姑娘擔心哩!」 朱若蘭道:「托諸位之福了。」伸手點了陶玉幾處穴道,右掌一揮,劈在陶玉腿彎關節之處,陶玉身不由已的一屈雙膝,跪了下去。 靜玄道長道:「姑娘生擒陶玉,救出了楊夫人,但不知是否見到了楊大俠?」 只見一個少林寺僧侶,合掌附在天宏大師耳邊,低言了幾聲,天宏大師目注沈霞琳,連連點頭,但卻未齊口說話。 朱若蘭應道:「見是見到他了,只是無法救他脫險。」 李滄瀾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的說道:「朱姑娘,小婿情形如何?」 朱若蘭道:「令婿生性堅毅,雖然受到了陶玉甚多折磨,但他仍然不失大俠英雄的氣度。」 李滄瀾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生擒陶玉,不知作何打算?」 朱若蘭道:「咱們處身谷底,十分危險,如若有陶玉在此相伴,他們就無法施下毒手。」 陶玉突然開口,冷冷接道:「那也只有一十二個時辰,過了時辰,他們一樣會對付你們。」 李滄瀾一舉手中龍頭拐,對著陶玉頭頂,冷冷說道:「如有人敢施暗算,老夫就一拐先擊碎你的頭殼。」 陶主聰明絕倫,雖然被擒,仍然能默查形勢,心知李滄瀾心中充滿著悔恨氣憤,如若頂撞於他,必然將吃大虧,當下默然不語。 聞公泰道:「好小子,你還有一十二個時辰期限,到時如若有個風吹草動,我聞公泰就一刀一刀的割了你。」 陶玉冷笑一聲,道:「聞公泰,你記著,我陶玉脫險之後,必先血洗你們華山派。」 聞公泰哈哈一笑,道:「老夫如是怕事,也不會趕到這裡來了,」 天宏大師突然低喧一聲拂號,道:「陶施主,老衲有幾句話,奉勸於你……」 陶玉冷冷的說道:「什麼事?」 天宏大師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想不明白,你和那楊夢寰為什麼不可以並立江湖……」 陶玉冷笑一聲,接道,「別和我談什麼佛門因果,十二個時辰之後,諸位將陪我陶某人葬身火窟之中。」 朱若蘭冷冷說道:「陶玉,你如再胡言亂語,我就先讓你嘗試一下那分筋錯骨的滋味。」 對那朱若蘭,陶玉心中始終存有著一份敬畏和愛慕,朱若蘭那艷絕人寰的美麗,動人的風韻,早已使陶玉傾心、但那超人的才慧,冷若冰霜的神情,卻又使陶玉生出無比的敬畏,當下,閉上雙目,不敢再言。 這當兒,突然亮起了一道閃光,緊接著隆隆雷聲,傳了過來。 朱若蘭站起身子,四顧一眼,道:「天要下雨了,諸位請快找一處避雨所在吧。」緩步行近陶玉,冷冷接道:「陶玉你不是想用火攻麼?把我等活活燒死於這谷底之中,可惜天不容你,立時就要下大雨了。」 陶玉冷冷的瞧了朱若蘭一眼,默不作聲。 朱若蘭緩緩說道:「讓你先給我嘗試一下風吹雨打的滋味。」伸出右手,卸下了陶玉右肩腫處的關節。 陶玉道:「朱若蘭你這般折磨我,為什麼不殺了我?」 朱若蘭冷冷說道:「想死麼?沒有那麼容易,你作惡多端,也應嘗試一下這些痛苦。」雙手齊出,片刻間卸去左肩,雙膝四處關節,接道:「我相信你沒有歸元秘笈上接骨手法,傳授別人,縱然有人來救你,也不能伸手動你,如是關節銜接處受到損傷,只怕很難復元……」 說話之間,大雨已傾盆而下。 朱若蘭高聲說道:「諸位快請到那崖壁之下,找一處躲雨所在。」 陶玉自知難在朱若蘭面前使用手段,當下閉目不言。 朱若蘭牽著沈霞琳,奔向一處崖壁大巖之下,相對而坐。 一道閃光劃過,清晰可見陶玉仰臥在大雨之中。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蘭姊姊,咱們當真不救寰哥哥麼?」 朱若蘭道:「自然要救,但咱們不能讓陶玉瞧出來,先把他折磨一番,讓他受些痛苦,再和他談條件,那就事半功倍了。」 沈霞琳道:「蘭姊姊,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會不會答應?」 朱若蘭道:「你說吧!」 沈霞琳道:「這一次救不出衰哥哥,那就罷了,如是救出了寰哥哥,今後請姊姊和我們住在一起,」 朱若蘭微徽一笑,道:「你可是要我也嫁給楊夢寰?」 沈霞琳道:「他視姊姊如天人,有姊姊在一起,我們也可以多計教益……」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為了感動姊姊,我們婚後數年來一直未同過房,寰哥哥沒有和我們談過這件事,但心中卻很明白,因此他過的一直很好,把精神放在習武之上。」 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先得謝謝你和那李姑娘的好意,不過,姊姊亦有苦衷,你們想再找一個武功高強的姊妹,助他武林大業,姊姊一定幫忙……」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要把那趙姑娘嫁給寰哥哥是麼?」 朱若蘭道:「不錯,這些年來,你已大有長進。」 沈霞琳道:「唉!趙家妹妹好是好,才貌武功,無不過人,只不知她的性格如何?我們能容她,不知她是否能容得我們?」 朱若蘭道:「剛才我看到趙小蝶,她已盡斂狂傲之態,論武功她猶在我之上,有她相助,武林中那裡還有敵手。」 沈霞琳道:「姊姊呢?」 朱若蘭道:「琳妹妹,你要楊夢寰娶上好多妻子?」 沈霞琳嗤的一笑,道:「我不怕,越多越好。」 朱若蘭道:「姊姊只怕不能夠嫁人了。」 沈霞琳奇道:「為什麼?」 朱若蘭道:「因為姊姊現在習了一種武功,不能夠壞去童身。」 沈霞琳抬起頭來,道:「此話當真麼?」 朱若蘭別過臉去,答道:「不錯,姊姊幾時騙過你了。」 沈霞琳心中暗道:寰哥哥不喜女色,只要你名義作他妻子,那就行了…… 忖思之間,瞥見火光閃動,四面山壁上,突然出現了十餘盞紅燈。 王寒湘站在一塊突巖之上,高聲說道:「谷下那一位作得了主,請和我王某人答話。」 朱若蘭低聲對沈霞琳道:「去告訴李老前輩,要他作主和王寒湘談判。」 沈霞琳起身行到李滄瀾身前,欠身說道:「朱姑娘要老伯父作主,和那王寒湘談判。」 李滄瀾站起身子道:「好!」 站起身子,仰望著山壁間的王寒湘,道:「王寒湘,有什麼話,和老夫說吧!」 王寒湘已然聽見了李滄瀾的聲音,沉吟了一陣,應道:「那位朱姑娘在麼?」 李滄瀾道:「和老夫談也是一樣。」 王寒湘道:「好!在下先下入谷底,再和你仔細談吧!」 急風大雨中,只見王寒湘手攀繩索而下。 李滄瀾想到昔年領導天龍幫時,這王寒湘亦不過自己屬下一位壇主,對自己恭敬有加,如今形勢,此刻竟要和他以平等之位,談論問題。 忖思之間,王寒湘已然落著實地,行了過來。 他對那李滄瀾有著一份殘餘的敬重,抱拳一揖道:「李只。」 李滄瀾冷冷說道:「不用多禮了。」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那位朱姑娘現在何處?」 李滄瀾道:「先和老夫談吧,如是老夫作不了主,你再找她不遲。」 王寒湘道:「那也好,我等想換回陶幫主,不知李兄可否作得主意。」 李滄瀾道:「換回陶玉?」 王寒湘道:「不錯。」 李滄瀾道:「用什麼人換?」 王寒湘道:「楊夢寰和趙小蝶,任憑你們選擇一人。」 李滄瀾暗暗忖道:如要天下英雄選擇,只怕都要選那楊夢寰,只不知朱姑娘的意下如何? 王寒湘看那李滄瀾一直在沉吟不言,忍不住接道:「如是李兄一時間難作決定,那就請和朱姑娘商量一下如何?」 李滄瀾道:「好吧!」回頭說道:「琳兒,請朱姑娘來。」 沈霞琳應了一聲,帶著朱若蘭,緩步行了過來。 王寒湘道:「四面山壁之上,都已佈置了桐油浸過的木柴,只待大雨稍住,就可以燃起投入谷底來了。」 朱若蘭冷笑,道:「就是告訴我這件事麼?」 王寒湘道:「在下必須先說明,凡是在此谷中之人,都無法逃過此一劫數。」 朱若蘭道:「連你也不能了。」 王寒湘哈哈一笑,道:「諸位如此多人,換我們兩條命,王某人死而何憾……」語聲微微一頓,道:「不過在下來此,主要是想和朱姑娘談談。」 朱若蘭道:「你說吧!」 王寒湘道:「我等想以楊夢寰或趙小蝶,換回我家幫主。」 朱若蘭道:「兩個人呢?」 王寒湘道:「朱姑娘以二換一,有失公平,如是朱姑娘有能在放了我們幫主之後,再把他生擒,豈不是可以再換一人。」 朱若蘭冷冷說道:「陶玉已經跟我講過很多次了,還用得著你講麼。」 王寒湘道:「如是要以二換一,在下也不敢作主,必得先去請示敝幫主一聲。」 朱若蘭手指那山谷正中,積水數寸的草地上,道:「陶玉就在那裡躺著,你如自信有能力救他,那就救走了他吧!」 王寒湘道:「姑娘但請放心,王某決不會妄自出手。」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最好你出手救他一下試試。」 王寒湘不再答話,轉身直向陶玉行了過去。 凝目望去,只見陶玉閉目臥在積水中,皺著眉頭,顯然有著無比的痛苦。 王寒湘低聲叫道:「幫主。」 陶玉緩緩睜開雙目,道:「不能動我。」 王寒湘低聲問道:「朱若蘭點了你的穴道。」 陶玉道:「她錯開我幾處關節,不解此等手法之人,不可妄動。」 王寒湘低聲道:「幫主被擒,大局主持乏人,屬下自作主意,想以楊夢寰或趙小蝶換回幫主,但那朱若蘭要以兩人來換幫主。」 陶玉道:「千萬不可,朱若蘭不敢殺我,也無非為了楊夢寰和趙小蝶被咱們留作人質,如若放了兩人,只怕情勢立刻就要大變。」 王寒湘低聲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幫主如若能夠脫險,不難再想出對付他們的法子。」 陶玉道:「朱若蘭智謀過人,咱們要答應以二換一,必將引起她的懷疑,此事有我來對付她,你快些離開此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若你會三音神尼的接骨手法,接上我幾處關節,那就好了。」 王寒湘道:「屬下想來此事未必有何難處。」伏下身子,去握陶玉左臂。 陶玉急急說道:「不可妄動,三音神尼錯人關節,乃是一種獨門手法,你不知訣竅,妄自動手,那是誠心要我吃苦頭。」 王寒湘呆呆的望著陶玉,無計可施,良久之後,才緩緩問道:「如是那朱若蘭只用一人交換呢?」 陶玉道:「那就可以答應。」 王寒湘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回身緩步而去,走到朱若蘭的身前,道:「敝幫主說,他雖被擒,也不能二換一,有失公允……」 朱若蘭冷冷接道:「我自有法子要他答應,閣下可以走了……」 王寒湘道:「如以在下之意,以二換一,亦無不可,只是敝幫主堅持不允,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現在以二換二了。」 王寒湘呆了一呆,道:「朱姑娘可是要把我王某人也留在此地麼?」 朱若蘭道:「此刻谷底群豪,充滿著激憤,你如不肯束手就縛,只怕立刻有死亡之危。」 王寒湘仰天長長歎一口氣,道:「諸位人手眾多,我王某人自知非敵……」 朱若蘭接道:「那很好,你既自知非敵,那就不用反抗了,陶玉一向不講信義,自是用不著對你講什麼武林道義規矩了。」 王寒湘心中明白,單是一個朱若蘭,他已不是敵手,何況谷中群豪,無一不是當代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當下說道:「好!姑娘如是一定要把我王某留在此地,那就儘管出手。」 朱若蘭道:「琳妹妹,點了他的穴道。」 沈霞琳應聲出手,一指點去。 王寒湘果然是沒有出手封架,任那沈霞琳點中穴道。 沈霞琳連點王寒湘三處大穴,王寒湘身子搖了兩搖,一跤跌摔在地上。 朱若蘭低聲對沈霞琳道:「此人被陶玉所迫,不得不助他為惡,把他放在突巖之下,讓他避避風雨吧。」 沈霞琳應聲提起王寒湘,行到突巖之下,道:「蘭姊姊,此刻王寒湘被擒,群凶無首,唉!可惜你那靈鶴玄玉不在此地,不然可以乘鶴而上,救出寰哥哥和趙姑娘。」 朱若蘭道:「咱們只要留下陶玉和王寒湘,諒他們不敢再傷你的寰哥哥,快些借此機會,好好坐息一下,也許還要經幾場兇惡之戰。」 沈霞琳道:「蘭姊姊說的是。」緩緩坐下身子,閉目運氣調息。 一夜匆匆而過,第二天濃雲盡散,天氣一片明朗。 太陽爬上了中天,照射著仰臥在地上的陶玉,朱若蘭起身而行,直行到陶玉身前。 沈霞琳手提長劍,緊隨朱苦蘭身側而立。 朱若蘭冷冷說道:「陶玉再過半日之後,你受傷之處,就無法接上斷骨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過了午時之後,這整個山谷之中,即要被大火燒個寸草不留,我陶玉勢將被燒死不可,那也不用管傷處如何了。」 朱若蘭冷冷說道:「有你在此,諒他們不敢下手。」 陶玉道:「當他們在我預定的時限之內,仍然不能回去之時,他們就不會再等待猶豫了。」 朱若蘭道:「不要緊,不論他們是傾油放火,但首先遭殃的總是你陶玉……」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就是那王寒湘,也被我留在這裡。」 陶玉冷笑一聲,道:「他本不該下來,只因把你朱若蘭估計的太過英雄了。」 朱若蘭冷冷說道:「對付那正人君子,固然是英雄氣概,不斬來使,但對付你陶玉這等人物,如何也能講英雄氣度。」 陶玉冷冷說道:「姑娘先不要太過高興,在下雖然要葬身火窟,但有姑娘和幾位掌門人物奉陪,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沈霞琳突然一伸寶劍,冷森森的寒芒直逼在陶玉的臉上,說道:「陶玉放火燒死咱們,咱們就先把他斬成肉泥,他一向自負生的俊美,先把他的臉給劃傷如何?」 朱若蘭笑道:「不用擔心,有他在此,諒他的屬下,決然不會下手……」 語聲微微一頓,道:「姊姊已有安排,只待陶玉埋伏在四面山峰上的屬下有所舉動,咱們立刻分頭施襲,我要他眼看著自己一敗塗地,待救出你寰哥哥和趙姑娘之後,再慢慢的收拾他。」 陶玉四肢重要的關節,都為朱若蘭錯開,武功雖然未失,但卻不敢掙動,稍一掙動,關節就劇痛無比,昨宵大雨傾盆,在雨中淋了一夜,今日艷陽高照,又在裂日下曬了半日,以他武功而論,已到寒暑難侵之境,只是不能運功抗拒,這個苦可就吃的大了,但他自知罪大惡極,縱然開口求饒,亦是難有生望,只好暗裡咬牙苦撐。 朱若蘭心中之意,原想迫使他熬不住雨打日曬,放了楊夢寰和趙小蝶,再放群豪出此絕地,卻不料一向畏死的陶玉,這一次竟然能苦撐下去,不肯告饒,鬧成了僵局。 但她心中明白,此刻如若殺了陶玉,群豪處境,必將更是危險,是以,亦不敢施下毒手。 這時太陽已稍偏西,到了過午時分,只聽西面山峰上,傳下來一聲長嘯,兩團火球由山峰上直滾下來,落入谷地,熊熊燃燒起來。 陶玉格格一笑道:「那木塊都經過桐油浸過,燃燒之力,十分強大,眼見這絕谷之中,即將為大火瀰漫……」 他縱聲一笑,牽動了關節傷處,疼痛無比,話未說完,已自接不下去。 朱若蘭轉眼望去,只見武當門下兩個佩劍道人,分頭奔向兩團火球,脫下身上道袍,用水濕過把火球撲熄。 朱若蘭四下流顧了一眼,冷冷說道:「這谷底地方不小,以群豪的身手,他們縱然投桐油浸過的木塊,也是難以傷得群豪。」 陶玉淡淡一笑,道:「這倒不勞姑娘費心,在下已經早已有備,除非他們能夠肋生雙翅,飛出山谷,決然逃過燒死之危。」 朱若蘭正待答話,突然山峰之上,傳下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半個時辰如若還不放回敝幫幫主,整個山谷中將為大火瀰漫,不分男女,一律燒死。」 朱若蘭暗運真氣高聲答道:「諸位如想施展火攻,當首先看到你們貴幫主被火燒斃的慘狀。」 峰上沉默了一陣,又有人答道:「我家幫主,早已留下令諭,過了今日午時之後,仍不見他歸來,那就不用等他了。」 朱若蘭心中暗暗忖道:我錯開了他四肢主要關節,讓他在雨水淋泡了一夜,烈日下曬了半日,這痛苦也夠他受了,如若他真的存下了必死之心,今日之事,倒是很難善後,玉蕭仙子未有回音之前,不能使他就此死去。 心念一轉,蹲下身去,接上了陶玉四肢關節,道:「如若他們投下火球,你卻不能掙動,被活活燒斃於此,那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此刻我先接上你四肢錯開的關節,讓你也有逃命的機會。」 但聞一聲長嘯傳了過來,四面山壁間,火球滾滾而下,片刻間落下了數百個,谷底大部地方都是熊熊烈火。 朱若蘭雖然接上了陶玉四肢關節,但卻又點了他幾處穴道。 天龍幫山壁上埋伏的高手,似是很有計劃,投落谷底的火球,先從四面燒起,卻把中間空了起來。 顯然存心把群豪先行逼到谷底中央,因那火球一個接一個滾落下來,群豪雖然身手高強,也不敢動手撲熄,只好向中央避去。 這時谷底四面都燒起熊熊大火,四面山峰上,又投下捆捆桐油浸過的乾柴,使那熊熊的火勢,更加強烈。 不過頓飯工夫,谷底四周已為大火瀰漫,只餘中間一塊五丈見方的地方,未為火勢波及。 群豪都被逼退到谷底中央。 天宏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朱姑娘,看來只有冒著火的之險,強行奪路了。」 朱若蘭道:「四面火勢奇烈,火焰高燃數丈,武功再好,也是不易越過……」 聞公泰接道:「難道咱們就這般的等那火勢近身前,束手待斃不成?」 朱若蘭道:「如若咱們能夠再支持一個時辰,即可有援手趕到。」 聞公泰道:「可惜天公不作美,如若把昨宵一場大雨,等到此刻,火勢再強一些,也要被那大雨熄去。」 李滄瀾高聲說道:「咱們修習內功之人,忍寒耐熱之能,超越常人甚多,咱們分批守住四周,不讓那火勢侵入這五丈之內,和他耗上一日也不要緊。」 天宏大師道:「李兄說的不錯,」舉手一揮,兩個手執禪杖的弟子,當先奔向正西方位,用手中禪杖,挑撲蔓延而入的火勢。 群豪各選方位拒擋火勢入侵。 這些人大都是當代第一流的武林高人,一運氣,耐熱之力甚強,那四面山上的火球雖仍然不停的拋落谷底,但始終無法侵入五丈之內。 陶玉在朱若蘭和沈霞琳監視之下,搖頭一歎,道:「如若能有一陣強風,那就不難把你們盡都燒死在這絕谷之中了。」 朱若蘭冷冷說道:「如若今日這絕谷中確然有人燒死,你陶玉是第一個被火燒死的人。」 陶玉格格一笑,道:「爾後火葬群豪和你朱姑娘,緊接著是楊夢寰、趙小蝶也相繼被凌遲處死,天下武林精英,至此一網打盡。」 朱著蘭冷笑一聲,道:「你算計雖然不錯,但仍是棋差一著,今日這場烈火,燒不死我們一人,你陶玉也不會就這般輕易死去……」 陶玉冷冷接道:「為什麼?」 朱若蘭道:「不信你等著瞧吧!」 語聲甫落,突聞幾聲慘叫傳了過來,四面山峰上,各滾下來幾個黑衣大漢,跌入了大火之中。 聞公泰縱聲長笑,道:「好啊!朱若蘭調遣的人手,已然要連毒龍夫人一起放回……」 語聲微微一頓,道:「這樣作,你並未吃虧,你和王寒湘兩條命,又得到十個月喘息機會,換回他們三個人,於你何傷?」 陶玉道:「那毒龍夫人無足輕重,姑娘定要放她,在下自然答應……」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你得信我一次。」 朱若蘭道:「怎麼樣?」 陶王道:「先放了王寒湘,要他傳我之命,放回楊夢寰和趙小蝶,然後姑娘再放我陶玉。」 朱若蘭道:「好!目下形勢,你已是窮途末路,如你敢用詭計,那是自取滅亡。」回身拍活王寒湘的穴道。 陶玉右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個玉牌,交給了王寒湘,道:「放了楊夢寰和趙小蝶,咱們大大的賭他一注。」 王寒湘應了一聲,接過玉牌,道:「朱姑娘請下山去,在左側一處谷口處等候他們。」放腿疾奔而去。 朱若蘭目睹王寒湘背影消失,提起了陶玉,下峰而去。 陶玉突然格格一笑,道:「如若在下不是被擒,只怕難得享受姑娘一抱。」 朱若蘭右手一揮,拍的一聲,打了陶玉一個耳光,道:「你想佔便宜,我多讓你吃點苦頭。」 陶玉毫不生氣的笑道:「在下自信才貌不在那楊夢寰之下,何以竟然沒有他那一份艷福,上至你朱若蘭,下到玉蕭仙子,一個個都對他情意如海……」 朱若蘭加快腳步,一口氣奔到山峰谷口之處,蓬然一聲,把陶玉摔在地上,點了他幾處穴道,冷冷說道:「你自己想想吧!」轉身繞到谷口,倚身在一塊大岩石上。 第二十五回 (此書這裡被誰撕去了兩頁,如果有誰有這兩頁請發一份給我) 大約一頓飯工夫左右,果見楊夢寰緩緩行了過來,他雙腿之上,有如帶著千斤重鉛,舉步落足之間,十分沉重。 朱若蘭強自忍著心中的激動,裝出一片平靜,倚石不語。 楊夢寰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抱拳一揖,道:「又勞姊姊相救了。」 朱若蘭抬起頭來,望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說道:「你受了傷麼?」 楊夢寰道:「雖然受盡了那陶玉的析磨,但幸喜還未落下內傷。」 朱若蘭別過臉去,望遠處一叢山花,緩緩說道:「陶玉就在後面山壁之下,你去打他幾下,也好一出胸中之氣。」 楊夢寰道:「多謝姊姊」。轉過山角,果見陶玉坐在山壁之下,微斜身軀,倚在一塊大巖之上,閉目養息。 陶玉聽得步履之聲,睜眼望了楊夢寰一眼,重又閉了起來。 楊夢寰直行陶玉身側,冷笑一聲,道:「陶玉,你想不到也有今天,是吧!」 陶玉談然一一笑,道:「兄弟和那朱姑娘有約,特地遣人去放你出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我陶玉幾處穴道被點,動彈不得,楊兄如想出氣,儘管出手,打上兄弟幾掌。」 楊夢寰揚起的右手,重又緩緩放下,道:「我楊夢寰如若打了你,豈不是和你陶玉一樣了。」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寰哥哥。」 抬頭看去,只見沈霞琳飛一般的奔過來,衝近楊夢寰身側三步時,突然停了下來,櫻唇啟動,但卻未說出話,兩行淚水,卻已奪眶而出。 楊夢寰伸出手去,握住了沈霞琳的右腕,低聲說道:「不用哭了,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委曲,以後慢慢的說給我聽吧!」 陶玉看沈霞琳奔過來時,已然閉上雙目,未再瞧看兩人一眼。 只聽朱若蘭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楊兄弟,拍活陶玉雙臂和雙腿上的穴道。」 楊夢寰應聲出手,拍活了陶玉四肢穴道。 陶五緩緩站起身干,扶著山壁而去。 顯然他除了四肢被點的穴道之外,還有幾處暗傷。 沈霞琳塵著陶玉逐漸遠去的背影,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人壞極了,我真想追上去,一劍把他殺死了。」 楊夢寰上侍答活,耳際間傳入了趙小蝶的聲音,道:「楊兄,沈姑娘,蘭姊姊請你們。」轉身急步行去。 沈霞琳急急迫上去,轉過山彎,卻見朱若蘭盤膝坐在一處山巖之下。頷首說道:「你們過來。」 兩人並肩行了過去,齊聲說道:「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目光凝注在楊夢寰的臉上,道:「我只佔訴你一件事,你要好好的看顧琳妹妹……」 舉手一揮,接道:「你們去吧!」 楊夢寰、沈霞琳看她神情間,似是有些煩躁,也就不再多言,悄然退了出去。 只見趙小蝶靠在一處山壁上,仰望著天際出神。 沈霞琳緩步走了過去,道:「蝶妹妹,你的身體好些麼?」 趙小蝶道:「我一直很好,多謝姊姊關心了。」 沈霞琳牽著趙小蝶的手,低聲說道:「這些日子裡,陶玉定然用了很多惡毒的法子對付你。」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陶玉把我囚禁了這多時間,使我有時間反省一下,唉!那幾年我大糊塗了,不但害得蘭姊姊生氣,而且也連累了姊姊和楊兄,從今之後,我要好好的做人。」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有你和蘭姊姊,那陶玉本領再大一些,也難再興風作浪。」 趙小蝶搖搖頭,道:「我在這一段靜坐思過之中,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沈霞琳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在那歸元秘笈最後一頁中,有過一段記載,那是說武學之道,沒有止境……」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因為那不是述說什麼武功,我也沒有仔細讀它,但此刻仔細想來,卻是有些不對,似乎那裡面潛存著很多隱密,而且在這些囚禁的日子中,我曾想了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並非是已達止境,陶玉也許……」 只見天宏大師和李滄瀾並肩快步而來,趙小蝶只好住口不言。 天宏大師合掌當胸,低聲說道:「楊大俠,久違了。」楊夢寰急急還了一禮,道:「楊某一人安危,勞師動眾,楊某衷心難安……」 一撩長衫,屈膝對李滄瀾跪了下去,道:「見過岳父大人。」 李滄瀾一揮手,道:「你起來,天下英雄為你勞碌奔走,冒險犯難,該去謝謝他們才是。」 楊夢寰道:「岳父說的是。」 正待轉身而起,趙小蝶一拉楊夢寰,低聲說道:「蘭姊姊可能是中毒了,也許是受了內傷……」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什麼?」 趙小蝶道:「你快去就是。」 楊夢寰還想再問,趙小蝶已牽著沈霞琳轉身而去。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該去道謝一聲才是。」 天宏大師笑道:「多承朱姑娘援手,來此之人大都有驚無險,此刻都在山谷一端等候楊大俠。」 楊夢寰道:「好,在下就去拜謝他們援手之恩。」 天宏大師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姑娘別來無恙。」 趙小蝶道:「我很好,多謝老禪師的關顧。」言罷,愁鎖眉頭,垂首出神。 天宏大師只道她不喜和自己搭訕,悄然轉身而去。 李滄瀾望了趙小蝶一眼,心中暗道:此女胡作非為,武功又高,心目中無大無小,還是不要惹她為妙,帶著川中四丑轉身而去。 楊夢寰行約數十丈,只見一塊空曠的草地上坐著十餘人。 群豪眼看楊夢寰行了過去,齊齊站起身來。 楊夢寰急行兩步,抱拳一個羅圈揖,道:「楊某何德何能,敢勞諸位千里跋涉,我楊某這裡是感激不盡了。」群豪齊齊還禮。 聞公泰哈哈一笑,道:「除了我等幾個先到此地,後面只怕還有高手趕來……。」 語聲微微一頓,道:「目下那陶玉已成禍亂之源,楊大俠既已脫困,正好帶咱們一舉而把他消滅。」 楊夢寰道:「那朱姑娘既在此地,最好能由她主持。」 靜玄道長道:「朱姑娘深謀遠慮,我等難及萬一,想必早已有了對付陶玉之策。」 聞公泰目光流動,打量四面的山色形勢一眼,接道:「此刻進入這百丈峰的武林同道,恐怕將數以百計,老朽之意,咱們在對面山峰之上,設下幕帳,以迎接天下英雄,藉機掃穴犁庭,一舉殘滅陶玉實力,別再給他坐大的機會。」 靜玄道長道:「聞兄高論,貧道甚為贊同,但最好能先和朱姑娘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天宏大師道:「不錯」。 李滄瀾接口說道:「寰兄,你去瞧瞧朱姑娘,咱們在對面山峰之上等候。」 楊夢寰心中亦甚擔心那朱若蘭的安危,當下說道:「小婿立刻就去。」抱拳一個長揖,轉身而去。 一路返回,竟是未再見到那趙小蝶和沈霞琳。 直待行到朱若蘭適才坐息之處,才見到玉蕭仙子滿臉慼然之色,站在山巖之下。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玉蕭姑娘……」 玉蕭仙子道:「你來了,我帶你去看朱姑娘。」 她似是很急,說完一句活,立時轉身而去。 楊夢寰覺出事態嚴重,也不多問,隨在玉蕭仙子身後奔到一座茅舍外面。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楊相公,進去吧!姑娘就在房內。」 楊夢寰緩步而入,直入內室,只見朱若蘭仰臥一張木榻之上,微閉著星目,臉上是一片蒼白,不禁心頭黯然,低聲叫道:「蘭姊姊。」 朱若蘭睜開眼睛,望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說道:「你還沒有走麼?」 楊夢寰道:「趙姑娘和天下英雄都在這裡,姊姊傷的很重次?」 朱若蘭淡然一笑,道:「不要緊,我有靈鶴可以送我回天機石府,你好好照顧趙小蝶,只有那縷縷情絲,才可以縛緊她的芳心。」 楊夢寰道:「小弟一切遵命,姊姊不用擔心這些事了,眼下最為緊要的是姊姊的傷勢。」 朱若蘭似是沒有氣力答話,緩緩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楊夢寰心中大驚,伸出手去,按在朱若蘭前胸之上,只覺她氣若游絲,似是隨時可以斷去,不禁急的流下淚來。 正感六神無主,忽聞身後傳來了步履之聲。 回頭望去,趙小蝶和沈霞琳走了進來,急急叫道:「趙姑娘快些來,蘭姊姊情形不對。」 趙小蝶行近榻前,右手把著朱若蘭的左腕脈穴,右耳附在她前胸之上,聽了一陣,搖搖頭道:「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楊夢寰道:「不是中毒,那是受傷了。」 趙小蝶點點頭,道:「似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沈霞琳道:「這兩日來,我一直未離開她一步,也沒有見她和陶玉動手,如何會受了傷呢?」 楊夢寰道:「姑娘胸中熟記歸元秘笈,可能瞧出她傷在何處麼?」 趙小蝶道:「不能確定,似乎是真氣岔了經脈,練功走火入魔。」 沈霞琳熱淚奪眶而出,黯然說道:「如若她不來百丈峰,援救咱們,也不會落得這樣慘局了。」 楊夢寰道:「趙姑娘請仔細想想歸元秘笈上那療傷篇中,可有療救走火入魔的辦法」 趙小蝶凝目沉思,良久不言。 楊夢寰知她正在用心思索,只好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趙小蝶才搖頭歎道:「我心中沒有把握……」 只聽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霍然睜開雙目,挺身坐起,望了楊夢寰三人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只是練功練岔了真氣,只要好好的休息幾日,就會好了。」 趙小蝶道:「姊姊,你何苦要騙我們。」 朱若蘭笑道:「我幾時騙過你們了,不要打擾我,我要休息一下。」 趙小蝶道:「姊姊,我助你把真氣逼回經道如何?」 朱若蘭緩緩躺了下去,道:「不用費心機了,你無能助我。」 趙小蝶道:「小妹自信有此能力。」 朱若蘭道:「我知道你內功深厚,天下無匹,但卻不適對我。」 趙小蝶奇道:「姊姊,我是越聽越不明白了。」 朱若蘭似是很疲倦,閉上雙目,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這幾年,真氣是逆轉而行……」 趙小蝶呆了一呆,還想再問,楊夢寰卻搶先接道:「趙姑娘,她很疲倦,不要再和她說話了。」 一向倔強的趙小蝶,此刻卻變的無比溫柔,點點頭,緩緩向後退去。 楊夢寰一拉沈霞琳,三人一齊退到室外。 趙小蝶走在最後,隨手帶上房門。 只見玉蕭仙子站在廳中,愁眉苦臉,粉頰淚痕未乾。 她似是對那趙小蝶寄望甚重,一見趙小蝶,就忍不住問道:「趙姑娘,朱姑娘的傷勢如何?」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到此刻為止,我還想不出療治她傷勢的辦法。」 玉蕭仙子道:「這麼說來,只有設法送她回到天機石府去了。」 趙小蝶道:「送回天機石府,又能如何?」 沈霞琳道:「奇怪的是我一直不明白蘭姊姊是如何受傷的。」 趙小蝶似是突然有了決定,滿臉堅決的說道:「我想這樣拖延下去,倒不如冒險一試療治她的傷勢了。」 楊夢寰道:「姑娘有把握?」 趙小蝶搖搖頭,道:「沒有……」 楊夢寰道:「最好是不要冒險。」 趙小蝶道:「如若我不能療治好她的傷勢,或是因手法錯誤,害了蘭姊姊,我就以死謝罪。」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如何可以?」 趙小蝶道:「形勢逼迫,實不容再拖延下去了,倒不如冒險一試。」 楊夢寰默然不言,雙目卻移注在玉蕭仙子的臉上。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咱們姑且一試。」 趙小蝶道:「兩位姊姊,跟我進入室中……」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臉上,道:「有勞在室外等等了。」 楊夢寰道,「三位儘管放心施為,在下守門就是。」 三人步入內室,回手關上房門。 楊夢寰大步出廳,四面查看一下,重又繞回廳中。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仍不見內室門開,不自禁焦急起來。 繞向窗子,只見窗門緊閉,還垂著黑色的窗簾。 這時楊夢寰除了破門而入之外,已然是別無良策,想到趙小蝶如生異心,玉蕭仙子和沈霞琳都將傷在她暗算之下,更是心如火焚,急的在廳中來回踱走。 突然間響起了幾聲長嘯,遙遙傳了過來。 揚夢寰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是那陶玉知道了朱若蘭受傷的事,率人施襲不成? 心中轉念間,瞥見一個面目醜怪的藍衣婦人,緩步行人室中。 楊夢寰仔細的瞧了一眼,才認出來人是三千羅剎彭秀葦,當下一抱拳,道:「彭姑娘。」 彭秀葦緩緩說道:「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她聲音中微微抖顫,似是盡力在壓制著心中的激動。 楊夢寰道:「趙小蝶和玉蕭姑娘,現都在內室中查看那朱姑娘的傷勢。」 彭秀葦似要入內,但卻突然改變了主意,緩步退到廳角,肅然而立。 她面容醜怪,喜怒之間,特別鮮明。 楊夢寰心中暗道:香來她心中似是蘊藏了一腔怒火,一旦爆發出來,定是一場生死之搏……。 忖思之間,突聞木門呀然一聲,兩扇緊閉的房門,突然大開。 只見趙小蝶容色嚴肅的緩步行了出來。 楊夢寰正詩出言相間,趙小蝶雙目淚水已奪眶力出,搖搖頭,說道:「蘭姊姊說的不錯,我無能幫助她。」 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楊夢寰緩步行了過來,道:「趙姑娘,不用哭了,只要你盡了心力,至於能否療治好朱姑娘的傷勢,那是天命了。」 突然彭秀葦冷冰冰的說道:「玉蕭姑娘,姑娘可是死了麼?」 玉蕭仙子道:「氣息未絕。」 彭秀葦冷冷說道:「姑娘既然沒有死,告訴她不要哭了。」 趙小蝶放下掩面雙手;拭去頰上淚水,凝目望去,只見彭秀葦大步行了過來,滿含仇恨的掃掠了楊夢寰等一眼,直向房中行去。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她追隨朱姑娘甚久,情意深重,此刻得此凶訊,難免是情緒激動,形諸於外,諸位要多擔待一點。」 楊夢寰道:「玉蕭姑娘放心……。」 目光轉到趙小蝶的臉上,問道:「那歸元秘笈療傷篇,乃療傷寶典,何以全然不見效力?」 趙小蝶道:「我也是覺得奇怪,仔細查過之後,才發覺蘭姊姊身上真氣,似是倒逆而行。」 楊夢寰道:「倒逆而行……」 趙小蝶道:「是啊,因而才使人有著無法下手之感。」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陣,突然頭下腳上的倒立起,道:「趙姑娘,你點我腿上『陽關』『曲泉』兩穴。」 趙小蝶怔了一怔,忽然若有所悟的伸手點了他的「陽關」「曲泉」兩穴。 楊夢寰身體倒立,雖然被點了兩處穴道,仍然以手撐地,倒立不動。 沈霞琳只瞧得大力奇道:「寰哥哥,你這是幹什麼呀?」 但聞楊夢寰沉聲說道:「點我右肋『天豁』『天池』二穴。」 趙小蝶應了一聲,又伸手點了楊夢寰右肋兩處穴道。 這時楊夢寰身上有四處穴道被點,但他仍然倒立不動。 沈霞琳低聲間玉蕭仙子,道:「玉蕭姊姊,他們在幹什麼啊?」 玉蕭仙子道:「他們在研究你蘭姊姊的傷勢。」 沈霞琳點點頭,道:「噢!原來如此。」 楊夢寰似是感覺很吃力,喘息著說道:「快檢查我『手太陰肺經』,是否真氣倒流。」 趙小蝶伸出纖纖玉手,按在楊夢寰身上。 室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這是武學上少見的難關,也關係著朱若蘭的生死。 沈霞琳、玉蕭仙子睜著四隻圓圓的大眼睛,望著趙小蝶,心中滿懷希望,也充滿著緊張。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時光,趙小蝶移開按在楊夢寰身上的玉手,順勢拍活他四處穴道,搖搖頭道:「行集於『手太陰肺經』中的真氣,遲滯緩慢,並無逆行之征。」 沈霞琳緊張的精神,突然一懈,道:「這麼說來,仍是無法救活蘭姊姊了。」 突聞一聲悲切的哭聲傳出來,聲音不大,但卻充滿著哀傷,哭得動人心弦。 沈霞琳大吃一驚,放步向內室衝去。 玉蕭仙子右手一伸,抓住沈霞琳,道:「沈姑娘,不要進去。」 沈霞琳道:「為什麼?我要去看蘭姊姊,她傷勢如是沒有變化,那彭秀葦如何會哭的如此悲切。」 玉蕭仙子輕輕歎息,道:「此刻她心中充滿了怨怒仇恨,激憤之下,可能會殺了你。」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你可是說彭姑娘。」 玉蕭仙子道:「不錯。」 只聽楊夢寰喃喃自語,道:「真氣逆行,經脈倒轉……」驀然抬起頭來,叫:「趙姑娘,咱們再來試試。」雙手撐地,人又倒立起來。 趙小蝶又點了楊夢寰幾處穴道,道:「可曾覺出了真氣逆轉。」 楊夢寰搖搖頭道:「未曾覺得。」 趙小蝶拍活了楊夢寰的穴道,道:「不用試了,這其間定然有著一種竅訣,咱們不知內情,只怕是無法瞭然。」 楊夢寰一躍而起,道:「那不是有人傷了她……」 沈霞琳接道:「如是無人傷她,難道蘭姊姊是病了麼?」 楊夢寰道:「是蘭姊姊自己岔了真氣。」 玉蕭仙子突然接道:「是了,是了……」 沈霞琳茫然接道:「玉蕭姊姊,什麼事啊?」 玉蕭仙子道:「朱姑娘正在練習一種武功,尚未練成,但卻聽得楊相公和趙姑娘的凶訊,因此匆匆趕來……」 趙小蝶道:「不錯了,這幾日裡,她一心想救咱們,和陶玉鬥智鬥力,精神體力,兩皆困乏,無暇休息,致使真氣走岔了經脈,也就是武家大忌的走火入魔了。」 玉蕭仙子黯然說道:「朱姑娘曾對我說過一句話,當時我還未想到如此嚴重,如今想來,她已是早知道了。」 趙小蝶道:「說的什麼?」 玉蕭仙子道:「她說,如若她有了什麼變故,要把她綁在巨鶴之上,讓玄玉直飛天機石府,別讓你們知道,當時我還認為姑娘是多慮之言,把陶玉估計過高,卻想不利她竟是早已先知。」 趙小蝶道:「唉!她自知正在危險之期,卻又不能不下山來救咱們,如其說是她早有預知,那就不如說其禍必然了。」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快閃開,讓我過去。」 抬頭看去,只見彭秀葦抱著朱若蘭,大步行出室外。 玉蕭仙子急道:「彭姊姊,你要把姑娘帶往何處?」 彭秀葦冷冷道:「帶回天機石府,姑娘還餘下一口氣,不能讓她死在這等荒涼之地。」 趙小蝶道:「放下她,我們正在思索救她之法,你如帶她離此,那就……」她本想說那是死定了,但卻不忍說出口來。 彭秀葦冷冷說道:「你們都是害死朱姑娘的兇手,都給我滾到一邊去……」大步向外衝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攔住了彭秀葦的去,道:「彭姑娘……」 彭秀葦怒道:「禍皆由你起,你還有何面目和我說話。」 楊夢寰抱拳一揖,道:「姑娘聽在下一言如何?」 彭秀葦道:「我已經聽過兩回了,快讓開路。」 楊夢寰怔了一怔,暗道:看起來,今日非得動手攔住他了。 心念轉動,淡然一笑,道:「彭姑娘,你如想救朱姑娘的性命,就把她放下來……」 彭秀葦厲喝道:「你讓不讓路?」 楊夢寰道:「除非你留下朱姑娘來。」 彭秀葦冷笑一聲,左手抱緊了朱若蘭,右手一揮,疾向楊夢寰前胸拍去。 楊夢寰心知彭秀葦的神志已然有些不清,除非把她制服之外,已是別無他法,右手一揚,五指反向彭秀葦右腕之上推去。 彭秀葦一手抱著朱若蘭,單余一隻手和楊夢寰惡鬥,但攻勢卻凌厲無比,招招都是擊向楊夢寰的要害。 楊夢寰擔心傷了朱若蘭,出手不得不小心謹慎。 玉蕭仙子急的大聲叫道:「彭姊姊,趙姑娘和楊相公都正在耗盡心智,思索拯救朱姑娘的辦法,姊姊如若把朱姑娘帶回天機石府,豈不是害了她麼?」 彭秀葦右手疾揮,連攻三招,迫的楊夢寰退後一步,道:「姑娘適才清醒過來,要我以最快速的方法,送她回天機石府。」 玉蕭仙子道:「此事當真麼?」 彭秀葦道:「我為什麼騙你!」 楊夢寰一面封擋彭秀葦的掌勢,一面高聲說道:「姑娘快請停手,容楊某說幾句話如何?」 彭秀葦道:「誰要聽你的花言巧語。」掌勢更見猛惡。 她懷中抱著朱若蘭,身手雖然大受影響,但卻護住了她大半個身子,楊夢寰只能攻她右面肋間一處,又不能施展毒手,是以動手打了幾十個照面,一直是攻少守多。 沈霞琳長長歎息一聲,道:「寰哥哥,不要打了,蘭姊姊大傷之下,你們這樣打來打去,我想吃虧的仍是蘭姊姊。」 楊夢寰心頭一凜,暗中運氣,眼看彭秀葦一掌劈來,故作讓避不開,左肩一挺,硬受一擊。 彭秀葦一掌拍在楊夢寰肩頭之上,蘊蓄在掌心上的內勁,還未發出,楊夢寰的右手,已橫裡伸了過來,抓住了彭秀葦的右腕,道:「彭姑娘,快放下朱姑娘。」 彭秀葦冷冷說道:「朱姑娘要我帶她回天機石府,除非你們殺了我……」 趙小蝶接道:「這些話我們都未聽到,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彭秀葦怒道:「不是你這臭丫頭被人生擒,朱姑娘怎會趕來百丈峰……」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暗忖道:趙小蝶生性高做,這彭秀葦竟然如此罵她,只怕要激起她的殺機。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大的出了楊夢寰的預料之外,只見趙小蝶神情平靜的說道:「彭姑娘,你罵的一點不錯,是我拖累了蘭姊姊,但事已至此,已不是責罵幾句可以解決,目下要緊的是,設法搶救蘭姊姊的性命,你把她帶回天機石府,豈不是要她等死麼?」 彭秀葦冷笑一聲,道:「死在天機石府,那是比死在此荒涼之地強得多了。」 趙小蝶柳眉一聳,但仍然平和的說道:「蘭姊姊武功高強,並非是傷在陶玉手中……」 彭秀葦怒聲接道:「你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別想讓我信你。」 趙小蝶臉色一變,道:「為了搶救蘭姊姊的性命,休怪我無禮了。」突然一揚右手,點了過去。 一股暗勁衝了過去,正中彭秀葦的肋間「大包」要穴。 彭秀葦右手被楊夢寰五指緊扣著腕脈要穴,右肋再吃趙小蝶一指點中,左臂力道亦失,懷抱中的朱若蘭突然向下跌落。 趙小蝶迅速無倫的一伸雙手,接住了向下跌落的朱若蘭,左手一揮,拍活了彭秀葦左肋的「大包」穴。 楊夢寰一鬆五指,道:「彭姑娘不要見怪……」 彭秀葦穴道被解,脈穴一鬆,立即怒喝一聲,猛向趙小蝶撲了過去。 趙小蝶看她來勢猛惡,生恐傷到了朱若蘭,匆急之下,右手一揚,推出一股暗勁。 她內功深厚,出手力道非同小可,彭秀葦向前衝進的身子,有如撞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悶哼一聲,倒退三步,跌摔在實地之上。 凝目望去,只見彭秀葦面色鐵青,口角間緩緩淚出血來。 趙小蝶似是未料出手一擊之下,竟然把彭秀葦傷的如此之重,不禁一呆。 玉蕭仙子急急伏下身去,扶起了彭秀葦,道:「姊姊,傷在何處?」 趙小蝶急急說道:「傷在內腑,最好先別動她。」 玉蕭仙子果然不敢再動,放下了彭秀葦,道:「趙姑娘,可有救治之法麼?」 趙小蝶道:「我並未用很大氣力,竟然把她傷的如此之重,不過這內傷,在那歸元秘笈療傷篇上,記述有很詳細的療治之法,只要她心脈未被我掌力震斷,很快就可以康復。」 玉蕭仙子伸出手去按住彭秀葦前胸之上,道:「她心臟還在跳動。」 趙小蝶長吁一口氣,道:「那就好了。」緩緩把懷中的朱若蘭交給了沈霞琳,蹲下身子,連點了彭秀葦九處穴道。 玉蕭仙子低聲問道:「你可是在替她療傷麼?」 趙小蝶道:「不錯啊!」 玉蕭仙子道:「點穴療傷,我玉蕭仙子還是初次見到。」 趙小蝶道:「表面看起來,這不似療傷的樣子,其實這是那療傷篇中很重要的一段記述,你如留心我點她的穴道,或許就明白了。」 玉蕭仙子搖搖頭道:「我還是瞧不明白。」 趙小蝶道:「習武之人最重要的是一口氣,大凡習過內功之人,那一口穿經過脈的真元之氣,最是重要,我要先點了她的穴道,就是要她逐漸消散的真氣,重行回聚內腑。」 玉蕭仙子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道:「帶她好好休養去吧!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後,再用推官過穴的手法,推活我點她的穴道,讓她靜靜養息,那時看她傷勢變化,再作主意。」 玉蕭仙子道:「好吧!後面還有一處宅院,我把彭姊姊移入後面院中養息。」趙小蝶道:「那很好,」站起身子,從沈霞琳的手中抱過朱若蘭,重又行回內室中,緩緩把朱若蘭放在木塌之上。 沈霞琳站起身子說道:「寰哥哥,你和趙家妹子去設法療救蘭姊姊的傷勢,我在外面巡查,別要讓陶王的人混了進來。」 楊夢寰道:「那就辛苦你了。」 沈霞琳拔出佩劍,出門而去。 楊夢寰隨即轉身,步入內室。 只見趙小蝶站在木榻旁側,呆呆的望著朱若蘭出神。 楊夢寰輕步行近木榻,道:「趙姑娘可曾想出療治蘭姊姊傷勢的辦法。」 趙小蝶道:「很難想,我已經想完歸元秘笈療傷篇上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但仍然是沒有想出辦法來。」 楊夢寰道:「她身上真氣,倒逆而行,不知療傷方法中,可否倒行呢?」 趙小蝶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楊夢寰道:「如今蘭姊姊傷的很重,不能拿她試驗,如是你想出一個療傷之法,心中沒有把握,那就拿我試驗。」 趙小蝶道:「我和蘭姊姊都是女人,還是我來試驗的好。」 楊夢寰道:「這倒不用爭了,重要的是先得想出一個辦法來。」 趙小蝶緩緩坐了下去,道:「讓我仔細的想想看。」 楊夢寰道:「目下蘭姊姊已經是危在旦夕,咱們的時間無多,姑娘可否把那療傷篇的原文,背誦一遍,在下亦好幫助姑娘想想。」 趙小蝶道:「好吧!大傷不損,大盈若虧……」一字一句的背了下去。 楊夢寰很仔細的用心聽了一遍,果是覺得全篇之中,沒有一處適用於療治朱若蘭的傷勢。 趙小蝶目睹楊夢寰默默不悟,不禁長歎一聲道:「這些事急不來的,事關蘭姊姊的生外咱們也不能冒險試驗。」 楊夢寰抬起頭來,緩緩說道:「這就奇怪了!」 趙小蝶一皺眉頭,道,「什麼事奇怪了?」 楊夢寰道:「應該是有途可循,但咱們卻想不出來。」 趙小蝶歎息一聲,道:「咱們慢慢的想吧……」 楊夢寰似是突然想起來一件十分重大之事,說道:「趙姑娘,五年之前,我在天機石府承你為我療傷,你是否記得呢?」 趙小蝶道:「自然是記得了。」 楊夢寰道:「那時蘭姊姊和你相比,誰的武功高強?」 趙小蝶道:「如若不說謙虛之言,我要強過蘭姊姊一二。」 楊夢寰道:「現在呢?」 趙小蝶道:「現在很難說了,蘭姊姊才慧絕世,我們都難及得。」 楊夢寰道:「如若那歸元秘笈,是天下武學總綱,遵循武學,在這五年中,陶玉終日研讀,自然是進境最快,你和蘭姊姊該是進境相同,你應該仍然強過她才是。」 趙小蝶道:「也許我的天資沒有蘭姊姊高,師承雖然一般,蘭姊姊卻後來居上。」 楊夢寰搖搖頭道:「單論你習武的天份,你決不在蘭姊姊之下,不同的是,蘭姊姊肯用心去想,你卻不肯。」 趙小蝶歎息一聲,道:「這話不錯,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胡鬧。」 楊夢寰道:「小兄之言,並無責備姑娘之意,我是說蘭姊姊未雨綢纓,早已想到那『歸無秘笈』落在陶玉手中,終非了局,因而幾年來,一直在用心思索破解,『歸元秘笈』上記錄的武功,也許記的不全,淪入旁道,也許她另辟新徑,尚未有成,但聞得我勻被擒之事,不得不下山相救,犯了武家大忌,真氣凝結成傷……」 趙小蝶接道:「就算真氣凝結成傷,也不致於真氣倒行啊!」 楊夢寰道:「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咱們如能找出她從何處著手,能使真氣正常運行,那就不難解救了。」言罷,凝目思索。 天色暗了下來,趙小蝶燃起火燭,和楊夢寰相對而坐,苦苦思索。 片刻之後,兩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時光過了多久。 一支紅燭,完全燃盡,火焰一閃而熄,室中陡然問黑了下來。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兄,我想出一點頭緒了。」 楊夢寰啊了一聲,道:「什麼頭緒?」 趙小蝶道:「蘭姊姊想使真氣逆行,穴道倒轉,衝破體能上的極限……」 楊夢寰接道:「此事可能麼?」 趙小蝶道:「是否可能,我就不知道了,但現在一個天賦很好的習武之人,在遇上良師之後,當你成就到登峰造極之時,就會面臨著體能極限的煩惱,就小蝶經驗而論,這等煩惱亦有很多關限,佛門的般若禪功,和道家的玄門罡氣,大約算是武功中的最高成就了,等而下之,亦各有關限,所以一個人基礎打定之後,那就永遠脫不了已定的關限之內,因而武林中有很多等級之分……」 語聲一頓,住口不言。 楊夢寰道:「為什麼不說下去?」 趙小蝶道:「我不知說的對是不對,你是否願意聽下去?」 楊夢寰道:「對不對,此刻卻是難作定論,但在我聽來,卻是大有道理。」 趙小蝶道:「所謂大有大限,小有小關,上乘武學的登峰成就,那就是所謂體能極限了,就算你再有很多時光,也無法再向前行進一步。」 楊夢寰道:「有些道理。」 趙小蝶道:「四年之前,我亦面臨著這種煩惱,但我卻不去想它,也不再苛求,我遊蕩於江湖之上,弄情自娛,擺脫去一大難關。」 楊夢寰道:「你面臨體能極限邊際之時,不知有些什麼感覺?」 趙小蝶想了一陣,道:「第一個感覺到武功愈練愈差,每一次調息過後,感覺都不相同,有時覺著真氣流暢,似是要離地飛去,有時卻感覺疲倦難支,似是剛經過一場惡戰……」 楊夢寰筵:「決說下去。」 趙小蝶道:「好像是有人來了。」 楊夢寰一躍而趄,道:「你不要出去,留在這裡保護蘭姊,我去瞧瞧。」 轉身奔出室外。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站起身子,行到室門處,向外望去。 楊夢寰奔出室外,折向院中,一縱身躍上屋面,凝目望去,只見遠處一點火光,忽明忽暗。 這時那守在後宅看顧彭秀葦的玉蕭仙子,亦似是聞得警兆,急急躍出室門,翻房越屋而去。 楊夢寰看到她執蕭而奔,並未喝問,反而一伏身子,避開玉蕭仙子的視線,然後長身而起,由屋後繞向那隱現的燈光奔去。 他心中充滿凝問,猜不出來人是誰,陶玉大遭慘敗,除非得到新援,決然不敢再來相犯,何況天宏大師等武林高手尚在附近……。 心念轉動問,人已奔近那隱現的燈光。 凝目望去,只見一盞氣死風燈,高吊在一株白松之上,夜風強勁,那燈光常被夜風吹的隱入密茂的松葉之中,忽隱忽現,乍暗乍明。 楊夢寰目注燈球,略一忖思,立時折向原路轉去一行近茅舍,果然已有了強敵相犯。 只見玉蕭仙子手舞長蕭,沈霞琳揮動式劍,和陶玉兩個化身,打在一起。 陶玉選擇的四靈化身,無論面貌、身材無一不和陶玉相似,加上那服飾、兵刃和那破著的左腿,就算天天相見,也無法分辨他和陶玉有何不同之處,除非在武功之上,看出他們的身份。 楊夢寰已和陶玉交手數次,一瞧兩人出手劍招,已知這兩人都是陶玉的四靈化身中的人物。 奇怪的是:陶玉在新遭大敗之後,這兩人何以還敢登門相擾。 當下隱起身子,暗中瞧著。 玉蕭仙子和沈霞琳無能勝得陶玉,但對付陶玉這四靈化身的人物,那卻是綽有餘裕,三十個照面之後,兩人都已搶得上風。 沈霞琳心中對陶玉之恨,有如刺骨椎心,看這人形似陶玉,激起心中暗藏之恨,長劍狠招頻施,招招都是致命的攻勢。 又過十餘個照面,陶玉兩個化身,已被迫的險象環生。 但聞兩人同時大笑一聲,各自振劍攻出一招。 這一招奇幻凌厲,迫的沈霞琳和玉蕭仙子各自退了一步。 陶玉這兩個化身,本可藉機搶得主動,出劍反擊,但兩人不進反退,躍後五尺,喝道:「住手!」 玉蕭仙子橫蕭說道:「什麼事?」 左側一人冷然說道:「楊夢寰在麼?」 他們不但面貌形態酷似陶玉,連舉動和說話神情、聲音、語氣也是無一不酷肖陶玉。 沈霞琳道:「找我寰哥哥有什麼事?」 左面一人答道:「咱們有一信奉上,但家師交代,必得面交楊夢寰才行。」 沈霞琳正待接口,楊夢寰已然緩步而出,道:「楊某在此。」 陶玉那兩大化身,突然轉過身子,仔細打量楊夢寰,低語一陣,才由左側一人中,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函,遞了過去。 楊夢寰摟過密函,在手中掂了一下,道:「兩位還有什麼事?」 兩人齊聲應道:「我等來此,只為了送信而來,如今信已送到,自然別無事故了。」 楊夢寰道:「你們商量一下,只許一人離去,不論你們那個留在這裡都好。」 陶玉的四靈化身,個個相貌酷似,如是站在一起,連楊夢寰也無法分辨得出誰真誰假。 陶玉派來兩個四靈化身,左面一人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大俠可是想留下我等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不錯,但我只留一人」 右面一人接道:「咱們送信而來,並無其他之意。」 楊夢寰道:「因此在下亦無殺害兩位之心……」 語聲微微一頓,道:「陶玉如被形勢所迫,你們四靈化身就是他替死的人,要想剪除陶玉,不得不先把四位先行擒除。」 玉簫仙子突然接口說道:「楊大俠已然心存忠厚了,如若以我之見,兩位都得留下。」 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舉起手中金環劍,道:「如是我等都不願留下呢?」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那只有兩途可循。」 左面一人道:「請教楊大俠。」 兩人心知難是楊夢寰劍下之敵,故而不敢冒昧出手。 楊夢寰緩緩從沈霞琳手中取過長劍,道:「在下留兩位之一,並無殺害之心,只是未雨綢纓,免得陶玉日後借仗四位,惑人耳目,兩位如各斷兩指,以示和陶玉有別,那就儘管離去。」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除此之外,兩位只有憑仗武功,衝出此地了。」 陶玉派來送信的二靈,相互望了一眼,左面一人突然拋去了手中金環劍,道:「咱們兩人,也非他之敵,如其相搏,不如留下一人。」 右首一人道:「在下留此,己兄去吧!」 左面一人道:「還是小兄留此!」 楊夢寰歎道:「兩位的舉動、面貌無一不似陶玉,但為人心術,卻是和陶玉大不相同了。」 只聽左面一人喝道:「你還不快走,如果楊夢寰改了心意,咱們誰也走不成了。」 右面一人道:「我回去見著師父之後,說明經過,要師父設法救你。」舉劍護身,拔步奔去。 楊夢寰閃到上一側,讓開了一條去路。 玉蕭仙子突然欺進一步,冷冷說道:「你是四靈排行第幾?」 那人道:「在下玄武。」 楊夢寰舉手一指,點了他的穴道,冷冷說道:「你相信陶玉會來救你麼?」 玄武穴道雖然被點,但口仍能言,緩緩說道:「家師在那封函之中,已經寫的十分明白,楊大俠看過就知道了。」 楊夢寰道:「你送到此信,任務已完,看與不看,不關你的事了……」 目光轉到玉蕭仙於臉上,接道:「好好看著他,如是他妄想逃走,殺了他就是。」 玉蕭仙子道:「可要廢除他的武功。」 楊夢寰道:「只要他沒有逃走的舉動,暫時不用廢他武功。」 玉蕭仙子應了一聲,冷然對玄武說道:「你都聽到了,最好知趣一些。」 玄武道:「如若在下有逃走之念,也不會留在這裡了。」 楊夢寰心中惦念朱若蘭的安危,急步行入靜室之中。 抬頭看去,只見趙小蝶伏在朱若蘭前胸之上,正在哀哀低位。 楊夢寰吃了一驚,急急行了過去,道:「趙姑娘,蘭姊姊傷勢有了變化了麼?」 趙小蝶緩緩抬起頭來,拭去臉上淚痕,道:「恐怕是不行了」 楊夢寰伸出手去,按在朱若蘭前胸之上,只覺她心臟跳動之力,微弱異常,似是隨時可以斷去,不禁一皺眉頭,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趙小蝶道:「那歸元秘笈療傷篇上記載之法,不能療治她的傷勢,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楊夢寰鎮靜了一下心神,道:「陶玉派人送來一,封密函,咱們先打開瞧瞧。」 趙小蝶奇道:「陶玉派人送給你?」 楊夢寰道:「不錯,其人詭計多端,這封密函之中不知寫的什麼?」 趙小蝶道:「當心他在信上用毒,你要小心一些了。」 楊夢寰取出密函,仔細的瞧了一陣,才用手啟開信封。 趙小蝶道:「我替你燃火燭。」 幌燃了火招子,又燃起一支新燭。 楊夢寰展開函箋望去,只見上面寫道:「如若在下的料斷不錯,朱姑娘受了很重的傷,她雖然有能救了你們,但自己卻無能自保……」 趙小蝶站在楊夢寰身後,瞧的十分情楚,不禁吃了一驚,道:「這陶玉怎會知道呢?」 楊夢寰道:「確實有些奇怪!」 趙小蝶道:「如若早知道蘭姊姊要受重傷,決然不會放咱們了。」 楊夢寰道:「不錯,以那陶玉的為人而論,確該如此。」 趙小蝶道:「因此我想他定然是放了咱們之後,才知道蘭姊姊受傷的,寫這封密函來,用心在故弄玄虛……」 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兄,不是小妹多慮,不知咱們身側之人,是否會有陶玉的奸細。」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霞琳恨陶玉有如刺骨,玉蕭仙子和彭秀葦都是久年追隨蘭姊姊的人,這些人應該是都靠得住,自在不會是奸細了。」 趙小蝶道:「唉!這就叫人想不通了。」 楊夢寰聽得趙小蝶如此一說,心中亦不禁動了懷疑,暗道:這活倒也不錯,蘭姊姊受傷的事,陶玉怎會知道。 口中卻說道:「咱們先看完陶玉的信再說。」 向下看去,只見寫道:「當今武林之世,除了在下之外,再無人能救朱若蘭的命,不論楊兄是否相信,朱若蘭卻已經危在旦夕,如是她氣息微弱到了難以為繼之時,楊兄可用鎖脈手法,封閉『神藏』『神封』『日月』三大要穴,可使她氣息轉強,等待兄弟趕往相救……。」 楊夢寰心中一動,腦際中靈光連閃,左手拉開趙小蝶,一臉產肅,右手緩緩向朱若蘭前胸之上點去,暗運功力,封閉朱若蘭前胸上三大要穴。 這手法,果然有著神奇無比的效果,朱若蘭微弱的氣息,突然轉強。 趙小蝶只瞧的柳眉緊皺,道:「楊兄,這是怎麼回事啊!」 楊夢寰道:「在下適才那想到卯何使蘭姊姊的微弱氣息轉強,但卻一直想不出用何方法,直待看到了陶玉信上所言,才恍然大悟。」 趙小蝶道:「陶玉怎會知道呢?」 楊夢寰道:「也許那歸元秘笈上,別有記載……」 趙小蝶搖搖頭,道:「不會的,那『歸元秘笈』的記述,我都能字字背出,如若那『歸元秘笈』上有此記載,我豈有不知之理。」 楊夢寰凝目沉思了一陣,道:「趙姑娘,如若那『歸元秘笈』之間,還夾有別種記述,是否有可能呢?」 趙小蝶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楊夢寰道:「除非是陶玉像蘭姊姊,要不然就是他已在那『歸元秘笈』上,找到了和蘭姊姊所習的武功,同一道上的武學記載。」 趙小蝶道:「我不信那陶玉能和蘭姊姊一般的聰明。」 楊夢寰道:「就是算他和蘭姊姊一般的才智,但蘭姊姊也比他早知數年……」語聲突頓,抬起頭來,望著趙小蝶道:「蘭姊姊可曾瞧過那『歸元秘笈』麼?」 趙小蝶道:「瞧過,但只是匆匆一遍,就交還了我。」 楊夢寰道:「這就是了,陶玉曾經大言不慚,再過數年,武林中都不是他的敵手,當時還不覺什麼,此刻想來,只怕是早已……」 只聽木門呀然,沈霞琳推門走了進來,道:「寰哥哥,陶玉要見你。」 楊夢寰微微一怔,道:「陶玉要見我?」 沈霞琳道:「不錯,他已到了茅舍門外。」 楊夢寰道:「是陶玉?還是他四靈化身中人?」 沈霞琳道:「是陶玉。」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了眼,道:「姑娘好好保護蘭姊姊,我去瞧瞧。」 趙小蝶道:「你一人只怕非他之敵,我和你一起去。」 沈霞琳道:「我留這裡,看顧蘭姊姊。」 以命換命 楊夢寰心知陶玉的武功,已然今非昔比,當下也不再堅持緩步向外行去。 趙小蝶緊隨在楊夢寰的身後,走出茅舍。 抬頭看去,只見陶上赤手空拳,站在茅舍之外。 楊夢寰冷寒一聲,道:「你是真的陶玉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不錯,貨真價實的陶玉。」 楊夢寰道:「找在下有何見教?」 陶玉道:「朱若蘭傷了我,而且傷的很重。」 楊夢寰道:「閣下來此之意,可是想要朱若蘭療治你的傷勢麼?」 陶玉道:「如講療治之法,我陶玉比她朱若蘭還要清楚一些。」 楊夢寰道:「那閣下又何因到此呢?」 陶玉道:「如是我陶玉料斷不錯,朱若蘭也受了很重的傷。」 楊夢寰道:「是又怎樣?」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就算你沒有受傷,我也不信你能勝了我。」 陶玉道:「在下此來,並無和兩位動手之心。」 趙小蝶道:「大約你自知不敵。」 陶玉道:「在下心中若沒有幾分把握,也不敢來此和你們相見了。」 趙小蝶道:「楊相公大俠氣度,英雄性格,他也不會殺你,但我趙小蝶管不了許多。」突然一側身子,越過了楊夢寰,緩緩揚起右掌。 陶玉冷笑說道:「你可以殺我陶玉,但你們卻不能不救朱若蘭。」 楊夢寰突然叫道:「趙姑娘不可造次。」 趙小蝶退到一側,楊夢寰側身而上,道:「你能救得了朱姑娘。」 陶玉道:「不錯。」 楊夢寰道:「你為人太過陰險,對你的話,咱們不能全信,因此咱們必得問個明白才行。」 陶玉道:「你如心中有疑,儘管問我就是。」 楊夢寰道:「你要如何療治那朱姑娘的傷勢?」 陶玉道:「我先講出她受傷之徵兆,如是不錯,兩位再相信我不遲。」 楊夢寰道:「好吧!你說說看。」 陶玉道:「她真氣倒行,凝聚內腑,人早已呈暈迷不醒之狀。」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不錯。」 趙小蝶接道:「不能信他,也許早已有人告訴了他蘭姊姊暈迷的事。」 楊夢寰回顧了趙小蝶一眼,沉聲對陶玉說道:「告訴我,你如何能療好她的傷勢?你有些什麼需求,我不信你只是為了療治朱若蘭的傷勢而來。」 陶玉道:「我並非要救朱若蘭的命,而是為了自救,朱若蘭大約早已知道此番下山甚為凶險,因此暗中對我施了毒手……」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蘭姊姊未雨綢纓,那是比我們高明多了。」 陶玉道:「朱若蘭用什麼手法傷了我,迄今我仍是有些不明白,但卻使我隱隱覺著,兩處經脈日漸硬化,如是朱若蘭一旦死去,只怕當今武林之中,再也無人能夠療治我的傷勢了。」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你是求命而來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不是求命;而是換命。」 趙小蝶道:「你為人信用太壞,先療好朱姑娘傷勢之後,我們再為你療傷不遲。」 陶玉道:「那是自然,如是朱姑娘傷勢不好,兩位縱有療我陶玉傷勢之心,只怕也無療治我傷勢之能。」 楊夢寰道:「在下再相信你一次,姑且一試。」 趙小蝶道:「你如想搗鬼,我就把你一刀一刀的剁碎。」 陶玉道:「朱姑娘的傷勢,不是一兩天可以治好,咱們得遷往一處隱密安全所在。」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和閣下同行……」目光一掠趙小蝶道:「趙姑娘請抱著朱姑娘走在後面。」 陶玉道:「就依兩位之見,在下帶路。」轉身行去。 楊夢寰緊隨陶玉身後,趙小蝶抱著朱若蘭走在最後。 行約三四里,轉過兩個小彎,陶玉揚手指著崖壁道:「在那山崖,有座石洞,有著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險,咱們到那山洞中去吧……」 趙小蝶冷冷說道:「怎麼?你可是在那山洞有了佈置?」 陶玉淡淡一笑,道:「那山洞只有一個入口,兩位之中不論那個,只要守在洞口,就足以拒擋攻襲之敵。」 楊夢寰抬頭瞧了一眼,只見距地二十餘丈的山壁之間,果然有著一座山洞,下面山壁,一片陡削,當下說道:「閣下為什麼定要在那山洞之中養息傷勢?」 陶玉目光轉動,掃掠了楊夢寰和趙小蝶一眼,道:「兩位怕我陶玉手下之人加害,我陶玉也同樣的不得不作防備,我相信兩位不致向我陶玉出手,但九大門派中人,我就難說,當今之世,恨我陶玉之人太多,萬一有人出手加害於我,屆時只怕兩位電難阻止。」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別大自信。」 陶玉道:「最低限度宋若蘭傷勢未好之前,兩位不致對我下手。」 楊夢寰道:「療治朱姑娘的傷勢,不知要多氏時間?」 陶玉道:「多則七日,少則三天。」 楊夢寰道:「那還得備一一些食用之物。」 陶玉道:「不敢勞駕,在下已經代為備好了。」 楊夢寰道:「好吧!閣下帶路,咱們先上去瞧瞧。」 陶玉搖搖頭,道:「我傷勢不輕,已無能攀登削壁,還得楊兄相助一臂之力。」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吧!」右手伸出,抓注陶玉右腕,借矮松、山石攀登而上。 這是一座天然的石洞,深約兩丈,寬約八尺,洞中果然早已儲存食用之物。 楊夢寰四顧一眼,不見有何埋伏,隨即招呼趙小蝶攀登而上。 陶玉口中雖然言笑自若,但他內傷卻似十分沉重,靠在石壁之上,閉目而立。 趙小蝶放下朱若蘭,冷冷說道:「現在可以動手了吧?」 陶玉道:「在下的傷勢甚重,必得坐息一陣才行。」行到石洞一角,盤膝而坐。 楊夢寰緩步行到陶玉身側,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道:「閣下準備幾時動手療治朱姑娘的傷勢。」 陶玉道:「讓兄弟坐息一陣如何?」 趙小蝶舉步一跨,行近陶玉身側,道:「最好先說出療治朱姑娘傷勢之法,讓我等想想,再作決定,如是你想要花樣,這石洞就是你葬身之地。」 陶玉長吁一口氣,道:「朱姑娘真氣倒行,凝集於內腑成傷,對是不對?」 楊夢寰道:「不錯。」 陶玉道:「那凝集於內腑的真氣,如不早日疏導,七日之後,即將成為不治之傷……」 楊夢寰接道:「你可有療治之策。」 陶玉道:「如若在下沒有療治之策,那也不會來見兩位了。」 楊夢寰道:「奇怪的是你為什麼要救她?」 陶玉格格一笑,道:「原因非常簡單,朱若蘭傷了我,如是我不把她救活,只怕沒有人能療治我的傷勢。」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我說你不是好人,怎會忽然發起善心來了。」 陶玉淡然一笑,道:「在下縱然真發善心,當真做幾件好事,只怕別人也不會相信。」 楊夢寰望了朱若蘭一眼,道:「要如何才能救她,你現在可以說了。」 陶王道:「我說一句,你照著做一句……」 雙目轉到朱若蘭的身上,接道:「她傷勢看去雖重,但如能及時療治,很快就可以復元。」 趙小蝶道:「那你快點說啊!」 陶玉道:「兩位想想看,我陶玉會是這樣好的人麼?」 楊夢寰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陶玉道:「我只要你說一句話!」 楊夢寰道:「什麼話?」 陶玉道:「兄弟療治好朱若蘭傷勢之後,朱若蘭亦得療治好我的傷勢,在這石洞中養息療傷之期,彼此不得出手傷害。」 趙小蝶道:「出此石洞呢?」 陶玉道:「那就各憑手段,拚個你死我活了。」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我答應你。」 陶玉微微一笑,道:「先點她『缺盆』『雲門』『三突』三穴。」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三處穴道……」 陶玉接道:「如是害了朱若蘭,我陶玉給她償命,你只管出手就是。」 楊夢寰略一沉思,揚起右手食中二指點向朱若蘭的穴道。 陶玉接道:「逼她倒行真氣回聚丹田。」 楊夢寰道:「如何一個逼法?」 陶玉道:「作你內力,逼她真氣回集,然後一路點她『天容』『承滿』『梁門』『太乙』諸穴……」 趙小蝶道:「從未聽說過,療治傷勢時,要點這多穴道。」 陶玉道:「趙姑娘別忘朱若蘭傷勢不同,如是人人可以療治,諸位也用不著陶玉了。」 楊夢寰依言施為,一面逼使朱若蘭流動的真氣回集丹田,一面點了朱若蘭的穴道。 陶玉道:「現在可以讓她休息一會了。」言罷,閉目而坐。 楊夢寰停下手來,回顧了陶玉一眼,道:「現在該當如何?」 陶玉緊閉著雙目,緩緩答道:「讓我休息一會,也給我一個仔細想想的時間。」 楊夢寰望著趙小蝶苦笑一下,默然不語。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可知道,此時何時,此地何地,我可以立刻把你置於死地。」 陶玉淡淡一笑,仍然閉著雙目,說道:「不錯,不論兩位之中,何人出手,都可以立時把我置於死地,但兩位別忘了,在下死去之後那朱姑娘亦將斷絕生機。」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陶玉,你不要激起我的殺機。」 陶玉啟目一笑,重又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趙小蝶柳眉聳動,緩緩舉起右掌。 楊夢寰右手一伸,攔住了趙小蝶,暗施傳音之術,道:「趙姑娘,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望姑娘多多忍耐一下。」 趙小蝶長長吁一口氣,緩緩收回有掌。 陶玉似是毫無所覺,仍然是緊閉著雙目而坐。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後,日光隱隱透進洞來。 陶玉緩緩睜開雙目,望著楊夢寰道:「用手按在她丹田之上,試試看真氣是否已回集於丹田之中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個請趙姑娘試試吧!男女有別,有很多不便之處。」 陶玉冷冷說道:「救人大事,還有什麼男女之分,楊兄不用假惺惺了。」 楊夢寰無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按在朱若蘭丹田要穴之上,只覺真氣充塞,果然真氣都被逼入了丹田穴中,當下說道:「真氣已聚丹田。」 陶玉冷冷說道:「現在你要小心行事了。」 楊夢寰道:「在下洗耳恭聽。」 陶玉道:「朱若蘭強施真氣逆行於經脈之中,因為火候不到,才凝結成傷,現在要使那聚於丹田的真氣,返逆正行,才可使她傷勢復元。」 楊夢寰道:「可是用導引之法,使她真氣行於正脈。」 陶玉道:「不錯。」 楊夢寰不再多問。暗運內勁,右手引動朱若蘭的真氣,左手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緩緩推拿朱若蘭的穴道,引導緩行。 足足耗費了一個時辰之久,楊夢寰累的滿頭大汗,才把朱若蘭聚集丹田的真氣,引入正經穴脈。 只聽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坐起身子,望了陶玉一眼,道:「你可是求命而來。」 陶玉道:「求命還命,兩無虧欠。」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陶玉,我問你一件事,不許你胡扯支吾,激起了我的怒火,我立刻置你死地。」 陶玉淡然一笑,道:「那要看你問什麼了?」 朱若蘭臉色凝重,冷然說道:「你可是由那『歸元秘笈』上看到真氣逆練的武功?」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失聲叫道:「那『歸元秘笈』上,字字句句,都已經深記我的心中,怎的我未瞧到那些記載呢?」 陶玉道:「『歸元秘笈』上寫的明明白白,姑娘沒有看到,那只怪姑娘的眼拙了。」 趙小蝶要待發作,朱若蘭搶先說道:「那『歸元秘笈』之上,想必另有夾層,上面記述了真氣逆練的武功。」 陶玉道:「不錯,朱姑娘果然才智過人。」 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你練過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如未曾練過,如何能夠知道。」 朱若蘭道:「唉!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果然是一代絕才,看將起來,任何武功範疇,都無法脫出兩人的預見之中了。」 陶玉道:「不錯,那『歸元秘笈』之上,記述著很詳細修習之法,可惜的是兩人亦未練過逆行武功,是以未提過練成之後的威勢如何,逆經行氣,人體上有何變化。」 朱苦蘭冷笑一聲,道:「你為人一向陰沉,今日怎的一反常性,說出了此等坦白之言?」 陶玉道:「區區自知騙你不過,那也不用枉費心機了。」 朱若蘭道:「只怕是用心不只如此。」 陶玉道:「姑娘定要知道,在下也只好再說清楚些了……」 楊夢寰冷冷接道:「定然是閣下練功,遇上困難,想向姑娘討教。」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楊兄也學得這般聰明了。」 朱若蘭道:「你可是認為楊夢寰天份不及你陶玉麼?」 陶玉格格一笑,道:「三年之後,天下武林同道,能和我陶玉一較長短之人,唯你朱姑娘一人而已了!」 朱若蘭道:「好大的口氣。」 趙小蝶突然伸出纖手,抓住了陶玉右腕,道:「楊相公答應了不殺你,但卻沒有答應不許動你,我要挑斷你右腕筋脈。」 陶玉臉色一變,道:「我早該廢了你的武功。」 趙小蝶道:「可惜是為時已晚。」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蝶妹妹,放開他。」 趙小蝶緩緩放了陶玉右腕,道:「小妹遵命。」 陶玉淡然說道:「朱故娘不失巾幗英雄的氣度。」朱若蘭道:「這倒不用你來誇獎……」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陶玉,我要問你一句話。」 陶玉道:「就在下目前處境而言,就是不願聽也得聽呀。」 朱若蘭道:「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陶玉道:「在下如是想死,也不會找你朱姑娘來了,我療好你的傷勢,用心就在以命換命。」 朱若蘭道:「你對人處處用詐,不講信義,對你這等人,就算失一次信,也算不得罪大惡極。」 陶玉道:「姑娘請說清楚吧,但得陶玉能力所及,我是無不答應。」 朱若蘭道:「楊夢寰英雄氣度,他心中雖然恨你入骨,但卻不會殺一個沒有抗拒力量之人,我朱若蘭承你療治傷勢,倒也不便出手殺你,但趙小蝶可以出手,她和你既無約言,自是可任意而為,你如想保得性命,只有一個辦法,交還她的『歸元秘笈』。」 陶玉道:「本當遵命,只可惜在下並未帶在身上。」 朱若蘭道:「那只有殺你以絕後患了。」 陶玉道:「在下早有安排,我如三日之內不能回去,那『歸元秘笈』即將為他人所有,你殺了我一個陶玉,十年後,將有十個陶玉為害江湖……」 朱若蘭道:「我不信世間還有比你陶玉更壞的人。」 陶玉笑道:「這個姑娘只管放心,世間比我陶玉更壞的人,何止千百,在下選擇取得『歸元秘笈』之人,自然都是我陶玉覺著可承我衣缽之人……」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除此之外,在下是無不答允。」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你可記得那逆練真氣原文要決。」 陶玉道:「字字句句,都記的十分清楚。」 朱若蘭道:「能不能將原文默寫出來。」 陶玉道:「自然是能了。」 朱若蘭道:「好!那你就默寫出原文如何?」 陶玉道:「這個在下答應,不過在下亦有一事請問姑娘。」朱若蘭道:「什麼事?」 陶玉道:「在下默寫原文之後,又有誰能保障我陶玉安全離此。」 朱若蘭道:「我!我先療好你的傷勢,然後再放你安全離此。」 陶玉道:「姑娘一向言而有信,這個在下倒相信得過……」目光四顧,接道:「但這裡沒有紙筆,亦是枉然。」 朱若蘭道:「你只管一字一句的背出來,就沒有你的事了。」 陶玉道:「姑娘先請療治我陶某人的傷勢如何?」 兩人對坐論謀,各逞口舌之能。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你的傷勢不重,一日半日內,決不會死。」 陶玉道:「姑娘之意,可是要待我陶玉將死之時,才肯替我療治傷勢麼?」 朱若蘭道:「那倒不是,只要你能夠謹守信諾,我不但可以助你療好傷勢,而且還保證你平安離開此地。」 陶玉道:「好吧!我背『歸元秘笈』上逆練真氣要訣,不過……『歸元秘笈』上記述的逆練真氣口訣,直到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羽化歸西之時,仍然未把那逆練真氣之學找出一個很肯定的方法。」 朱若蘭道:「你是說在那『歸元秘笈』之上;記述著很多個逆練真氣的方法,是麼?」 陶玉道:「不錯,總計記有三個方法,但這三個方法,卻是個個不同。」 朱若蘭道:「你用的什麼方法?」 陶玉道:「在下無法在三個方法之中,選出一個,因此每一個方法,我都試驗了一下。」 朱若蘭道:「那是殊途同歸了。」 陶玉搖搖頭,道:「不是,三個方法的結果,卻是大不相同——」 朱若蘭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陶玉不聞朱若蘭接口,又接著說道:「三個力法,各有反應不同,似是都對,也好像都錯了。」 朱若蘭移動一下身軀,倚著石壁而坐,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微微一笑道:「接下去說吧!」 她為人一向莊重,很難得看到她的笑容,笑起來倍覺動人。 陶玉只覺她舉動之間,儀態萬千,不禁瞧的一呆。 趙小蝶冷笑一聲,罵道:「陶玉,你瞪著眼睛瞧什麼?色迷迷的樣子,恨起來我就挖了你一對眼珠子。」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垂下頭去,說道:「在下照著那三種方法試驗,每一種方法都有反應,卻是各不相同,因此在下徘徊歧路,難作取捨,不知那一樣才對。」 朱若蘭道:「好!現在你就把三種方法一一說出來吧。」 陶玉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朱姑娘,三種方法都說出來,姑娘不覺著太多一些麼?」 趙小蝶道:「不說也行,咱們宰了你,你就是知道一百種方法也是無用。」 朱若蘭雙目凝注在陶玉臉上,道:「好吧!你任選兩種說出來……」 陶玉道,「這還可以……」 朱若蘭接道:「但你要記著,說的不許有錯,被我尋出破綻,你就前功盡棄。」 陶玉淡然一笑,道:「這個在下早已想過了,三思之後,才決定來此。」 朱若蘭道:「那很好,你只要說的句句實言,我立刻療好你的傷勢,送離此地。」 陶玉凝目沉思了一陣,似在思索措詞,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在那『歸元秘笈』最後一章中,記載著佛、道合壁的大成武功,名叫大般若玄功,世人都知佛門中般若禪功,練到十成火候,能夠以意克敵,玄門罡氣,練到十成火候,發掌無堅不摧,週身為罡氣所護,可避刀劍。」 朱若蘭道:「不錯,但是古往今來,尚無一入能夠把兩種絕技,練到十分火候。」 陶玉道:「那是因為人的體質面臨著先天的極限,所以以那天機真人的才能,三音神尼的智慧,也只能把般若禪功,或是玄門罡氣,練過七成火候……」 目光轉動,掃掠朱若蘭和趙小蝶一眼,接道:「我陶玉自知如若從頭學起,不論我選擇般若禪功,或是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都無法追上你朱若蘭和趙小蝶的成就,永遠將屈居兩位之下,人生短短數十年,彈指即過,我陶玉這一生霸主江湖之願,也永難有實現之日。」 楊夢寰道:「因此你想到物極必反之理,反其道行之了。」 陶玉道:「楊兄過獎,兄弟還沒有那份才能。」 他抬頭望了朱若蘭一眼,接道:「當時情景,在下是萬念俱灰,恨怒交集,就把那本『歸元秘笈』摔在了地上。」 朱若蘭道:「這一摔,被你摔出了奇跡來了。」 陶玉道:「不錯,那『歸元秘笈』在在下怒摔之下,底層開裂,多出了數張記述,上面就是記載的逆練真氣之法。」 原來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同樣的面臨著先天體能極限的困擾,兩人同樣早有著逆練真氣的構想,以克服體能極限的難關,但當兩人構想成熟,卻是比武受傷,已是無法再練,就把這逆練真氣的法則,記於『歸元秘笈』之後,此章先成,但因兩人都未練過,故而把它夾封底面之中。 朱若蘭道:「是了,兩位老人家,因為尚未證實那真氣逆練是否能夠行通,故而不願它流傳於世,但又不忍毀去,故而把它錄記下來,藏於底頁夾層之中。」 陶玉道:「大概如此吧……」語聲微頓,接道:「在下傷勢隱隱發作,只怕難以說下去了。」 朱若蘭淡然一笑,道:「不用多耍花招了……」目光轉到楊夢寰臉上,道:「運足十成內功,緩緩擊在他天靈穴上。」 楊夢寰依言舉起右掌,緩緩向陶玉天靈穴上拍下,陶玉閉目而坐,渾如不覺。 這時楊夢寰如若生出殺機,只要發出掌心內力,一舉之間,就可以把陶玉傷在掌下。 但他天性仁厚,不願在陶玉毫無抗拒之下,殺死了他,掌勢緩落,按在他天靈要穴之上。 朱若蘭道:「內力緩發,逼他行血下降。」 楊夢寰應了二聲,緩緩發比內力。 只見陶玉的臉色,漸變蒼白,片刻間不見一點血色。 朱若蘭迅快的伸出右手,點了陶玉前胸兩處大穴,緩緩說道:「收起掌力,使他行血上衝。」 楊夢寰應聲收住掌力。 朱若蘭高聲說道:「陶玉,自助人助,你要運氣迫使行血上行。」 陶玉道:「在下一切遵命。」運氣迫使行血上行。 但他前胸之上,兩處大穴,已被朱若蘭施用剪脈手法,阻止了行血,陶玉用盡了全身氣力,仍然無法行血通過,臉色蒼白如故,頭上卻大汁淋漓。 朱若蘭冷冷說道:「能否療好你的傷勢,在此上舉,你要全力施為了。」 陶玉道:「在下已盡全力,但胸口處兩處脈穴受阻,在下如若再加內力,迫逼行血,只怕血管要爆裂了。」 朱若蘭道:「知道了,你再加一成真力。」 陶玉只好依言施為,全力逼使行血上衝。 朱若蘭雙手齊出,陡然間解開了陶玉前胸上被點閉的脈穴。 陶玉全力迫使行血上衝,脈穴陡然解開,行血直衝頂門。 剎那間,蒼白的臉色,變成一片紫紅,青筋暴露。 朱若蘭王掌飛場,又拍他後背前胸幾處穴道,冷冷說道:「現在你運氣試試,看看內傷是否已經好轉。」 陶玉張開嘴巴,長長吁一口氣,道:「在下如是再加兩成內力,只怕腦間的血管就要全部爆裂。」 趙小蝶怒道:「你如真的死了,當可使武林中減少了一個禍患。」 陶玉望了趙小蝶一眼,閉目運氣。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緩緩睜開雙目,道:「果然大見好轉。」 朱若蘭道:「好!你再說下去吧!」 陶玉轉目望望洞口的日光,道:「在下還要先問一事。」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什麼事?」 陶玉道,「姑娘暗傷在下的手法,並未記載於『歸元秘笈』之中。」 朱若蘭道:「這幾年來,你日日研讀那『歸元秘笈』武功雖未必追上我和蝶妹妹,但我相信那『歸元秘笈』上記述的各種手法、要決、療傷方法,都被你記熟,不得不創出一兩種手法,對付你了。」 陶玉笑道:「朱姑娘能這般看重我陶玉,倒使在下有著受寵若驚之感。」 朱若蘭道:「問完了麼?」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那是兩種大不相同的記述,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各主一方,但兩人卻將逆練真氣的方法,記載於那『歸元秘笈』之上。」 朱若蘭望了楊夢寰一眼,低聲說道:「用心聽著,如若陶玉在述說之中,加上一兩句謊言,咱們卻信以為真,那可是上了大當。」 陶玉淡淡一笑,道:「朱姑娘但請放心,我陶玉既然答應說了,那就決不會謊言相欺,不過,我只說一遍,諸位能夠記得好多,那就各憑你們的天份了。」 朱若蘭緩緩說道:「好!你說吧!」 陶玉道:「先說天機真人記述於『歸元秘笈』上真氣逆練方法。」 楊夢寰心知陶玉這一段敘述,關係著武林今後大局,當下凝神靜聽。 一向陰沉的陶玉,這一次倒是很守信諾,一字一句的說了下去。 朱若蘭、楊夢寰一個個全神貫注而聽。 陶玉一口氣說完了天機真人逆練真氣之法,緩緩閉上雙目,道:「三位可曾聽出破綻,我陶玉在那一段加上了謊言。」 朱若蘭凝目思索,似正在用心推想,楊夢寰、趙小蝶似都在推想著箇中奧妙,都未回答陶玉之言。 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朱若蘭突然接口說道:「照詞意中推想,逆練真氣,是一種很奇的姿勢。」 陶玉格格一笑,道:「不錯,先行倒立,使行血逆行,然後才能著手。」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陶玉,你一定照著這姿勢練過了,可否給我們作個樣子瞧瞧。」 陶玉面現難色,道:「在下只答允說出要決,並未答應作姿勢給你們瞧看。」 朱若蘭道:「我不是強迫你,只是和你商量而已,不答應,那就算了。」 陶玉沉吟一陣,道:「好吧!我就作給你們瞧瞧。」突然站起身子,頭下腳上的倒立起來,雙手抱肘,以頭頂地,背部緊貼在石壁之上。 朱若蘭望著陶玉倒立的姿勢,不住點頭。 楊夢寰道:「閣下可否能夠使真氣逆行,如是能夠,最好能試驗一下。」 陶王道:「在下縱然是真氣逆行,只怕你也瞧不出來。」 趙小蝶怒道:「陶玉,別忘了你還未離險地,惹起我的怒火,一樣可以殺你。」 陶玉緩緩說道:「日後如有機會,在下實希望能領教趙姑娘的武功。」 趙小蝶道:「我隨時奉陪。」 陶玉突然高聲說道:「楊兄,仔細看了,此刻在下的真氣,已然開始逆行了。」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陶玉雙目緊閉,臉色忽白忽紅,想是真氣逆行之後的反應。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陶玉突然雙腳著地,挺身而起,道:「朱姑娘,在下的傷勢還未全好。」 朱若蘭道:「不錯,還得經過一次療治。」 胸玉略一沉吟,道:「好!在下先把三音神尼逆練真氣之法,說完之後,姑娘再替我療治不遲。」 朱若蘭道:「你一點殘餘之傷,療治起來,十分簡單,只要片刻時光,就可以使你復元。」 陶玉道:「三音神尼那逆練真氣之法,和天機真人大不相同,她主張氣走奇經,然後再順序逆練了。」 楊夢寰、趙小蝶都聽得不大明白,但朱若蘭點頭說道:「那是和我想的不謀而合了。」 陶玉道:「朱姑娘已經試過了。」 朱若蘭答非所問的接道:「你說下去吧!」 陶玉道:「在下詳細的說出三音神尼記述於『歸元秘笈』上的方法,看看是否和姑娘說的一樣……」當下一字一句的把經過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朱若蘭只聽得忽而皺眉,忽而頷首,顯然三音神尼逆練真氣之法,固然有些和她相同,但也有甚多和她不同處。 陶玉說完之後,接道:「在下已然盡照姑娘指示而作,此地事情已了,我要走了。」 朱若蘭道:「還有一種逆練真氣,是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研究之後,修正之法了。」 陶玉道:「姑娘說過,不再多問。」 朱若蘭凝目沉思了一陣,道:「你轉過身,背我而立。」 陶玉依言轉過身去,背對朱若蘭。 朱若蘭伸出右手,迅快的點了陶玉後背上數處穴道。 趙小蝶暗施傳音之術,道:「蘭姊姊,你真的要放了他麼?」 朱若蘭微微一怔,道:「你問楊夢寰吧!是殺他還是放他。」 趙小蝶目光轉注楊夢寰的臉上,道:「楊兄,陶王處心積慮,日夜想暗算於你,對你何曾講過一點道義,此刻是你報仇的機會了,唉!錯過今日之機,日後只怕難再遇得。」 這時朱若蘭右掌仍然按在陶玉的背心之上,只要一吐掌心內力,立時可把陶玉震死在掌力之下。 陶玉心知自己正陷於生死一髮之間,此刻的生死,決定在楊夢寰一念之間,想到對待楊夢寰施用的諸般的惡毒手段,不禁心頭暗自驚駭緩緩轉過臉去,兩道目光注在楊夢寰的臉上,說道:「楊兄如是想殺兄弟,只要說一句話,朱姑娘發出蓄存於掌心的內力,立時可震斷兄弟的心脈。」 楊夢寰神色肅然,緩緩應道:「我如此刻殺了你陶玉,我楊夢寰和你陶玉,還有什麼不同之處?」 陶玉心中暗暗喜道:「此人英雄性格,只怕作出了不仁不義的事,留人話柄,看來我陶玉的處境,又是有驚無險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楊兄的英雄氣度,兄弟是自知難及。」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為求命,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來。」 陶玉只覺臉上發熱,心中暗道:這臭丫頭,口齒如此刻薄,日後再要犯到我陶玉手中,決不饒你。口中卻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說的是由衷之言,論英雄氣度,在下確實不如楊夢寰,但如施用權謀,那楊夢寰就不如在下了。」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為什麼不說的清楚一些,你為人生性奸詐,手段惡毒,對親人無情,對朋友無義,如若世間真有十惡不赦之人,你陶玉就是其中之一了。」 楊夢寰道:「姊姊說的不錯,陶玉的惡毒,舉世間很少見到,但咱們既然答應了放他,豈能言而無信。」 陶玉接道:「不錯,我陶玉一生最善用詐,但這一次卻是例外。」 朱若蘭掌力緩發,緩緩推活陶玉穴道,冷笑一聲,道:「饒你一次不死,逃命去吧!」 陶玉長長吁一口氣,欲言又止,轉身而行。 趙小蝶突然大聲喝道:「站住!」 陶玉停下腳步,緩緩說道:「趙姑娘還有什麼事?」 趙小蝶右手揮動,左右開弓,劈拍兩聲,打了陶玉兩個耳括子,道:「你折磨我很多日子,這兩記耳光,不算重吧?」 陶玉俊俏的臉上泛起了十道鮮明的指痕,但他卻毫無怒意,淡然一笑,道:「趙姑娘打的很好。」轉身行去。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人的陰沉、忍耐,都非我等能及。」 陶玉行到石洞口處,探首向下一看,只見一陽子、李滄瀾。天宏大師等群豪,齊集於石洞之下,不禁一呆,暗道:我如下此懸崖,這班人決然不會放過我,心念一轉,以緩緩走了回去。 趙小蝶眼看陶玉去而復返,忍不住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走?」 陶玉淡然一笑,道:「我陶玉大傷初癒,自然不能衝過那九大門派高手的攔截,如其死在他們手中,還不如死在三位手中。」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可是有人守在石洞之外麼?」 陶玉道:「除了九大門派中人之外,還有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不下數十人,就算我陶玉未曾受傷,也得耗費很多氣力,才能衝過這多高手的攔截。」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身上,道:「你送他出去吧!」 趙小蝶道:「蘭姊姊,這陶工作惡多端,咱們守信用,不殺他也就是了,為什麼還要阻止別的人殺他?」 陶玉淡淡一笑說道:「殺了我,朱姑娘這一生再無敵手,豈不是一件大大的痛苦事情。」 趙小蝶道:「留著你,豈不等於養癰貽患。」 朱若蘭道:「咱們不能失信於他,楊兄弟送他去吧!」 楊夢寰應了一聲,轉身行向洞口。 陶玉緊隨在楊夢寰身後走去。 楊夢寰回顧陶玉一眼,道:「陶兄,兄弟走在前面,再給你一個暗施算計的機會。」 陶玉淡然一笑,道:「我陶玉此刻乃一幫之主的身份,出口之言,擲地有聲,楊兄只管放心兄弟就是……」 大跨一步,和楊夢寰並肩而行,接道:「楊兄如是害怕,咱們井肩而行。」 兩人一齊躍出石洞,借那崖壁間突巖,接腳換力,飄落實地。 石洞下的群豪,眼看陶玉現出身來,立時紛紛圍了上來,日光下刀劍映輝。 楊夢寰抱舉一個羅圈揖,道:「在下奉朱姑娘之命而來,尚請諸位讓一條路,放了陶玉……」 聞公泰接道:「今日放了陶玉,那是縱虎歸山,日後難免傷人,楊大俠請向後退,老朽試試他這幾年閱讀那『歸元秘笈』的成就。」 楊夢寰急急說道:「朱姑娘再三交待在下,不可傷他,聞老前輩還請看楊某人的份上,讓他一條路吧。」 李滄瀾道:「我要和他算算舊賬,以第一代天龍幫主的身份,清理門戶。」 楊夢寰道:「岳父息怒,錯開今日,再執他算賬不遲。」說完,連連作揖。 天宏大師高喧了一聲佛號,道:「諸位道兄、施主,楊大俠說的這般懇切,咱們也不用使楊大俠大為難了。」 聞公泰道:「好!放了他,咱們再去找他算賬。」當先向後很去。 群豪紛紛後退,讓出了一條路。 陶玉一揮手,道:「楊兄,今日護送之情,我陶玉日後當有以報……」 楊夢寰道:「閣下只要能少作上兩件見不得天日的事,那就算報答我楊夢寰了。」 陶玉輕輕的咳了一聲,不再答言,轉身疾躍而去。 練武論情 李滄瀾見楊夢寰竟放走了陶玉,不禁低聲問道:「寰兒,為什麼要放過這個置死陶玉的機會?」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放走陶玉的事,如若仔細說起是十分複雜,一時間只怕無法說得明白,當下說道:「這是朱姑娘的意思,小婿也不大清楚。」 聞公泰高聲接道:「朱姑娘傷勢如何了?」 楊夢寰道:「已然大見好轉。」 天宏大師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一陽子突然接口說道:「朱姑娘是否要回天機石府養息傷勢。」 楊夢寰道:「這個,徒兒不知,待我問過,立刻回稟師父。」 一陽子道:「你已不是崑崙門下弟子,不用這等稱呼我了。」 楊夢寰道:「師父啟蒙傳藝之恩,弟於如何敢忘,還望師父代弟子向掌門師尊代為關說,允弟子重返崑崙門下。」 一陽子笑道:「此刻你已是名重武林的大俠,天下武林同道,人人對你尊仰,已不用再返崑崙門下了。」 楊夢寰正待答話,突聞一聲嬌呼傳來,道:「楊相公,快些上來。」 回頭望去,只見趙小蝶站在石洞口處,舉手相召。 楊夢寰看她神色焦急,心中大驚,急急攀登而上,問道:「可是朱姑娘傷勢又有變化?」 趙小蝶道:「蘭姊姊要我找你上來,不知為了何事。」 楊夢寰急急步行到朱若蘭的身前,只見她閉目而坐,神情安靜,毫無異樣,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道:「姊姊叫我麼?」 朱若蘭緩緩睜開雙目,道:「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楊夢寰道:「在下洗耳恭聽。」 朱若蘭道:「此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你先去把守在洞外的群豪遣散,就說我尚得數日靜養,要他們各自回山去吧,那陶玉傷勢,至少也要三月休養,才能再興風作浪。」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 朱若蘭道:「不論他們是否肯定,但咱們必得把話說明,快去吧!照我的話說。」 楊夢寰無可奈何,只好行到石洞口處,高聲說道:「朱姑娘尚需幾日靜養,不能和諸位相見,陶玉亦受了很重的內傷,三月之內,不致再為害江湖,諸位千里趕來援助的盛情,朱姑娘和在下,都是感激萬分。」 天宏大師高聲說道:「朱姑娘之意,可是要我等各自返回去麼?」 楊夢寰道:「不錯,因為諸位乃各大門派的領導人,事務繁忙,不宜在此久留。」 只聽朱若蘭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要他們各自返回,注意門下,陶玉如若再為害江湖,必然從九大門派下手。」 楊夢寰一字不漏的傳達下去。 天宏大師說道:「既是如此,我等就此告別了。」 楊夢寰道:「陶玉必須要休養三四個月,才可在江湖之上走動,還望諸位善自利用這數月時光。」 群豪都對那朱若蘭十分信服,她既然如此說,定然是不會錯,果然都動了立刻返回之心。 只見群豪齊齊私議了一陣,仍然由天宏大師說道:「請揚大俠代我等向朱姑娘致謝救命之恩。」 楊夢寰道:「在下當字字轉達。」 但聞朱若蘭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代我謝謝他們。」 楊夢寰高聲說道:「朱姑娘要在下代她謝謝諸位關心之情。」 只見群豪紛紛拱手作禮,轉身而去。 楊夢寰眼看大部群豪散去,只有李滄瀾仍然帶著川中四丑,留在山洞之外,盤膝而坐,閉目調息,只好緩步轉回石洞。 朱若蘭笑道:「都走了麼?」 楊夢寰道:「只有岳父和川中四義還留在石洞之外。」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令岳不放心」。 她一向嚴肅,很少說笑,聽來使人倍生感慨。 楊夢寰尷尬一笑,垂首不語。 趙小蝶半假半真的說:「蘭姊姊,那李滄瀾可是怕咱們搶了他的女婿麼?」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家岳豪氣干雲,只怕念不及此,趙姑娘說笑話了。」 朱若蘭道:「雖是說笑,但亦不無道理。」 楊夢寰臉一紅,不再多言。 趙小蝶笑道:「姊姊端莊嚴肅,他自然不會怕了,要怕一定是怕我,我得去告訴他一聲,要他放心好了。」 朱若蘭道:「不要再開他的玩笑了,他已經面紅耳赤……」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坐近一些,我有要事和你們談。」 趙小蝶、楊夢寰齊齊圍了上去,三人相對而坐。 朱若蘭臉色一整,肅然說道:「我要和你們研討幾個武功上的疑難,如是咱們再不求急進,一年之後,誰也無法對付陶玉了。」 楊夢寰、趙小蝶同時一整臉色,凝神聽去。 朱若蘭目光如電,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道:「五年之前,我就感覺到一個人的武功成就,一定有一個限度,但學無止境,人生匆匆數十年,自然是無法把所有的武功學完,也很難面臨到體能上極限困擾,我們得天獨厚,一開始就從深奧的武功上著手,借別人的經驗,,助我等大成,正因為我們的成就太快,太高,因此面臨體能上難以適應的極限。」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一眼,道:「趙姑娘以大般若玄功,打通了任、督二脈,內力生生不息,是否已經算克服了體能上的極限呢?」 朱若蘭搖搖頭,道:「起初,我也認為打通任、督二脈之後,或可克服體能的困難,但後來我身體力行的結果發覺了這只是一個階段,到此境界已是盡處,再向前進,就面臨著體能極限的煩惱了。」 楊夢寰道:「姊姊可曾想出了克服極限的良策麼?」 朱若蘭道:「為了此事,我曾在那天機石府中,苦思了數年之久,最後想到逆練真氣一途,在未遇陶玉之前,我還不敢肯定這辦法是否可行,只是摸索試驗,適才和陶玉談了一番話後,證實了這是一條可行之路,天機真人、三音神尼,都已在那『歸元秘笈』上記述了這件事情,陶玉已然佔先咱們一步,如若那陶玉逆練真氣有成,克服了體能極限,咱們日後再遇上他,不論何人,都無法是他敵手,也許他只要揮手一擊,就可以把咱們斃於掌下。」 趙小蝶道:「真的有如此厲害麼?」 朱若蘭道:「我想是如此了。」 趙小蝶道:「自從陶玉重出江湖之後,我一直未和他動過手,小妹自信此刻武功還不在他之下,如若我現在找他拚命,勝算應該很大,如其等他逆練真氣有成,倒不如我現在去找他拚個死活出來。」 朱若蘭搖搖頭道:「此時此刻,還不用出此下策……」 語聲微頓,接道:「我還有一處疑問,茫然不解,讓我好好想想,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可以想出一條路來,咱們三人何以不能找出一條可循之途,此刻咱們運功坐息一陣再說。」 言罷閉目而坐。 趙小蝶、楊夢寰依言盤坐調息。 楊夢寰坐息醒來,朱若蘭、趙小蝶還禪坐未醒,不願驚動兩人,悄然起身而行,攀上峰頂,練了一會拳掌,已是夜盡天明,旭日初升,越過了峰頂。 楊夢寰想到武林中迭起不絕的風波,感慨萬端,背負雙手,望春天際變幻的彩雲出神。 這時朱若蘭俏然行向楊夢寰的身側。 楊夢寰似是正在想著一件很重要的心事,對朱若蘭行近身側一事茫無所覺。 朱若蘭一語不發,突然伸出右手,點向楊夢寰後肘間一處穴道。 以朱若蘭的武功,就算楊夢寰用心戒備,也未必能夠防守得住,何況是突然出手施襲。 但楊夢寰此刻武功亦是非同小可,雖然穴道被點,仍然能強力支撐,一提氣,轉過身子,拍出了一掌。 目光到處,只見朱若蘭站在身側。 他想收住掌勢,但因一處要穴被點,半個身子麻木難動,拍出這一掌,已用去了全身所能動用的氣力,再想收住掌勢,已是有所不能。 匆急之間,掌勢疾向旁側一偏。 這一來,重力頓失,整個身子,向前栽去。 朱若蘭疾快的伸出雙手,接住了楊夢寰的身子,道:「我封閉了你一條經脈的要穴,現在你如能運氣,那真氣必然會走他經,快些運氣給我看看,我想查證一件事。」 楊夢寰也不再多說,立時運功行氣。 他仍照著平日真氣調行全身的路線,但因一處主脈要穴,已被朱若蘭封了起來,此刻真氣運行,有如另辟新徑,行去艱苦無比。 朱若蘭似是已瞧出了楊夢寰的痛苦,運氣過穴,似是困難無比,立時伸出右掌,按在楊夢寰的身上,緩緩移動,助他行氣。 在朱若蘭內力導引相助之下,楊夢寰真氣勉力行走在一條新的經脈之中。 朱若蘭看楊夢寰真氣行馳的經脈,正是自己心中所思,不禁面露喜色,低聲說道:「楊兄弟,這一條經脈,乃是一個人真氣最難通達之處,如是這一段經脈能夠走通,我就可以想出其中很多玄妙疑難之處了。」 楊夢寰氣行新徑,只覺有如一把刺刀,在新徑之中穿行,痛苦無比,本待開口告訴朱若蘭,這條經脈真氣實難通行,但聽朱若蘭這幾句話後,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咬牙苦撐。 朱若蘭一面運氣,幫助楊夢寰真氣運行,一面凝目沉思,似是在想著一件很困難的問題。 楊夢寰不忍朱若蘭有所失望,強自忍痛運行,口中又想說話,但痛的說不出來,臉上是一付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奇怪表情。 只聽朱若蘭帶著喜悅的聲音說道:「楊兄弟,已經行了一半,這一條經脈如若能夠全部通行,那真氣逆練的困難,就算解決了一半,咱們或可搶在陶玉之先,練成真氣逆練的武功。」 楊夢寰有苦難言,悶哼一聲,代表答覆。 朱若蘭內心中充滿了喜悅,全神貫注在逆行真氣的變化之上,卻忽略了楊夢寰的痛苦。 楊夢寰緊咬牙關,不肯出聲,希望自己忍受的痛苦,能使朱若蘭找出一條路來。 但這種痛苦,難受無比,楊夢寰雖然盡了最大的忍耐,努力,仍然無法忍受得住,只痛得全身大汗淋漓。 朱若蘭目睹楊夢寰汗出如漿,霍然警覺,停下手來,掏出一方絹帕,拂拭去楊夢寰的滿頭大汗,柔聲說道:「很痛苦麼?」 楊夢寰點點頭,長吁一口氣,道:「很難忍受的痛苦。」 朱若蘭右掌急出,拍活了楊夢寰的穴道,歎道:「你怎麼不講話呢?」 楊夢寰道:「我希望我忍受的痛苦,能使你找出那真氣逆行之路。」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告訴我痛苦的情形如何?」 楊夢寰道:「那逆行真氣行經的經脈,有如利刃穿過一般。」 朱若蘭道:「那是很難忍受的痛苦了?」 楊夢寰道:「不錯,小弟已經盡了最大的忍耐之力了。」 朱若蘭搖搖頭道:「這就不對了,練一種武功,使人體上有著痛苦,必然是有著錯誤之處,唉!也許我想錯了經脈。」 她臉上泛現出一種愧疚憐惜的神色,伸出柔滑的右掌,輕輕在楊夢寰身體上按摩,似是要用無比的溫柔,來補償楊夢寰肉體上所承受的痛苦。 她為人沉穩內向,內心中雖有著火般的熱情,但也是壓制心頭,深藏五中,一向不願表達出來,但此刻不知不覺間流露於神色之間。 一陣晨風吹來,飄起了朱若蘭披垂的長髮,日光下只見她臉兒嫩紅,眉兒斂黛,清澈的星目中,射出來無限柔情,不禁看的一呆。 朱若蘭似是警覺到楊夢寰已為自己的神情所醉,急急停下手來,嫣然一笑,道:「看什麼,紅姑娘,琳妹妹各有千秋,一對花枝模樣的美人兒,整日的陪在你的身側,難道你還看不飽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如春蘭冬梅,別有一番清華風韻……」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得啦!別給我灌迷湯啦,姊姊不吃這個。」 楊夢寰似亦從迷醉中清醒過來,只覺得臉上一熱,挺身坐了起來。 朱若蘭笑道:「我還認為你癱在地上不會動了,原來你還可以坐起來。」 楊夢寰道:「還有一事,我該告訴姊姊,只是覺得很難啟齒。」 朱若蘭粉頰上笑容突斂,緩緩的說道:「什麼事?很嚴重麼?」 楊夢寰道:「是我們夫婦間的私事。」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你們夫婦間閨閫私事,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楊夢寰道:「我覺得冒讀了姊姊,心中十分不安,何況這件事早晚你都得知道,還不如早些告訴你好。」 朱若蘭道:「提起你們夫婦間事,我也想起了一件事來了,要先問問你。」 楊夢寰道:「好,姊姊先說吧!」 朱若蘭道:「你們成婚了五年了吧?」 楊夢寰點點頭道:「不錯。」 朱若蘭笑道:「為什麼沒有孩子呢?」 楊夢寰道:「小弟也正要將內情告訴姊姊。」 朱若蘭笑道:「你已是有婦之夫,但我還待字閨中,這些你不該說,我也不該問,也不該聽,也不該……」 楊夢寰道:「如是和姊姊無關,小弟如何敢言。」 朱若蘭沉吟了片刻,道:「你說吧,反正我這一生也不打算嫁人了。」 楊夢寰道:「我們雖然已有了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朱苦蘭一顰黛眉,仰臉望著天際一片浮雲,雙頰上泛起了兩朵羞紅。淡淡的說道:「為什麼呢?」 楊夢寰雙輕咳了兩聲,道:「在我大婚之後,她們兩個都堅拒正室不就,甘居側位。」 朱若蘭道:「胡鬧啦,那正室應該給琳妹妹,李姑娘和你相識較晚,自是該居側位……。」 語聲微微一頓,笑道:「其實她們姊姊只要相處的好,那也不用分什麼偏正了。」 楊夢寰道:「說起偏正之分,中間就牽扯到姊姊你了。」 朱若蘭道:「你們夫婦,為什麼總要把我牽扯進去呢?以後萬萬不可。」 楊夢寰正待答話,瞥見趙小蝶大步行了過來,只好住口不言。 趙小蝶直奔到兩人身前,笑道:「你們想到了沒有?」 朱若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那逆練真氣之法。」 說話之間,也盤膝坐了下去。 朱若蘭道:「我拿他試驗,痛得他失聲而叫,但還是找錯了經脈。」 只見趙小蝶閉目而坐,運氣調息,已不再理朱若蘭之言。 朱若蘭看她用心之狀,心中暗道:「這丫頭忽然間懂事了。」 望了楊夢寰一眼道,「咱們再試試吧!」 楊夢寰點點頭,閉目而坐,片刻之後,趙小蝶突然一躍而起,道:「果然不錯,我找出竅訣了。」 她欣喜若狂,高興的手舞足蹈。 朱若蘭重重咳了一聲,道:「小蝶,靜靜好麼?」 趙小蝶聽得朱若蘭喝叫之聲,才靜了下來,說道:「姊姊,我太高興了,咱們如能早些找出竅訣,自然可以走在那陶玉前面了。」 朱若蘭道:「不是我這做姊姊的掃你的興,這真氣逆練之法,很難想對,過去我曾有幾次像你這般的高興,但最後卻很失望。」 趙小蝶道:「也許小妹想錯了,咱們到那巨松下試試去吧!」 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拉起楊夢寰,緊隨在趙小蝶的身後,行到巨松之下。 趙小蝶一提裙子,坐了下去,道:「姊姊,我先運氣給你瞧瞧再說。」 朱若蘭道:「好,你先運氣試試。」 楊夢寰心中大為奇怪,暗道:朱姑娘這等作法,也有些不近人情了,她想出真氣逆練的竅訣,內心是何等歡樂,何以竟然不讓她一舒心中之樂。 但見朱若蘭全神貫注,臉色是一片嚴肅,似是對趙小蝶的舉動,十分擔心一般。 楊夢寰雖然也十分用心瞧看,但卻始終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趙小蝶突然一躍而起。 朱若蘭似是早已料到這一遭,急急站了起來,伸手抓住了趙小蝶的左腕。 趙小蝶內心似是突然有著無比的急躁,飛躍而起後,雙目還未睜開。 朱若蘭緊握著趙小蝶左腕之後,趙小蝶才似逐漸的鎮定了下來,緩緩地睜開雙目,道:「姊姊啊!這是怎麼回事?」 朱若蘭緩緩說道:「三年之前,我也有過這麼一次,幾乎成了狂癲,玉蕭仙子、彭秀葦等數人都被我打的身受重傷……」 長長歎一口氣,接道:「起初之時,他們又不敢和我還手,直到發覺我情形不對,才聯袂出手把我制住,我整整的休息了三個月,不敢再想那真氣逆練的功夫。」 楊夢寰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若蘭道:「我無法說的詳盡,人身上有一處奇穴,似乎是管制人的喜怒哀樂,被逆練真氣傷到了之後,人的情緒就立時大變,不是大哭,就是大笑,適才我瞧出蝶妹情形有些不對,因此留上了心,果然是被我猜對了。」 趙小蝶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逆練真氣,還有如此之多的麻煩。」 朱若蘭道:「唉!這其間困難之多,如非身受之人,實是很難相信,我和你們分開之後,回到了天機石府,就想到一個習武之人面對的體能極限……」 目光一掠趙小蝶和楊夢寰,道:「一個練武之人,下了數十年的苦功,也未必能練到我們這等境界,但我們卻得天獨厚,遇上良師,十幾年的時光,就登入大成之境,如是沒有陶玉為害江湖,咱們實也不能再求上進了,但此刻為形勢所迫,咱們還得日日夜夜苦求精進,而且必得先行克服面臨先天的體能極限,如若陶玉先學成真氣逆練的武功,一年之後,咱們都非他的敵手了。」 楊夢寰道:「昨日陶玉在石洞之中,談到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逆練真氣的方法,姊姊可曾試練過麼?」 朱若蘭道:「不瞞你,陶玉昨天談到的真氣逆練之法,一年之前,我亦曾想到了,摸索了半年之久,才發覺其路難通。」 趙小蝶道:「這麼說來,那『歸元秘笈』上所載的真氣逆練之法,也難行通了?」 楊夢寰道:「果真如此,咱們就不用再怕陶玉了,大家都在茫然之中摸索,以姊姊的才慧,必可搶在陶玉的前面。」 朱若蘭道:「關鍵就在那第三種方法了,陶玉不肯說出口來,我也未多追問,我想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老前輩合了兩人的才慧,或可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趙小蝶道:「小妹倒有一個辦法。」 朱若蘭道:「什麼辦法?」 趙小蝶道:「咱們不用再苦心研究那真氣逆練之述了,合咱們三人之力,追查陶玉行蹤,在他未成之前,把他殺死,這豈不是一了百了,殺他之後,奪回『歸元秘笈』用火焚去,那時,楊兄為尊江湖,也許可以使武林保持一段平靜時光。」 朱若蘭道:「唉!話雖不錯,只是太晚了些。」 趙小蝶道:「為什麼?」 朱若蘭道:「此刻的陶王必然早已有了準備,咱們想追殺他,只怕不是一件易事……」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寰哥哥,你們都在這裡。」 轉臉望去,只見沈霞琳自衣飄飄的行了過來。 楊夢寰道:「那彭姑娘傷勢如何了?」 沈霞琳道:「在玉蕭姊姊細心調理之下,已然大見起色。」 朱若蘭道:「她們現在何處。」 沈霞琳道:「連同趙姑娘的花娥,都已到了懸崖之下,在和李伯伯說話。」 朱若蘭拍拍身側草地,道:「坐過來,我有話問你。」 沈霞琳緩步走了過去,緊依著朱若蘭身側坐下,說道:「姊姊!你的傷勢完全好了麼?」 朱若蘭道:「好啦!累你關心了。」 沈霞琳道:「姊姊平日為人好,關心你的何止我一人呢?」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不談這些事了,我要問你些輕鬆的事。」 沈霞琳望了楊夢寰一眼,道:「那定是與他有關了。」 朱若蘭道:「不錯!」 沈霞琳點點頭,道:「你問吧!不論什麼事,我都會告訴姊姊。」 朱若蘭道:「這幾年來我二直沒有見過那李瑤紅,不知她的脾氣是否好一些呢?」 沈霞琳道:「紅姊姊一直很好,她對待寰哥哥溫柔多情,千依百順,對待我更是愛護備至,這些年來,我們從沒有吵過一句。」 朱若蘭道:「那就好……」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李姑娘那裡去了,怎的一直沒有見她?」 沈霞琳道:「她保護公婆避難遠行,到那裡我也不知道了。」 楊夢寰接道:「大約是到黔……」 朱若蘭道:「不用說下去了。」 趙小蝶突然接口說道:「蘭姊姊,你可在陶玉手下派有臥底之人?」 朱若蘭道:「沒有啊。」 趙小蝶道:「這就奇怪了,」 朱若蘭道:「奇怪什麼?」 趙小蝶道:「在那陶玉手下,常常有一個黑衣人,傳遞消息給我……」 沈霞琳接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我師姊。」 趙小蝶道:「他是個很瘦小的男子。」 沈霞琳道:「那是女扮男裝。」 趙小蝶道:「那為什麼說話的聲音也像男人呢?」 楊夢寰道:「她飽經憂患,吃了不少苦頭,也長了很多經驗。」 趙小蝶道:「我受她之恩很大,臼後要好好報答她。」 朱若蘭一整臉色,說道:「我想到了一件事,必得早些問問你們,趙妹妹也在這裡,大可當面決定了。」 趙小蝶道:「談什麼呀?」 朱若蘭道:「你的終身大事,你飄泊江湖,終非了局,必得早有一個歸宿才是。」 趙小蝶突然站了起來,轉身欲去。 沈霞琳一把抓住趙小蝶的衣袖,道:「趙姑娘,不要走,也不用害羞,坐下來,聽蘭姊姊說吧!她說的事,永遠不會錯的。」 趙小蝶粉頰上泛現兩片羞紅,緩緩坐了下來,道:「姊姊,不用談了,我知道你要談什麼?」 朱若蘭道:「咱們幾人親如姊妹兄弟,什麼話說錯了也是無妨……」 趙小蝶急急接道:「姊姊!過去我確實作了很多糊塗的事,但現在我都明白了,唉!姊姊,我今生已不作嫁人之想,我已決心追隨姊姊回到天機石府,終身研究武功,助姊姊一臂之力。」 朱若蘭搖頭笑道:「小蝶,聽姊姊說,我知你此刻確有這個心願,但來日方長,你今年不過二十一二,此後歲月,豈是容易渡過的麼?」 趙小蝶道:「姊姊呢?作何打算?」 朱若蘭笑道:「姊姊也沒有說終身不嫁啊,但我卻有些和你不同,我能分享你們的快樂,不是姊姊小覷了你,這一種修養工夫,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要我嫁人,可是嫁給誰呢?」 朱若蘭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咱們再慢慢商量吧,妹妹冰雪聰明,咱們嫁人,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不只是要嫁一個丈夫,而是要找一個終身伴侶。」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小蝶妹妹,你如能夠委屈一些,我和紅姊姊都萬分歡迎你常住在水月山莊,寰哥哥脾氣好,公婆更是慈愛異常……」 趙小蝶笑道:「你們要我嫁給楊夢寰麼?」 楊夢寰急急說道:「趙姑娘不要誤會,琳妹妹一向口沒遮攔……」 朱若蘭道:「現在別談了,我只是勸你嫁人,嫁給誰,咱們慢慢商量。」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子,道:「三位談談吧!家岳尚在懸崖下面坐候,豈可太過冷落於他,我該下去陪陪他老人家才是。」 朱若蘭格格一笑,道:「我們女人家在談心,你早該走了,賴在這裡我們也不好攆你。」 楊夢寰抱拳一禮,急急轉身而去,頭也未回的直下懸崖。 只見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正在山下一片青草地上坐息。 楊夢寰急步奔了過去,行到李滄瀾身前,跪拜於地,道:「小婿楊夢寰叩見岳父大人。」 李滄瀾緩緩睜開雙目,道:「朱姑娘完全好了麼?」 楊夢寰道:「托岳父之福,朱姑娘傷勢已然完全痊癒了。」 李滄瀾道:「可是那陶玉療好了她的傷勢麼?」 楊夢寰道:「不錯,那陶玉傷在了朱姑娘的手中,以命換命,療好了朱姑娘的傷勢。」 李滄瀾道:「這麼說來,那陶玉確然已研讀『歸元秘笈』有成,咳!果真如此,是武林的大大不幸了……」 楊夢寰接道:「朱姑娘已然搶在那陶玉之前,習練真氣逆練武功,以朱姑娘的才慧,只要找出竅訣,成就不難超過陶玉。」 李滄瀾搖搖頭,道:「陶玉可是由『歸元秘笈』上找出了逆練真氣的記載麼?」 楊夢寰道:「不錯,昔年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合錄那本『歸元秘笈』時,就會想到逆練真氣的武功,只是兩人大限將到,已然無暇詳細研討,所以把它夾在封底夾層之中,是以,趙小蝶雖然待有那『歸元秘笈』甚久,卻未發現那真氣逆練的武功……」 李滄瀾忽然發覺楊夢寰仍然跪著和他說話,當下接道:「你起來,有話慢慢談。」 楊夢寰緩緩站起了身子,道:「也許那大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沒有想到晚一輩中,會有朱若蘭這等才華橫溢的人,二十幾歲,竟然已身集大成,面臨著先天體能極限的煩惱。」 李滄瀾道,「難道逆練真氣,能夠把一個人先天體能擴為無限的成就麼?」 楊夢寰道:「這個小婿目下不敢作答,但想來總是有些道理,朱若蘭苦苦研究,迄今還未能找到門路。」 李滄瀾突然站起身子,右手扶拐,左手持髯,沉吟了一陣,道:「陶玉呢?可是已從那『歸元秘笈』上找出了可行之法?」 楊夢寰道:「就小婿觀察所得,那陶玉亦未找出門徑,不過那『歸元秘笈』上既有了記述,當可收卡半功倍之效。」 李滄瀾一頓手中鐵拐,道:「朱姑娘對此事作何處理?」 楊夢寰道:「趙小蝶力主陶玉真氣逆練未有成就之時,全力追殺,朱姑娘卻是期期以為不可。」 李滄瀾道:「為什麼?老夫同意那趙姑娘的高見,唉!你們不知陶玉的為人,如若被他練成奇功,藝蓋江湖,武林道上不知要被他鬧成什麼樣子,何不趁此時,把他置於死地,豈不是一了百了,永絕後患麼?」 楊夢寰道:「朱姑娘堅持不可,或有她的見解,只是她未曾說出,實叫人難以猜測。」 李滄瀾道:「你去告訴朱姑娘,就說老夫要見她,茲事體大,非同小可,老夫非得把她說服不可。」 楊夢寰沉思了一陣,道:「好!小婿就去告訴她。」 起身而去。 李滄瀾急道:「站住。」 楊夢寰回過身來,抱拳一禮,道:「岳父還有何教言?」 李滄瀾道:「紅兒有幾句話,要我轉告你,一直無暇轉告,趁此刻,告訴你吧!」 楊夢寰道:「什麼事?」 李滄瀾道:「她說你們夫婦間的事,要你和沈姑娘商量即可決定,她早已和沈姑娘談妥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李滄瀾道:「這個麼?我就不清楚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小婿記下了。」 李滄瀾點點頭道:「我雖不知內情,但想來亦不致距離大遠,紅兒言中之意,似是要你通權達變,不可太過拘泥。」 楊夢寰只覺她言中之意,若有所指,但卻又沒法答覆,只好含含糊糊的應道:「岳父說的是。」 李滄瀾道:「你現在可以去了,告訴朱姑娘,就說我要見她。」 楊夢寰應了一聲,重又攀上懸崖。 抬頭看去,只見朱若蘭一個人坐在青草地上,望著天際靜靜出神。 楊夢寰緩步走了過去,說道:「蘭姊姊。」 朱若蘭頭也未回的站起身子,道:「跟我來吧!我正有活要問你。」 當先向前行去。 楊夢寰應了一聲,隨在朱若蘭的身後,下了懸崖,行入一道小谷之中。 朱若蘭當先坐了下去,拍著草地,道:「你也坐下來吧!」 楊夢寰依言坐了下去,道:「姊姊有什麼緊要事麼?」 朱若蘭一直沒有回首望過楊夢寰一眼,淡然說道:「你準備怎麼安排她?」 楊夢寰道:「安排那一個?」 朱若蘭道:「趙小蝶啊。」 楊夢寰訝然說道:「怎麼安排她,小弟如何知道,這要憑姊姊吩咐了,不過……」 朱若蘭道:「不過什麼?」 楊夢寰道:「不弟總覺著其人有些野性難馴,最好姊姊能把她帶在身側。」 朱若蘭道:「我把她帶在身側,豈是長遠之局麼?」 楊夢寰道,「姊姊之意呢?」朱若蘭道:「交給你,只有你才能夠使她野性化去,變得馴服。」 楊夢寰道:「小弟如何能有這等潛移默化之力呢?」 朱若蘭道:「她聰明絕倫,所以會一意孤行,全是因為她心無所寄之故,如是心有所寄,不難變成一個賢妻良母。」 楊夢寰道:「姊姊說到那裡去了。」 朱若蘭突然轉過臉來,一臉肅穆之色,望著楊夢寰道:「我說的句句真言,你可是有些不信麼?」 楊夢寰只覺她雙目之中,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直看到自己心肝肺腑之中,不自禁的緩緩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朱若蘭一聳柳眉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姊姊要我說什麼呢?」 朱若蘭道:「告訴我你對那趙姑娘的想法如何?」 楊夢寰道:「我對趙姑娘敬重異常,視她如良師,如兄妹……」 朱若蘭冷笑一聲,接道:「這些倒不用你費心了,我只問你如何安排她。」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如何知道……」 朱若蘭道:「不用跟我裝糊塗,難道你真的聽不懂我言中之意……」 她舉手理一下頭上秀髮,緩緩說道:「有一件事,我必需對你說清楚,目下武林中的變化,集中在陶玉和你的身上,今後十年江湖上不是慘遭血洗,就是一個從未有過平靜之局,陶玉得那『歸元秘笈』之助,已然是殺劫隱隱,趙小蝶亦是大局轉變的關鍵人物,她可以助你,也可以興風作浪反助陶玉,這一次我見她,發覺她已經成人,此後是否還肯聽我的話,我心中實無把握,對你們夫婦間事,我本是不該插手多管,但事關正邪消長,叫我如何隱忍不言,千百年來,江湖從未有過的事,把正邪消長之機,依附一二人情感的好惡之上……」 楊夢寰抓著頭皮說道:「姊姊說的太嚴重了吧!」 朱若蘭臉色更見肅穆,微帶慍意的說道:「你不信姊姊的話麼?」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不敢。」 朱若蘭道:「那就聽我說下去,趙小蝶並非是無理取鬧,仔細想來,都怪我昔年少欠考慮。」 楊夢寰道:「這事和姊姊有何關連呢?」 朱若蘭道:「你該記得她為你療傷的事。」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如何能夠忘記。」 朱若蘭道:「那就是了,她一個黃花閨女,和你皮肉相貼,肌膚相親,難道還不算嚴重的事,剛才她曾經對我說過幾句話,深悔這幾年來在江湖胡作非為,引起很大風波,此後她將痛改前非,選一個無人的僻靜之地,削髮苦修,斷絕塵緣,不再問江湖中事,只是她收羅的一批花娥無法處理,要我答應帶她們回到天機石府中去……」 楊夢寰接道:「姊姊之意呢?」 朱若蘭道:「她說的很真實,字字都是出自肺腑,但目下情形,決不允許她遁形山林,不問江湖是非,陶玉必將是千方百計算計於她,如是一旦陶玉得逞,趙小蝶就成了為害江湖的一筆本錢……」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該記得那童淑貞的事吧!女孩子本領再大,生性再強;但卻無法免除依附男人之心,儘管她適非所愛,儘管她珠淚偷彈,但她卻不能擺脫心靈枷鎖……」 楊夢寰接道:「這個,這個……」 朱若蘭道:「不用這個那個了,趙小蝶現在咱們習武石洞之中,快去瞧瞧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記著,別再言語中傷害到她。」 楊夢寰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小弟記下了。」 朱若蘭道:「記著,你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武林的正邪消長。」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直向那石洞之中行去。 只見趙小蝶微閉雙目,靠在石壁上,似是已經睡熟一般,楊夢寰直走到趙小蝶的身側,趙小蝶似是仍無所覺。 楊夢寰低聲叫道:「趙姑娘,睡熟了麼?」 趙小蝶睜開雙目,瞧了楊夢寰一眼,笑道:「嗯!我有點睏倦,楊兄請坐。」 楊夢寰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緩緩坐了下去,道:「據蘭姊姊說,今後一年時光之中,那陶玉似是已無能再興風作浪了。」 趙小蝶道:「不錯,陶玉如若不能在真氣逆練的武功上摸出一條路來,決非我和蘭姊姊之敵,五百招至一千招之內,我定可取他之命。」 楊夢寰道:「怕的是他能找出一條新徑,練成奇技,蘭姊姊對此十分憂慮。」 趙小蝶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江湖上胡鬧,沒有用心想過武功的事,但現在用心一想,確是感覺到陶玉已然在構想上超越過我們很多,如若假以時日,他的成就,很可能掩蓋江湖,成為第一高手。」 楊夢寰道:「因為如此,咱們亦必得妥善的利用這一段時光,不能讓他超過你和蘭姊姊。」 趙小蝶道:「我想蘭姊姊早已有備,只要她能靜下心來,她的進境,至低限度可以和陶玉保持均衡之勢。」 楊夢寰道:「你呢?準備到那裡去?」 趙小蝶道:「天涯如此遼闊,那裡不可以安身立命,但我還想回百花谷去,鳥倦知返,那地方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有著我母親的墳墓,我也該回去祭一祭她老人家了。」 楊夢寰道:「蘭姊姊希望你能夠助她。」 趙小蝶道:「助她什麼?」 楊夢寰道:「咱們有『歸元秘笈』那上面記載著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大奇人才慧的結晶,蘭姊姊仍要借重於你的才智。」 趙小蝶道:「我處處都難及得蘭姊姊,只怕是無能助她,」 楊夢寰道:「姑娘為何如此的自暴自棄呢,答應我,跟著蘭姊姊去吧!只有你們兩人合力,才可以對付陶玉……」 趙小蝶接道:「你呢?」 楊夢寰道:「我追隨兩位姑娘之後。」 趙小蝶嫣然一笑,點點頭道:「我如答應了,沈姑娘,李姑娘只怕不放心吧!」 楊夢寰道:「姑娘多慮了。」 按下兩人,且說李滄瀾久候不見楊夢寰回來,心中正自焦慮,瞥見朱若蘭信步行了過來,欠身一禮,道:「見過老前輩。」 李滄瀾素行孤做,唯獨對朱若蘭十分敬重,拱手說道:「姑娘傷勢好了麼?」 朱若蘭道:「多謝老前輩的關心,晚輩的傷勢已經大好。」 李滄瀾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要多多保重,今後江湖的安危大局,全繫在姑娘一人身上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晚輩何能何德,怎敢當老前輩如此誇獎。」 李滄瀾道:「老朽一向是輕易不說頌讚之言,言則必出肺腑,姑娘早已是武林中安危所寄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晚輩也想和老前輩談一下今後武林形勢,還請老前輩不吝賜教才好。」 李滄瀾道:「老朽老邁了,只怕難有卓越之見。」 朱若蘭道:「老前輩不用客套,晚輩是誠心領教而來。」 李滄瀾道:「姑娘這般看重老朽,老朽自當竭盡心智,提供一得之愚。」 朱若蘭道:「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手著那『歸元秘笈』之初,用心不外是不願絕藝失傳江湖,但他們卻未想到這一本『歸元秘笈』,竟然為武林帶來了這大禍患,引起了這樣大的風波,如今形勢已成,就算天機真人復活,三音神尼重生,也無能控制大局了。」 李滄瀾道:「局勢如此嚴重麼?」 朱若蘭道:「不錯,那陶玉雖非最先得到『歸元秘笈』之人,但他卻是第一個由那『歸元秘笈』發現武林中從未有過的『逆練真氣』之學,假以時日必有大成,那時晚輩固然是首要被除去之人,令婿,令嬡,只怕是亦難免殺身之禍。」 李滄瀾道:「朱姑娘何以不在他奇功未成之前,領導天下武林高手,搜而殺之,消大劫於無形。」 朱若蘭道:「晚輩原想在這百丈峰中一戰,掃穴犁庭,盡除妖氣,但因身子不適,體能難支,忽生重病,加以計劃不周,致使功敗垂成,如今那陶玉有備逸去,再想搜捕追殺,已非易事,而且據晚輩觀察,那陶玉已似得箇中竅決,未雨綢繆,晚輩等必得早作準備,以免屆時毫無抗拒,任他宰割。」 李滄瀾抨髯點頭,道:「姑娘說的是,除了姑娘之外,別人縱然能搜到陶玉藏匿之處,也難是他之敵手。」 朱若蘭道:「晚輩幾番深思,從天下千頭萬緒的紛亂局勢中,想到一事,那就是整個紛雜的江湖局勢中,集中在令婿和陶玉的身上。」 李滄瀾道:「姑娘難道能置身事外麼?」 朱若蘭道:「晚輩自然是義不容辭,不過晚輩一人之力,實難獨挽大局,必得借重一人相助才行。」 李滄瀾道:「什麼人?」 朱若蘭道:「趙小蝶——」 李滄瀾接道:「哦,老朽明白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能夠想明此事,那是最好不過了。」 李滄瀾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小女和霞琳都對你尊仰異常,由你朱姑娘從中作主,自然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朱若蘭道:「這些事晚輩也不能強人所難,他們四個人,有一個不同意,這事情就不能辦,還有老前輩和楊兄弟的父母,都得先行疏通。」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老朽雖然贊成,但卻無法助你,如何安排,那是朱姑娘的事了。」 朱若蘭道:「瑣碎小事,如何敢要你老前輩費心多慮呢?」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並非是晚輩愛管閒事,實是目下情勢不同,趙小蝶已成了當前武林形勢的關鍵之一,必得先把她籠絡住。」 突然舉手一抬,道:「老前輩咱們往右面山谷中走走吧!」 李滄瀾回目一顧,只見趙小蝶,楊夢寰並肩行了過來,當下舉步向右面山谷之中行去。 朱若蘭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對那位女婿命犯桃花,老前輩還得多多擔待些。」 李滄瀾笑道:「武林形勢如此,那也怪不得他——」 只聽趙小蝶高聲叫道:「蘭姊姊,等等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朱若蘭道:「既然被他們瞧到了,只好等等他們了。」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只見趙小蝶飛奔而至,先給李滄瀾見了禮,才對朱若蘭道:「蘭姊姊,我剛和楊相公談起對付陶玉的事——」 朱若蘭道:「好!講給我聽聽吧!你們如何對付他?」 趙小蝶道:「我想咱們都回到水月山莊中去,大家在一起研練武功,一面和九大門派保持聯絡,聽得陶玉消息,咱們一齊動員趕去,如講習武之處,本以姊姊那天機石府最好,不過天機石府太遠,和中原武林聯絡不便,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很好,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趙小蝶道:「我先上路,把我分佈在幾處隱密之地的人手,一起集中,帶到水月山莊中,姊姊們再休息兩三日動身不遲。」 朱若蘭道:「你收羅了很多花娥是麼?」 趙小蝶臉一紅,道:「那時小妹四海遊走,不得不多收羅一些助手。」 欠身一禮,轉身行去。 朱若蘭、李滄瀾、楊夢寰送她到大道之旁,瞥見一匹健馬,拴在道旁一株小樹上,趙小蝶伸手解下韁繩,縱身上馬,放轡而去,只見那披肩長髮和衣袂,隨風飄起,片刻間蹤影己杳。 朱若蘭望著趙小蝶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奇怪呀!那來的健馬。」 楊夢寰道:「這倒不足為奇,她在江湖上走動之時,行蹤一直是飄忽莫測,使人無法追出她的行蹤,就全憑仗這種方法」風。 朱若蘭道:「你是說有人替她送馬來的,是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不錯,她在大江南北建立了很多花站,用預先定好的暗記聯絡,凡是行蹤去向,亦用暗記指示,叫站傳一站,隨時都有人追在她的身後,她需要之物,只要留下暗記,就有人替她辦了。」 朱若蘭道:「原來如此,看來她那花站的機密,是猶在天龍幫分舵之上了。」 楊夢寰道:「她剛剛告訴我這件事,這時就露了一手,給咱們瞧了。」 朱若蘭道:「她可是要解散那些分佈在天下的花站麼?」 楊夢寰道:「這個,她倒未曾說明。」 朱若蘭道:「利用那些花站追查陶玉的行動,是最好不過,如是被她解散了,就未免太可惜了。」 楊夢寰搖搖頭,道:「這幾年不見,趙小蝶已非昔年那天真無邪的少女可比,她不但知道了施用手段,而且心機很深,我想她不會把費盡心血建立的花站撤除,」 李滄瀾突然接口說道:「朱姑娘,是否決定了回到水月山莊中去。」 朱若蘭點點頭,道:「趙家妹子說的不錯,水月山莊和中原各大門派聯絡,有很多方便之處。」 李滄瀾道:「老朽先到水月山莊中去,替你打掃安排一下。」 朱若蘭道:「這等事如何敢勞動老前輩。」 李滄瀾道:「不妨事——」高舉起龍頭枴杖,在頭上繞了一圈。 只見站在數十丈外的川中四丑,齊齊奔了過來,分站在李滄瀾的四周。 李滄瀾一抱拳,道:「老朽先走一步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這等奔走,叫晚輩等如何安心。」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姑娘不用客氣了,老夫就此別過。」 轉身向前奔去。 川中四丑緊迫在李滄瀾的身後,五條人影,奔行在大道上。 朱若蘭望著李滄瀾遠去的背影,輕輕歎息一聲,道:「令岳似是已決心介入這場江湖是非之中,唉!親情似海深,果然不錯,他如不是為了李瑤紅,就算九大門派掌門人親自去請他出山,他也未必會答允相助。」 朱若蘭隨手折了一截松枝,緩步向前行去,一面問道:「你和趙小蝶談的如何?」 楊夢寰道:「趙姑娘長大了,不似過去那等暢所欲言的性格。」 朱若蘭道:「你說服了她?」 楊夢寰道:「遵從姊姊之意,小弟已勸說她放棄獨善其身的思想,同往水月山莊,助姊姊探求那真氣逆練的武功,以便對付陶玉。」 朱若蘭道:「沈霞琳,李瑤紅,趙小蝶,再加上我朱若蘭,齊集水月山莊,我看你怎麼應付。」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姊姊說笑話了——」 朱若蘭道:「誰跟你說笑話了,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實之言。」 陡然停下腳步,靠在一株古松之上,兩道炯炯的眼神,逼注著。 楊夢寰看她臉上神色嚴肅,立時收斂了笑容,抱拳一揖道:「小弟要如何自處,還得姊姊指教。」 朱若蘭看楊夢寰誠惶誠恐的神情,又忍不住嗤的一笑,道:「這就看你了,大家終日相處一室,研論武功,四女一男、你要如何能夠持平,李瑤紅,沈霞琳都已是你的妻子,趙小蝶和我朱若蘭也算是你紅粉知已,一個人到了你這等情境,不知羨煞多少自命風流的人物,但自己心中明白,在我們四人之前,你有著多少歡樂,多少愁苦,二女之間難為夫,如今你竟有了四個,兩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兩個紅顏女友,我看你怎麼得了?」 楊夢寰道:「咱們全心全意去研討那真氣逆練之法也就是了。」 朱若蘭接道:「難道你忘了我們是人麼?而且是男女有別的人,趙小蝶給你療傷的事,你可曾忘去呢?」 楊夢寰道:「沒有。」 朱若蘭道:「那時她心中對男人十分厭惡,但此刻卻形勢大變,她對你不但毫無厭惡之意,而且還情深如海,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化名多情仙子,遊戲於江湖之上麼?」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不知。」 朱若蘭道:「因為她無法排除對你的相思、懷念、因此才遊戲江湖,一半也希望能找上一個能夠代替你的人。」 目光凝注在遠天一朵飄浮的白雲上,緩緩接道:「但她情有所鍾,心為你系,看遍天下才情人物,竟是無一人能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 楊夢寰緩緩垂下頭,道:「這些事可是她告訴姊姊的。」 朱若蘭道:「不用她講,我瞧也瞧得出來,她應該最聽我的活,我勸她很久很久,她都不肯改變那遁跡山林,獨善其身的念頭,但你三言兩語,就使她改變初衷,相較之下,我朱若蘭不如你楊夢寰甚多了,難道你不明白為了什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事該當如何?還望姊姊指示一個辦法才是。」 朱若蘭道:「我有什麼法子,這要你自己決定了,不過不能騙她,說過的話,一定要做到。」 楊夢寰道:「我沒有對她說過什麼,更無任何承諾。」 朱若蘭道:「但你卻在無意中指使她作了你想作的事,她是那樣高傲的人,如若她沒有想出一種理由,覺著自己應該聽你的話,決不會為你所用。」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也是很多麻煩麼?」 朱若蘭突然一挺身子,大步向前走去,一面緩緩說道:「這要看你如何去處理了,我已同令岳談過了你的事。」 楊夢寰緊隨在朱若蘭的身側,緊張的說道:「談過什麼事?」 朱若蘭道:「談過趙小蝶,令岳見識廣博,心知此事關連甚大,他雖未說出口來,但卻隱隱之間,露出贊同之意,我想令尊那邊,令岳當會轉告,餘下的就是你和令堂了。」 楊夢寰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朱若蘭回顧楊夢寰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楊夢寰仰起臉來,黯然一笑,道:「讓我說什麼,姊姊的才慧,小弟一向是敬服無比,我們夫婦三人都受過姊姊的大恩,不論什麼大事,只要姊姊一言,小弟無不遵從。」 朱若蘭接道:「這就簡單了。」 楊夢寰急急接道:「不過這件事,小弟卻是不敢苟同,姊姊如是讓我說話,只怕要頂撞姊姊了。」 朱若蘭道:「嗯!你說吧!」 楊夢寰道:「千古以來,武林中正邪消長之機,大都決定於才智,武功之上,從沒有把武林大事,繫於一二人私情之上的。」 朱若蘭道:「為什麼不可破例呢?你放眼瞧瞧天下武林形勢,難道我是故弄玄虛?」 楊夢寰道:「不錯,趙姑娘對此刻武林形勢,有著很大影響力量,但她才慧難及姊姊,真正的關鍵人物,不是她,而是你。」 朱若蘭怔了一怔,笑道:「你該知道我,決不會因私致傷大體。」 楊夢寰接道:「我知姊姊為人。」 朱若蘭突然加快腳步,道:「他們只怕已經等急了。」 奔上山去。 楊夢寰緊追身後,登上絕峰。 朱若蘭撮唇一聲長嘯,嘯聲直衝霄漢。 楊夢寰四顧了一眼,道:「姊姊約好了人麼?」 朱若蘭道:「不錯,我要跟你到水月山莊中去,天機石府的事應該也有個安排,那陶玉神出鬼沒,說不定會跑入天機石府中去。」 楊夢寰微微一歎,道:「姊姊約的什麼人,在此峰頂相會?」 朱若蘭道:「玉蕭仙子,琳妹妹。」 談話之間,瞥見正北方一條人影急急向山峰上奔了過來,那人來勢奇快,片刻之間已到兩人停身之處。 楊夢寰轉目一顧,見來人正是玉蕭仙子。 只見她站好身子,恭恭敬敬對朱若蘭行了一禮道:「姑娘召喚婢子麼?」 朱若蘭道:「我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了,你如執意不肯和我以姊妹相稱,那也不用以大禮相見了。」 玉蕭仙於道:「婢子由衷的崇敬姑娘,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她們都準備了麼?」 玉蕭仙子道:「都已準備好了,彭姊姊也已大見好轉。」 朱若蘭道:「趙小蝶帶的那些花娥呢?」 玉蕭仙子道:「都已集中一起,等候姑娘之命。」 朱若蘭道:「好吧!你帶著她們,一齊回到天機石府去吧!」 玉蕭仙子呆了一呆,道:「姑娘呢?」 朱若蘭道:「我要到水月山莊中去……」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回到天機石府之後,告訴她們依照我繪製的圖樣,布下埋伏,陣圖,謹防那陶玉派人施襲。」 玉蕭仙子道:「婢子記下了……」她似是意猶未盡,但口齒啟動了一陣之後,終於忍了下去。 朱若蘭道:「你還有話說?」 玉蕭仙子道:「婢子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姑娘。」 朱若蘭道:「你說吧!什麼事?」 玉蕭仙子道:「姑娘到水月山莊中去,何以不肯回天機石府?」 朱若蘭道:「我要和楊相公、趙師妹研究幾種武功,因此必得到水月山莊一行。」 玉蕭仙子道:「姑娘把婢子等全都遣回天機石府,豈不是隨護無人了麼?」 朱若蘭道:「這麼吧!你回到天機石府之後,就在趙小蝶那花娥中,選帶一十二人,由你率領趕往水月山莊聽命。」 玉蕭仙於道:「婢於遵命,但不知我等要幾時動身?」 朱若蘭道:「愈快愈好,你們立刻上路吧。」 玉蕭仙子應了一聲,又欠身一禮,才回身而去。 楊夢寰道:「這玉蕭仙子,真是姊姊一位很好的助手……」 朱若蘭道:「她才慧過人,武功、膽氣,皆非常人能及,我天機石府在她整理之下,己是今非昔比了。」 楊夢寰道:「昔年玉蕭仙子縱橫武林,行蹤所至,人人敬畏,視作女魔,只有姊姊這等才智,雅量,才能把這一代女魔,改變成一個如此恭謹謙善之人。」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玉蕭仙子能夠改邪歸正,說起來又是和你有關了。」 楊夢寰茫然說道:「怎的又和小弟有關?」 朱若蘭道:「那玉蕭仙子內心對你的情意,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麼?」 楊夢寰道:「昔年她救過小弟,小弟對此是念念不忘。」 朱若蘭歎道:「她心中對你愛慕之深,只怕不在趙小蝶之下,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也許她還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唉!你這人上一世不知造了什麼孽,這半生來鬧出了多少情海恨事。」 楊夢寰黯然垂下頭去,道:「小弟自知罪孽深重,常想以死謝罪武林,酬報紅顏知己……」 朱若蘭冷哼一聲,道:「胡思亂想,你向何人謝罪,又酬報那一位紅顏知己?」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個麼?小弟……」 朱若蘭接道:「不用小弟了,你既覺得有罪武林,就該想法子贖罪,你若是想酬報紅顏知己,就該想法子不要傷害她們。」 楊夢寰道:「姊姊說的是。」 朱若蘭道:「是!是什麼?」 楊夢寰啞然無言,半晌答不出一句話來。 朱若蘭接道:「我知道你還未聽明白,我言中之意,是要你作兩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消除武林中邪惡之人,雖不能要他們今後絕跡江湖,但最低限度,也該使江湖上有個數十年平安的日子好過。」 楊夢寰道:「小弟記下了,今生今世,自當全力以赴。」 朱若蘭道:「那很好,再說第二樁,你不能討上十房妻妾,廣建華廈,納盡天下對你傾心之人,那就該奮發鷹揚,助她們創下赫赫事功。」 楊夢寰道:「小弟知道了。」 朱若蘭道:「你要想法子讓她們移情作俠,互相輔用,必得多用一些心智……」 忽聽一聲長嘯傳了過來,打斷了朱若蘭未完之言。 朱若蘭仰臉望望天色,道:「我和琳妹妹約的時刻已到,咱們得快些走了。」 當先向懸崖下面奔去。 楊夢寰緊追朱若蘭之後,奔下削壁。 朱若蘭似是有意考驗一下楊夢寰的輕功,下奔之勢,快速異常,數十丈的削壁,轉眼間落在谷地。 回頭看楊夢寰,落後也不過丈餘左右。 楊夢寰奔到朱若蘭的身側,微微一笑道:「姊姊的輕功,愈見高強,小弟全力施展,仍然被姊姊摔落了一丈餘遠。」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你也有了很大的進步。」 楊夢寰道:「說來慚愧的很,這幾年中,小弟一直苦苦求進,自信所下工夫之深,不在那陶玉之下,但就小弟和他幾次交手情形而論,似是不如那陶玉成就的迅快,最使人驚異的,是小弟每次和陶玉交手一次,就發覺他武功比上次強了許多,想這定然是天資上的差異了。」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據我的看法,你的天賦,決不在陶玉之下,不過那陶玉身懷『歸元秘笈』,每經過一次棋逢敵手的惡鬥之後,必將翻閱那『歸元秘笈』,尋找失敗之因,覓求致勝之道,這等由經驗中的求進之舉,自是事半功倍,你沒有那『歸元秘笈』為范,縱然苦苦用心思索,進境終究有限,自是難及陶玉的進步神速了。」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這麼說來,陶玉遇上的對手越強,他的進步就越快了?」 朱若蘭道:「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極限,行至那極限邊緣,再想寸進,勢將比登天還難……。」 她長長吁一口氣,仰臉望天,緩緩說道:「我常想,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雖是才華絕世的人物,但他們未必就是極限,我生有幸,趕上了這個『歸元秘笈』出世的時代,而且所學所本,大都由那『歸元秘笈』而來,我生無幸,面臨著身懷『歸元秘笈』的強敵,此後歲月,必將廢寢忘食,苦苦追求武學的登峰造極……」 忽然展顏一笑,回顧楊夢寰一眼,道:「兄弟,你說咱訂是有幸還是無幸呢?」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姊姊的看法呢?」 朱若蘭笑道:「你是越長越滑頭了,我是在問你的看法,你倒反問起我了。」 楊夢寰道:「姊姊一定要問小弟之見,我就胡亂說了。」 朱若蘭道:「嗯!我洗耳恭聽。」 楊夢寰道:「如若沒有姊姊這樣的人才,這該是武林中從所未有的一個黑時代,陶玉不必再用心求進,只要習得那『歸元秘笈』上十之七八的武學,就可橫掃武林,統一江湖了。」朱若蘭道:「你還少說兩個人,趙小蝶和你楊夢寰……」 淡然一笑,接道:「咱們得快些走了,只怕琳妹妹已經等急了。」 楊夢寰道:「她在何處?」 朱若蘭道:「就在這林外大道之旁。」 當先向前行去。 楊夢寰緊隨朱若蘭的身後,穿過一片茂林,果見沈霞琳帶著六寶和尚,在道旁等候著。 沈霞琳胸無城府,不善心機。經常總掛著一份治然的微笑,使每個和她相處的人,都感受到一種親切歡愉,但此刻天使一般的人物,卻被那變幻的風波,折磨的有了愁苦,那經常浮現在嘴角間的笑意,已經不見,眉宇間也布著一層淡淡的憂鬱。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瞧到麼?琳妹妹有些變了,她本是無慮的人,但此刻卻為愁苦困擾。」 沈霞琳已瞧到了兩人,飛一般的迎了過來,道:「蘭姊姊,陶玉有一封信要我給你。」 雙手捧著一個白色封柬,遞了過去。 水月山莊 朱若蘭接過封柬,目光一轉,只見上面寫道:書奉朱若蘭姑娘親拆,下面是陶玉謹緘。 朱若蘭接過封柬,並未拆閱,一皺柳眉,問道:「這封信是陶玉親自送給你的?」 沈霞琳搖搖頭,道:「不是,他派了一個人,送來這封信,那人就立刻轉身而去。」 朱若蘭道:「什麼樣的人?」 沈霞琳道:「是一個中年大漢,他只告訴我把這封信交給姊姊,並且要姊姊最好在無人之時拆看。」 朱若蘭冷哼一聲,道:「又不知在鬧的什麼把戲,這人陰險,惡毒,我瞧也不用看他的信了。」 沈霞琳急道:「姊姊不能將此信毀去,那人給我此信之時,亦曾說過,此信關係重大,無論如何要我請姊姊瞧瞧內容。」 朱若蘭道:「那送信之人還說些什麼?」 沈霞琳道:「他再三囑咐,要我勸姊姊,不要毀去此信,讀完之後再作決定不遲。」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弟,你先瞧瞧吧,如果這封信上寫的亂七八糟,我就不再瞧了。」 楊夢寰道:「他既然要姊姊親拆,小弟如何可以代勞,還是姊姊自己看吧!」 朱若蘭隨手把封柬藏入袋中,道:「以後再瞧吧!其人詭計多端,說不定在信中有詐,瞧了或許要影響到咱們的計劃。」 六寶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後,怔怔的瞧著幾人,一語不發。 沈霞琳道:「玉蕭姊姊帶著彭姊姊和一群花娥,轉回天機石府了,姊姊知道麼?」 朱若蘭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此刻咱們要去何處?」 朱若蘭道:「回你們水月山莊。」 沈霞琳道:「回到水月山莊去?」 朱若蘭道:「不錯,從今以後,那水月山莊將要變成領導當今武林的中心,和陶玉抗拒。」 沈霞琳道:「小蝶妹妹呢?還有鄧開字,柳遠那些人,都去了何處?」 朱若蘭道:「分頭趕路,殊途同歸,他們都會在水月山莊中會面。」 沈霞琳想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姊姊還沒有去過水月山莊。」 朱若蘭道:「沒有,但今後數年中,水月山莊四字,將揚名於江湖之上。」 沈霞琳道:「是啦!姊姊要在水月山莊中大會群雄,以便和那陶玉決一死戰。」 朱若蘭笑道:「聽說那水月山莊的風景甚好,我也該去見識一番。」 沈霞琳道:「可惜姊姊無法見到婆婆了,她那慈愛的笑容,凡是和她接近之人,無不如浴春風。」 朱若蘭四顧一眼,道:「咱們上路吧!」一行四人,離開了百丈峰,直奔水月山莊而去,一路上曉行夜宿,這日中午時分,行近水月山莊。 楊夢寰指著林木環繞的一堵紅牆,道:「那就是小弟的故居,水月山莊了。」 朱若蘭目光轉動,四顧一眼,只見群山環伺,流水瀑瀑,山泉彙集的清流,繞著那水月山莊而過,不禁讚道:「好一片居息之地。」 枕霞琳道:「莊院之中,植滿了翠竹花樹,清晨鳥語,撲鼻花香,我和紅姊每日請完了二老之安,就在那花樹林中習練拳劍,唉!如非陶玉興風作浪,為害武林,這一生中我也不願再涉足江湖中了。」 楊夢寰道:「父母避險遠走,我又離莊甚久,不知莊中是否還有人打掃,小弟走前一步,進莊中瞧瞧去。」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伸手牽起沈霞琳的左腕,道:「琳妹妹,咱們也走快一些,去幫他打掃。」 幾人奔進莊院,只見籬門大開,莊院花木齊整,打掃的乾乾淨淨。 楊夢寰霍然停下腳步,高聲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之聲,打斷了楊夢寰未完之言,李滄瀾手執龍頭拐,緩緩走了出來。 楊夢寰急急奔上前去,樹於地,道:「怎敢勞岳丈大人……」李滄瀾捋髯微笑,道:「快些起來,裡面還有客人。」 楊寰站起身子,道:「什麼人?」 李滄瀾道:「百毒翁。」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百毒翁到此作甚?」 李滄瀾道:「他受了陶玉的暗算,幾乎死去,故而未能按時赴約,特地找來水月山莊。」 楊夢寰低聲說道:「其人全身都是劇毒,岳父可得小心,別要受了他的毒算。」 李滄瀾不答楊夢寰的間話,卻拱手對朱若蘭道:「玉蕭姑娘沒有來麼?」 朱若蘭道:「她回天機石府去了,老前輩有事找她?」 李滄瀾道:「就是那位百毒翁,他非得要見玉蕭姑娘不可。」 朱若蘭道:「久聞他乃一代用毒的奇人,請告訴他就說晚輩要見見他。」 李滄瀾道:「這個老朽已對他說過,但他不肯答允,他亦知那玉蕭姑娘,在姑娘手下做事,但他要先見過玉蕭姑娘之後,再見姑娘。」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有很多人都有他特殊的想法,我去見他也是一樣。」 緩步行入室中。 抬頭看去,室中空空,那裡還有百毒翁的影子。 朱若蘭目光一轉,發覺後窗大開,分明那百毒翁已由後窗遁去。 李滄瀾道:「老朽早已想到他會逃走。」 朱若蘭道:「不要緊,玉蕭仙於過些時要來,那時再和他見面不遲。」 李滄瀾道:「姑娘等旅途勞累,請到內宅休息一下,這一進院子,老朽借住了。」 朱若蘭道:「唉!老前輩年近古稀,正該悠遊林泉,享些清福才是,都因晚輩等無能,連累老前輩奔走江湖。」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不要緊,老朽一生中未為武林作過好事,如今垂暮之年,正該為武林正義稍盡棉力,以贖前愆。」 朱若蘭不再多言,緩緩轉身而去。 一路行入內宅,到處都已經被人打掃的十分乾淨。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李滄瀾是何等英雄人物,風雲半生,到了古稀之年,卻為兒女之情所困,甘心為你們奔走效勞。」 楊夢寰道:「姊姊說的是,我不能盡孝膝前,反累老人家照顧,每思及此,常常終宵難眠。」 朱若蘭道,「你只要善待那李瑤紅,那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談話之間,到了一座靜室前面,楊夢寰推開木門,道:「姊姊,這是小弟家居之處,可要進去看看麼?」 朱若蘭緩步行人室中,只見一榻一案之外、堆滿一架的書籍,不禁微微一笑,道:「頗有書卷氣,但卻不見一點閨房之樂的氣氛。」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姊姊請坐吧!」 朱若蘭依言坐下,四顧了一陣,低聲說道:「這幾年來,你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麼?」 楊夢寰正待答話,瞥見沈霞琳捧著錫箔而入,道:「寰哥哥,咱們該去了。」 朱若蘭道:「到那裡、祭奠何人?」 沈霞琳道:「寰哥哥的表姊,就葬在莊外不遠處。」 朱若蘭道:「我也去吧!」 出得水月山莊,到得一座青塚之前,沈霞琳燃起金銀紙錠,三人一排而立,面對青塚致敬。 這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返照的夕陽,拉長了三人的身影。 朱若蘭偷眼望去,只見楊夢寰雙目中,蘊含著晶瑩的淚水,面對青塚,一臉悲傷之情。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低聲對沈霞琳道:「妹妹,這座青累之內埋葬的姑娘,你可曾見過麼?」 沈霞琳搖搖頭,道:「沒有見過,但我知道她是寰哥哥的表姊,他們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寰哥哥學藝玄都觀時,他表姊染病而亡。」 朱若蘭望了楊夢寰一眼,欲言又止。 楊夢寰呆呆的站了一陣,突然撩衣跪下,對青塚拜了兩拜,起身說道:「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啦。」 回到了水月山莊,已是掌燈時分。 沈霞琳低聲說道:「蘭姊姊我帶你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朱若蘭奇道:「我還有住的地方?」 沈霞琳道:「早就有了,而且都是我和紅姊親手佈置的。」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怎麼你們已經料定我定要來水月山莊是麼?」 沈霞琳道:「姊姊行動,一向是叫人難測,但我們心中卻一直盼望姊姊有一日回心轉意,和我們同住水月山莊。」 朱若蘭一皺眉兒,不再言語,沈霞琳也不瞧朱若蘭的神色,燃起燈火,接道:「我帶姊姊瞧瞧去吧。」 舉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緊隨沈霞琳的身後,緩步向前行去。 穿過了一叢花樹,到了一座雅室之中,沈霞琳舉手推開木門,當先而入。 這是一廳一房,廳中布設的簡單雅靜,靠後壁木案上,置放著一瓶插花,花色新鮮,香氣幽幽,分明是剛剛換過不久。 朱若蘭四顧了一眼,仍然是默不作聲。 沈霞琳推開臥室,舉燈而入,指著壁上一畫像,道:「我和紅姊姊都不擅丹青之術,但姊姊這幅畫已然用盡了我們心血,畫的不好,姊姊不要見笑。」 朱若蘭目光轉動,四顧一眼,只見四壁都是粉紅色的,壁績,連那床帳,被褥也是一律的粉紅顏色,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沈霞琳道:「這是姊姊的新房啊!」 朱若蘭笑道:「琳妹妹,你也學壞了,胡說八道些什麼?」 沈霞琳道:「我說的千真萬確,我和紅姊姊每日早晨在這裡住,我們練完拳劍,總要到姊姊房裡來,對那畫像請安……」 朱若蘭歎息一聲,接道:「你們這等胡鬧,可有人知道麼?」 沈霞琳道:「自然是有人知道了,公公婆婆,內院女婢,都知道這件事了。」 朱若蘭道:「唉!你們這等胡鬧,叫我如何有顏見人?」 沈霞琳微露笑容,道:「婆婆再三提示我,要我想法子把姊姊請到水月山莊來給她看看。」 朱若蘭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這個樣子。」 沈霞琳道:「婆婆常常聽我們談到姊姊,才貌雙絕,無所不能,心中對你愛慕已久了。」 朱若蘭道:「我真想不到你們會這樣胡鬧。」 枕霞琳正容說道:「姊姊,我和紅姊姊同寰哥哥結盟之日,已經決定讓出正室,虛位以待。」 朱若蘭道:「待什麼?」 沈霞琳道:「等待姊姊,我和紅姊姊都堅信有一天姊姊會同情我們,同意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朱若蘭臉色微變,冷冷說道:「這是誰的想法,是李瑤紅? 還是你?」 沈霞琳道:「我和紅姊姊一般想法。」 朱若蘭冷冷說道:「琳妹妹,這等大事,你們竟然敢這般胡鬧,你可知道,這事關係我的名節?日後傳揚到江湖上去,好事之徒,必將加油添醋,說的難以入耳,你叫姊姊以後如何作人?」 沈霞琳看她臉色,忽青忽白,似是真的惱怒起來,不禁一呆。 朱若蘭望望那畫像,冷然接道:「你胸無城府,想到就做,那是難免有錯,但李瑤紅不但不阻止你,而且也跟著起哄,那就有些不能原諒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更見肅穆的接道:「還有楊夢寰,明明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卻是充耳不聞,更是可惡至極……」 沈霞琳看她愈說愈火,心中大生驚怕,緩緩把手中紗燈放在梳妝台上,對著朱若蘭屈膝跪了下去,道:「姊姊,不關寰哥哥和紅姊姊的事,都是小妹的主意,責罰打罵,任憑姊姊,小妹決無怨言,但千萬不要怪到他們兩人身上。」 朱若蘭疾快的伸出雙手,挽起了沈霞琳,道:「立刻給我取下畫像,從今以後,不許再談起這件事了。」 沈霞琳抬起頭來,望了那畫像一眼,道:「姊姊,這幅畫像已經掛了很多年啦,畫的雖然不好,但我們都把它視作姊姊,每當遇上礙難之事,我們都到室中來,對著姊姊畫像祈禱,唉,有一次寰哥遇上了一件武功上的難題,窮思三日夜滴水未進,我和紅姊姊都急的要命,又不敢告訴公婆,後來他到了姊姊室中,對著姊姊畫像,盤坐苦思,不出半日,難題迎刃而解,從此之後,他每隔幾日總要到姊姊房中來坐息一眸……」 朱若蘭接道:「那畫像不會說話,如何能使他解決了武功的疑問?」 沈霞琳道:「這個,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許他看到姊姊的畫像,忽然多開一竅,福至心靈。」 朱若蘭道:「那裡會有這種事,不用胡說了……」 長長歎息一聲,拉著沈霞琳坐在木榻之上,接道:「你和李瑤紅這等作為,究竟是何用心呢?」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用心很簡單,我們只想姊姊能和我們同住一起。」 站起身來燃起妝台上的紅燈,熄去紗燈,重又坐回木榻。 朱若蘭搖頭笑道:「越說越不像話啦,我也來住在水月山莊,那成什麼名堂?」 沈霞琳握著朱若蘭的雙手,雙目中滿是乞求之色,緩緩說道:「姊姊;我知道寰哥哥心中很愛你,只是他不敢說出口朱若蘭冷哼一聲,接道:「琳妹妹,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總有一天你把我惹火了。」 沈霞琳黯然說道:「姊姊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還手,不過我心裡的話,今夜裡定要說完它,這些話我已經想了很多年,難得今夜這個機會,如不藉機一吐,只怕是永遠沒有再說的機會了。」 朱若蘭正色說道:「咱們相處了很多年,難道你還小知道姊姊的為人麼?……」 沈霞琳道:我知道,正因為姊姊為人太好了,才使我和紅姊姊唸唸難忘,寰哥哥刻骨相思,我和紅姊姊能有今天,都是姊姊所賜……」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認為我作妹妹,一向原諒我年幼無知,我一生從沒有說過這樣多話,但今晚我一定要說完才行。」 朱若蘭無可奈何的歎息一聲,道:「你說吧,不過不許得寸進尺,口沒遮攔。」 沈霞琳道:「好吧!說我們夫婦的事。」 朱若蘭笑道:「這還差不多。」 沈霞琳道:「洞房花燭之夜,我和紅姊姊都不肯和寰哥哥同床共枕,害的他一個人獨眠書房,以後他就以書房作臥室,長住那裡。」 朱若蘭道:「胡鬧啊!胡鬧,夫婦大禮,你們豈可開這等玩笑。」 沈霞琳道:「那知道我們給他出了一個難題,如是他辦不到,那就作一世掛名夫妻。」 朱若蘭道:「怎麼,他這五年就沒有解決你們的難題麼?」 沈霞琳笑道:「沒有。」 朱若蘭道:「那一定很難了,告訴我,我幫他解決。」 沈霞琳道:「嗯!這世上也只有蘭姊姊一個人可以助他。」 朱若蘭心生警覺,沉吟了一陣道:「可是武功上的難題。」 沈霞琳道:「不是,我們要他把蘭姊姊娶回水月山莊,才肯和他同房。」 朱若蘭篷起眉頭,搖手說道:「不要再談這件事了,我要瞧瞧陶玉那封密函上寫的什麼?」 沈霞琳道:「姊姊,既然後題觸到這些事,為什麼不談一個明明白白。」 朱若蘭臉色嚴肅,不理會沈霞琳,伸手從懷中摸出密函,就在妝台燭光之下展閱。 只見上面寫道:書奉朱姑娘若蘭妝次:、朱若蘭冷笑一聲,對沈霞琳道:「過來,幫我一起看。」 沈霞琳依言繞在朱若蘭的身後,凝目望去,但見字跡端正,那陶玉書寫此信時,定然十分用心,只見寫道:「楊夢寰三生有幸,得姑娘全力相助,成名江湖,受盡武林同道尊寵,陶玉何其不幸,單人匹馬,逐鹿武林,放眼四顧,非我之敵,即我屬下,但天生我才,賜我機遇,展望霸業,前途雖然崎嶇,但陶玉自信必有統率全局之日,然其殺伐慘烈,必將是開先古未有之例……」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朱若蘭道:「陶玉猖狂,以至於斯,此人不除,江湖是永無寧日了。」 言罷,繼續向下看去。 「就目下形勢而論,能和玉頜頑者,自非姑娘莫屬,楊夢寰碌碌庸才,難望肩負大任,趙小蝶已達造極之頂,諒也難再寸進,唯姑娘才情縱橫,浩瀚無涯,只可惜天不助美,致『歸元秘笈』落入我陶玉之手,玉才不及姑娘,但借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才慧餘蔭,單以武功而論,一年內必將逾越姑娘,慧明如姑娘者,當知玉言之不虛。」 朱若蘭長吁一口氣,沉吟片刻,繼續向下看去:「玉自幼孤苦,依人籬下,縱無憤世之心,亦難免育生獨僻之性,楊夢寰何許人,橫刀奪愛,霸佔我青梅竹馬女友,玉滿懷憤恨,遁跡山腹密洞,此番重出江湖,原擬翻雲覆雨,血洗武林,但卻未料到百丈峰中再和姑娘一晤,竟然為姑娘容色傾倒……」 朱若蘭看到此處,不禁心中動怒,冷笑一聲道:「這陶玉也不瞧瞧自己德行,胡言亂語,似有滿腹委屈,下面也不用瞧了。」 舉起素箋,遞向燭火。 沈霞琳一把奪下素箋,道:「看完它吧!」 搶過素箋,向下看去,但見寫道:「玉自知過去為人,太過放任,難獲姑娘垂青,但細數當代武林人物,以姑娘的才貌,玉雖不足匹配,但強過我陶玉者,又有幾人?玉如得姑娘下顧,願立刻解散天龍幫,盡捐前嫌,化悲仇為謙和,再不問江湖的是非……」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昔年童師姊為陶玉叛離師門,跟著他奔走天涯海角,情意是何等真切,以後陶玉負心,竟要把童師姊置於死地,如今又來動姊姊的主意,這人真是壞透了。」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琳妹妹,那陶玉的壞,我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沈霞琳繼續向下看去,只見寫道:「姑娘如肯對我陶玉用情,那無疑是挽救了武林大劫,拯救了千百人命,則天下幸甚了,陶玉幸甚了,掬誠奉遠,不勝翹首企盼之至。」 下面是陶玉敬書。 沈霞琳看完素箋,道:「這封信留著呢?還是燒了它?」 朱若蘭道:「燒了它,不要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也不要告訴楊夢寰。」 沈霞琳舉起素箋,就燭火焚去。 朱若蘭拿起封套,也就燭火燒去,低聲說道:「小蝶妹執有那『歸元秘笈』之時,年事很輕,而且她練習武功的方式,也和人大不相同。」 沈霞琳道:「那裡不同了?」 朱若蘭道:「別人都由易入難,但小蝶卻是由准入易,因此她忽略了那『歸元秘笈』還有夾層,執有數年,竟未發覺,如若我判斷不錯,在那『歸元秘笈』上,除那真氣逆練之外,只怕還有別的武功。」 沈霞琳道:「這麼說來,那陶玉說一年要趕過姊姊的話,不是吹牛了。」 朱若蘭道:「因此我才到水月山莊來,我要借重小蝶妹妹和你們夫婦的智慧,和陶玉來一次習武競爭。」 沈霞琳道:「趙姑娘可以幫你,寰哥哥也可以幫你,只怕小妹無能助姊姊了。」 朱若蘭搖搖頭,道:「別這麼低估自己,你只是天性純善,並非是沒有才氣,等小蝶到來之後,咱們就找一處隱密之地,群策群力,和陶玉一爭進境,我心中已有了一個藍圖,只要能衝過幾個要關,咱們就不用怕陶玉了。」 沈霞琳道:「但願天祐姊姊,早悟大乘,能夠制服陶玉。」 兩人秉燭夜談,直到天近五更,才各自盤坐調息。 就在兩人坐息入定時,楊夢寰已然起身漱洗完畢,練了拳劍,緩步行出莊外,負手而立例覽晨景。 大陽緩緩升起,東方天際,幻生出萬道金霞。 楊夢寰長氏吁一口氣,正待回入莊中,遙見一匹快馬,流星飛矢而來。 馬行漸近,隱隱可見馬背上坐著一個勁裝大漢。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這樣早的時候,怎會有人來此? 一面運功戒備,一面緩步向前迎去。 那快馬似是失去控制,直向楊夢寰衝了過來。 馬上人呆呆的坐著,一語不發,似是根本沒有瞧到楊夢寰。 楊夢寰身於一閃,橫讓兩步,舉手一把抓了過去。 那奔行的健馬,吃楊夢寰一把抓住馬緩,突然打了一個轉身,停了下來。 奔行中的快馬,陡然問停了下來,向前的衝擊之力仍然甚大,馬上大漢陡然離鞍而起,直向前面飛去。 楊夢寰右手抓住馬緩,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一把抱住那馬上大漢。 伸手摸,只覺那人氣息微弱,似是已將斷氣,不禁吃了一驚,騰出右掌,按在那人背心之上。 那勁裝大漢得楊夢寰內力之助,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大俠麼?」 楊夢寰道:「區區楊夢寰,兄台何人,如何受了此等重傷?」 那人張開嘴巴,似是很想說話,但卻說不出聲來,啊了半晌,吐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楊夢寰伸手摸他前胸,弱息一縷,仍未斷,既然未死,就不能不救,無可奈何的抱起那大漢,緩步走回水月山莊,找了一處空屋,把那人放在木榻之上,施展推宮過穴手法,推拿那人幾處大穴,但那大漢始終無法醒來。 楊夢寰停下手來,長長歎息一聲,緩步走出室外,直向內宅走去。 他已警覺到情勢有些不對,但一時又覺不出那裡不對,必得和朱若蘭談談才是。 行入內宅,只見沈霞琳獨自在院中練習劍術,當下說道:「霞琳,蘭姊姊呢?」 沈霞琳道:「蘭姊姊到後面花園去了。」 楊夢寰道:「走!咱們一起去見她,我有事要和她說。」 沈霞琳道:「我劍法還未練完,恕不奉陪,你一個人去吧! 你又不是不認識蘭姊姊。」 楊夢寰心中有事,也不再催霞琳,獨自向後院行去。 只見朱若蘭站在一片花樹叢旁,衣袂飄飄,望著盛放的奇花呆呆出神。 楊夢寰緩步走了過去,抱拳說道:「蘭姊姊。」 朱若蘭緩緩回過臉來,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什麼事啊——」 楊夢寰道:「小弟有一樁可疑之事,請教蘭姊姊。」 朱若蘭目注花樹,緩緩說道:「為什麼不帶琳妹妹一起來呢?」 說者有意,聽者無心,楊夢寰也未想到,隨口應道:「琳妹妹正習劍,告訴我姊姊在此,要我一個人來見姊姊。」 朱若蘭緩緩回過臉來,望了楊夢寰一眼,只見他一臉茫然之色,似是對朱若蘭相詢一事大感奇怪。 看他茫然之情,不似裝作,心中甚覺歉然,微微一笑,道:「你遇上琳妹妹,她沒有和你談什麼?」 楊夢寰道:「沒有啊,琳妹妹正在練劍,只告訴我姊姊在這裡。」 朱若蘭道:「這就是了,你找我請教什麼事,說吧!」 楊夢寰道:「適才小弟在莊門口處眺望,有一位大漢騎馬而來,似是受了很沉重的內傷,一直在暈迷之中。」 朱若蘭道:「你認識那人麼?」 楊夢寰搖搖頭,道:「不認識。」 朱若蘭道:「這就有些奇怪了,那陶玉傷未痊癒,決不會再驚擾水月山莊,目下江湖,除了陶玉外,還有什麼人敢和你楊夢寰作對呢?」 楊夢寰道:「小弟也是這般懷疑,故而請教姊姊,」 朱若蘭道:「那人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現在前廳。」 朱若蘭道:「這事必需要有豐富的江湖閱歷才行,令岳比我強的多了,為何不去問他?」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錯,岳父走了大半輩子江湖,對此等情勢,定然瞭解,我竟捨近就遠,來此驚擾於她,當下抱拳一禮,道:「姊姊說的是,我該去家岳處請教一下。」 轉身急步而去。 朱若蘭突然喝道:「站住,我還有話問你。」 楊夢寰道:「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道:「我並非世俗,但既到了你們家裡,不似在深山大澤中,咱們也該避些嫌疑,以後最好不要單獨見面。」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姊姊說的是。」 朱若蘭笑道:「帶著琳妹妹,不論清晨,黃昏,我隨時歡迎你們找我小敘。」 楊夢寰道:「小弟記下了。」 轉身緩步而去。 他雖然仍能保持著表面的鎮靜,但內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不安至極,但搜盡枯腸,卻又想不出哪裡冒犯了朱若蘭。 忖思之間,已到前院,行到李滄瀾住宿之處,只見房門大開。 楊夢寰急急奔入,只見李滄瀾端坐在一張大師椅上,楊夢寰一揖到地,道:「見過岳父。」 李滄瀾一揮手,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楊夢寰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說道:「岳父有何吩咐?」 李滄瀾道:「適才川中四義和我談起,在這水月山莊四周,陡然出現了很多武林人物,不知是何緣故?」 楊夢寰道:「平常之日,從沒武林人物出沒,此事應該小心……」 李滄瀾道:「你和那朱姑娘談過陶玉麼?」 楊夢寰道:「談過了。」 李滄瀾道:「陶玉傷勢如何?近月之內,是否還有和人搏鬥之能?」 楊夢寰道:「據朱姑娘說,陶玉受傷不輕,數月之內,難以和人動手。」 李滄瀾道:「想想看除了陶玉之外,是否還有人和你為敵。」 楊夢寰道:「這幾年來,小婿一直安居於『水月山莊多』很少和武林同道結怨,實在想不出誰要和我作對?」 李滄瀾點點頭,道:「也許陶玉在故弄玄虛,我已派川中四兄弟去查看詳情了,等他們回報之後,再作決定。」 談話之間,突聞蹄聲得得,傳了過來,似是有一匹健馬,直進入「水月山莊」。 李滄瀾冷哼一聲,突然一轉身,疾躍而出。 楊夢寰略一沉吟,緩步向外行去。 出得室門,抬頭望,只見鄧開宇目光癡滯,呆呆的站在院中。 楊夢寰一抱拳,道:「鄧兄,一個人來的麼?」 鄧開字木然峋站著,宛如一具泥塑木刻的偶像,半晌不言不語。 楊夢寰緩緩行到鄧開宇的身前,慢慢的伸出右手,正待扣拿鄧開字的脈門,忽見鄧開宇的身子搖了兩搖,一跤向前倒去。 楊夢寰右手疾伸,托住鄧開宇的身子,緩緩放在草地上。 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臟仍然在微微跳動,氣息十分微弱,不禁一皺眉頭,右手揮動,推拿了鄧開宇胸前幾處穴道。 這幾處穴道都是人身大穴,和內臟相連,一般的人只要氣息尚存,推動這幾處大穴之後,定可緩過氣來。 那知鄧開字卻似渾如不覺一般,仍然癡癡呆呆,似是毫無反應。 只聽枴杖觸地之聲,李滄瀾扶杖而入。 楊夢寰道:「岳父可曾發現敵蹤?」 李滄瀾道:「有一匹健馬把鄧開宇送來『水月山莊』之後,掉頭而去。」 楊夢寰道:「岳父可曾追上那匹健馬?」 李滄瀾點點頭,道:「那健馬已被我斃於枴杖之下。」 楊夢寰道:「看情形似是並非巧合,顯然是有人故意和咱們為難了。」 李滄瀾:「不錯,那人用一種很特殊的手法,點傷了很多武林同道,然後再送入『水月山莊』中來,用心何在呢?」 楊夢寰緩緩站起身子,道:「加在咱們身上一種累贅……」 只聽蹄聲得得,五匹快馬,衝進大門,直向庭院中來。 每一匹馬上都坐有人,雖然年紀不同,但大都帶有兵刃,一望即知都是武林中人。 這些人端坐在馬鞍之上,一語不發,目光癡呆,顯然都已被人點了穴道。 五匹快馬,衝入庭院之後自動慢了下來,繞院而行。 楊夢寰掃掠了五騎快馬一眼,低聲對李滄瀾,道:「對付這些重傷垂死之人,岳父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如若在十年之前,老夫是不用費心思了……」目光投注在楊夢寰的身上,接道:「但此刻賢婿乃是名揚天下的大俠,雖然明知別人故施暗算,但也只有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楊夢寰道:「岳父說的是,先把他們扶下馬來再說。」 久走江湖,見過無數奇怪事情的李滄瀾,竟然也有些茫然失措,不知如何處理目下這紛亂的局面。 楊夢寰扶下五人,耳際間又響起了得得蹄聲,又是五匹健馬,衝入了庭院之中。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這些馬的來處,距此不會太遠,老朽要過去瞧瞧。」 楊夢寰道:「川中四義,不是已經去了麼?」 李滄瀾道:「是啊!這四人作事,一向手腳迅快,何以還久久不歸?」 楊夢寰道:「既然接了下來,咱們就接到底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好多人來?」 說著話,又把那馬上人扶了下來。 只聽馬聲長嘶,又是四匹健馬奔來。 楊夢寰雙手伸展,又把來人抱下馬背,放在庭院之中。 這些人都一般模樣,扶下馬背之後,立時向後仰躺了下去。 健馬一批接一批馳來,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庭院中已躺滿了人。 楊夢寰暗中數計一下,連同鄧開宇,共有二十四個。 李掄瀾搖搖頭,說道:「寰兒,情勢越來越不對了,咱們不能再收留了。」 楊夢寰道,「岳父可是說,這些人不是被人點了穴道?」 李滄瀾道:「不錯,不似被人點了穴道,似是一種藥物控制……」 楊夢寰道:「小婿亦是覺得奇怪,可惜那百毒翁不在此地,如若有他在此,定然可以瞧出是什麼惡毒藥物。」 李滄瀾道:「未必定是藥物,也許是另外一種奇異的手法,快去請朱姑娘來。」 楊夢寰應了一聲,急急奔向後園,但朱若蘭早已回到房中休息。 楊夢寰行到朱若蘭臥室前面,突然想起朱若蘭警告之言,只好又轉去找著沈霞琳,雙雙奔人朱若蘭的房中。 朱若蘭盤膝坐在木榻上,正在運氣調息,楊夢寰不敢驚擾,只好坐在旁側等候。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外,朱若蘭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兩人一眼道:「你們找我麼?」 楊夢寰恭恭敬敬的說道:「找姊姊請教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你說吧!」 楊夢寰道:「莊外連續不斷的衝來很多健馬,馬上人個個都似被人點了穴道,奄奄一息,不能言語呢。」 朱若蘭道:「這些事,令岳比我強的多了,為何不去問問令岳。」 楊夢寰道:「家岳亦是覺著可疑的很,但卻找不出那些人傷在何處?特命小弟來請姊姊。」 朱若蘭道:「那些人都不會講話麼?」 楊夢寰道:「不錯,一個個都似是受了重傷。」 朱若蘭道:「你可試過推宮拿穴之法?」 楊夢寰道:「試過了,但卻收不到一點效用。」 朱若蘭起身說道:「好好,我們一起瞧瞧去吧!」 楊夢寰當先帶路,直奔前面庭院。 只見十幾個衣著不同,有老有少的武林人物,一排橫陳,躺在青草地上。 李滄瀾手執龍頭拐,望著躺在草地的人,呆呆出神。 朱若蘭緩緩走了過去,欠身說道:「老前輩,可曾瞧過這些人了麼?」 李滄瀾道:「老朽已瞧過大半,但卻找不出一點傷痕來。」 朱若蘭道:「奇怪的是,他們怎會一個個都到這『水月山莊』中來?」 李滄瀾道:「這就是可疑之處了,因此老朽才叫寰兒去請姑娘,咱們仔細研究一下。」 朱若蘭蹲下身去,伸出手,按在一個黑衣大漢前胸之上,聽了一陣,道:「這傷勢確實有些奇怪啊!」 鑼鼓迷魂 李滄瀾見朱若蘭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按在一個黑衣大漢的前胸之上,聽了一陣,仍無結果,不由問道:「姑娘是否已瞧出他們傷勢內情,據老朽的看法,不似是點穴手法所傷?」 朱若蘭道:「目下晚輩不敢擅作結論。」連瞧了七八個人之後,才緩緩站了起來,道:「他們乘坐的馬呢?」 李滄瀾道:「他們乘坐的健馬,把人送來之後,大部退出了『水月山莊』,跑的蹤影全無。」 朱若蘭道:「老前輩對這些人物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老朽的看法,這些人來此必然有什麼特殊用心。」 朱若蘭道:「晚輩亦是此見……」 楊夢寰接道:「奇怪的是這些人不似被人點中穴道,不知何以竟氣息猶存,神智無知。」 朱若蘭仰臉望著天上一片白雲,沉吟了良久道:「你瞧過了?」 楊夢寰道:「瞧過了,小弟已仔細查過了他們全身穴道。」朱若蘭道:「全身穴道無傷?」 楊夢寰道:「不錯,據小弟查驗所得,不見受傷的穴道。」李滄瀾道:「會不會是一種藥物所傷?」 朱若蘭道:「不會是藥物所傷,應該是一種武功所傷。」楊夢寰道:「這些人傷的很重,但不知何以氣息不絕。」朱若蘭凝目沉吟了一陣,道:「你們這『水月山莊』,是否有堅牢的空房子?」 楊夢寰道:「要堅牢的空房作什麼?」 朱若蘭道:「你身負俠名,決不會把這些毫無抗拒之力的人,一次殺死……」 楊夢寰道:「小弟亦覺著這些人很有問題,但卻又下不得手,留在這裡剁泊是一大禍患。」 朱若蘭道:「不錯,不但你下不得手,就是我和李老前輩,也無法施下毒手,因此,只好先找一處堅牢的房子,把他們關起來。」 楊夢寰道:「寒舍後園之中,有一座石屋,全用青石砌成,堅牢是足夠堅牢,只是,太過狹小,放下這許多人,可能太擠一些。」 朱若蘭道:「那就委屈他們一下吧。」 楊夢寰點點頭,道:「就依姊姊之意,小弟立時把他們移入後園石室之中。」抱起兩個大漢,向後行去。 他動作迅速,十幾個人,不過片刻工夫,已然全部運完。朱若蘭低聲問道:「最好能再派上一個人,守著他們。」楊夢寰道:「水月山莊中人,都已經離開了此地。」 朱若蘭回顧了李滄瀾一眼,道:「李老前輩不是帶著川中四義麼?」 李滄瀾道:「他們四人已經出去了很久,迄今尚未歸來。」朱若蘭道:「就晚輩的看法,天未入夜之前,不會有何變化,有變化,恐要在入夜之後了。」 李滄瀾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這些人都是偽裝成重傷的樣子麼?」 朱若蘭道:「晚輩目下也難斷定,不過就情勢而言,這班人,決非無因而來,咱們不能不防他們一著……」 語聲微微頓,接道:「川中四義回來之後,請他們輪流值班,守住這些人,靜觀變化。」 李滄瀾道:「他們回來之後,老朽就讓他們分班守住那石屋。」 朱若蘭道:「告訴他們,只要他們留心著那些人的變化,如若有了什麼警兆,要他們立刻傳出警號,晚輩也要趕來查看他們的變化。」 李滄瀾道:「老朽預料,他們四人在天黑之前,當可回來,萬一不回來時,老朽當親去後園之中,守住那座石屋。」 朱若蘭道:「如何能讓老前輩親往監視,如是川中四義不回,晚輩們輪流去監視他們就是。」 李滄瀾道:「老朽已經老邁了,已然無法再在武功之上求進,你們此刻寸陰如金,不用再在這等事情上,耗費精神了。」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說道:「如是天色入夜之後,仍不見川中四義回來,去告訴我一聲。」言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望著朱若蘭背影消失不見,才低聲對李滄瀾道:「蘭姊姊近日對我,神情大變,似是很不喜看到小婿。」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你們同輩姊弟問事,最好不要跟老朽訴說。」 說完話,竟自轉身行入房中。 楊夢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暗道:如若此刻,再有幾匹健馬馱著幾個重傷之人而來,那可是麻煩的很了。 幸好,並未再有受傷的人來到。 楊夢寰站了一個時辰之久,才緩緩轉回書房。 半日無事,匆匆而過,天色入夜時光,沈霞琳替夢寰送上晚餐。 原來,水月山莊中的廚師,早已避禍遠走,僕從傭人,盡皆他遣,沈霞琳只好親自下廚,作好飯菜之後,再分別替他們送上,招呼他們食用,整個水月山莊,她算是最為辛苦的一個人了。 沈霞琳匆匆而來,放下飯菜而去,行動似是十分忙碌,楊夢寰也沒有時間問她。 楊夢寰用過飯菜,燃起一技火燭,秉燭看書,到深夜於時光蛋,仍然不聞警號,正想休息,突聞一聲尖厲的嘯聲,傳了過來。 這聲音淒厲刺耳,聞之驚心。 楊夢寰只聽得呆了一呆,放下手中書本,一口氣吹熄案上火燭,直向後園石屋跑去。 只見李滄瀾,手執龍頭拐,站在石屋窗前,向裡面探看。楊夢寰急急奔了過去,道:「岳父,有變化麼?」 李滄瀾搖搖頭,道:「不見有何變化。」 楊夢寰目光一轉,掃掠了石屋一眼,只見那室中燭火高燒,景物清晰可見,十幾個大漢仍然靜靜的躺著未動,長長吁一口氣,道:「川中四義,還未回來麼?」 李滄瀾道:「這四人隨我多年,自然不會妄生他念,離我而去,不是遇上了什麼凶險之事,就是在追查一件事情,四人生性好強,查不到水落石出,決不會回來見我。」楊夢寰看得出李滄瀾對川中四義,有著一份深深的掛慮,心想安慰岳父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 突然間,傳過來幾聲鼓響,劃破夜的沉寂。 李滄瀾怔了一怔,道:「那來的鼓聲?」 楊夢寰道:「似是由正東方位傳來,小婿去查看一下……」語聲未落,又聞得噹噹噹幾聲鑼響。 這次的鑼聲,似是由正北方位傳來。 楊夢寰低聲說道:「今晚上情勢有些奇怪。」 李滄瀾道:「不錯,老夫生平經歷了無數凶奇事,但也很少遇到類似今夜的怪事,你聽出鑼聲的怪異麼?」 楊夢寰道:「小婿聽不出有何特異之處。」 李滄瀾道:「很像湘西趕屍的鑼聲。」 楊夢寰道:「難道和這些受傷之人有關麼?」探道向石屋望去。 高燃的火燭下,只見那靜臥的十幾個大漢,其中數人,正自緩緩伸動手腳,似是剛由大傷中甦醒過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正待告訴李滄瀾時,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李滄瀾已疾飛而起,撲向正北。 夜暗中傳過李滄瀾的聲音,道:「寰兒,好好的守住石屋,我去去就來。」 話說完,人已消失不見,楊夢寰想把所見情形告訴岳父,已是有所不能了。 回頭望去,只見石屋中的火光一閃而熄。 原來,那高燃的火燭,被人撞倒在地,因此火光一閃而熄。 石屋中,突然黑暗下來,楊夢寰縱然有過人的目力,也無法在極短時間內,瞧出石屋中的景物。 他伸手抓住門環,想推門入屋,查看一個明白,但他終於忍了下來,覺著入室之行,太過冒險,不如守在門口,以待變化。 那知等了一盞熱茶時光,竟不聞石室中有何動靜,似是那幾人的舉動,只不過是一種體內潛能的反應。 這時,天上星月,都被陰雲掩去,更顯得陰森逼人。 楊夢寰目光一轉,瞥見正西方,一條人影,緩步向石屋行來。 楊夢寰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低聲問道:「什麼人?」只聽一個清脆的聲音:「是我!你是楊兄弟麼?」 楊夢寰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朱若蘭的聲音,急急說道:「蘭姊姊快些來,情勢有些不對!」 朱若蘭疾躍而至,落在楊夢寰的身前,道:「什麼不對了?」 楊夢寰道:「適才一陣鼓、鑼交集的聲音,姊姊聽到了麼?」朱若蘭道:「聽到了。」 楊夢寰道:「就在那鼓鑼聲後,兄弟發覺了石屋中昏迷的人,有幾個在伸動手腳。」 朱若蘭回顧了石屋一眼,道:「該在石屋中燃點一支火燭。」 楊夢寰道:「原本燃有一支火燭,大約是被那伸動手腳的人撞到了。」 朱若蘭道:「只有你一人在此麼?」 楊夢寰道:「小弟到此時,家岳已經先在此地了。」 朱若蘭目光一轉,道:「李老前輩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聞得鼓鑼之聲,跑出去查看去了。」 朱若蘭突然揚手一指,掠著楊夢寰耳鬢點出。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石屋窗子大開,一個大漢跨上了窗沿,正待向外躍出。 朱若蘭天罡指力遙遙點出,那大漢那裡能經受得了,身子一歪,已然向後倒去。 楊夢寰道:「這麼看來,這石屋中人,都是來作內應的奸細了?」 朱若蘭道:「目下我也難作斷言,也許他們是被迫而來,但那鼓鑼之聲,定和這些人有著很密切的關係。」 楊夢寰道:「小弟亦有此疑……」回顧了石屋一眼,接道:「為了防患未然,咱們應該把石屋中人的穴道封住。」 朱若蘭搖搖頭,道:「此刻進入石屋中,大過冒險,還不如守在室外,以觀變化。」 楊夢寰凝神聽去,果然由那石屋之中,傳出了一陣輕微的悉索之聲,似是有人在掙扎而起。 陰森的黑夜,廣大的後園,獨立的石屋中,躺著很多暈迷的人,此刻,似是都要掙扎而起。 楊夢寰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小弟能下得狠心,把他們遣來之人,全都殺死,或是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心機。」 朱若蘭道:「如果你真的能夠作到,那也不叫楊夢寰了,」只聽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疾躍而至,停在石屋前面,正是海天一叟李滄瀾。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曾瞧到敵蹤?」 李滄瀾搖搖頭道:「情勢有些不對……」 朱若蘭回目掃掠了那石屋一眼,接道:「老前輩可是發現了什麼特異之事麼?」 李滄瀾道:「老朽巡視了東北兩個方向,左近一里,迄未發現敵蹤,不過,老朽聽得適才的鑼鼓之聲,其聲怪異,不似中原人物所有。」 朱若蘭道:「晚輩走過的地方不多,無能分辨那鼓鑼之聲,為何處所有。」 李滄瀾道:「就老朽記憶中鼓聲,是從未聽過,鑼聲卻似湘西夜行趕屍鑼,因此,老朽懷疑他們的來路,不似正道人物。」 朱若蘭點點頭,道:「晚輩雖然無能辨出那鑼聲鼓聲為何處所有,但亦聽出了聲音有些不對。」 李滄瀾臉色一整,道:「出此,咱們不能再存婦人之仁,拖延下去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是指這石屋中人而言?」 李滄瀾道:「不錯,咱們就算下不得毒手,把石屋中人一一擊斃,最低限度,也該點了他們的穴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朱若蘭低聲說道:「有人來了,兩位見見他們,晚輩先隱起身子。」 李滄瀾回目望去,只見朦朧夜色中,高牆上落下三條人影,直奔而來。 三個人一色黑衣,面垂黑紗,左面一人,頸間掛著一面皮鼓,右面一人手中執著一面銅鑼,居中一人,赤手空拳,背上斜背著一柄長劍。 李滄瀾看三人飛來身法,輕靈迅快,不是平庸之輩,立時生出了戒備之心,輕輕一頓龍頭拐,拱手說道:「三位朋友,不知是那一道上人物?」 三個都是細高的身材,一排橫立,有如三個木刻泥塑的神像。 不知三人是否聽懂了李滄瀾的問話,竟然無人開口回答。 李滄洞等了良久,不聞三人回答之聲,不禁大怒,厲聲喝道:「爾等可識得老夫麼?」 又等了良久時光,才由那居中一人,生硬的迸出三個字道:「不認識。」 李滄瀾先是一呆,繼而縱聲大笑,道:「從前江湖上的盜匪頭兒李滄瀾,爾等沒有見過,也該有個耳聞了。」 只見那居中黑衣人,搖了半天頭,道:「不知道,你們中原人物,有一個陶玉是男的,和一位朱若蘭……」 這幾句話,生硬艱澀,李滄瀾心中再無懷疑,已知來人果非中原人物,當下說道:「諸位字字句句,都說得十分困難,想來定非中原人物了。」 那居中黑衣人,點點頭,道:「我們來自西域。」 李滄瀾道:「諸位來自苗疆之區麼?」 居中黑衣人搖頭,說道:「非也,非也……」 李滄瀾聽他非也、非也的非也了半天,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接道:「閣下非也,非也實是叫人難懂,既是不會說話,那也不用咬文嚼字了。」 那居中一人舉手在頭上拍了兩掌,才如彈琴一般的一字一句,道:「我們來自天竺國。」 李滄瀾道:「天竺國到我中國何事?」 那掛鼓執鑼的黑衣人,一語不發,一切都由那居中之人答話作主。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找一位朱若蘭。」 楊夢寰道:「你們找朱姑娘有何貴幹?」 那居中黑衣人道:「我們大國師清她到我天竺國去,共研上乘武功。」 楊夢寰道:「咱們中原武功,種類繁多,深奧無匹,一生一世,都學不盡,那也不用到天竺國了。」 那居中黑衣人道:「不行,大國師之命,非去不可。」 楊夢寰望了李滄瀾一眼,低聲說道:「這事有些奇怪,岳父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先問明他們用心再說……」語音微頓,高聲說道:「閣下怎麼稱呼?」 那居中黑衣人道:「我叫鐵羅法王。」 楊夢寰低聲吟道:「鐵羅法王,好怪的一個名字。」 鐵羅法王道:「我大國師手下有四大法王,我乃四大法王之一。」 楊夢寰心中暗道:誰管你金羅鐵羅了。 當下高聲說道:「貴大國師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道:「現在我天竺國中。」 楊夢寰冷冷說道:「朱若蘭姑娘乃千金玉體,豈可跋涉邊睡,遠行異邦,你們大國師要找她研究,要他自己來吧!」 鐵羅法王道:「不行,我大國師目下正在求證兩種佛法,不能遠行。」 楊夢寰道:「朱姑娘也不能去,那就不用談了。」 鐵羅法王突然舉手一揮,左面一人突然揮手擊鼓,傻敲三響。 右面黑衣人緊隨著連擊了三聲銅鑼。 鼓、鑼之聲不大,但卻有一種陰森懾人的感覺。 楊夢寰正待喝問,突聞石屋中響起一陣悉悉瑟瑟之聲,不禁心頭大震,暗道:原來,那些暈迷之人,在受著他們的鼓鑼控制。立時提聚真氣,全神戒備,既要防守這鐵羅法王等三人施襲,又要留心那石室中的變化。 幸好,石室中一陣響聲,重又歸於沉寂。 但鐵羅法王,縱聲大笑一聲,道:「號令鼓鑼。」 李滄瀾輕輕咳了一聲,道:「法王何以知道我們中原道上,有這一位朱若蘭朱姑娘?又何以知她在此?」 鐵羅法王道:「陶玉告訴我們大國師。」 楊夢寰道:「閣下怎知朱姑娘在此,也是那陶玉說的麼?」鐵羅法王搖頭說道:「非也,非也,本法王找得兩個中原朋友,帶我到此。」 楊夢寰道:「那人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回顧望了望,搖搖頭道:「不知跑向何處?」 李滄瀾突然一頓龍頭拐,道:「寰兒,不用多問了,這又是陶玉嫁禍之計,這三人來此,分明已有了準備,看來是難以罷休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朱若蘭就藏在石屋之後,這番話必已是聽得清清楚楚了……心念轉動。突聞步履之聲,朱若蘭已緩步走了過來,冷冷掃掠了三個黑衣人一眼,道:「我和你們天竺國師,素不相識,找我何事?」 鐵羅法王兩道目光,盯注在朱若蘭臉上瞧了一陣,道:「你是朱若蘭?」 朱若蘭秀眉一揚,冷冷說道:「不錯。」 鐵羅法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聲如龍吟,響徹夜空,歷久不絕。 李滄瀾道:「姑娘小心了,這三人來意不善。」 楊夢寰聽他一直長笑不絕,心中大怒,厲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朱姑娘已然現身,你有什麼話,還不快些說出。」 鐵羅法王停下大笑之聲,道:「我鐵羅法王找得了朱若蘭帶回天竺國去,那可是一件大大奇功。」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道:「楊兄弟,他們的鼓、鑼,似是控制那些暈迷之人的工具,如若動手時,先把他們的鼓鑼奪下,也許那鼓鑼之中,可以找了一些奇怪事物,天竺向多異術,武功別走一路,不可輕視他們,萬一奪不下時,不妨下手毀去。」 只見鐵羅法王緩緩向前行走了兩步,在朱若蘭的身前,打了一個翻滾。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鐵羅法王道:「大國師有令,見著姑娘時,不可開罪,本法王特以我天竺大禮拜見,請求姑娘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 鐵羅法王道:「請姑娘隨同本法王立刻上路,同往天竺,去見國師。」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自言自語,說給那一個聽。」 鐵羅法王道:「姑娘可是不肯去麼?」 朱若蘭正待答話,瞥見沈霞琳舉著一盞紗燈——如飛而來,停在朱若蘭的身側。 明亮燈光下,只見三蒙面黑衣人、六道森寒的眼光,全部投注在朱若蘭的身上。 朱若蘭淡然一笑,道:「貴國師遣你來中原道上,除了要找我之外,還有什麼貴幹?」 鐵羅法王搖搖頭,道:「沒有別的事,專程來請姑娘。」 朱若蘭似是耐心奇大,緩緩回顧了石屋一眼道:「那些人是你們打傷的麼?」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那是咱們先遣派來此的助手。」朱若蘭道:「他們受傷很重,一個個暈迷不醒,如何能夠助你?」 鐵羅法王道:「他們並非受傷,只是受一種道術控制,這是一種最為可靠的助手,你們貴國人物,生性一向狡詐,但在這等情勢之下,也就無法再行用詐了。」 朱若蘭似在盡量利用言語,探索鐵羅法王胸中之秘,微微一笑,道:「久聞你們貴國奇妙難測的瑜咖術,和迷魂大法,想來,這些人都是你們施展『迷魂大法』所迷了。」 鐵羅法王道:「不錯,姑娘對敝國事物,知道很多。」 朱若蘭道:「久仰你們天竺國的文物奇術,我早已有去見識一番之心了。」 鐵羅法王培道:「那是最好不過,本法王可以帶路了。」 朱若蘭道:「你叫鐵羅法王,可是你們天竺國的封號麼?」鐵羅法王舉手揭下蒙面黑紗,在沈霞琳高舉的燈允之下,只見他頭皮青光,臉長如馬,竟是一個和尚。 朱著蘭淡然一笑,道:「你們大國師,可是一寺主持,你們這法王之名,都是他封贈的了。」 鐵羅法王道:「那倒不是,大國師的封號,乃我天竺國王聖諭封賜,權位之高,一時無兩,他雖未出主國政,但我天竺國的大事,大都要請教國師。」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這兩位不知叫什麼法王了?」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姑娘可是認為這法王之封,很易取得麼?」 朱若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想不會太難吧?」 鐵羅法王道:「大國師手下,弟子千萬,當得法王之封的,不過區區四個人而已。」 朱若蘭道:「這麼說來,你這法王之封,地位甚高了?」 鐵羅法王道:「一二人之下,千萬人之上。」 朱若蘭道:「大國師只派你一個人,來中原接我麼?」 鐵羅法王道:「還有一位。」 朱若蘭道:「那人現在何處?」 鐵羅法王道:「我們分頭尋找姑娘,他現在何處,連我也不知道了。」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關於我的事,貴國師知道好多?」鐵羅法王道:「敝國師對姑娘若是懷念不深,也不會派我等到中原道上了。」 朱若蘭道:「他和我素不相識,從未晤面,這想念從何而起?」 鐵羅法王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絹上繪了一個女子畫像,那鐵羅法王,瞧瞧朱若蘭,又瞧瞧畫像,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朱若蘭道:「那絹上畫的什麼?」 鐵羅法王道:「你的畫像。」 朱若蘭道:「什麼人畫的?」 鐵羅法王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畫像乃我家國師轉交在下。」 朱若蘭道:「可否給我瞧瞧?」 鐵羅法王略一沉吟,伸手遞了過,朱若蘭接過畫像一看,果然那上面畫著自己形貌,而且畫的十分傳神,栩栩如生,瞧了一陣,道:「貴國師有幾幅畫像?」 鐵羅法王道:「我家國師一見畫像,驚為天人,特地召集了我國幾位名匠,比著畫像繪製了十幾幅之多……」 朱若蘭道:「為什麼要那麼多?」 鐵羅法王道:「在下和另一位法王,同來中原尋找姑娘,各帶一幅。」 沈霞琳突然接口說道:「那三四幅也就夠了,為何要畫十幾幅?」 鐵羅法王道:「我家國師把朱姑娘的畫像,分掛在客廳、臥室,隨時都可以看到。」 沈霞琳道:「你們是和尚麼?」 鐵羅法王道:「不錯啊!」 沈霞琳道:「當和尚要六根清淨,你們怎麼可以把我蘭姊姊的畫像掛在你們的廟裡?」 鐵羅法王哈哈一笑,道:「在我天竺國中,大國師居住之地,比起王宮,那也未必遜色了。」 朱若蘭看了一陣把畫像收入懷中,道:「這幅像畫的很好,我要照它描繪兩張……」 鐵羅法王:「時間不多,只怕是沒有時間讓你描繪了。」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為什麼?」 鐵羅法王道:「我要立刻帶你到天竺國去。」 朱若蘭道:「你忘記一件事了。」 鐵羅法王奇道:「什麼事,我專程東來,尋訪姑娘,能把你帶回天竺,就是一件天大的奇功了。」 朱若蘭暗中運氣,緩緩說道:「如是我不願去呢?」 鐵羅法王道:「我奉命非得帶你去不可。」 朱若蘭道:「你來中原之前,貴國師可曾告訴你……」 鐵羅法王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我們中原武林之中,有甚多奇奧武功,不在你們天竺之下。」 鐵羅法王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縱聲大笑道:「這個,本法王早已聞名了,姑娘可是想和本法王一較武功麼?」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久聞你們天竺武功,招術詭異無比,今日能見識一番也好。」 鐵羅法王兩道目光,冷厲異常的投注在朱若蘭的身上,道:「姑娘在未見識本法王武功之前,可要先見識一番天竺的號令鼓鑼。」 朱若蘭略一沉吟,目光緩緩由李滄瀾。楊夢寰等臉上掃過,示意他們運氣戒備,口中卻緩緩說道:「好!你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展就是。」 鐵羅法王突然舉手一揮,口中嘰哩咕喀,呼喝了一陣,那掛鼓,執鑼的黑衣人,突然向後退開了四五尺。 朱若蘭知他是用天竺言語指揮兩人,雖然凝神傾聽,卻是一句也聽不懂。 只見那掛鼓的黑衣人,舉起右手,咚的一聲,敲在鼓上。 那執鑼黑衣人也擊了一聲銅鑼。 這鼓鑼之聲,聽起來十分怪異,靜夜中聽得人毛髮直豎。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對李滄瀾和楊夢寰說道:「天竺多異術,諸位要護守心神,不要為他們異術所惑。」 但聞鼓響、鑼鳴,交織成一片十分怪異的聲音。 朱若蘭暗自運起天罡指力,蓄勢戒備。 初聞那鼓鑼之聲,只覺怪異中帶著有一股陰森之氣,有如送葬哀樂,充滿著哀傷之氣。 李滄瀾見識廣博,細辨那鼓鑼之聲的怪異音調,除了充滿陰森,哀傷之外,似乎是另有一種激動的殺機,心中動了懷疑,不覺間,回目一顧石屋。 石屋中隱隱響起了一種悉瑟之聲,只是聲音很小,被那強烈的鑼鼓聲所遮掩。 突然間,鼓鑼響聲一變,由緩沉陰森變的快速激昂。 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自那石屋之中傳了出來,石屋中那些昏迷之人突然一個個奪門而出,直向屋外奔來。 這些人動作很快,李滄瀾發覺不對,要待攔阻時,十幾個勁裝大漢,都已奔出室外,直挺著身子而立。 李滄瀾舉起龍頭拐,正待出手,卻聽朱若蘭低聲說道:「老前輩暫勿出手,晚輩想查看一下,這些受迷魂大法所惑之人的情緒變化。」 沈霞琳目睹那些人暈倒在石屋,突然間一個個挺身而起,奔出石屋,心中本極害怕,但見朱若蘭、楊夢寰等一個個氣定神閒,毫無畏懼之色,心中驚懼頓消,變的十分泰然。 那奔出石屋的大漢,並無立即動手之意,各自瞪著雙目,打量李滄瀾和楊夢寰。 朱若蘭沉著無比,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投注在兩個黑衣大漢身上,查看他的神情變化。 但聞鐵羅法王縱聲一陣大笑,道:「這些人已受那號令鼓鑼,激起了強烈的殺機,他們幻念之中,身受千百種折磨痛苦,都是你們加諸在他們身上,此刻只要我下令鼓鑼聲音一變,他們立時以餓虎撲羊之勢,攻向諸位。」 朱若蘭道:「天竺奇技,至此而已麼?」 鐵羅法王道:「還有一事,本座忘記說了。」 頓了一頓,接道:「這些人此刻完全為我鼓鑼控制,物存在忘我之中,他平日只能用出八成武功,此刻可能要發揮到十成以上,有時,他們攻出的拳掌,其威勢更超出了他們本身的成就之上。」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才是「迷魂大法」的厲害之處了。 口中卻冷冷接道:「可惜的是被你所迷之人,都非我中原武林道上高手,勢難當我一擊。」 鐵羅法王道:「本座奉諭東來之時,大國師亦曾面告本座,朱姑娘武功高強,已得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不傳之秘。」 朱若蘭冷冷說道:「這都是陶玉告訴你們的了,何足為奇。」 鐵羅法王縱聲而笑,道:「那三音神尼的武功,也屬我天竺一支,姑娘是否知道。」 朱若蘭吃了一驚,暗道:那三音神尼武功,奇中寓正,並非全然旁門之術,如真是天竺一支,這些和尚,倒是不好鬥了……。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倒是不信天竺武學能和我中土武學一爭長短。」 鐵羅法王道:「你們先見識一下天竺奇術。」舉起右手一揮。 只聽那快速激昂的鼓鑼之聲,突然又是一變,音調忽轉低沉。 那些呆立的黑衣人,突然一齊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匕首,緩步向朱若蘭行去。 李滄瀾大喝一聲,當先出手,一招橫掃千軍,平掃過去。 只見那些黑衣人,突然散開,其中一半,圍著李滄瀾惡鬥起來,李滄瀾龍頭拐舞起一片攝影,獨鬥七個黑衣大漢。 另有一半黑衣人,卻繞過李滄瀾,疾向朱著蘭奔了過去。 楊夢寰一攔,攔住了幾人,右手迅如電火廠光,抓向當先一個黑衣人的右腕。 那黑衣人舉動仍甚靈活,眼看楊夢寰五指抓來,突然一沉右腕,匕首上挑,疾向楊夢寰腕脈之上劃去。 楊夢寰冷笑一聲,屈指彈出,右手五指一翻,抓住了那大漢右腕脈門。 那大漢脈門被楊夢寰一把扣住,依照常情,決然不會再行反擊,那知那人竟似是著無所覺一般,左手一揚,一拳擊了過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避開一擊,屈指一時,撞在那大漢肋間。 那大漢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一咬牙,揮動左手,又是一拳劈下。 楊夢寰一皺眉頭,揮手擋開那大漢左臂,心中暗道:這人當真是剽悍得很,我這一肘,至少要撞斷他兩根肋骨,他竟然還有著再戰之能……。 忖思之間,三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分由三個方向刺來。 楊夢寰一咬牙,右手向前一舉,擋住右面刺來的一把匕首,左手點出一指,封開了右面一把匕首,身子側轉,避開了右面一把匕首。 右面那大漢手中匕首攻勢甚重,一時收勢不住,嚓的一聲,刺入了同伴後背,閃閃刀鋒,直透前胸。 楊夢寰右手一鬆,放開了那大漢屍體,飛起一腳踢了過去,正中一個黑衣大漢的膝蓋之上,一條左膝;立即折斷。 那左膝折斷的大漢,仍是凶悍無比,連人舉著手中匕首,直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楊夢寰怒喝一聲:「找死!」迎胸劈出一掌,正擊中那大漢前胸之上。 那大漢悶哼一聲,仰身向後倒去。 朱若蘭眼看雙方已然展開惡鬥,目注鐵羅法王,道:「閣下也可亮兵刃了,我要討教你們天竺國的武功。」 鐵羅法王眼看李滄瀾、楊夢寰出手後的凌歷招式,那裡還敢存輕敵之念,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冷冷說道:「你可是想見識一下,天竺國的劍術。」 朱若蘭一側嬌軀,陡然間直衝而上,右手拍出一掌,逼住那鐵羅法王的長劍,左手連攻三招。 鐵羅法王吃了一驚,左手揮起封架,仍然被迫的退了三步。 但那鐵羅法王,果有非常武功,避開三招之後,立時展開反擊,長劍一揮,湧起一片劍花,直向朱若蘭攻過去。 朱若蘭三招快攻,未能制服了鐵羅法王,心中亦甚驚駭,暗道:這和尚武功不弱!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武功,突穴斬脈,和鐵羅法王展開搏擊。 這時,雙方的惡戰,已然十分激烈,但局面卻穩了下來。 朱若蘭一面封逼鐵羅法王的劍勢,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四周形勢,只覺圍攻楊夢寰和李滄瀾的黑衣人,一個個奮勇無比,受傷不退,除非是擊中要害,或是耗消了他們全部的體能潛力,否則,依然是一直向前,毫不退縮。 這等剽悍的惡戰,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不禁心頭駭然暗道:天竺奇術,不但能使一個人把本身武功,發揮到極致,而且似是還把平日無法用出的潛能,發揮出來,那是一個人武功,在天竺奇術的催眠之下,可以使武功增強數倍。 就這一分心神,連遇了兩次險招,幾乎傷在鐵羅法王的劍下。 朱若蘭一面凝神拒敵,一面暗施傳音之術,說道:「楊兄弟這鐵羅法王的劍招奇中有正,並非全屬旁門之學,我要讓他盡量施展出來,以便觀摩,但你們卻不用和那些黑衣人惡鬥,他們全屬中原武林人物,只是受到了一種奇術控制,難以自禁,要緊的是那兩個擊鼓打鑼的人,必得想法子把他們捉住入從他們的鼓聲中,找出日後拒敵之策。」 在鐵羅法王長劍連綿不絕的迫攻之下,朱若蘭說了這多活,亦覺著十分吃力。 楊夢寰全力擋住繞過李滄瀾的黑衣人,回目一顧,卻見沈霞琳高舉著紗燈,並未助戰,立時說道:「琳妹,快些出手,不用和他們客氣,咱們要擒那擊鼓敲鑼的人。」 沈霞琳本來早想出手相助,但她知道這三人都是英雄性格,一時間倒是無法決定,是否該出手才是,聽得楊夢寰招呼之言,立時棄去手中紗燈,揮掌攻去。 沈霞琳近年來藝事大進,出手拳、掌,十分猛惡。 夫婦聯手,攻勢大強,直向那擊鼓,敲鑼之人衝去。 那擊鼓、敲鑼的黑衣人,似是瞧出了楊夢寰的用心,鼓鑼一變,突轉急促。 這時,圍攻楊夢寰的強敵,已然被重傷兩個,但餘下的五人,仍然凶悍無比,急促的鼓鑼聲,促起了五人猛惡的反擊,楊夢寰夫婦雖然攻勢強猛,但一時間竟然無法衝過五人的攔截。 在五個攔阻之人中,鄧開宇最是兇猛,手中匕首寒芒閃轉,招招攻向楊夢寰的致命所在。 楊夢寰對那鄧開宇不忍施下毒手,但此刻形勢所迫,如不先行設法擊倒鄧開宇,似是很難衝出五人阻攔之陣。 這時,那鼓鑼之聲,更見急促,那些黑衣人的攻勢,也隨著那鼓鑼之聲,更見凌厲。 楊夢寰心中暗自忖道:這兩個擊鼓、敲鑼的僧侶,十分重要,不但不能讓他們跑掉,而且還得生擒於他,此時此情,縱然傷了那鄧開宇,亦是顧不得許多了。 心念一轉,暗施傳音之術,說道:「琳妹,快攻旁側三人,我先收拾了鄧開宇再說。」 沈霞琳掌勢突然一緊,盡把那些黑衣人的攻勢接了過來。 楊夢寰騰出雙手,專攻鄧開宇,雙手各攻三招,才把鄧開宇的氣勢給壓了下去,迫得鄧開宇有些手忙腳亂,才施展擒拿手法、左手逼住了鄧開宇的劍勢,右手一把擒拿住了鄧開宇的右腕,微一加力,逼開鄧開宇手中匕首,左手疾快的一掌,按在鄧開宇的右肋上。 鄧開宇右腕脈門雖然受制,但仍然拼盡餘力反抗。 楊夢寰暗暗歎息一聲道:這天竺奇術果然利害,竟能使一個人在受制之中,忘去了本身的生死,還有反抗之能!左手連揮,點了鄧開宇數處大穴,右手暗中用力一帶,把鄧開宇摔在五尺外花叢之中。 圍攻楊夢寰的黑衣人,已然有三個受傷,但餘下之人,卻是毫無懼怕之意,仍然猛攻不停。 楊夢寰奮起神勇,連出三拳,呼呼拳風,逼開了一條路來,縱身一躍,破圍而出,撲向嗚鑼大漢。 那鳴鑼大漢,眼看楊夢寰衝了過來,陡然踢出一腳,雙手仍然不停的擊打銅鑼。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們鼓鑼配合,才能使那些黑衣人,神志受制,如若我把這面銅鑼搶了過來,或是把這執鑼之人擊倒於地,鑼聲停下之後,單餘下一面皮鼓,不知是何局面?心中念轉,施出險招,身子微微向旁一讓,右手斜裡抄了過來,立掌如刀,疾向那擊鑼大漢的腳腕之上切去。 那大漢突然一挺身子,踢出右腿,卻疾快的收了回來,左腳接著飛來,踢向楊夢寰的前胸。 楊夢寰暗道:天竺技擊之術,,竟然也有連環腿法。橫移避開,擊出一掌。 兩人立時展開了一聲搏鬥。 那大漢始終不停嗚打銅鑼,單以連環腿法,抵擋楊夢寰的攻勢,竟然能擋了七八個回合,未曾落敗。 這時,合攻沈霞琳的四個黑衣人,突然分出兩個,攻向楊夢寰的後背。 楊夢寰兩面受敵,不得不改操守勢,分拒前後夾攻。 搏鬥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大漢,吃李滄瀾一拐擊中肋間,登時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倒臥地上。 李滄瀾擊斃了一名敵人之後,高聲說道:「朱姑娘、寰兒,今日已勢成騎虎,不用顧慮到傷人的事了。」 楊夢寰低聲應道:「岳父盡請施下毒手。」 李滄瀾縱聲長笑,運起乾元指力,一指點出,又一個黑衣大漢,應手而倒。 沈霞琳亦似受了感染,辣手頻施,一把扣在一個黑衣大漢手腕之上,奪下了匕首,嬌叱一聲,揮動匕首攻去。 沈霞琳匕首在握,如虎添翼,不到五回合,已傷了一個黑衣大漢,衝開了一條路,奔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說道:「寰哥哥,你對付那擊鼓僧人,這些黑衣人交給我吧?」匕首一展,艷圍攻楊夢寰兩個黑衣大漢盡都接過。 楊夢寰騰出手腳,大喝一聲,直向那擊鼓僧人撲了過去,揮手一拳,猛搗過去。 這時,場中形勢,已然有了很大的變化,圍攻李滄瀾的幾個黑衣人,連經傷亡,只餘四個武功較高的人,還在苦苦奮戰,但已為李滄瀾那重重拐影所困。 沈霞琳大展手段,獨鬥三個黑衣人。 朱若蘭和那鐵羅法王,也打到緊要關頭,雙方搏鬥之勢,看上去已不是剛才那等快掌急劍的打法,大部時間,相對而立,想上甚久,才攻出一招,表面上不夠火熾、激烈,打的十分悠閒,實則每一掌、一劍,都有著精妙,奇詭的變化,自蘊兇惡,毒辣。 楊夢寰全力攻向那擊鼓僧侶,己迫的那人全力迎敵,無法再騰出手去擊鼓。 鼓聲頓住,只有那噹噹的鑼聲仍然不絕於耳。 這時,那搏鬥中的黑衣人似是因鼓聲的停歇而鬥志大減,攻勢亦不似適才那等兇猛、靈活。 楊夢寰默察那擊鼓僧出手的拳掌,變化十分奇詭,心知遇上了勁敵,不能急躁求勝,當下靜下心神,全力施為。 但聞李滄瀾連聲大喝,四個黑衣人,盡數傷倒於地,兩個為李滄瀾的乾元指擊中,兩個傷在龍頭拐之下。 沈霞琳目光一轉,只見李滄瀾已飛身向那敲鑼的僧侶撲去,不禁大急,暗道:我如不能擊敗這三個黑衣人,定要被他恥笑我了。 心中轉動;突出奇招,匕首抵隙而出,刺人一個大漢的前胸之中,深及內臟卜當場栽倒,氣絕而逝。 這時,場中的形勢,已有了很大的改變,那些受鼓、鑼操縱的黑衣人,已然有大半死傷,只餘下兩個人,還在和沈霞琳搏鬥不休。 兩個擊鼓、敲鑼的黑衣人,眼看受著鼓、鑼指揮的黑衣人,大部份已經傷亡,楊夢寰和李滄瀾攻勢又極猛惡,只好停手來封擋兩人的攻勢。 李滄瀾殺機已動,手中龍頭拐,有如狂風暴雨,招招擊向致命所在。 楊夢寰知岳父天生神力,無人可匹,當下低聲說道:「岳父不要傷了他的性命,最好能夠生擒於他。」 李滄瀾攻勢果然一變,大見緩和,右手龍頭拐圈住執鑼人,左手卻施展擒拿手法,點穴扣腕。 鼓鑼聲消失以後,兩個和沈霞琳動手的黑衣人,首先不支,不足十合,一個傷在匕首之下,另一個被沈霞琳點了穴道。 朱若蘭眼看大局已定,兩個掛鼓、執鑼的黑衣人,已為李滄瀾、楊夢寰掌指所困,被擒不過是指顧間事,立時嬌叱一聲,放手搶攻,左掌右指,眨眼間連攻了十四五招。 這一輪急攻,奇幻強猛,迫的鐵羅法王連向後退了五六步。 只聽李滄瀾大聲喝道:「還不給老夫躺下。」左手抓住了那執鑼人的手腕,一扭一轉,格登一聲,生生把那執鑼人的腕子扭斷。 那黑衣人彪悍無比,左腕折斷,也不過冷哼一聲,右手一揮,銅鑼疾向李滄瀾頭上打來。 李滄瀾冷笑一聲,揮拐迎去。 但聞噹的一聲金鐵震鳴,那黑衣人手中銅鑼,脫手飛出,落在三丈開外,左手疾揮,點了那執鑼人的兩處穴道。 就在李滄瀾得手的同時,楊夢寰也點了那掛鼓人的穴道,全場中,只餘下朱若蘭和鐵羅法王還在惡戰。 鐵羅法王已被朱若蘭凌厲攻勢迫的有些招架不住,再看兩個同來屬下,已為人所生擒,心中更是慌亂,一個失神,吃朱若蘭一掌擊在右腕之上,腕背一麻,手中長劍跌落地上。 朱若蘭左手一起,纖指直點過去。 鐵羅法王身子一側,避過一擊,左手疾攻一掌。 朱若蘭硬接一掌,鐵羅法王卻借勢轉向一躍,飛逃而去。 他動作奇快,兩個飛躍,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待楊夢寰斜裡出手攔阻,已是晚了一步。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道:「老朽去擒他回來。」 朱若蘭道:「不用了。」 李滄瀾道:「放走了他,豈不是一大禍患。」 親若蘭道:「不要緊,擒了他也未必能絕了天竺國師的妄念,何況他們共分兩路進入中原,我想他獨身逃走,必然會向另一路人手求救……」目光一掠兩個被擒的黑衣僧人,緩緩說道:「咱們目下要瞭然的一件事,是一對鼓鑼,為什麼能夠控制著一個人的神智?」 楊夢寰道:「姊姊說的是,如若此事不能早日解決,中原武林人物,豈不是盡成了他們的助手。」 朱若蘭道:「勞你和李老前輩把兩個擒得的僧人,送入廳中,我要仔細的問他們一番。」 撿起地上的鑼鼓,牽起沈霞琳,當先向大廳之中行去。 李滄瀾、楊夢寰,提起了兩個黑衣憎侶,隨後行入廳中。 楊夢寰放下了那黑衣僧人之後,突然想起了鄧開宇來,急急又奔入後園,從花樹叢中,抱起鄧開宇,重回大廳。 這時,廳中燭火高燒、照的一片通明,兩個黑衣和尚,盤坐地上,抬頭望著朱若蘭,臉上是一片茫然神情。 楊夢寰悄然放下鄧開宇,低聲問道:「姊姊問出了什麼消息麼?」 朱若蘭道:「問不出來。」 沈霞琳道:「這兩個黑和尚裝死、不理蘭姊姊的問話。」 朱若蘭道:「也許他們是真聽不懂。」 李滄瀾道:「讓他們吃點苦頭,就可以瞧出是真是假了。」朱若蘭微微頷首道:「老前輩試試吧!」 李滄瀾大步行了過去,冷笑一聲,道:「你們那天竺國中,可有行血回聚內腑的武功麼?」 兩個黑衣和尚,時間幾處要穴,都被點制,除了頸子可以轉動之外,全身都無法掙動。 只見兩個黑衣和尚,四隻眼睛,一齊投注在李滄瀾的臉上,眨動著眼睛,神情是一片茫然不解。 李滄瀾緩緩舉起手來,連點了那和尚前胸三處穴道,陡然一掌,拍在那和尚背心之上。 但聞那和尚口中一陣吱吱喳喳的亂叫,登時大汗淋漓的滾了下來。 李滄瀾重重咳了一聲,望著朱若蘭,道:「這痛苦很難熬受。」 朱若蘭道:「這樣看起來,他們是真的聽不懂咱們的話了,唉!果真如此,這鼓鑼之秘,只怕是很難揭穿了……」 李滄瀾疾快的一掌,拍活了那和尚身上的穴道,緩緩對朱若蘭,道:「既是言語難通,留此兩人,也是無用的了,非得設法擒注那鐵羅法王不可。」 朱若蘭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那和尚輕功不弱,如無後援,只怕一時間決然不會再來,待他重來此地時,必然已有準備,這一等,也不知等到好久時光。」 李滄瀾道:「姑娘之意呢?」 朱若蘭道:「以我之意,必得在這兩個被擒的和尚身上設法。」 楊夢寰道:「可是言語不通,咱們就算用出世間最慘酷的苦刑,也無法讓他們說出中原話來。」 朱若蘭道:「咱們是否可以從他們動作上,瞧出一點門道呢?……」 目光一掠鄧開宇,接道:「你是否還記得他們打鼓、敲鑼的聲音。」 楊夢寰道:「隱隱記得。」 朱若蘭道:「那就是了,如是你記得很有把握,豈不是和他們一般了。」 說話之間,伸手撿起皮鼓,隨手敲了幾下,望著李滄瀾,道:「老前輩,請聽聽晚輩的鼓聲如何?」 李滄瀾道:「有些相似。」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楊兄弟,你去解了那人的穴道,咱們試試這鼓、鑼的神秘力量。」 楊夢寰大步行了過去,解開了鄧開宇身上的穴道。 凝目望去,只見鄧開宇雙目緊閉,有如睡熟了一般。 朱若蘭低聲說道:「楊兄弟撿起銅鑼,聽到我的鼓聲之後,就敲起你記憶中的鑼聲。」 楊夢寰應了一聲,順手撿起銅鑼。 兩人全憑適才聞聽鼓鑼的一些記憶,敲打起來,一面注視著鄧開宇的反應。 李滄瀾聽兩人敲打的鼓鑼,雖然有些相似,但其問卻似缺少了一點什麼,怎麼聽也不是那個味道。 再看鄧開宇時,仍然靜靜的躺著不動,那鼓鑼之聲,對他竟似毫無影響。 兩個敲打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仍是不見鄧開宇的反應。 朱若蘭停下手來,長長歎息一聲,道:「不成,咱們打的不對。」 李滄瀾道:「鼓鑼聲,驟聽來雖然有些相似,但卻缺少一種激動的力量。」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解開他們雙臂穴道,把鑼鼓交給他們。」 楊夢寰心知她的為人,想到之事非要作到不可,當下依言解開了兩個黑衣憎人的穴道。 兩個黑衣僧人望望朱若蘭,又望望躺在地下的鄧開宇,相視頷首。 楊夢寰緩緩地把鼓鑼遞了過去。 兩個黑衣僧人接過了鑼鼓,立時開始打了起來。 只聽一陣急亂的鼓響、鑼鳴,立時轉入了有節奏的規律之中。 朱若蘭低聲說道:「楊兄弟,留意那打鑼和尚的手法,李老前輩請監視著鄧開宇的反應,如若他清醒過來,請即告訴晚輩一聲。」言罷,全神貫注在那打鑼之人的手法之上。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聞那李滄瀾說道:「鄧開宇要清醒了。」 朱著蘭道:「好好的監視著他,不許他胡亂行動就是。」 只見兩個僧侶擊鼓、敲鑼的神情,十分嚴肅,全神貫注於鼓鑼之上。 又過片刻工夫,朱若蘭搖手喝道:「停下來。」 兩個黑衣和尚,望了朱若蘭一眼,又繼續打了起來。 楊夢寰先行出手,奪下那和尚手中的皮鼓,二僧才一齊停了下來。 轉眼看,只見鄧開宇已然站了起來,但那鑼鼓之聲驟停,鄧開宇也隨著木然不動。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兄弟,你記熟那敲鑼的手法沒有?」 楊夢寰道:「記是記下了,但不知是否有用?」 朱若蘭道:「他們的鼓鑼之聲,有著很多變化,咱們只記上一些,也許無用,但如能夠學會一點,就不難學會全部,你仔細想想,等一會咱們試試。」 李滄瀾伸手點了鄧開宇的穴道,接道:「老朽有一件不明之處,請教姑娘。」 朱若蘭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李滄瀾道:「這鑼鼓之聲,雖是節奏明朗,但何以對咱們全無影響,獨獨對那鄧開宇有著號令之能呢?」 朱若蘭道:「這也是一個關鍵,照晚輩的看法,他們可能先受了一種傷害,對這種號令鼓鑼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所以,咱們還得仔細檢查一下鄧開宇。」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朱若蘭回身打開窗子,長長吁一口氣,隨手熄去火燭。 室中突然間沉靜下來。大約過有一刻工夫,朱若蘭突然說道:「有人來了。」 楊夢寰大步行出廳外,只見川中四丑,一排橫立院中,抱拳作禮。 楊夢寰喜道:「你們到那裡去了,家岳一直在懷念著四位。」 川中四丑齊聲說道:「我等追蹤幾個可疑之人,是以延誤了時間,有勞老主人和姑少爺擔心了。」 李滄瀾緩步走了出來,望了川中四丑一眼道:「你們先退下去休息吧!」 四人應了一聲,欠身作禮而去。 楊夢寰見川中四丑步履瞞珊,和適才臉上流現的睏倦之色,想來定然遇上頑強之敵,經過了一番劇烈的惡鬥了。 直待四人背影消失不見,楊夢寰才緩步退回廳中。 朱若蘭望了李滄瀾一眼,說道:「川中四義,情義深重,此時此地,仍然能對你十分忠心,實是難能可貴了。」 李滄瀾道:「我也曾幾度奉勸四人,請他們自歸故里,但四人卻是執意不肯。」 朱若蘭點點頭,道:「疾風勁草,亂世忠良,如若此刻你仍然領導天龍幫,只怕也瞧不出川中四醜的義氣了。」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楊兄弟,你帶著鄧開宇,留心他的變化,李老前請瞧著這兩個和尚,別讓他們逃走,咱們半宵惡鬥,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伏身撿起鼓鑼,帶著沈霞琳當先而去。 將計就計 且說楊夢寰帶著鄧開宇。回到書房之中,緩緩放開鄧開宇道:「鄧兄,在你神智未復之前,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伸手點了鄧開宇雙臂上的穴道,閉目靜坐,運氣調息。不知過去了好多時間,突聞蓬然一聲,大門被人撞開。楊夢寰不由一驚,睜眼望去,只見趙小蝶面帶微笑,緩步而入,急急站了站來,抱拳一禮,道:「趙姑娘。」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驚擾你了?……」 目光一掠鄧開宇,接道:「這不是鄧家堡少堡主麼?」楊夢寰道:「不錯,他受了一種奇怪的傷。」 趙小蝶道:「什麼奇怪之傷?」 楊夢寰把鐵羅法王相犯的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趙小蝶道:「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蘭姊姊似是也被鬧的沒了主意。」 趙小蝶道:「你瞧那鐵羅法王的武功如何?」 楊夢寰道:「劍路詭奇,但奇中蘊正,不是好對付的人物。」趙小蝶道:「好吧!我去瞧瞧蘭姊姊,也許她正有用我之處。」 楊夢寰道:「姑娘一個人來的麼?」 趙小蝶道:「不錯,未得蘭姊姊允准之前,我也不能帶人來此。」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我送你去見蘭姊姊。」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勞了。」緩步行出書房。 楊夢寰緊隨身後而出,回手帶上房門,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陶玉竟然把咱們強敵移樹到天竺國去,這人的厲害實非常人能及。」 趙小蝶:「無風不起浪,他們遣派高手,跋涉萬里,難道就沒有一個目的麼?」 楊夢寰道:「自然是有了,為了蘭姊姊一幅畫像。」 趙小蝶道:「蘭姊姊的畫像?」 楊夢寰道:「陶玉找了一個丹青妙手,繪製了蘭姊姊一幅圖像,畫的活色生香,然後再派人送往天竺國,引來這一場紛爭。」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陶玉把圖像送給了什麼人?」 楊夢寰道:「天竺國的大國師。」 趙小蝶道:「這是借刀殺人之計,陶玉想坐收漁人之利,我去見過蘭姊姊之後,再作主意。」 談話之間,已到了朱若蘭的住的精舍之外。 楊夢寰指著精舍說道:「你一人去吧!」 趙小蝶點頭直行入朱若蘭的房中。 只見朱若蘭面前擺著一鼓一鑼,正自望著鼓鑼出神。 趙小蝶行入房中,欠身一禮,道:「見過蘭姊姊。」 朱若蘭抬起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趙小蝶依言行了過去,道:「姊姊有何吩咐?」 朱若蘭道:「你那遍及天下的暗樁,是否已經折散?」 趙小蝶道:「幾處大站,都已被我下令散去,各處暗樁,還未盡撤。」 朱若蘭道:「那很好,不要再折散了……」語聲微微一頓,道:「此刻此時咱們正需用人,妹妹建立的網形耳目,對咱們極端重要。」 趙小蝶突然站起身子,道:「既然如此,小妹要暫時告別。」朱若蘭道:「到那裡去?」 趙小蝶道:「我要到那兩處大站中瞧瞧,是否還有人在,只要還餘下幾人未走,我就通知他們設法去找那些散去的人。」 朱若蘭道:「茲事體大,我不留你了。」 趙小蝶道:「不敢有勞姊姊。」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送到門口,低聲說道:「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趙小蝶道:「多則五日,少則三天,定可趕回『水月山莊』,姊姊請留步,小妹去了。」轉身一躍,人已到兩丈開外,接連兩個飛躍,已走的蹤影不見。 朱若蘭望著趙小蝶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轉回室中,關上房門,重又研究那鑼鼓的聲調。 楊夢寰知她生性外和內剛,如若找不出其中的原因,決然不肯罷手,也不去驚憂於她,只告訴霞琳,按時給朱若蘭送上食用之物。 李滄瀾和川中四丑,表面上雖看不出什麼異樣,實在是日夜用心戒備,水月山莊僻處於群山之中,而且佔地甚大,幾人日夜輪班巡視,還要看管那兩個和尚,實在是辛苦無比。 一連過去兩天,水月山莊平靜無波,自那鐵鑼法王敗退之後,竟未再來搔擾。 第三天仍是平靜無事,沈霞琳為朱若蘭送過中飯之後,行入楊夢寰的房中。 楊夢寰剛剛運息完畢,起身說道:「蘭姊姊情形如何?」 沈霞琳道:「蘭姊姊似是已陶醉在那鑼鼓聲中,日夜孜孜不倦於擊鼓打鑼。」 楊夢寰道:「六寶和尚呢?已經數日未曾見過他了。」 沈霞琳道:「我正要告訴你,那小和尚似是中了邪魔一般,一直盤膝打坐,不言不語,起初兩日,還進些飲食,近兩天來,竟然滴水不進,咱們水月山莊中鬧的天翻地覆,他竟是若無所覺一般。」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他現在何處?」 沈霞琳道:「他前日對我說過,三日中不能驚擾,明日中午限期才滿,我答應了他,自是不能失信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那小和尚傻里傻氣,難道參悟了佛門妙諦不成,不要是中了什麼邪才好。 心中念轉,口中卻對沈霞琳說道:「好,咱們明日中午再去看他,這幾日來,雖然平靜無事,但咱們不能不小心戒備,你一人煮飯洗衣,還要打掃庭院,實在很辛苦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婆婆教我這些事,我已學的十分熟悉,這幾個人,換洗吃飯,做起來十分輕鬆容易。」 楊夢寰道:「再過兩日,蘭姊姊找出鑼鼓的奧秘,咱們就輕鬆了。」 沈霞琳望望天色,道:「我該去洗衣服了。」緩緩轉身,漫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她長髮披垂的後肩,只覺她長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緩步出室,直向前廳行去。 流目四顧,只見前廳後院中偌大地方,不但打掃的十分乾淨,而且連花木也修剪的十分整齊。 行到廳前,只見木門緊閉,正待舉手推門,忽聞弓弦聲響,轉身望去,一顆彈丸。迎面打來。 楊夢寰一皺眉頭,橫向旁側閃開。 但聞砰然一聲,那彈丸擊在磚壁上,暴散出一片白色的粉未。 楊夢寰一皺眉頭,正待後退,突覺一股奇怪的香味,撲入了鼻中。 他已警覺到情形不對,趕忙運氣,閉住呼吸。 那強烈香味,已使楊夢寰意識到是一種烈性的迷魂藥物,只要再吸入少許,立時將無能抗拒而暈倒,只有暫時閉住呼吸,設法運用內功,把那吸入腹中的少許迷毒,排出體外,再行出手。 心念一轉,裝作中毒暈迷之征,仰身向後倒去。 這當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一般,躍入庭院,一把抱起了楊夢寰的身軀,疾向外面奔去。 行約二里左右,到了一處淺山之下、那人突然停了下來。 楊夢寰經他抱著一陣狂奔,藉機把吸入內腑的少許迷藥,逼出體外。 他本可在那人不知不黨中,出手點了他穴道,但一股好奇之心的驅使,卻使他忍了下去,憑仗精湛內功,控制住呼吸,裝作暈迷未醒之狀。 微啟一目望去,只見那淺山之下的草叢之中,突然站起了六七個人。 但聞其中一人說道:「得手了麼?」 那抱著楊夢寰的人傲然一笑,道:「幸未辱命,手到擒來。」但聞那當先講話之人,說道:「恭喜張兄立此大功,此刻不宜停留,咱們得快些動身了。」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看將起來,這些人都非首要人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索性跟他們去瞧個明白,當下忍著未動。 他只迅快的啟目瞧了一眼,又立刻閉上雙目,生恐被人瞧出破綻。 那擒得楊夢寰的人,似是立了莫大之功,在同伴前護後擁之下,向前奔去。 楊夢寰只憑感覺,覺出了前後左右,都是強敵,不敢隨便睜眼瞧看。 當楊夢寰被擒時,李滄瀾正坐在廳中運息,聽得彈丸擊中牆壁之聲,心中已覺得出有異,但運息正值緊要關頭,又未聞其他聲息,也就忍了下去,待運息完畢,出來查看時,那迷魂彈藥力已然大部飄散,只留下一些餘味。 但這已使久走江湖的李滄瀾覺出不對,立時四下奔走尋找,但所有這之,都在水月山莊,單單少了一個楊夢寰。 沈霞琳把事情告訴了朱若蘭,朱若蘭驚愕之下,再也無心研究鼓鑼之秘,和沈霞琳聯袂趕往大廳。 李滄瀾早已在座,朱著蘭心中雖急,但禮仍未廢,欠身一禮,和沈霞琳並肩坐下,道:「老前輩可在水月山莊找過了麼?」 李滄瀾面色十分嚴肅的說道:「找過了,方圓五里內不見蹤影。」 朱若蘭微帶溫意的說道:「如若是經過一番惡鬥,楊兄弟不敵來人被擒,那總該警動我們才是,如是他又中了別人暗算,被人擒去,那就太不小心了。」 李滄瀾道:「說來也是怪老朽大意了,我聽得一聲輕響,卻未能及時出去查看,寰兒為人雖是聰明,只是太過忠厚,在風險狡詐的江湖上,難免要吃大虧。」 沈霞琳道:「也許寰哥哥是受人暗算,沒有還手的機會。」朱若蘭心中暗道:好啊!你們兩人都替他遮蓋掩護,倒要瞧瞧你們有什麼辦法找他?當下說道:「他既未留下一點痕跡,此刻要到那裡尋他?」 李滄瀾道:「咱們此刻,就是要研究此事。」 沈霞琳道:「姊姊一向足智多謀,還望想個辦法才是。」 朱若蘭道:「這些事我也沒有把握,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 緩緩站起身子,接道:「大概小蝶就要回來,也許她會帶幾個助拳的人來,敵暗我明,咱們實在是人手缺乏,你們要好好的守住水月山莊,不能再出事情,我去附近查查看。」 李滄瀾道:「可要霞琳陪你去麼?」 朱若蘭道:「我一個人來去之間,還方便一些。」急急出廳,縱身兩個飛躍。行蹤頓杏。 李滄瀾望著朱若蘭的背影,低聲說道:「朱姑娘武功雖高,但她總是一個人,你要不要趕去助她一臂之力?」 沈霞琳道:「她既然不要我去,想是怕我累贅她,最好還是聽她的話。」 李滄瀾道:「我想擄去寰兒的,定與天竺二僧有關,可惜那兩個和尚,不會說中原之言,如不然,以嚴刑逼供,定可使他們招出下落。」 沈霞琳道:「不知他們會不會寫字?」 李滄瀾道:「縱然會寫,也是天竺文字,只怕咱們難以看懂。」 沈霞琳長長歎息一聲,道:「那只有等蘭姊姊回來再說了。」 且說楊夢寰被人背著一陣狂奔之後,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蓬然一聲被摔在地上。 他雖然沒有睜眼瞧看,但感覺之中,四周都有人在監視,只好閉住氣,不敢睜眼瞧看。 這時,一個黑衣人左手探入懷中,摸出一粒丹丸,右手捏開楊夢寰的牙關,把丹丸投入了楊夢寰的口中。 楊夢寰不知是何藥物,不敢吞下,只好把他藏人舌底下面。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張兄,這解藥效力一向神速,怎的這久時光,仍然不見效用?」 楊夢寰微微啟動雙目望音,只見四個黑衣大漢,團團圍在四周。 正面一人哈哈大笑,道:「這不是醒來了麼?」 楊夢寰緩緩挺身坐了起來,環顧了四人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我如此刻出手,一舉間制服四人,並非難事,只是這番深入虎穴,未能探得敵人首腦,那未免是太不划算了。 心念一轉,又強自忍下去。 但見那正面一人伸手指著楊夢寰鼻子說道:「那解藥雖然很快的使你神志清醒,但也使你四肢軟弱無力,你如想挺身抗拒,那是自我苦吃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好險啊!我如把那粒藥丸吞了下去,今日勢非聽人擺佈不可……。當下冷冷的掃掠了幾人一眼,又緩緩閉上雙目。 只聽得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免得皮肉受苦。」 楊夢寰裝聾作啞,不聞不理。 只聽迎面而立那大漢說道:「楊大俠在武林中名重一時,那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張某人不過是無名小卒,如是你被張某打了幾掌,那可是終身大恨大憾之事。」 楊夢寰冷肅的說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吧!」 那人哈哈一笑,道:「楊大俠果是聰明人物,一點就透,咱們兄弟也是情非得已,才冒著萬死之險,把你請來,只要你去見見一位奇人,那人問些什麼,還望你楊大俠能夠據實而言。」 楊夢寰懶得多費口舌,冷冷的望他一眼,也不答話。 他這等豪邁無倫的氣度,果然把四個黑衣人全都震住,竟然不敢再多問話,轉身向前走去。 楊夢寰居中而行,前面有兩人帶,後面有兩人押後。 出了室門,那當先大漢取出一條黑布帶子,勒住了楊夢寰的雙目,楊夢寰也不抗拒,任他勒著雙目牽手而行。 行約數十餘丈,又停了下來,那黑衣人又認懷中取出一條繩索,縛了楊夢寰雙手,低聲說道:「到了。」 解開楊夢寰蒙在臉上的黑布帶子,揮手一推,把楊夢寰推入了一個秘室之中。 這時,楊夢寰早已把口中的藥物吐了出來、抬頭看去,只見這密室四週一片黑暗,不見天光,想來如不是深在地下,就在一座山腹密洞之中,因為室中幽暗,紅燭高燒,一個全身黑衣圓臉長眉的和尚,端坐一張木榻之上。 很大一間秘室,只有這和尚一人。 楊夢寰轉眼瞧了縛在雙手上的麻繩一眼,心中暗自估計,憑藉自己的腕力,不難把繩索掙斷,心中寬慰了甚多。 很大一座秘室中,只有一座木榻,和那一個和尚,看上去顯得有些陰沉。 那和尚兩道森寒的目光,冷冷望了楊夢寰一眼,說道:「你就是名震中原的楊夢寰麼?」 楊夢寰冷冷說道:「不錯。」 黑衣和尚道:「你識得我麼?」 楊夢寰聽他說話吐字,十分緩慢,已然料他不是中原人物,定然是來自天竺的和尚,當下說道:「雖然不識,但卻知你的來歷。」 那和尚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麼,你說我是來自何處?」楊夢寰道:「天竺國。」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不錯啊!你見過鐵羅法王麼?」楊夢寰道:「不錯,見過了。」 那黑衣和尚道:「鐵羅法王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棄下他同伴而逃。」 那黑衣和尚道:「他有術,有法,但卻缺少智謀,自是非敗不可。」 楊夢寰道:「閣下呢?」 黑衣和尚道:「本座智、勇、術,三稈俱全,那是必然有勝無敗了。」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這和尚口氣如此之大,不知能耐比那鐵羅法衛如何?但聞黑友僧人說道:「你認識一個朱若蘭麼?」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刻必須要全力忍耐,以求了然他們全部的陰謀詭計,然後才能制敵機先。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不錯。」 那黑衣和尚道:「那很好,咱們就談談那朱姑娘的事吧!」楊夢寰道:「朱姑娘一代紅裝才女,有什麼好談的?」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你既知我來自天竺,但不知是否知道我因何而來麼?」 楊夢寰道:「受人之遣,奉命而來。」 黑衣和尚道:「不錯,我是奉命而來,要迎接朱姑娘,同回天竺。」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只怕你此願難償。」 那黑衣和尚冷冷一笑,道:「咱們等一會再談吧……」微微一頓,道:「給我帶下去。」 只聽門聲呀然,兩個黑衣大漢衝了進來,架起楊夢寰出了秘室。 楊夢寰本著無比的沉著,任憑擺佈,一直未動,看看自己被推入另一個秘室,反綁在一根木樁上,兩個黑衣人,退了回去。 凝目望去,只見這座秘室中,共有四根木樁,每根木樁上,都綁著一個人,藉著壁上燭光望去,發覺那些人年歲,濃著,都和自己有些想似。 這秘室中的佈置,使楊夢寰大感奇怪,望了望另外三個被綁在木樁上的少年,說道:「諸位能夠說話麼?」 三人之中,兩個人閉著雙目,不言不語,最左的一個人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你也來了麼?」言罷,重又閉上雙目,舉動間,毫無一點生氣。 楊夢寰運足目力察看,三人絲毫不像練武之人,心中更是奇怪,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習過武功麼?」 那人搖搖頭,道:「如是習過武功,也不會被他這般輕易的抓來了。」 一個新的念頭,閃電般掠過楊夢寰的腦際,心中暗暗忖道:「是了,這些人都長的和我有些相似,他們被擄於此,定然是和我有關了,我必得設法救他們才是。」 心中念轉,口裡又緩緩問道:「諸位到此好久了?」 那人頗有不耐神氣,冷冷說道:「三天了,他們兩位更久一些,三天中,除了喝些白水之外,再未進過食用之物,我已經餓的沒有力氣說話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你耐心一點,在下必將設法,救助幾位脫險。」 那人對陶夢寰的話,漠然無動,淡淡一笑,道:「你如能夠救我們,也不會被人家抓來此地了。」 楊夢寰心知自己毫無表現之前,很難取得他們信任,當下不再言語,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只覺真氣暢行,毫無阻礙,分明武功未失,登時信心大增。 這當兒,突然門聲呀然,一個勁裝大漢,背上插著單刀,高舉紗燈,引著那黑衣和尚,緩步而入。 楊夢寰望了那個和尚一眼,閉上雙目,暗中卻提緊真氣。 那黑衣人漢高舉紗燈,直行到楊夢寰身前,燈光逼注到楊夢寰的臉上,緩緩說道:「閣下神志怎麼樣了?」 楊夢寰睜汗雙目,道:「很清醒。」 那大漢回顧了黑衣和尚一眼,道:「他很清醒。」 那黑衣和尚淡淡一笑,道:「你瞧到這些人了?」 楊夢寰道:「都瞧到了。」 黑衣和尚微微一笑,道:「楊大俠名重武林,人人欽佩,咱們想多製造幾個楊大俠出來,使人們無法分辨真假。」 楊夢寰心中暗道:果然是與我有關,這方法,可稱得上惡毒無比,口中卻問道:「他們雖然有些像我,但並非完全一樣,如何能夠充我楊某人。」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不錯,看上去他們和楊大俠有著很多不同之處,但如稍加易容,別人就無法分辨了。」 楊夢寰道:「要他們充作我楊夢寰,又有什麼好呢?」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這好處大極了,你楊夢寰此刻甚受江湖愛戴,如是你做了兒件大逆不道,不仁不義的事,同樣會引起武林同道的公憤。」 楊夢寰心中暗自罵道:「這和尚來自天竺異域,想不到竟是如此狡猾。」口中卻冷笑一聲,道:「需知真金不怕火,他們縱然真的能冒充我楊夢寰,作上幾件壞事,縱然能瞞人一時,也無法長久欺世亂真。」 黑衣和尚笑道:「只要能欺騙一時,那就夠了。」 楊夢寰暗中運氣,掙亂繩索,緩緩說道:「你們那迷魂藥力很強,可也是從天竺帶來的麼?」 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那可是你們中原產物,和我天竺毫不相干。」 楊夢寰冷冷道:「你用了我們中原武林道上很多人?」 黑衣和尚道:「不錯,怎麼樣?」 楊夢寰道:「你可知道,他們明裡雖然助你,但暗中卻是聽命於我。」 黑衣和尚道:「我不信有這等事?」 楊夢寰道:「你可要楊夢寰舉說幾個例子聽聽?」 黑衣和尚道:「願聞其詳。」 楊夢寰道:「他們可曾告訴你,那解毒藥物,有麻痺四肢之效,無能反抗,是不是?」 黑衣和尚道:「正是如此。」 楊夢寰道:「他們騙了你,那藥物根本沒有效用。」 黑衣和尚道:「這個我不信。」 楊夢寰道:「先讓我一件一件的說明之後,再行拿證據給你看。」 那執燈黑衣大漢,怒聲喝道:「你這人信口開河,意存挑撥,不知是何用心……」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你們這班人,竟然甘心為異域和尚,作為爪牙,對付我中原武林同道,其心可誅,其情可悲……」 那執燈大漢,就要發作,卻為那黑衣和尚伸手攔住,道:「楊夢寰,你已經黔驢技窮,至此而已了……」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你可要見識一下麼?」突然翻腕一掌,拍了過去,擊向那黑衣大僅執燈手腕。 他出手奇快,力道又十分強猛,那黑衣大漢淬不及防之下,如何能夠閃避得開,手腕一陣急疼,啪的一聲,紗燈落地,火光一閃而熄。 楊夢寰縱聲笑道:「大和尚,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麼?」 就在楊夢寰劈落紗燈的同時,左手亦同時劈出一掌,擊熄了桌角上的燈火。 整個的秘室,突然間黑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之中,聽得黑衣和尚冷笑一聲,道:「你說那藥物,靈驗無比,他如服用之後,全身功力立刻失去,何以還有此等能耐。」 但聞那黑衣大漢應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話未說完,突然悶哼一聲,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似是摔倒在地上。 楊夢寰心中暗道:好個惡毒的和尚,竟然碎然下了毒手! 口中卻哈哈大笑,道:「你們雖然甘心為人爪牙但卻落得這般下場,難道還要執迷不悟麼!」 他雙掌淬發,熄去火燭之後,立時閃到一側,口中在說話之際,仍然不停的移動方位。 自會過鐵羅法王之後,對來自天竺的異僧,楊夢寰已有著深深的戒心,不知他們會用出什麼手段,是以小心異常,時時變動停身之位。 那黑衣和尚出手傷了隨來的黑衣大漢之後,手中控制著兩三顆毒釘,但因楊夢寰停身之位,一直是變換不停,始終沒有機會發出手中的毒釘,當下說道:「楊夢寰,本法王聽得你們中原武林道上傳言,閣下極受武林同道的尊仰,武功高強,不知何故一味躲閃。」 楊夢寰經過一陣遊走,覺著氣血甚暢,全無中毒之症,不禁膽氣大壯,停下身子,說道:「閣下有能耐,儘管施展就是。」 那黑衣僧人,眼看好好的計劃,盡遭破壞,心中早已十分激怒,知楊夢寰停下身子,立時揚手打出三枚毒釘。 楊夢寰早已留心戒備,幽暗中見那和尚一揚手腕,立時還擊一掌,人卻閃避開去,三點寒光,疾如流星,飛了過來。 但聞砰砰砰三聲輕響,三枚毒釘,盡釘在牆壁之上。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們的天竺奇技麼?」 那黑衣和尚厲喝一聲,突然撲了過來,口中喝道:「可敢接我一掌?」 楊夢寰右手揮起,硬接一擊。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輕震,楊夢寰冷笑一聲,道:「大師還有什麼奇異的武功,儘管出手吧!」 那黑衣和尚心中早已激怒難耐,也不答話,雙掌疾揮,猛攻過去,兩人在暗室之中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 楊夢寰一面和那黑衣和尚動手,一面暗自忖思道:朱若蘭因為言語不通,雖然生擒了兩個和尚,仍然無法問出那鼓鑼之秘,這和尚可以講中土之言,我必得設法把他生擒才行。 心中念轉,手下未免有了顧慮,不敢下手太重,生恐一掌之下,把邢和尚傷斃掌下。 要知高手過招,有不得絲毫的猶豫,楊夢寰心有所慮,出手多了一層顧慮,掌指之間,大受限制,但那和尚卻是無所顧慮,招招掌掌,盡都攻向楊夢寰致命所在。 這束縛的放縱之間,楊夢寰自然吃了大虧,立時被迫落下風,失去先機。 那黑衣和尚的攻勢愈來愈是凌厲,招術也更見惡毒,楊夢寰一著失錯,被逼人險境,鬧的手忙腳亂,不得不放棄生擒對方之念,展開反擊。 他這一放手施為,果然把劣勢穩住。 雙方,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劇烈之鬥。 不大工夫,雙方已惡鬥了四五十合,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這局。惡鬥之間,突然聞得砰然一聲大震,緊接著火光一閃,亮起了一支火把。 楊夢寰轉臉望去,只見沈霞琳高舉火把,當門而立,朱若蘭緩步向室中行來。 朱若蘭目光轉動,打量了室中的景物一眼,道:「楊兄弟,你退下來,我來收拾這和尚。」 楊夢寰知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聞聲而退,橫跨三步。 朱若蘭右手一揚,迅快無比的點出了一指。 那黑衣和尚眼看楊夢寰橫向一側閃去,正擬出手追擊,卻不料一縷指風,急襲而至。 待他縱身讓開一擊,朱若蘭已如迅雷而至,迎面劈出三掌。 黑衣和尚眼看來了一個美貌絕倫的少女,疾衝而至,帶來一股香風,不禁微微一怔,就這一怔神間,朱若蘭掌影已重疊攻到。 他來不及多加思索,立時揮掌迎去。 朱若蘭放手搶攻,掌指並施,一招快過一招。 那和尚失去先機,雖然極力想扳回劣勢,但朱若蘭幻起的掌影,有如波起浪湧一般,簡直沒有他還手的機會,被迫的團團亂轉。 惡鬥了十餘合,突聞朱若蘭嬌叱一聲「躺下!」右手快速絕倫的點出一指,正中那黑衣和尚肋間,但聞悶哼一聲,黑衣和尚應手而倒。 楊夢寰急行兩步,又點了那和尚幾處穴道。 朱若蘭目光一掠四面木樁上捆的少年道:「放了他們,帶一個回水月山莊中去。」楊夢寰應了一聲,解下木樁上捆的少年,道:「你們那位願意和在下同回水月山莊一行?」 三個少年望了望楊夢寰,齊齊點頭答應。 楊夢寰一皺眉頭,暗道:留下一人已足,想不到三人都願回去。 付思之間,突聞一聲金鐵交嗚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只見那火把高插壁間,沈霞琳卻已不知去向,不禁心中大急,轉身一躍,飛近了秘室門口。 凝目望去,只見沈霞琳揮舞長劍,擋在秘室門口,抵擋七八個黑衣大漢的猛攻。 年來沈霞琳藝業大進,獨鬥七八個人,仍能從容應付。 楊夢寰正待出手相助,卻聽朱若蘭嬌聲喝道:「楊兄弟,你照顧著這和尚,他如有逃走之心,不妨震斷他的雙腿。」 她這幾句話,明裡說給楊夢寰聽,實則無疑警告那黑衣和尚。 楊夢寰望了黑衣和尚一眼。冷冷說道:「大師如是想多活一些時日,最好別妄動逃走之念。」 那黑衣和尚閉上雙目,理也不理楊夢寰的問話,也不知他是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是早已胸有成竹。 朱若蘭道:「帶上他,咱們走了。」 楊夢寰抱起那黑衣和尚,回頭對三個少年說道:「諸位請緊隨在下身後而行。」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縱身一躍,飛掠秘室門口,說道:「琳妹妹,退回來,讓姊姊對付他們。」 沈霞琳應了一聲,倒躍而退。 朱若蘭雙掌疾起,連環擊出。 她武功高強,又非沈霞琳能望項背,赤手空拳,對付七八個黑衣大漢,不過轉眼工夫,已有四人傷在她掌指之下。 餘下四人,眼看朱若蘭武功高強,自知難以抵擋,呼嘯一聲,齊齊退走。 朱著蘭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一群烏合之眾。」當先向前行去。 楊夢寰舉著那黑衣和尚,居中而行,沈霞琳仗劍斷後。 一行人回到了水月山莊,李滄瀾正在門口張望,眼看楊夢寰無恙歸來,心中暗暗念佛,卻故意一沉臉色,道:「寰兒,你也未免大過大意了,處處都勞動朱姑娘為你們的安危擔心……」目光一掠楊夢寰背的黑衣和尚,和身後三個少年,道:「這些都是什麼人?」 楊夢寰欠身一禮,笑道:「當時情勢迫急,小婿已無暇對岳父說明,還望岳父大人恕罪……。」目光一轉,回顧了身後三人一眼,道:「岳父可曾瞧出可疑之處了麼?」 李滄瀾仔細看去,只見三人身材形貌,竟然和楊夢寰有些相似,不禁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夢寰道:「天竺和尚詭計多端,不知要搞什麼鬼,不過此人會講中土言語,不怕問不出詳細內情了。」 談話之間,已行入了大廳之中。 朱若蘭瞧了楊夢寰一眼,道:「把他放下來。」 楊夢寰應了聲,把那黑衣和尚放在大廳中間。 那和尚四肢幾處要穴被點,無法行動,望了幾人一眼,緩緩閉上雙目。 朱若蘭牽著沈霞琳並肩在一側坐下,望著李滄瀾道:「老前輩也請坐下,咱們合力審問這和尚一番。」 李滄瀾回顧楊夢寰一眼,道:「你也坐下來吧!」 這時,朱若蘭、沈霞琳合坐一側,李滄瀾、楊夢寰坐在一側,那黑衣和尚卻盤膝坐在地上。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想皮肉受苦,那就據實回答我的問活。」 那和尚睜開雙目,望了望朱若蘭,冷冷一笑,道:「那要看姑娘問什麼了?」 李滄瀾怒道:「先讓他吃些苦頭再問,」一伸龍頭拐,點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那黑衣和尚,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原來李滄瀾伸手一拐,惜開了那和尚左臂一處關節。 朱若蘭道:「老前輩審問他吧!我懶得和他多說話了。」 李滄瀾輕輕一頓龍頭拐,道:「大和尚,這滋味如何?」 那黑衣和尚抬頭望了李滄瀾一眼,欲言又止。 李滄瀾右手一抬,接上那和尚斷骨,緩緩說道:「這不過是一點教訓,你如下肯據實回答老夫問活,有你的苦頭好吃。」 那和尚緩緩說道:「你問吧!」 李滄瀾道:「你可是來自天竺?」 黑衣和尚道:「不錯。」 李滄瀾道:「你們有幾人進入中原,你的法號如何稱呼?」那和尚道:「第一批共有六人,由鐵羅法王率領……」 李滄瀾道:「第一批,那是說還有第二批了?」 那黑衣和尚傲然一笑,道:「不錯,咱們每隔十日,就有一批高手出發,來到中原,而且一批比一批武功高強。」 李滄瀾心中暗道:他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天竺國中人物,心智用謀,或將和中原不同,用常情測度,只怕是難以作準。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說道:「那鐵羅法王現在何處?」 黑衣和尚搖搖頭,道:「不知道。」 李滄瀾道:「你是什麼身份?」 黑衣和尚道:「鐵羅法王領了第一批天竺奇士進中原來,我奉國師之命,以副首領的身份,隨他而來。」 楊夢寰心中暗道:「原來他是那鐵羅法王的屬下之士,我還認為是另一批人呢?」 李滄瀾道:「鐵羅法王和你還有兩位敲鼓打鑼的人之外,還有兩人,現在何處?」 黑衣和尚道:「一個負責和後一批人聯絡,另一個到了何處,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滄瀾察看他的神情,不似虛言,一時之間,倒不知是該如何問他,問他些什麼才是?正感為難之間,忽聞朱若蘭說道:「問問他,那鑼鼓之聲何以能夠使一個人忘其來歷,奮不顧身?」 李滄瀾高聲說道:「朱姑娘的話你聽到沒有?」 黑衣和尚道:「聽到了。」 李滄瀾道:「好,那你說出內情。」 黑衣和尚搖搖頭,道:「不知道。」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不怕你不說。」 前行兩步,點了那黑衣和尚雙肩關節,只痛的那和尚汗如雨下。 只見那黑衣和尚連連搖頭,道:「決解開我穴道,我說內情。」 李滄瀾道:「老夫不信你銅打鐵鑄的人。」揮掌推活他被點穴道。 那黑衣和尚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們雖是同出一源,但卻是所學各有不同,他們學的號令鼓鑼,我學的改容大法。」 朱若蘭道:「什麼改容大法?」 那黑衣和尚哈哈一笑,道:「我能把一個人的容貌,改成另一個人,連他父母子女,也是無法辨認得出。」 李滄瀾道:「何足為奇,不過我們中原道上的易容術而已。」 那黑衣和尚道:「易容術乃彫蟲小技,改容大法,和易容術大不相同,一個人經過我改容之後,他這終生一世,也別想再回復本來的面目了。」 楊夢寰心頭一凜,道:「被改容之人,可要長的有些相似?」那黑衣和尚洋洋得意的接道:「不錯,改容不比易容,他們的體型和形貌,本來要有些相似才行,才可能改的天衣無縫,人所難辨……」 回顧了站在大廳門口處的三個少年一眼,道:「這三人的形貌,不用我說,你也瞧出來了,他們和你有些相似,是麼?」 楊夢寰道:「正是,你要把他們改作我楊某的容貌,以圖混人耳目。」 黑衣和尚道:「你只算猜對了一半,我要他們的容貌改的和你一般,並把你容貌也要改過,我以改容大法,造成三個人人敬重的楊夢寰,但卻毀了真正的楊夢寰。」 他侃侃而談,說的十分輕鬆,但廳中諸人,無不聽得倒抽一口冷氣。 朱若蘭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創造出三個楊夢寰來,用心何在?」 黑衣和尚道:「自有妙用,一個派來你們水月山莊,縱然被你們覺出有些可疑,但也無法確定他不是楊夢寰,另一個派出江湖,到處為非作歹,使武林中改變對楊夢寰的看法,至於第三個麼,我們將安置在一個隱密之地,傳授絕技,派以大用。」 沈霞琳長氏吁一口氣,道:「好惡毒的辦法啊!簡直是聞所未聞,幸殲你被我們生擒而來。」 朱若蘭道:「還有一件事請教你。」 黑衣和尚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你把那真的楊夢寰改了容貌,用心何在?」 黑衣和尚道:「用處大啦,我要他看青三個假人,作盡了壞事,但卻無法阻止。」 朱若蘭道:「嗯!辦法倒是惡毒的很。只可惜已經沒有機會施展了。」 黑衣和尚道:「我要說的活,大部已經說完了。」 朱若蘭目注楊夢寰道:「廢去他的有手,先使他不能再動改容手術。」 楊夢寰應聲而出,揮手一掌,擊在那陽尚右肘之上。 那和尚疼的悶哼一聲,右臂不由自己的一抬。 楊夢寰憂莊等此機會,右掌乘勢切下。 這一掌落勢奇重,那和尚整個肘骨部破這一擊震碎。 只聽那仰尚悶哼一聲,疼的暈迷了過去。 朱若蘭道:「點了他的暈穴。」 楊夢寰應聲出手,點了那和尚穴道。 朱若蘭道:「看來這些人很難對付,必得想個法子……」 只見趙小蝶白裙飄動,步入大廳,接道:「什麼人很難對付?」 朱若蘭抬起頭來,望了望趙小蝶一眼,道:「你來的正好,我們正感人手太少。」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因此我帶來了一十二個女婢,聽候姊姊差遣。」 朱若蘭道:「怎麼,她們還沒有散去?」 趙小蝶道:「已然散了一半,小妹再晚到半日,我那貼身四婢即將率領一部份不願散去的女婢,回到百花谷去了。」 朱若蘭道:「那很好,把她們安頓下來,先讓她們休息一日。」 趙小蝶道:「不用休息了,小妹已作主把她們分配成四組,各負一方地區的安危職司。」 朱若蘭道:「你瞧瞧這個和尚。」 趙小蝶凝目望了一陣,道:「除了黑一些,似是和其他和尚沒有不同。」 朱若蘭道:「我是要你瞧他的來歷,這些和尚,都來自天竺國,武功十分詭奇,還可對付,但他們每個人似乎都習有一兩種奇怪的武功,什麼號令鼓鑼,改容大法,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趙小蝶道:「姊姊不用急慮,小妹即然來了,自當盡我全力,助姊姊對付他們。」 朱若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暫把這和尚帶下去,放了那三位無辜的人,小心看守,別讓他再逃離此地……」 目光一轉,望著趙小蝶,道:「小蝶妹妹帶來了十二個女婢,增強了咱們不少實力,老前輩近來一直未得休息,也可借此機會,養息一下了。」站起身子,帶著趙小蝶和沈霞琳,起身而去。 楊夢寰把黑衣和尚送入石室,放了三個少年,回到自己書房,盤坐休息,想到陶玉嫁禍手法的惡毒,那裡能夠入定,直到天色入夜時分,才澄清了心中雜念。 坐息醒來,已經是初更時分。 只見沈霞琳坐在身邊,旁側放了一個盛裝飯菜的木盒。 沈霞琳陣出右手,打開木盒,說道:「吃晚飯時,你正在入定,我不忍叫你,只好讓你吃點冷飯菜了。」 楊夢寰道:「不要緊。」拿過碗筷,冷飯冷菜的大吃起來。沈霞琳旨他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冷飯,才放下碗筷,忍不住嗤的一笑,道:「早知你如此愛吃冷飯,以後就留下冷飯給你吃了。」 望望天色,接道:「該去了,蘭姊姊有事找你。」 楊夢寰道:「找我什麼事?」 沈霞琳迫:「我不知道,這幾日中,我瞧蘭姊姊似有滿腹心事,愁鎖眉尖,見她時,不要惹她生氣啊!」 楊夢寰站起身子,抖抖衣衫,直向朱若蘭房中行去,只見房門半開,燭火高燒,朱若蘭對著燭光出神,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抱拳一禮,道:「姊姊叫我麼?」 朱若蘭道:「嗯!你進來,我有活跟你說。」 楊夢寰應了一聲,緩步行入室中,道:「蘭姊姊有何吩咐?」朱若蘭指指對面的木椅說道:「你坐下,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而且今夜裡非要說個明白不可。」 楊夢寰道:「姊姊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為什麼竟用商量二字。」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鬢邊長髮,緩緩說道:「只要能和你商量個結果出來,那已經算是不錯了。」 楊夢寰聽她語氣,看她神色,已沈出茲事體大,非同小可,沉吟了一陣,道:「姊姊請說吧!只要小弟力能所及,決不推辭就是。」 朱若蘭道:「事情你是一定能夠辦到,只是你肯不肯答應而已。」 楊夢寰道:「關於那一方面?」 朱若蘭道:「好吧,紙裡難藏火,早些使你心中明白也好……」 語聲微微一頓,道:「你看到過趙小蝶了?」 楊夢寰心中一凜,暗道:就怕她談起此事,果然就談起此事,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看到了。」 朱若蘭道:「你準備怎麼辦?」 楊夢寰苦笑一下,道:「什麼事啊?」 朱若蘭道:「你不用和我裝迷糊了,唉!男女間很多事太過微妙,連我也想不明白!……」 楊夢寰接道:「琳妹妹很賢淑,她本是什麼也不懂,但這幾年來,卻很用心去學烹飪之術,姊姊這幾日吃過她作的菜了,雖是幾佯小菜,但卻燒的味道很好。」 朱若蘭道:「我吃過果然不錯。」 楊夢寰又道:「紅妹妹斷去了一條臂,但她仍是不肯休息,除了幫忙琳妹妹忙著廚中事情之外,還要兼顧女紅,一雙手能繡出龍鳳奇花,難得有一陣清閉,亦伴在家母身前,侍奉長輩,克盡孝道。」 朱若蘭道:「李瑤紅生性很野,想不到氣質競能變化得如此快,實是難得的很。」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姊姊,小弟何幸,能兼得魚與熊掌,兩房賢妻,各極美艷,而且一般溫婉嬌柔,下愚如小弟者,享此齊天之福,當真是兢兢業業,難以安下心來。」 朱若蘭道:「你在教訓我?」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不敢。」 朱著蘭冷冷說道:「我問你,既然是你已經滿足了閨閫之樂,為什麼在你們水月山莊中,替我安排一間雅室,難道這都是作給我看看的麼?」 楊夢寰料不到她會一下子扯到了自己頭上,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都是琳妹妹等胡鬧,小弟怎敢生此妄念。」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那麼在這裡為我設下此房,全是琳妹妹她們的主意了,你是既不知道內情,亦未同意,是麼?」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這個,小弟倒是事先知曉。」 朱若蘭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們胡鬧。」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只覺這事很難說的清楚,這個了半天,還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朱若蘭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逼注在楊夢寰的臉上,仍是在等他答覆,只瞧得楊夢寰緩緩垂下頭,不敢再和朱若蘭目光相觸。 這尷尬的場面,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朱若蘭才輕輕歎息一聲,正容說道:「楊兄弟!陶玉未死,而且又練成『歸元秘笈』上的武功,他為人的惡毒,陰沉,使剛剛平靜下來的武林紛擾,又掀起了一場風波,最為可恨的是,他竟然勾引了天竺惡僧,陰謀嫁禍,使我們鶩蚌相爭,他好坐收漁人之利,目下形勢已成,頗有回夭乏術之感。」 楊夢寰歎道:「姊姊先天之憂,使小弟敬眼的很。」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我麼?一個女流,而且又早已勘破了塵俗煩惱,江湖上誰為雄長,與我何干,我可以在天機石府那險要山谷之中,設下重重埋伏,建一座世外桃源,與世隔絕,時至今日,我還不能擺脫江湖上的是非,大都是為你牽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楊夢寰你自己感覺著我對你有情呢?還是無情?」 楊夢寰道:「姊姊對我楊夢寰情如海深,恩比天高。 ……」 朱若蘭接道:「你可是由衷之言?」 楊夢寰道:「字字出自肺腑。」 朱若蘭道:「嗯,那你要如何報答我?」 楊夢寰道:「姊姊只管吩咐,要我滋劍自絕,決不敢易繩吊頸。」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兄弟,我不是要你怕我。」楊夢寰道:「小弟是感恩莫銘,但願有以相報。」 朱若蘭道:「聽我的活,好好對待趙小蝶,你就算報答了我……」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她情所鍾、一心繫你,五年來遊戲江湖,以多情仙子自居,但她始終未能遇上一個心愛情郎,你可以容下李瑤紅和琳妹妹,為什麼不能再多一個趙小蝶,何況,對付陶玉,依仗她之處甚多,你不能大傷她的心,如是她傷情生變,我也沒有力量收拾殘局,我知道你的為人,外貌謙和,內心剛烈,不願別人目你為依賴脂粉嬌妻的軟丈夫,唉!其實,那都是妒恨中傷的流言,他們內心中真正對你卻是羨慕萬分。」 楊夢寰面現難色,起身抱拳說道:「姊妹容小弟想想再說,好麼?」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冷喝道:「回來!」 楊夢寰依言轉回身,說道:「姊姊還有什麼吩咐!」 朱若蘭道:「我不是為了你一個人……」 楊夢寰道:「我知道,姊姊是為整個武林著想。」 朱若蘭道:「你明白就好,……」語聲微微一頓,道:「告訴我,你幾時答覆我?」 移魂大法 楊夢寰對朱若蘭替自己與趙小蝶撮合之事,甚難答覆,只得道:「三日之後答覆姊姊如何?」 朱若蘭道:「太久了。」 楊夢寰道:「至少也要兩天時間。」 朱若蘭道:「你要仔細想個明白,別說出了心中又生出後悔之感。」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明白,姊姊還有什麼吩咐麼?」朱若蘭道:「沒有了,你去吧。」 楊夢寰欠身一禮,轉身出門,直回到自己書房之中,隨手掩上房門,也懶得再點火,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他心有所思,難以靜下心來,好不容易坐息片刻,天色已經大亮,當下站起身來,信步離室,直向莊外行去,他有了上次的經驗,心中雖有所思,也是不敢大意,一邊走一邊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突然間,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抬頭看去,只見趙小蝶衣袂飄飄,正在追趕一黑衣蒙面人。 楊夢寰身子一閃,隱到一株大樹之後,暗道:這人青天白日之下,還蒙著面孔,不知是何用意,擒住他問個明白才是。 正待閃出身來相助,忽聽嬌叱一聲,趙小蝶身子凌空而起,捷如鷹隼,撲了下來,那蒙面人奔行雖然很快,但仍是無法逃避開趙小蝶撲擊之勢,悶哼一聲,被趙小蝶擊中穴道,一跤摔倒地上。 楊夢寰閃身而出,道:「好俊的身法。」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楊兄見笑了。」 楊夢寰伸出手去,拉開那人臉上黑布一瞧,登時為之一呆。 趙小蝶目光一掠楊夢寰,問道:「你認識他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認識,他是……他是……」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既然相識,你們也該好好的談談,我還要到別處瞧瞧。」說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一掌拍活那人穴道,說道:「師兄怎會到此。」那人低聲道:「一言難盡,我要找楊師弟,希望你能不念舊惡。助我救一個人,不料被那姑娘識認作奸細……」 楊夢寰道:「師兄既是有事要尋小弟,何不堂堂正正而來,為何要用黑布蒙在臉上?」 那大漢道:「師弟此刻名震江湖,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知師弟大名,如果我堂堂正正的登門造訪,只怕難以得見師弟。」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楊夢寰豈是這等人麼,分明是有意搪塞。 但他為人忠厚,雖然心有所疑,也不當面揭穿,淡然一笑,道:「這也罷了,師兄適才言道,要小弟相助你救個人,不知是救那一個?」 那黑衣人道:「師弟已非崑崙門中人,小兄此來,只是想以私情相求。」 楊夢寰對那黑衣大漢抱拳一揖,道:「小弟出生崑崙門下,怎敢忘本,師兄有事但管吩咐,此地不是談話之處,請入水月山莊一坐吧!」 這黑衣人正是崑崙派掌門人玉靈子門下首座弟子黃志英,昔年楊夢寰被玉靈子逐出門牆,不認他為崑崙門下弟子。 黃志英抬頭望望天色,道:「好!師弟盛情,小兄就叨擾一次了。」 楊夢寰道:「自己師兄弟,這話未免是大客氣了。」 黃志英道:「唉!師弟此刻天下聞名,如論在江湖上的聲望,小兄固是難及萬一,就是崑崙派也是難和師弟比擬。」 楊夢寰道:「師兄言重了。」當先帶路,直入水月山莊。沈霞琳正在庭院之中,瞥見楊夢寰和一個黑衣人並肩而來,急急迎上去。 楊夢寰笑道:「琳妹妹,還認得黃師兄麼?」 沈霞琳打量黃志英一眼,急急說道:「怎麼不認識,師兄你好啊!」說話之中,盈盈拜了下去。 黃志英急急還了一禮,道:「沈妹妹,小兄如何敢當。」沈霞琳道:「大師伯我見過了,我師父他老人家好麼?」黃志英道:「慧真師叔很好。」 楊夢寰道:「掌門師尊好麼?」 黃志英道:「小兄此來,就是為掌門師尊的事。」 楊夢寰停下腳步,道:「怎麼一回事?」 黃志英道:「掌門師尊此番東來,帶了小兄和另外三個弟子,在距離兩百里外,突然失蹤不見,小兄費時五日踏遍方圓數十里每一寸地方,始終找不到師尊和三位師弟。」 楊夢寰道:「有這等事嗎?」 黃志英道:「小兄想來思去,除了找尋師弟之外,別無他途,因此,不揣冒昧,還望師弟不念舊惡,助小兄一臂之力。」 楊夢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當真是有些奇怪了。」 黃志英道:「如果簡簡單單的事,我也不敢來麻煩師弟了。」 楊夢寰道:「師兄先請客室待茶,小弟還要細聆教益。」抱拳把黃志英讓入廳中。 沈霞琳落後兩步進門,手中已捧著香茗。 楊夢寰端起茶杯,道:「師兄請用茶。」 黃志英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師弟可有空暇?」 楊夢寰道:「掌門師尊突然間行蹤不明,小弟縱然無暇,也得去查個明白。」 黃志英心中似是甚急,起身說道:「不知幾時可以動身?」楊夢寰道:「掌門師尊失蹤,自是難怪師兄心中焦急,不過,節情已經發生,師兄急亦無用,此事恐非小弟一人力能所及,最好能和家岳商量一下。」 沈霞琳接口說道:「我去請李伯伯來。」轉身出室而去。黃志英道:「李老前輩也在此地麼?」 楊夢寰道:「百丈峰陶玉大敗之後,武林中原有一段沉靜時日,卻不料陶玉勾結了天竺妖僧,數度侵犯水月山莊——」 說話之間,沈霞琳已帶著李滄瀾緩步而入。 楊夢寰,黃志英齊齊起身,長揖拜見。 李滄瀾揮手說道:「你們請坐……」當先在一張大師椅上坐了下去,接道:「玉靈子劍術精絕,決非普通之人能夠謀算,……」兩道炯炯目光,逼注黃志英的臉上,接道:「可否把令師失蹤的事,詳盡述說一遍?」 黃志英略一沉吟,道:「晚輩隨家師東來,問行中還有三位師弟,夜宿客棧,因一路奔走,那一夜晚輩甚覺睏倦,醒來時,家師和三位師弟已經不見。」 李滄瀾沉吟良久,才緩緩說道:「這樣簡單麼?」 黃志英急道:「如若晚輩說的謊言,那就不會如此簡單了。」 楊夢寰沉默不語,一切事似乎都要李滄瀾去作主。 李滄瀾望了黃志英一眼,緩緩說道:「事情確有些奇怪,以那玉靈子武功之高,竟然會無聲無息的被人擄去麼?」 這時,突見一個身著黑衣,足登多耳麻鞋的人,奔近廳門之處,急急說道:「有人來了。」來人正是川中四醜的老大。 楊夢寰霍然起身,直向莊外奔去。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灰袍中年和尚,直向水月山莊行來。楊夢寰緩步迎了上去,道:「大師有何貴幹?」 那和尚打量了楊夢寰一眼道:「求見朱若蘭姑娘。」 楊夢寰道:「在下楊夢寰,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那和尚打量了楊夢寰一陣,道:「你是楊夢寰?」 楊夢寰道:「不錯,大師父來自何處?」 那和尚搖搖頭道:「在下奉命而來,不便多言,這裡有繪圖一幅,敬請轉交朱若蘭姑娘,要她按時赴約。」 說罷,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丟在地上,轉身而去。楊夢寰拾起白絹,只見絹上畫著一座突起的高山,山下有一道小溪,山腰、山根,都長滿了古松,但山頂之上,卻是一片平闊之地,寫道「不見不散」四個小字。 瞧過絹上圖畫,再抬頭瞧那和尚,卻是早已走得不見。 那和尚既是指明了要給朱若蘭,楊夢寰自是無法作得主意,拿起了白絹,直奔朱若蘭的閨房。 朱若蘭正在和趙小蝶對坐輕談,看楊夢寰行了進來,齊齊起身相迎。 楊夢寰道:「姊姊隱息天機行府時,清閒逍遙,但一出現江湖哄動四海,麻煩也接踵而至。」 朱若蘭道:「什麼事啊?」口中說話,兩眼卻盯注了楊夢寰手中的白絹。 楊夢寰緩緩把白絹遞了過去,道:「姊姊自己瞧吧!」 朱若蘭接過白絹瞧了遍:道,「有人約我在圖上所示的山峰相見,旁側既有說明,那是不難找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什麼人送來的?」 楊夢寰道:「一個和尚,看樣子又是天竺僧人。」 朱若蘭點點頭,道:「也許他們來了主腦人物,我去會會他們也好。」 趙小蝶道:「姊姊一個人之力,武功再好,也是雙拳難敵人多,小妹和你同行如何?」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你帶來了很多助手,只要不是陶玉親來,防守此地,那是綽綽有餘了……」目光轉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去告訴令岳,小蝶妹妹帶來的花娥,全都聽命於他,要他小心防守水月山莊,任何事情,都等我們回來之後再作決定,琳妹妹留此助他,我和小蝶妹妹在莊外等你。」 楊夢寰應了一聲,轉身出室而去,告訴沈霞琳好好招待黃志英,暫時不要他離開,並代為轉告李滄瀾,簡略收拾了一下,帶上寶劍出莊而去。 到達莊外,朱若蘭已和趙小蝶先在等候。 三人一起上道,按圖索驥,急急赴約而去。 半夜緊趕,二更時分已找到山峰之下。 此際明月在天,光潔如水,朱若蘭道:「楊兄弟存峰膘等候,如若有變,也好接應。」牽著趙小蝶聯決登上峰頂,只見八九個黑衣和尚,演七豎八的躺在峰頂之上。 朱若蘭對來自天竺的奇詭武功,並無絲毫輕視之意,陡然停下了腳步,四下瞧了一陣,說道:「小蝶,天竺武功,奇中蘊正,而且異法奇術,非我中土可比,你要小心一些,不可大意。」 趙小蝶道:「小妹記下了。」 朱若蘭兩道目光,緩緩由躺在地上的和尚臉上掃過,道:「小蝶,你說這些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趙小蝶道:「我瞧瞧看。」伏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一個和尚的口鼻之上,良久之後,才搖頭說道:「奇怪呀!」 朱若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我瞧他們不像死人,可是氣息似是已經絕了。」 朱若蘭四顧了一眼,道:「他們應該都是活的才對……」趙小蝶接道:「既是活的,何以竟然裝死?」 朱若蘭道:「如果咱們能夠下得狠心,借此機會下手,點了他們的死穴,他們如想活回來,那就是大難之事了。」 趙小蝶搖搖頭,道:「蘭姊姊說得甚是,不過小妹自信,任何裝作死去的人,也不易逃過小妹的查看,但這些和尚,不但氣息已絕,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朱若蘭飛起一腳,踢在一個和尚身上,那和尚被踢,連翻了七個浚,仍然是僵直而臥,動也未動一下,不禁心中也動起疑來,暗道,難道這些人當真是死了不成,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聞趙小蝶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約咱們來此,消息洩露,被人先行趕來,在這峰頂之上,設下埋伏,出手傷了這幾個和尚……」 朱若蘭道:「不對。」 趙小蝶道:「為什麼?」 朱若蘭道:「如是他們為人所傷,怎的不見一處傷痕呢?」趙小蝶道:「也許他們和我們一般心意,出手點了這些和尚的死穴。」 朱若蘭道:「不論他們是死是活,咱們既然來了,總該等等那約咱們來此之人。」 趙小蝶道:「如果就是這些和尚呢?」 朱若蘭搖搖頭,道:「就是他們真的是死人,但每人衣著,顏色,都是下樣,自然是身份一般,決不是那約咱們來此的人。」 趙小蝶心中雖然不贊同,但卻不敢出言反駁,舉步向峰頂正中行去,一面說道:「借此刻時光,小妹瞧瞧這峰頂之上,是否可以設伏。」 朱若蘭點點頭,道:「瞧仔細一些,咱們不能有絲毫大意。」趙小蝶這些年來,在江湖之上遊蕩,對江湖的風險,早已瞭然甚深,和昔年初出百花谷時的惜然天真,已是大不相同。 她繞著山峰邊緣,走了一周,不見有埋伏之人,才緩緩走了回來,道:「姊姊,就是這幾個和尚,江湖上陰險鬼詐,無所不有,小妹之見,那首腦之人,可能就在這幾人當中。」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你變的比姊姊還要強些了,這見解,確實高人一等,咱們仔細查查這些黑衣和尚,有沒有可疑人物。」 趙小蝶道:「不用查了。」 朱若蘭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無論這些人用的什麼方法,心機,咱們給它個一體誅絕,如若是死人,那也不在乎,咱們再點他一次死穴,如若是活人,咱們把他一體處死,不管他們要用什麼詭計,都是白費心機了。」 語聲甫落,突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好惡毒的手段。」朱若蘭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衣,頭戴白色高帽的怪人,站在峰邊一座大石之上,明月照著他一身怪異的裝束,看上去更顯得陰氣森森。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那白衣人緩緩向前走來,一面說道:「兩位中那一位是朱若蘭朱姑娘?」 朱若蘭道:「我,閣下有何見教?」 那白衣人緩緩行近到趙小蝶和朱若蘭的身側,對著朱若蘭抱拳一禮,道:「今日幸會朱姑娘。」 趙小蝶緩緩提起右手,道:「你定是這些人中的首腦了?」朱若蘭伸手攔住了趙小蝶,道:「閣下可是來自天竺麼?」那白衣人一伸手,脫下了頭上的白色高帽子,露出青光的頭皮,道:「在朱姑娘的面前,小僧不敢說謊,貧僧雖是由天竺來此,但卻非天竺國人。」 朱若蘭聽他說話流暢,當下說道:「你是中土人士?」 那和尚道:「貧僧在嵩山少林寺中剃度,十五歲遠行西藏,在天竺住了一十八年。」 朱若蘭道:「是了,你在天竺住了一十八年,所以,就幫助天竺國和中原人物為敵了。」 月光下只見那和尚方面大耳,只是雙顴高突,把一張富貴之相,完全破壞。 只聽他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娛會了,就因貧僧亦是中土人士,所以才約姑娘到此,有幾句良言相勸。」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什麼事?」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貧僧等此來中原,姑娘想已知曉內情了。」 朱若蘭緩緩說道:「不知道。」 那和尚道:「姑娘是真不知道麼?」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羅嚏。」 那和尚轉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朱若蘭忍下心中怒火,淡然一笑,道:「她叫趙小蝶。」 那和尚輕輕歎底一聲,道:「大國師只知朱姑娘之美,艷絕人寰,卻不知趙姑娘竟也是如此動人。」 趙小蝶道:「臭和尚,你在胡說什麼?」揚手一掌,拍了過去。 朱若蘭右手一伸,攔住趙小蝶道:「不可造次。」目光轉到和尚臉上,接道:「天竺國中甚多高僧紛紛進入中原,究是為了何故,可是想在武林中爭上一席之地麼?」 那和尚搖搖頭道:「不是,天竺國師,富可敵國,中原風物雖好,也未必能動他之心,至於名位二字,他已是天竺國師,那是用不著再到中原爭名了,此次遣人進入中原全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心中暗罵道:六根不淨的臭和尚!口裡卻說道:「為了我?那就奇怪了,我和他素不相識,遙隔萬里,他怎會為了我呢?」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這話倒也不錯,如非中原有人,把姑娘的形貌,繪製在白絹之上,送往天竺國,那大國師絕不知世問競有姑娘這般的美人。」 趙小蝶道:「什麼人繪製了我蘭姊姊的圖像?」 那和尚道:「陶玉。」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又是他。」 那和尚按道:「大國師見得姑娘圖像,驚為天人,貧僧還不相信世問確有其人,今日一見,才知那美人畫像還難及姑娘萬一。」 朱若蘭暗暗吁了一口氣,按下心火,道:「因此,他就遣派高手,進入中原。」 那和尚道:「何止是遣派高手,就貧僧所知,他本人亦將親自趕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那大國師,不但武功高強,胸羅奇術,更是人所難及,貧僧在那天竺國住了一十八年,深知內情,決非胡言。」 趙小蝶道:「那我們就把你宰了,再找那大國師算賬。」呼的一掌劈出。 那白衣和尚縱身避開,突然舉手互擊了三掌。 只見躺在地上的八個和尚,齊齊挺身而起,團團把趙小蝶和朱若蘭圍在中間。 趙小蝶環掃了四下群僧一眼,道:「你還有什麼能耐?」 那白衣和尚哈哈一笑,道:「單以武功而論,咱們中土和天竺,也許是各有所長,但天竺國有很多奇異之術,那就非中原武林人物所能思議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是說這些人裝死的功夫?」 白衣和尚道:「天竺國的瑜咖術,如是有了成就,可以埋在水土之中,十日半月毫無損傷。」 趙小蝶冷冷說道:「如若以我之意,趁他們裝死之時,就點了他們的死穴,此刻也無人會幫助於你了。」 白衣僧人笑道:「在這山沿四周,除了貧僧之外,還潛伏有很多高手,如若兩位姑娘真下毒手,只怕亦難得逞。」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姊姊,我不信天竺國的武功奇術能強過我們中原很多,你替我掠陣,我來試試。」 也不待朱若蘭答話,雙掌齊出,分向身前兩個黑衣和尚攻去。 她說打就打,出手快如閃電,兩個黑衣和尚封架不及,齊齊向後躍退數尺。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天竺奇術,只此而已麼?」口中說話,雙手卻連環劈出,分向群僧攻去。 八個黑衣和尚,被趙小蝶快速的掌勢,分別攻擊,迫的群僧閃避還擊,繞著兩人團團亂轉起來。 朱若蘭一直站著不動,看著趙小蝶和群僧動手。 但她這站著不動,卻是大大的妨礙了趙小蝶的手腳。 那白衣和尚冷冷的站在一側,看著趙小蝶攻出的拳掌,亦無出手相助之意。 趙小蝶連攻了出二十四招之後,見仍不能傷到那些黑衣和尚,不禁心頭火起,低聲說道:「姊姊你退出圈外好麼?我要在一百招內,將這八和尚一齊打死。」 朱若蘭道:「不要慌,我還要問那白衣和尚幾句話。」 趙小蝶心中暗道:為什麼不等到生擒他之後再問呢?但雙手卻依言停了下來。 朱若蘭望著那白衣和尚道:「要他們退開一些,我有話問你。」 那白衣和尚哈哈一笑,道:「姑娘吩咐,貧僧是無不遵辦。」語聲微頓,接著又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四周的黑衣和尚,立時齊齊向後退去。 朱若蘭望了四周那些黑衣和尚一眼,道:「他們可聽懂我說的話?」 白衣和尚道:「不懂。」 朱若蘭道:「那很好,你是少林門中何字排輩?」 白衣和尚沉吟了一陣,道:「我已離少林一十八年,往事已過,不說也罷。」 朱若蘭道:「那我們如何稱呼你?」 白衣和尚略一沉吟,道:「姑娘叫我白衣老二就是。」 朱若蘭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道:「白衣老二,這名字很奇怪,那裡像一個和尚的名字。」 白衣和尚笑道:「這是天竺文翻譯出來的名字,其中自有道理,這道理只是姑娘不知內情罷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不論你是白衣老二也好,白衣老大也好,今天你就別想生離此地了。」 白衣和尚搖搖頭道:「兩位姑娘武功高強,貧僧進得中原,早已有了耳聞,但今宵情勢不同,俗語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逞一時豪強,落得終身大憾……」 朱若蘭接道:「你既是生長在中土之人,為何要甘為異族驅使,何不棄暗投明……」 白衣老二搖頭笑道:「那大國師如若是那等簡單人物,貧僧也不會在天竺一住十八年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姊姊,這人執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我先把他宰了再說。」 語未說完,已縱身而起,直向那白衣和尚撲去。 白衣老二身軀突然向旁側一閃,避了開去道:「兩位姑娘,可想見識一下天竺奇術麼?」 趙小蝶道:「什麼奇術?」 白衣老二舉手互擊一掌,說道:「兩位姑娘可是真要見一下天竺奇術麼?」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小蝶,咱們瞧瞧他們耍些什麼花樣,小心一些了。」 趙小蝶道:「我不信世上真有什麼邪法。」 朱若蘭道:「我也不信,所以咱們今夜要見識見識。」 只聽那白衣老二口中唸唸有詞,講的都是天竺語文,兩人也聽不懂。 趙小蝶暗中運集了天罡指力,凝神戒備。 只見那退下去的八個黑衣和尚,突然脫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一身彩色鮮明的衣服,八個人分穿著不同的顏色,緩緩向兩人身前逼來。 每個和尚手中,都拿著一個明亮的銅鏡,月光耀照下閃閃生輝。 趙小蝶目光轉動,掃視了八個和尚一眼,忽然生出一種睏倦的感覺。 朱若蘭低聲說道:「久聞天竺有種移魂大法,今日咱們或已遇到,快些坐下,姊姊要自行一試定力如何?」 趙小蝶道:「我瞧了八人一眼,忽生睏倦之感,姊姊別瞧他們就是。」 說話之間,兩人已盤膝坐了下去,八個和尚團團圍在兩人四周,不住幌動手中銅鏡,月光由鏡中反射,不住在兩人臉上閃動。 朱若蘭暗施傳音之術,低聲說道:「對天竺的奇異之事,姊姊所知不多,有一種『移魂大法』卻是傳諸中原甚久,百年之前,那『移魂大法』曾在中原武林道上享譽甚隆,但不久卻又日漸衰微,近年中,已是不再聽人講起,一種奇術破敗如此之快,定然是有它的缺點,妹妹看了他們一眼,忽生倦怠之感,正是中了『移魂大法』之證,快些調勻真氣,掃清靈台,姊姊替你護法。」 趙小蝶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多謝姊姊美意,小妹此刻睏倦已消……」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若咱們此刻反擊,突然出手,不難在一舉間先傷四人,餘下四人,就不難一舉殲滅了。」 朱若蘭道:「不可妄動,我們以靜觀變,瞧瞧天竺奇術究竟有什麼厲害之處,對付那大國師,才不致手忙腳亂。」 這幾句話,用意深遠,趙小蝶聽得大為敬服,說道:「姊姊深謀遠慮,實是常人難及。」 兩人都用傳音之術交談,盤膝而坐,各運罡氣護身。 朱若蘭待真氣調息均勻之後,才睜開眼睛,瞧了那些和尚一眼。 只見八個和尚,各執銅鏡,不停在兩人臉上照射,不知在鬧什麼鬼,朱若蘭心中自忖道:天竺奇術,至此而已,那確實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了。 且說楊夢寰在峰腰等了良久,不見朱若蘭和趙小蝶下來。 不禁急了起來,暗道:難道兩人被困峰頂不成,我該上去瞧瞧才是。 心念一轉,舉步登峰。 上得峰頂,只見朱若蘭趙小蝶膝閉目而坐,周圍七八個黑衣僧人,手執銅鏡,不停在兩人臉上照射,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難道那銅鏡真有奪人魂魄的威力不成,何以不見兩人出手反擊。翻腕抽出長劍,大聲喝道:「兩位不要驚慌。」仗劍向前衝去。 他心想兩人如是被困那裡,這一聲大喝,定可使兩人精神振奮一些。 這時,那白衣和尚,正在袖手而觀,聽得楊夢寰大喝之聲,探手從懷中,拔出一支銀笛,迎了上來,攔住去路,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楊夢寰道:「楊夢寰。」長劍一起「迎門三擊浪」,劍尖閃起兩朵銀花,直向白衣和尚刺了過去。 白衣和尚銀笛一起,擋的一聲,封開了楊夢寰的長劍,反手搶攻,點出三笛。 楊夢寰心中暗道:天竺和尚武功竟都不弱,揮劍封笛,三笛來,三劍擋。響起了三聲金鐵脆鳴。 那白衣和尚和楊夢寰三招硬打過後,突然收笛而退,冷冷說道:「你是那『水月山莊』的楊大俠了?」 楊夢寰道:「不錯,區區正是楊某。」心中卻暗道:此人怎知我的姓名?那白衣和尚冷冷說道:「閣下如若死了之後,那兩位姑娘即可歸依我大國師了。」 楊夢寰怒道:「你胡說的什麼話,朱、趙兩位姑娘,乃是中原武林最為敬重之人,於我楊某何干?」 白衣和尚笑道:「你可是認為貧僧久年未回中原,對中原情勢一點也不知道麼?朱若蘭對你芳心早屬,你如戰死,她既心無所倚,那時我大國師自是易獲芳心。」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定是陶玉的鬼計,今日必得生擒此俗,問個明白不可。 偷偷看去,只見朱若蘭和趙小蝶,在群僧環繞之下閉目而坐,似是被一種奇術所困,心中大為不安,忖道:朱姑娘修為深厚,或是要存心一試天竺奇術威力,故而未曾出手,但那趙小蝶卻難有這份耐心,難道兩人,當真已在天竺奇術之下,失去了主宰自己之能麼?一念及此,頓覺熱血沸騰,陡然一振長劍。直向白衣和尚刺去。 白衣和尚揮笛架開楊夢寰的長劍。冷笑一聲。道:「我對兩位姑娘手下留情,但對你卻是不用顧慮你的生死了。」 楊夢寰也不答話,凝神運劍,一味搶攻。 他心中明白,如是那朱若蘭,和趙小蝶當真的被困於天竺奇術,那也只有先把這和尚生擒之後,才有救出兩人之望。 那白衣和尚,初和楊夢寰動手之時,口中不停出言戲弄,手中銀笛變化,也十分瀟灑自如,但鬥到了二十合之後,情勢已然大有不同,只覺楊夢寰手中劍勢,沉穩中漸增凌厲,自己已被圈入了劍網之中。 待他瞥覺到處境漸危時,已經是後悔已遲。 楊夢寰的劍勢,分由網方八面的壓了下去。 那白衣和尚手中銀笛,已為楊夢寰劍勢控制,無能反擊。 陡聞楊夢寰大喝一聲:「著。」砰的一劍,正擊在那白衣和尚的手腕之上。 白衣和尚只覺手腕一疼,手中銀笛跌落著地。 楊夢寰劍尖顫動,抵在那白衣和尚的前胸之上,冷冷說道:「你如不想死,就好好的答應我問話,聽我吩咐。」 楊夢寰看他一臉狡猾之色,心知不給他一點苦頭吃吃,只怕他不肯服貼,暗運腕勁,劍尖一挑,那白衣和尚,登時衣衫破裂,劍尖深入肌膚數分,鮮血順著長劍,淋漓而下。 那劍尖所抵之處,正是一個人的心臟要害,不論武功如何高強,如被刺中,也是必死無疑。 面臨著生死關頭,那和尚忽然露出恐懼之情。緩緩說道:「楊大俠要問什麼,在下是知無不言。」 楊夢寰目光一掠朱若蘭和趙小蝶道:「她們怎麼了?」 那白衣和尚道:「被移魂大法所閒,至多睡上一覺,別無傷害。」 楊夢寰冷笑道:「她們如有毫髮之傷,自有你替她們償命。」 白衣和尚急道:「她們毫髮無損。只是受一種催眠之術所困。」 楊夢寰迫:「什麼人要你來和我們作對?」 白衣和尚道:「貧僧奉那大國師之命而來。」 楊夢寰道:「天竺大國師,距中原遙遙數萬里千山萬水,如何知道中原之事,定然有人蠱惑於他了。」 白衣和尚:「這個貧僧就不大消楚了。」 楊夢寰道:「她!那我就挖出你的心肝瞧瞧,你是否真的不知。」 白衣和尚急急說說道:「貧僧真的不知詳情,聽說是一位姓陶的送了他幾幅絹畫,畫上就是那位姑娘,才引動我們國師東來中原之心。」 楊夢寰心中暗道:大約他只知道這些。遂不冉問,搬轉話題,迫:「如何才能救了兩位姑娘?」 那白衣和尚道:「如若她門都被那移魂大法所制,只怕是必得睡上一覺才成。」 其實,朱若蘭和趙小蝶,內功精湛。都未為那移魂大法所困,神志仍然十分清醒,聽得兩人答問之言,心中暗笑,故用傳音之術道,「小蝶,準備出手了,這移魂大法也不過如此,那也不用再試他了。」 說話之間,暗運功力,施用「彈指神通」武功,右手屈指一彈,一縷暗勁飛去,震飛了一個和尚手中的銅鏡。 趙小蝶挺身而起,左於遙拍一掌,右手發出了天罡指力。 八個和尚,只道兩人已為那侈魂大法所困。卻不料兩人陡然挺身施襲,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應付。 朱若蘭、趙小蝶在群僧忙亂之中,連發指力。施出奇招,掌拍指點。片刻間,八個黑衣和尚,盡為兩人點中了穴道。 楊夢寰正為二女擔心,忽然見她門挺躍而起,連發掌力,盡傷八個執鏡的黑衣和尚,不禁對白衣和尚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們那移魂大法,失去了效用麼?」 那白衣和尚呆了一呆,道:「這就奇怪了?」 楊夢寰看他臉上的茫然之色,並非裝作,以不再多問,伸手抓注了那和尚脈穴,冷冷說道:「你如想活下去。那就別生妄念。」 這時,朱若蘭和趙小蝶已退到了一塊大岩石邊,並肩而坐。 趙小蝶高聲說道:「場兄,把那和尚帶過來。我要問問他。」那人台石在這片山頂之上。形勢最高,坐在岩石上,可見峰上景物。 楊夢寰把那和尚牽到大岩石之下,低聲喝道:「坐下去。」那白衣和尚四顧了隨來的群僧一眼,緩緩坐了下去,楊夢寰右手疾出,點了他兩臂穴道。退到一個側。 趙小蝶道:「姊姊問問他吧!」 朱若蘭道:「你問他也是一樣。」 趙小蝶目光投注到那白衣和尚的臉上。笑道:「那就是你們天竺奇術麼、我們算開了眼界……」 語聲微頓,忽轉冷漠,接道:「和你同來的那些和尚,凡是我傷的,都被我點了死穴,你如是不想死,那就據實答我問活。」 白衣和尚抬頭瞧了趙不蝶一眼。道:「問吧。」 趙小蝶道:「你們那大國師現在何處?」 白衣和尚道:「這個貧憎不知,不過他已率領了幾個弟子,東來中原,那是不會錯了。」 趙小蝶道:「如若他帶來之人,個個都和你們一般的酒囊飯袋,那就好對付了。」 那白衣和尚搖搖頭,道:「我被他們留在天竺國中,主要是教他們講咱們中土語言,地位雖然不高,但卻極受隆待——」 趙小蝶道:「我問你他們的武功如何,准問你這些瑣碎事了?」 那白衣和尚沉吟了一陣,道:「那大國師的武功,我只見過一次。」 趙小蝶道:「怎麼樣?有何出好之處?」 白衣和尚道:「那日貧僧在天竺護國寺中後院,聽那大國師講述奇術武功,適有一隻飛鷹,從頭頂飛過,那大國師抬手一招,那飛鷹應手而下,落在大國師的身前……」 趙小蝶道:「那飛鷹距那大國師有多高距離?」 白衣和尚道:「三丈以上。」 趙小蝶道:「可是暗器擊傷的麼?」 白衣陽尚搖搖頭,道:「不是,如是暗器,小僧自信也可辦到,那就不足為奇了。」 趙小蝶道:「那也是一種奇術麼?」 白衣和尚道:「不是,那該是一種武功。」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若此人所言虛;那大國師的武功果是非同小可。 久未講話的朱苦蘭,此刻突然睜開雙目,兩道湛湛眼神直逼那白衣和尚的臉上,冷冷說道:「你如果不想受苦,那就據實答覆我的問話。」 白衣和尚道:「好!朱姑娘有什麼活,儘管請問。」 朱苦蘭冷冷說道:「那大國師現在何處?」 白衣和尚道:「他已動身東來,現在何處,在下是一點不知。」 朱若蘭冷冷說道:「你當真不知道麼?」 白衣和尚道:「當真不知。」 朱若蘭道:「你們分批進入中原,難道就沒有聯繫之法麼?」 那白衣和尚沉吟一陣,道:「聯繫的方法倒有,只是一種繪製的暗記。」 朱若蘭道:「好!告訴我,你們聯絡的方法。」 那白衣和尚道:「此秘一旦洩露,貧僧非被千刀分屍不可。」 趙小蝶道:「但如你不肯說出實話,立時就要嘗到那分筋錯骨的滋味。」 朱若蘭道:「天涯無限遼闊,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你如很怕死,就該藉機會退出江湖。」 趙小蝶道:「一個先死,一個後死,先死的是死定了,後死的是還不一定,你自己想想看吧!」 那白衣和尚凝目沉思了一陣,雙目盯注在朱若蘭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似姑娘這等才貌,如若真被大國師搶了去,實在可惜的很。」 楊夢寰道:「怎麼?那大國師生的很難看麼?」 白衣和尚道:「不錯,生的很難看,和朱姑娘比起來,當真鳳凰配烏鴉了。」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快些說出你的聯絡之法,我耐性有限。」 那白衣和尚果然把和那天竺國師聯絡的暗號,很詳細的說了一遍。 朱若蘭抬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你記熟了麼?」 楊夢寰道:「記熟了。」 朱若蘭道:「你脫下他的衣服,自己穿上。」一拉趙小蝶衣袖,雙雙別過頭去。 楊夢寰依言脫下了那和尚衣服,穿了起來,笑道:「兩位瞧瞧我像是不像。」 二女緩緩轉過頭來,打量了楊夢寰一陣,趙小蝶道:「衣服大小,勉強可以。可是你總不能上剃個和尚頭啊!」 朱若蘭道:「不要緊,咱們依他聯絡暗號,留下圖記,誘那大國師進入絕谷,然後和他決戰,此事必得早些解決,而且要轉變敵暗我明的力勢。」 趙小蝶道:「既然要和他們決戰,咱們必得先作一番佈置才是。」 朱若蘭道:「眼下先要瞧瞧他們的聯絡暗記是否有效,然後咱們才能佈置一處決戰之處。」 趙小蝶道:「姊姊說的是。」 朱若蘭目光轉到楊夢寰的臉上,道:「你可記下了那聯絡的方法麼?」 楊夢寰道:「記下了。」 朱若蘭過:「據找推想,天竺來人,只怕已不在少數,而且都是以水月山莊為中心,散佈這百里方圓之內,他們地勢不熟,能夠找到此地,必然要借重我中原武林中人的引導。」趙小蝶道:「這麼說來,咱們光要設法不讓中以武林同道替他們引路才是。」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那人如若是陶玉手下的人呢?」 趙小蝶微微一怔,道:「姊姊說的不錯,那些人既為他們引路,自然是已存心和咱們為難了。」 朱若蘭道:「不錯,因此,咱們必得好好掌握這次機會不可。」 趙小蝶望了躺在地上的群僧一眼,欲言又止。 朱若蘭道:「楊兄弟,你要先行試驗一下他們那聯絡之法,是否真的有用?咱們才能預作部署。」 楊夢寰道:「小弟明白。」 朱若蘭道:「多多小心了,」 楊夢寰欠身對朱若蘭一禮,轉身而去。 趙小蝶道:「這些人如何處置?」 朱若蘭道:「姊姊沒有陶玉那份殺人的能耐,點了他們的穴道,移放在一處隱秘之地,讓他們試試運氣吧!」 趙小蝶微微一笑,起身而去,把八個黑人和尚丟入懸崖,指著脫了衣服的和尚,這:「這人該如何處置?」 朱若蘭目注那和尚過:「叫你老幾好呢?」 那和尚急急說道:「貧僧在少林寺剃度出家之後,曾經取了一個法名。」 朱若蘭道:「好啊!你的名字也想起來了,這樣說來你還有些不忘宗啦,不知你的法名如何稱呼?」 那和尚道:「不敢、不敢,小僧法號心傳。」 朱若蘭道:「你尚記得自己的出身,法號,那還未盡忘身份——」 語聲微微,一頓,按道:「此刻,你如想代罪立功,還有機會,願不願意在你,我們決不勉強。」 心傳大師突然輕輕歎息一聲,四下瞧了一陣,道:「姑娘要在下如何代罪立功?」 朱若蘭道:「你如真心悔悟,只要你設法把那大國師等一行高手引入我等指定之處,就沒有你的事了。」 心傳大師略一沉吟,道:「小僧極願一試。」 朱若蘭道:「小蝶,解開他身上穴道。」 趙小蝶道:「姊姊,他在天竺國一住十八年,早已把咱們傳統的信義二字忘去,說話如何能夠相信呢?」 朱若蘭道:「我要你解開他的穴道。」 趙小蝶不敢再行多言,站起身子,行到那心傳大師身後,解開他身上穴道。 朱若蘭揮手說道:「你去吧!此後為敵為友,全在你心念之間了。」 心傳大師略一沉吟,轉身而去。 趙小蝶望著那心傳大師的背衫,一付躍躍欲動的樣子,但見朱若蘭神情嚴肅,不敢貿然出手,直待那心傳大師背影完全消失,才緩緩回身說道:「姊姊就讓他這麼去了麼?」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要他對我們甘心效忠,必得先讓他嘗試到那大國師一點苦頭才行。」 趙小蝶聰明絕倫,朱若蘭稍為一點,立時了然用意所在,微微一笑,道:「姊姊,可是那天竺國師重罰他一頓之後,要他自行投歸我等所用。」 朱若蘭道:「正是如此,他率領了八個天竺僧侶到此,全軍覆沒,只有他一人回去,不論他說的如何好聽,都難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就算那大國師被他說動,但他們門下弟子的冷言冷語,亦夠他受的了。」 趙小蝶道:「姊姊思慮深遠,人所難及,小妹幾乎壞了姊姊的大事了。」 朱若蘭站起身子,道:「咱們也該走了。」緩步向前行去。趙小蝶亦不多問,隨在朱若蘭身後行去。 且說楊夢寰穿著那和尚身上脫下的白衣,卻又想不出朱若蘭的用意何在,如不能剃去頭上青絲,自是無法扮作那天竺和尚。 下得山峰,找了一處清靜所在,坐息了一陣,待天色亮了之後,才起身而行。 行約十餘里,到了一處十字路口,楊夢寰打量了四下形勢,拔出懷中匕首,在路旁一株巨松之上刻下了暗號,然後,藏在兩丈外一株松樹之上。 這座十字路鹵,乃是出山入山的要道,楊夢寰刻下暗記不久,已有人行了過來。 但見來來往往之人,大都是樵子腳夫,不見武林中人物,楊夢寰正自感到不耐,忽見一個黑衣人行了過來,望了那記號一眼,停足不行,凝神瞧看起來。 這時,楊夢寰正藏身在一株松樹之上,瞧看著樹下情形。 只見那黑衣人凝目在松樹上瞧了一陣,突然轉身而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知他們那聯絡圖記之中,是否別有暗號,我網的這圖之中,是否有錯,會不會被他們瞧出破綻來。 心念一轉,悄然下了巨訟,先向正東行去。 原來,他奉朱若蘭之命而來,在路上留下暗號,以證實那和尚悅出聯絡圖記,是真是假。 那暗記去向,指向一處絕谷。 楊夢寰先行奔向那絕谷處,藏身在一處大岩石之後。 等了約半個時辰之久,果見四五個黑衣大漢,魚貫向山谷之中行去。 這些人雖然都是穿著中原人的衣著,但仔細看去,立即瞧出,皮膚之色,和中原大不相同。 四五個大漢滿臉嚴肅,一語也不交談、匆匆進入絕谷之中。 楊夢寰又等了片刻,不再見有人來,也向絕谷中行了過來。 朱若蘭只要留下圖標暗記,把來人引入絕谷中去,但朱若蘭在這絕谷中有些什麼佈置,楊夢寰卻一無所知。 他隨後而行,直到盡頭,卻未再見那四五大漢行向何處,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這處山谷,早已作了那天竺來人的秘居不成。 付思之間,突聞一縷柔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楊兄弟,你畫得好,那六個人都已傷在我的天罡指下,咱們佈置未成,不宜引來強敵過多,有勞你毀去那些圖記,我還有要事待辦,一分一刻時光都很重要,不和你見面了。」 楊夢寰已聽出是朱若蘭的聲音,流目四顧,卻不見朱若蘭芳蹤何處,心中暗忖道:聽她傳音之術,蘭姊姊的內功,是愈發精進了……。 正在出神之間,朱若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此刻時光不早,你還是快些去吧,站在那裡出什麼神。」 楊夢寰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匆匆轉身而。 急急奔行到那留下暗記之處,只見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正在瞧著那留下的圖記。 楊夢寰回顧,正好四下不見行人,心中忖道:這和尚大約是天竺來人之一,他既然瞧出了這座圖記,勢必要殺他滅口。 念轉意決,緩步行列那和尚身側道:「大師父。」 那和尚一轉身,楊夢寰右掌已迅如電火般,劈了下來。 那和尚武功不弱,迫急中右手一抬,擋了過去。 蓬然一聲,雙掌接實,楊夢寰感覺如同擊在一塊堅冰冷鐵之上,震的手腕發麻。 那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也被楊夢寰強猛的內力,震的向後連遲了三步。 楊夢寰略一怔神,立刻迅如電火石光一般,搶攻過去。 那紅衣和尚也同時展開反擊。 兩人展開了一聲搶制先機的快攻。 楊夢寰用天罡掌法攻敵,他年來功力大進,同是一套天罡掌,在他用來,威力又是不同。 那和尚習的是大手印,雙掌堅硬如認,招招如鐵錘擊巖一般、惡鬥三十合,楊夢寰連出兩招奇學,拍中那紅人和尚左臂一掌。 那紅衣和尚雙掌堅如鐵石,身上亦似有金鐘罩一類武功,雖然楊夢寰掌勢擊中,竟是沒有大礙,但他心中似是已知難是楊夢寰的敵手,不再戀戰,轉身狂奔而去。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想逃麼?」縱身急追。 那和尚一路急奔,轉向正南一條道上逃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和尚像貌不似中土人氏,定然是和那天竺大國師等有關,如是被他逃走,豈不是洩去隱秘,不論施展何等手段,亦得把他殺死才行……忖思之間,突聽蓬然一聲大震,那紅衣和尚高大的身軀,突然摔倒在地上。 楊夢寰一吸氣,停住了向前奔行之勢,凝目看去,才瞧出那和尚的後背,插著一把短劍,深沒及柄,端端正正的刺入命門穴中。 不禁暗暗讚道:好準的手法,只見一個喬提竹籃,身著青布褲褂的村女,站在一丈開外處,微笑說道:「楊兄,不認識小妹了麼?」 楊夢寰道:「你是趙姑娘?」 趙小蝶道:「不錯啊!」 緩步行了過來,伸下拔出地上紅衣和尚命門穴上的短劍,就他衣上抹去血跡,右腳一挑,把那和尚的屍體踢入了草叢之中。 楊夢寰笑道:「這和尚練有橫練氣功,錯非姑娘的腕勁,別人實難傷得了他。」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我倒忘記告訴楊兄了,我這裡有七把短劍,都是天山千年寒鐵所鑄,雖不能切金斷玉,但卻有貫鐵穿石之能,雖然他有著可避一般刀劍的橫練工夫,但也難擋得這種利刃。」 楊夢寰道:「話雖如此,但姑娘那投劍的手法,腕力,亦非一般人能夠作到。」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誇獎了」,目光轉在楊夢寰的身上,道:「蘭姊姊讓你穿這和尚的衣服,用心無非在引起他們注意罷了。」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突然凝神靜聽了一陣,道:「有人來了,蘭姊姊告訴我,只要能夠確定他們是天竺國人,只管出乎殺了他們就是,不過,要設法把他們的屍體藏起來。」 楊夢寰道:「原來如此。」 趙小蝶突然舉手一揮,道:「快藏起來,八成是天竺國的來人。」 楊夢寰知她武功強己數倍,目光聽覺,都非己所能及,當下也不多言,應了一聲,藏起身來。 趙小蝶舉手整了整頭上秀髮,疾快的退後兩丈,又緩步向前行來。 天竺怪僧 楊夢寰心知她的用心,無非是希望自己瞧的清楚一些。轉臉望去,果見三個黑衣大漢。魚貫而來。 趙小蝶故意裝作不敢瞧看三人,垂下頭去,站在道旁。 如是她一直走了過去,也許還引不起三個黑衣人的注意,這一停下,反而使那三個黑衣人留上了心。 只聽其中一人嘰哩咕嚕的說了兩句話,三個人一齊停了下來。 趙小蝶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突然舉步向前行去。 三個黑衣人突然打了一聲呼哨,疾快的散佈開去,團團把趙小蝶團了起來。 趙小蝶緩緩把右手伸入了竹籃之中,道:「你們三人好像都到了該死的時辰了!」 三個黑衣人,兩個不知她些什麼,相顧大笑,但居左一人,卻用著中國言語道:「你這丫頭罵那個該死?」 右面一人突然伸手向趙小蝶手腕之上抓去,那居中一人,卻伸手在抓趙小蝶的竹籃。 那居左一人,聽懂了趙小蝶的話,似較持重,竟是未肯出手輕薄。 趙小蝶冷筆一聲,疾快的一轉嬌軀,巧妙絕倫的閃到了那居中黑衣大漢的身後。 只聽那人冷哼一聲,一跤跌摔在地上。 居右一人微微一怔,伸手向同伴抓去。 趙小蝶右手一招,道:「你也跟他去吧……」 寒芒一閃,電射雷奔,擊中那人前心,屍體一晃而倒! 那居左一人看出苗頭不對,突然轉身向前跑去。 趙小蝶道:「站住。」右手連揚,兩道寒芒飛出,那人突然一屈雙膝,跪了下去。 楊夢寰見趙小蝶一擊得手,飛身一躍而出道;「姑娘好利害的暗器……」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這幾年來,我雖然在江湖上遊蕩,丟下了武功,但卻練成了一種暗器。」 楊夢寰道:「什麼暗器?」 趙小蝶道:「是幾支短劍。」伸手掀開竹籃。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那竹籃中,並放著幾把寒光閃爍十分鋒利的短劍。 只見趙小蝶伸出纖纖的玉指,從兩個死去大漢身上,各拔出一支短劍,就著他們的衣服。抹去血跡,入入竹籃中,低聲說道:「有勞楊兄,把這些人的屍體放入草叢中去。」 楊夢寰應了一聲,抓起兩人屍體,投入草叢之中。 這時。那跪在地上之人,突然身子搖了兩搖、倒在地上死去。 趙小蝶緩緩走到那人身側,探手從他雙膝之上,拔出短劍,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在三人之中,較為老實一些,我原想留下他一條活口,想不到他竟然也死了。」 楊夢寰看那人所中短劍,雖是雙膝彎節更害,但尚不致死去,如今竟然死去,定然是自絕而亡。 趙小蝶抓起那人屍體,投入草叢之中。舉手時楊夢寰招了一招,緩步向前走去。 楊夢寰隨在趙小蝶的身後,行到一座懸崖下大松之旁。 趙小蝶坐了下去,拍拍草地。道:「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楊夢寰依言坐下,道,「你的暗器手法,有異於常人,出手如雷奔電閃,實是無法讓避。」 趙小蝶:「你可是覺得出手太毒辣一些麼?」 楊夢寰道:「就目下咱們的處境而論,實是不得不施用毒手。」 趙小蝶:「這是蘭姊姊的命令,她說天竺國大批高手,湧來此地,咱們不用手下留情。光殺他們一些,使他們全生畏懼,再作計議。」 楊夢寰氣:「正該如此。」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看我的暗器手法如何?」 楊夢寰道:「迥異尋常,別具一格。」 趙小蝶道:「我已經下了很多年的工夫,這次才出手施用,雖是以暗器手法投出短劍,但個個卻別有著一種馭劍的真力,以你功力,也可運用此種手法卜……」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自知才慧定力,都難及得蘭姊姊,就算窮盡畢生精力,也無法在武功上超過蘭姊姊了,因此別走蹊徑,我要在暗器上獨創一格,使之流傳後世。」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她是成熱多了,已知謙虛之心,口中卻說道:「你和蘭姊姊各有所長,秋色平分……」 趙小蝶接道:「我如何能和蘭姊姊比呢?她是金枝玉葉之軀,才悲冠絕一代,我只配作她的丫頭罷了。」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如此,據我所知,蘭姊姊不但對你很好,而且她對你的期望很大,你不要辜負她一番用心才是。」 趙小蝶抬起頭。望了楊夢寰一眼,幽幽說道:「過去我年紀小,有些糊塗,塑造出一個多情仙子,在江湖上胡作非為,唉!如今年紀這樣大了,如何還能這樣糊塗呢?我要全力報效蘭姊姊,媽媽遺言,我這作女兒的豈能不聽。」 楊夢寰道:「那很好,就目卜江湖情勢而論,除非你和那朱姑娘合力同心,才能維持武林中的平靜局面。」 趙小蝶道:「你也很重要。」 楊夢寰道:「附隨驥尾,全力以赴。」 突聞嗤的一聲嬌笑,傳了過來,道:「不用這樣客氣。」 楊夢寰轉頭望,只見朱若蘭面帶微笑,站在七八尺外。 她輕功卓絕,已到爐火純青之境,兩人竟然不知她幾時趕到。 趙小蝶起身一禮,道:「蘭姊姊,適才我殺了三個天竺國人。」 朱若蘭道:「不要緊,姊姊已殺了七個人,這次咱們多殺他幾個人,先挫挫他們的銳氣。」 趙小蝶道:「姊姊可知道他們來了好多人麼?」 朱若蘭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了,不過,他們的耳目很靈敏,顯然有中原武林人物,居中相助。」 楊夢寰道:「那定是陶玉的人了!」 朱若蘭道:「大概是了,他自知目下處境危惡,必得設法使咱們無暇兼顧於他,引得天竺人和咱們作對,他可藉機會喘息一陣,再研究也無秘笈和武功……」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他又少算了一件事。」 楊夢寰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如是他和那天竺國師結為一體,合力對付咱們,只怕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他想借人作盾,以求喘息,卻正好授咱們以各個擊破的機會。」 楊夢寰豪氣忽生,說道:「擊敗天竺大國師後咱們再一鼓作氣,追殺陶玉。」 朱若蘭突然舉手一揮,道:「快快藏起來。」 楊夢寰四顧一下,匆匆閃入一座大岩石之後。 朱若蘭卻一提真氣,「縱身而起,飛上一株巨松,隱於枝葉茂密之處。 三人剛剛藏好身子,耳際已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四個黑衣大漢,疾奔而至。 只見那四個黑衣大漢,行色匆忙的回顧了一陣。又轉身退了回去。 趙小蝶和楊夢寰同隱在一座大石之後,低聲問道:「楊兄,他們怎麼來了又去,是何用心?」 楊夢寰道:「這個在下也不明白,也許這幾人是開道的先鋒。」 趙小蝶道:「那是說,後面還有人來了。」 楊夢寰道:「大約如此。」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但願早些遇見那大國師,決戰一場,也好早些了去這個心願,全心全力的去對付陶玉。」 楊夢寰道:「咱們已經佈置好了麼?」 趙小蝶道:「還沒有佈置。」 楊夢寰微微一怔,道:「蘭姊姊不是說要設法調集人手,一舉盡殲天竺來人麼?」 趙小蝶道:「話雖如此,但對方來的太快,蘭姊姊的屬下,遠在天機石府,我的十二花娥又在水月山莊,調集人手,豈是易事,因此,我想遇上那大國師後,不待蘭姊姊出手,我單獨和他決戰一場。如能僥倖勝了那大國師,也不用這樣麻煩了。」 楊夢寰道:「綜觀近日情勢,那大國師似非弱手,如是你萬一勝他不了呢?」 趙小蝶道:「我如傷在他的手中,他亦將累的筋疲力盡,那時,再有蘭姊姊或你出手,就不難對他了。」 楊夢寰道:「在下只怕是力所難及,蘭姊姊如肯出手,自是不難傷他,不過這其間有兩個死結,只怕是難以解決。」 趙小蝶道:「什麼死結?」 楊夢寰道:「蘭姊姊決不會同意你未謀而動的冒險辦法此事不能讓她知道……」 趙小蝶道:「我如死傷在那大國師的手下,難道她真的不管麼?」 楊夢寰道:「問題也就在此了,那大國師一旦臨敵,必有很多天竺高手隨行相護,你如傷在那大國師的手中,蘭姊姊縱然出手,難道那大國師豈肯再以疲累之身,和蘭姊姊再行拚鬥麼?」 趙小蝶道:「不錯,這倒是一個難題,看來我這一戰,只許勝不能敗了……」 突然頓住,側耳聽了一陣,道:「有人來了。」 楊夢寰探頭看去,只見兩個灰和尚,抬著一張軟籐子編成的軟榻,軟榻上坐著一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閉著雙目,雙手分放在兩膝之卜,似是在靜息養神。 趙小蝶道:「這人派頭很大,大約是那國師了。」 楊夢寰道:「我瞧有些不像。」 趙小蝶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那大國師怎麼這樣年輕?」 趙小蝶仔細瞧了一陣,果然覺著那軟榻上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看上去,只不過三十左右。 兩人談話之間,突見那軟榻停了下來,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轉目一顧楊夢寰停身之地,冷冷說道:「什麼人?」 楊夢寰聽他吐字清晰,毫無番音,心中甚感奇怪。暗道:江湖上盡多奇行怪僻的人,這人也許不是天竺國的和尚。 趙小蝶低聲說道:「這人耳目很靈,他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出去瞧瞧他?」 楊夢寰點點頭,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大師……」 下面的話還未說出口,驟見那坐在軟榻上的和尚右手一揚,一串白芒,疾向楊夢寰打了過去。 來勢猛惡。帶起了輕輕的嘯風之聲。 楊夢寰身子一側,急急又隱入大石之後。 只聽一陣劈劈啪啪之聲,一串白了盡擊在楊夢寰身後的一塊青色大岩石上。 白色的佛珠、深嵌在石中,那暗器明明一串飛來,但外面看去,只見一顆。原來。那佛珠一線飛來,顆顆相接,深入石中。 趙小蝶道:「這人腕力驚人,非同小可。你和他動手之時,可要小心一些。」 楊夢寰點點頭,脫去了那身白色外衣,無常白帽,暗中提氣,陡然一躍,橫變飛出八尺,站在一塊大石之上。 轉眼望去。只見那披黃色袈裟的和尚。仍然端坐在軟塌之上,閉目而坐,神定氣問,似是剛才那串佛珠,全然和他無關一般。 楊夢寰暗中提氣戒備,緩步向前行去,口中冷冷說道:「閣下什麼人?」 那和尚仍然閉目而坐,恍如未聞。 楊夢寰冷笑一聲,說道:「閣下不用裝模作樣,在下聽你口音,似是中上人氏、」 那和尚緩緩睜開眼睛,淡淡一笑,道:「你能避開我的佛珠一擊,足見武功不錯了,先說說你的身份吧。」 楊夢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區區楊夢寰。」那和尚陡然轉過臉來,雙目神光逼注在楊夢寰的臉上,道:「閣下就是楊夢寰?」 楊夢寰道:「不錯,大師如何稱呼?」 那和尚緩緩說道:「你認識朱若蘭?」 楊夢寰道:「認識,大師何以問起朱姑娘?」 那和尚冷厲的說道:「我問你是否認識她?」 楊夢寰凝神戒備,怒聲反問道:「我問你來自何處?」 那和尚冷笑一聲,道:「貧僧來自天竺。」 楊夢寰道:「區區認識那朱姑娘。」 那和尚臉上突然泛現出一股喜氣,但不過一轉眼間,又恢復鎮靜之色,淡淡問道:「那朱姑娘現在何處?」 楊夢寰道:「閣下可是那天竺國的大國師麼?」 那和尚搖搖頭道:「貧僧不是。」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尚武功如此高強,仍然不是那大國師,這麼看來那大國師武功猶過此人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大師認得那大國師麼?」 那和尚冷笑一聲。道:「咱們各答一句,那是誰也不吃虧了,但閣下已經問了兩句。」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和尚生性倔強,想從他引出內情,非得和他舌戰一場不可,當下說道:「那朱姑娘就在此地。」 那和尚抬頭四顧了一眼,道:「茫茫雲山,玉人何處!」 楊夢寰道:「那大國師息居之處,不知離此好遠?」 那和尚冷冷說道:「就在十里之內。」 楊夢寰道:「那朱姑娘麼?遠在天邊無覓處,……」 只聽趙小蝶緩步繞過大石。道:「近在眼前不相識。」 那和尚目光轉注到趙小蝶的臉上,打量了一陣,只見她玉容如花,美艷絕倫,雖是布衣荊裙,但卻掩不住那天姿國色。個禁瞧得一呆。 趙小蝶舉手掠一下頭上的秀髮。嫣然一笑。直向那軟榻行去。 那昔年化身多情仙子,攪的整個江湖天翻地覆,凡是見她之人。無不心醉神迷。這天竺和尚,見她盈盈一笑,不禁心神一蕩,心中想問之言,竟是忘記說出口來。 楊夢寰冷眼旁觀,看那趙小蝶故作嬌態,果然是嬌媚迷人,亦不禁為之一怔。 趙小蝶緩緩步行到了那和尚身前。微微一笑,道:「小和尚,你是大國師的什麼人?」 聲音婉轉,清脆悅耳。 那和尚輕輕咳了一聲,道:「貧僧乃大國師座前首座弟子……」,忽然心神一清,停了下來,語聲一變,冷冷說道:「你是朱若蘭?」 趙小蝶道:「就憑你這付模樣,還想見那朱姑娘麼?」突然躍起,一掌直向那和尚前胸拍去。 那和尚料不到她突然出手,匆忙間,揮手接下一擊。 雙掌相觸,波然一聲輕響,趙小蝶身影飄飄,有如柳絮飛空一般,飄落實地。 那和尚坐的軟榻,突然向下一沉,又彈起很高,但那和尚卻未離過籐榻半步。 楊夢寰只瞧的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尚內功不弱! 兩個抬著軟塌的灰衣和尚,也如釘在地上的木樁一般,肅然而立,動也不動。 楊夢寰心中暗道:那大國師的一個弟子,竟有如此能耐,那大國師更是非同小可了! 趙小蝶呆呆的望著那和尚出神。心中既驚服他的武功,又在想著此人既是那大國師的弟子,定然知道甚多隱秘,如是能把此人生擒過來,定可問出那大國師武功來路,那就不難設法對付他,但此人武功高強,要想生擒於他,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心中念轉,主意暗定,忖道:這兩個抬軟塌的和尚,武功亦是不弱,必得先把這兩個和尚殺死。 意念既決,冷冷說道:「小和尚,你下來,咱們一決生死。」那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也不知是否聽到了趙不蝶的話。 不言不動,兩道眼神卻盯住在趙小蝶的臉上瞧看。 趙小蝶看他一片沉醉神態,心中暗道:這和尚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看樣子不似在想什麼好事,個禁一皺眉頭,道:「你可是不敢和我決戰麼?」 那和尚微微一笑。答作所問的說道:「你當真不是朱若蘭了。」 趙小蝶怒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那和尚道:「那就好了。」 趙小蝶道;「好什麼?」 黃衣和尚道:「我見過那朱姑娘的畫像,那當真美艷的很,不過,姑娘美貌,決不在那畫像之下。」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在胡說什麼,快些給我滾下來。」那和尚也不生氣,望著趙小蝶微笑不語。 趙小蝶道:「哼!你不下來,我有辦法要你下來。」 那和尚仍然望著趙小蝶微笑不言。 趙小蝶突然雙手齊揚,兩道寒芒疾射而出,擊中了兩個抬榻的灰衣和尚。 但聞兩聲悶哼,兩個灰衣和尚,齊齊向下倒去,那籐榻也隨著兩人倒摔的身軀,跌摔地上。 那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在籐榻掉落地上之後,仍然端坐榻上。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和尚好生冷酷,兩個抬榻的和尚死了,他竟然連瞧也不瞧一眼。 那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實有著人所難及的沉著,雙目盯注在趙小蝶的臉上,淡然說道:「我這兩個弟子,都有著橫練氣功,尋常的刀劍,很難傷得了他們,你能一舉把他們刺死劍下,那是足見高明了。」 趙小蝶心中暗道:好啊!我刺死了他兩個抬榻之人,他不但下見生氣之狀,反而把我誇獎一番!口中卻冷冷說道:「我久聞你們天竺和尚,藝走旁門,精通奇術,武功卻是平常得很,不知是真是假?她存心激他出手,以試天竺武功。 那和尚不知是有意拖延時間呢,還是自知難是趙小蝶的敵手。有意逃避,不願出手,沉吟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和我動手可以,不過咱們要定個規矩出來。」 趙小蝶道:「彼此出手打架,還有什麼規矩,你這人當真是囉嗦得很。」陡然欺身而上,雙手一齊拍出。 掌勢挾著一片疾風,直攻過去。 那和尚暗中一提真氣,原式不變地離開籐榻,笑道:「姑娘的掌法不錯。」 趙小蝶怒道:「誰要你來誇獎了。」欺身追進,踢出一腳,拍出兩掌。 那和尚挺身而起,衣袂飄飄的避開了趙小蝶的掌法功勢,仍是沒有還手。 趙小蝶看他閃避自己掌勢的身法,輕靈精妙,心中暗道:這和尚武功實是不弱,不知他何以不肯還手,停身說道:「你為何不還手?」 只聽那和尚說道:「姑娘不是想見識一下天竺奇術麼?」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不錯啊。」 那和尚道:「好!那就請姑娘退後十尺,貧僧顯露一點天竺奇術,給姑娘開開眼界。」 趙小蝶心中暗道:萬一那天竺奇術有靈,我們傷在他手下,那可是劃不著了,當下冷笑一聲,道:「我先見識過你的武功,再瞧你們天竺奇術不遲。」 黃衣和尚道:「好!如是我一直不肯還手,姑娘倒認為貧僧害怕了。」 趙小蝶道:「這一次你先出手。」 那和尚不再客氣,沉聲說道:「小心了。」陡然躍飛而起,懸空挫腰長身,頭下腳上,直向趙小蝶撲了過來,左掌平直,向前擊出,右手五指半屈半伸,似要施展擒拿手法。 趙小蝶身軀微微一閃,施出「五行迷蹤」步、避開了那黃衣和尚一擊,回手反擊三掌。 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鬥,雙方學勢交錯,各極凌厲。 趙小蝶心想借此機會試試那天竺國的武功如何,是以也不施展毒手。 轉眼之間,雙方已搏鬥五六十招。 趙小蝶看那和尚武功和少林一派武學有些類似,但招術變化之間,又有些不同,手法稍見詭異。不若那少林武學正大。 趙小蝶大略瞭解那和尚武功路數之後,立時展開反擊,全力搶攻。 那和尚亦非個庸之輩,趙個蝶全力反擊之後,那和尚掌勢亦是大見增強,剎那間潛力激盪,波及丈餘外的場夢寰停身之處。 轉眼間,兩人又互拆百招之上。 趙小蝶連出兩招奇學。都被那和尚化解開去。 楊夢寰冷眼旁觀,看那和尚手法竟和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有很多大同小異之處。心中大為駭然,暗道:「難道天竺武功。也和那『歸元秘笈』有關麼?」 就這一分心神,未留心到場中搏鬥形勢。雙方已然硬拚了兩掌。 但聞波波兩聲輕響,各自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咱們只怕無法在三兩百招內分出勝敗……」 那和尚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接道:「如此美貌,如此武功,當真是舉世少見了。」 趙小蝶怒道:「咱們彼此為敵,生死相搏,誰要你來讚我了。」 黃衣和尚道:「姑娘容色絕倫,豈可不讚。」 趙小蝶冷冷道:「你再讚我,我也是一樣的殺你。」 黃衣和尚道:「這倒未必了。」 趙小蝶道:「招術上咱們一時問難分勝敗,我瞧只好以內力相拼了。」 黃衣和尚搖搖頭,道:「各以內功相博,那是不死不休,似姑娘這等才貌,萬一傷在貧增手中,不是太可惜私?」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那就不妨試試了」突然一提真氣。雙日神光閃動。逼注在那和尚的臉上。 那黃大和尚已知趙小蝶的武功、那裡敢絲毫大意,趕忙凝神提氣,全神戒備。 兩人用對而立,凝神地注片刻,趙小蝶緩緩舉起右手,慢慢向那和尚拍去。 這一招看去很慢,實則暗藏著天數的變化,蓄蘊了千斤內力。 楊夢寰心中暗道:朱若蘭現隱身在那樹上,定然看得十分清楚,如是趙小蝶不是他的敵手,蘭姊姊定然會出手相助。或是出言阻止。 忖思之間,兩人的掌力已經接實,蓬然輕震聲中,以掌觸接一起。 那和尚身軀高過趙小蝶甚多,掌勢居高臨下。看上去似是佔盡優勢,趙小蝶嬌小玲瓏,和那和尚比起來,吃虧甚大。 雙方相持約一盞熱茶工夫,情勢有了劇烈的波動,那和尚身著的黃色袈裟,無風自動,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趙小蝶頰紅如火,眉宇間也隱隱見了汗水。 楊夢寰長長吁了一口氣,納入丹田,全神戒備,如是趙小蝶稍有不支之狀,立時出手搶救。 只見兩人接觸的手掌,倏然間抖動起來,又過了片刻工夫,那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突然向後一伸,一屁股坐在地上。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天竺武功,也不過如此而已。」玉指伸出,點了那和尚雙肩穴道。 朱若蘭一躍而下,拱手對趙小蝶道:「妹妹,你辛苦了。」趙小蝶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我幾乎不是他的對手。」 朱若蘭道:「姊姊看來,你還有很多潛力,其實你不用和他比拚內力,一樣可以勝他,只是求勝之心過切,不願久戰罷了。」 趙小蝶道:「姊姊誇獎了。」 朱若蘭道:「我是由衷之言……」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身上,道:「楊兄弟,有勞你帶著這個人了。」 楊夢寰應了一聲,提起那和尚道:「咱們要到那裡去?」 朱若蘭道:「跟我來吧!」轉身向前行去。 趙小蝶、楊夢寰緊隨朱若蘭的身後,向前行去,到了一處群山環繞的夾谷中,停了下來。 朱若蘭四顧了一眼,道:「此地很隱密,放他下來吧!」 楊夢寰放下那黃衣和尚,那和尚仍然盤膝而坐,朱若蘭、趙小蝶、楊夢寰環繞那和尚而立。 朱若蘭舉手理了一下鬢前散發,緩緩說道:「你很想見朱若蘭是麼?」 那和尚抬頭打量了朱若蘭一眼,道:「你就是朱若蘭朱姑娘麼?」 朱若蘭道:「不錯……」聲音突轉冷厲,接道:「你如是不想吃苦,那就據實答覆我的問話。」 那黃衣和尚道:「我如據實答你的問話,你們要把我如何?」 朱若蘭道:「放了你,不讓你有毫髮之傷。」 黃衣和尚道:「你們中土人一向言出必踐……」 朱若蘭道:「不錯,你如說的句句實言,那就不會對你有毫髮之損,但如你說了一句虛言,當心皮肉之苦。」 那黃衣和尚抬頭瞧了朱若蘭一眼,道:「好!你問吧!」 朱若蘭聽他口齒清晰,暗道:此人講話字正腔圓,只怕不是天竺國人,當下問道:「你是不是中土人氏?」 那和尚搖搖頭,道:「不是,貧僧出身天竺國中。」 朱基蘭道:「了不起,天竺國人說我們中原言語,能講的如此流利,那確實少見的很。」 黃衣和尚道:「貧僧在貴國住了十八年,故而對貴國風俗人情,瞭如指掌。」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咱們不談這個,貴國大國師現在何處?」 黃衣和尚道:「山下劉家村,劉員外家。」 朱若蘭道:「我去瞧瞧,如果你所言不錯,回來就立刻放了你,如果隨口胡謅,那你就別想活了。」 黃衣和尚道:「我那師父目光如炬,洞察細微,去了你就別想回來。」 朱若蘭道:「不勞費心,諒他也無法擋得住我……」低聲對趙小蝶和場夢寰道:「我先去會會那個大國師,你們押著這和尚,暫時躲起來,不可和敵人動手。」 趙小蝶道:「姊姊一人去麼?」 朱吉蘭道:「不錯,一個人去,人多了反而不便,我自有應付之策,你們好好照顧這人,瞧他武功必能自行運氣解穴。 別讓他逃走了,如果他有逃走的企圖,那就廢了他的武功。」 趙小蝶、楊夢寰齊聲說道:「姊姊要多多小心。」 朱若蘭道:「曉得了。」 轉身大步而去。 朱若蘭行到一處僻靜所在,脫去女裝,換廠一身小廝裝束,臉上塗了一些黑煙,對著溪水照了一陣。轉身向前前行。 依照那黃衣和尚之言,行到劉家村中。 這是座緊依山旁的村落,但村中人都很富裕。大都是蓋的瓦屋。 朱若蘭找了一個村人詢問之下,很容易的找到了劉員外的家。 那是一家高大宅院。氣勢十分宏偉。 朱若蘭行到那人與前面,只見一對黑漆大門緊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伸手扣動門環。 只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一個中年大漢當門而立。 那大漢打量了朱若蘭一眼,道:「有何責干?」 朱若蘭粗著嗓子道:「在下奉朱姑娘之命而來,求見那大國師。」 大漢看朱若蘭面色灰污,青衣小帽。似是人家小廝一般,不禁一皺眉頭,道:「你是那朱姑娘的什麼人。」 朱若蘭道:「守門小廝。」 那人點點頭,道:「可有朱姑娘的函件?」 朱若蘭道:「函件倒有,但朱姑娘交代,必要面交大國師。」那人沉吟了一陣,道:「你稍候片刻,我去稟告大國師,看他是否肯接見你?」 朱若蘭道:「有勞了。」仰臉望天,不再瞧那大漢。 那大漢行入室中,片刻之後,重又走了出來,道:「大國師請閣下入內相見。」 朱姑娘道:「帶路吧。」 那大漢冷哼一聲,但卻無可奈何,只好帶著朱若蘭大步向前行去。 朱若蘭緊隨那大漢身後,行入一座大廳之中。 國師偽死 只見大廳中放著一座雲榻,上面端坐著一個面如古銅,身軀肥胖的和尚。 那大漢向後退了兩步,沉聲說道:「閣下見過大國師,怎不大禮參拜!」 朱若蘭道:「那一位是大國師?」目光流轉,滿室搜望。 那肥胖的和尚冷笑一聲,道:「本座便是。」這幾個字說的十分生硬,顯是此人甚少到過中原。 朱若蘭目光凝注在那和尚臉上,緩緩說道:「在下奉朱姑娘之命……」 那和尚喜道:「那朱姑娘已知本座為她跋涉萬里而來,可是遣你來約我相見麼?」 他說的十分吃力,幾乎是一字一句,結結巴巴,才算把話說完。 朱昔蘭暗自笑道:也不拿鏡子照照你那討尊容,口中卻緩緩說道:「朱姑娘肯不肯和你見面,現還是未定之人,你不用太高興。」 那和尚臉色一,變,突然舉手拍了兩掌。 掌聲哺落,瞥見四個身著灰袍的和尚,緩緩自大廳一角中走了過來。 每一個和尚,手中部捧著玉盒。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不知要鬧什麼鬼。 付思之間,瞥見一個青衣少年,隨在四憎之後緩緩走了出來,道:「這是咱們大國師送給姑娘的禮物。」 朱若蘭望了那四個玉盒一眼,暗道:不知那盒中放的什麼?當下說道:「我先瞧瞧如何?」 那青友人用天竺語言,嘰哩咕嚕和那和尚談了一陣,轉向朱若蘭:「大國師允許你開開眼界,但卻不許妄動。」 朱若蘭心中暗笑,口裡卻應道:「朱姑娘見識廣博,收羅有無數奇珍占玩,只怕未必能看得上你們送來的東西。」那青衣少年用天竺語,喝令四個初尚打開玉盒。 朱若蘭凝目望去,只見那第一個玉盒之中,放一塊翡翠雕刻的碧馬,晶瑩透明,翠光耀目,以來若蘭見識雖廣,亦未見過這樣的好翠,心中暗道:這和尚不知在那裡收到了這樣一塊好翠。 目光轉到第二個玉盒之中,只見盒中放著兩顆寶光四射的珠子。 朱若蘭暗道:這珠子色澤異常,大約是夜明珠一類的珍奇之物。 目光轉到第三個玉盒之上,只見盒中放著一幅絹畫,那畫絹端放玉盒之中,也無法瞧出畫的什麼。 再瞧第四個玉盒,只見盒中放著一把金色的小劍:劍鞘上滿鑲寶石。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金色小劍,不知有何大用,當非一般的小劍可比。 那青夜少年微微一笑,道:「久聞那朱姑娘聰慧絕世,容貌如花,她如見得這四色禮品,必能識其珍貴,如其妙用,須知這玉盒之中四色禮物,件件都是罕世奇寶,價值連城……」 朱若蘭冷冷接道:「據我所知,我家姑娘,未必就會喜歡這些禮品。」 青衣人笑道:「你一個小廝知曉什麼,見著你家姑娘,據實而言所見就是。」 目光轉向四僧臉上,嘰哩咕嚕說了數言,四周灰衣和尚合上玉盒,轉回內室之中。 朱若蘭目注那青衣人,道:「有勞轉告大師,在下就此告辭,見到我家姑娘時,自會盡告所見,但她是否見你家大國師,那還無法決定。」言罷,轉身向外行去。 只聽那青衣人說道:「站住!」 隨著那喝聲,人影一閃,一個黑衣和尚,橫身攔住了朱若蘭的去路。 朱若蘭屈指一彈,一縷尖風過處,正擊中那黑衣和尚右手脈穴。 那和尚突然全身一麻,駭然向後退出八尺多遠。 朱若蘭一擊中敵,不待群僧再攻出手,立時一提真氣,跌上屋面。 那青衣人高聲喝道:「快些給我拿下。」但見人影連閃,七八個和尚,四下躍上屋面。 朱若蘭去勢如風,待群僧躍上屋面,已走的蹤影不見。 那青衣人緊隨群僧追出廳門,那裡有朱若蘭的蹤影,查看那受傷的和尚,穴脈傷的很重,手腕腫大,一條右臂已是無法伸動。青衣人帶著那黑衣和尚,直行到禪榻之前。 那大國師果是有著過人之能,瞧了那和尚一眼,伸手在傷處一陣扭動,那和尚傷勢立刻大見好轉。 且說朱若蘭奔行如風,一口氣奔出六七里路,回首不見追兵,才放緩腳步而行。 她為人細心,隱身暗處,查看了許久,確然不見有人追來,才回到約定的山谷之中。 只見楊夢寰、趙小蝶和黃衣和尚,一排坐在一處山巖之下的草地上。 趙小蝶起身笑道:「姊姊口來了,會著那大國師麼?」 朱若蘭神色嚴肅,緩緩坐了下去道:「會著了。」 趙小蝶道:「姊姊可是和他交過了手。」 朱若蘭望了那黃衣和尚一眼,反問道:「你們可問出這和尚的口供麼?」 趙小蝶道:「姊姊去後,我們就未多問他。」 朱若蘭道:「敵勢很強,不出奇策絕難制勝……」目光一掠楊夢寰道:「楊兄弟,點了他的暈穴吧!」 楊夢寰應聲出乎,點了那黃衣和尚的暈穴,朱若蘭才理一下鬢邊散發,接道:「據姊姊默察敵勢,決非咱們三人應付得了,只有設法一舉擊殺了那大國師,使對方領導無人,全局混亂,咱們再乘饑搏殺他們幾個重要人物,或可一鼓作氣,消滅禍患。」 趙小蝶道:「姊姊之意,可是說那大國師武功很強麼?」 朱若蘭望望那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道:「我雖未和那人國師動手過招,但咱門可從這和尚身手上。推想出那大國師的武功,決不在我等之下。」 趙小蝶道:「準備用什麼方法,一舉間殺死那大國師」? 朱若蘭兩道目光轉注到楊夢寰的臉上,道:「楊兄弟,有何良策?」 楊夢寰道:「姊姊可是想暗施襲擊麼?」 朱若蘭道:「他一有行動,前呼後擁,想暗中算計於他,決非容易的事,此計不通。」 楊夢寰道:「不用暗襲,只有和他們明斗了。」 朱若蘭道:「敵勢強大,明斗是必敗無疑。」 楊夢寰道:「這個小弟就想不出了,明戰、暗襲,均難行通,那要如何才行。」 朱若蘭道:「姊姊要單獨約晤那大國師,覓機出手,你們兩個埋伏暗處,如是我一擊得手,咱們合力克敵,藉機會再傷他們幾人,也許可一舉擊潰天竺來人,如是姊姊不幸失手,你們立刻先行撤走,不用管我……」 趙小蝶道:「這個如何可以。」 朱若蘭道:「如是姊姊一擊之下,不能傷了那大國師,妹妹陽楊兄弟一齊出手,也未必能夠勝他,你們撤走之後,我心中再無顧慮,亦可放手和他一戰。」 趙小蝶道:「姊姊一人之力,如何能抗拒他們圍攻,小妹和楊兄弟,雖然不濟,但總可稍助姊姊一臂之力。」 朱若蘭道:「不要爭辯了,照我的話去做。」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不再多言。 楊夢寰道:「好吧!姊姊先把計劃情形告訴小弟,我們也好酌情……」 朱若蘭道:「不用酌情自決,一切都要聽我的話做,這懸巖山壁之上,有一座石洞,你們隱在那石巖之後。可一目瞭然全谷景物,如是我一擊得手,你們立刻下谷助戰,如是一擊不中,你們就走。」 趙小蝶道:「我們在那裡相見?」 朱若蘭道:「我們在水月山莊。」 楊夢寰道:「留姊姊一人在此麼?」 朱著蘭道:「我如是一擊不中,自會設法回水月山莊,你們在家中等我。」 楊夢寰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吧,我們一切悉遵姊姊之命就是。」 趙小蝶望了那身披袈裟的和尚一眼,道:「姊姊,這和尚要怎麼辦他?」 朱若蘭道:「帶他回水月山莊,也許以後還要借重於他。」 趙小蝶道:「可要廢了他的武功。」 朱若蘭道:「暫時不用……」傾耳聽了一陣又道:「有人來了。」 趙小蝶霍然站起身子,縱身一躍,飛起了兩三丈高,足踏崖間山石一借力,斜裡飛出數丈。 只見她嬌軀又是一閃,人已隱失不見。 趙小蝶隱身在一株松樹之上,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青衣勁裝的佩劍大漢由一株樹上跳落下來,緩步直行過來。 趙小蝶暗提真氣,待那人行近,突然疾躍而下,直向那佩劍大漢撲去。 那大漢粹不及防,前胸先著了趙小蝶的劈空掌力,緊接著又被趙小蝶點中了穴道。 她出手迅速,那大漢連哼也未哼一聲,就被她掌擊指點,重創手下。 趙小蝶又點了那大漢幾處要穴,把他藏在草叢中,緩步走了回去。 朱若蘭道:「來人是何許人物?」 趙小蝶道:「身著青衫,背插長劍,看來也不像重要人。」 朱若蘭道:「你殺了他?」 趙小蝶道:「沒有,我點了他的穴道,如是四個時辰不解,即將氣絕而死。」 朱若蘭點點頭道:「那很好,你們也該去藏起來了,不論我遇上一個何等凶險,未得我招呼,都不許出手相助。」 趙小蝶道:「這個……」 朱若蘭接道:「不要說啦!快些去吧。」 趙小蝶、楊夢寰都不敢再言,站起身子,向峰上攀去。 朱若蘭目睹兩人登上峰腰,行到溪水旁邊,水中映出一個美麗絕倫的影子。 她理一理頭上的宮譬,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到山崖下一片空闊之地,背倚石壁而立,臉上是一片淡淡的幽苦。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細樂之聲,傳了過來。 朱若蘭抬頭看去,只見那大國師身披紅色袈裟,在四個灰衣僧侶護衛之下,緩步行了過來。 運足目力望去,只見這峽谷口處,人影閃動,樂聲隱隱從谷中傳了過來。 朱若蘭心中暗自罵道:「臭和尚架子倒是很大啊!」 忖思之間,四個灰衣僧人,已經護著大國師行到身前。 朱若蘭目光一轉,只見那大國師身高八尺以上,雙目神光炯炯逼人,盯注在朱若蘭臉上瞧了一陣,突然舉手一揮。 四個灰衣僧侶,齊齊向後退去,一排並立在大國師的身後。 朱若蘭暗中提聚真氣,冷冷說道:「你就是那天竺大國師麼?」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合掌當胸,說道:「貧僧智光。」簡簡單單四個字,說的十分吃力。 朱若蘭道:「聽說你要找我?」 智光大師道:「不錯啊!你是朱若蘭朱姑娘了。」 朱若蘭不答他的問活,卻反口問道:「你找我有何見教?」 智光大師似是無能回答朱若蘭的問話,回顧身後最右側一個弟子一眼。 那灰衣僧侶欠身前行一步,說道:「敝國師為了要來中原會晤朱姑娘,特地學講中原方言,但因時間太過急促,所學不多,姑娘有什麼事,貧僧代為回答就是。」 朱若蘭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那灰衣和尚道:「貧僧法號心善。」 朱若蘭道:「你助紂為虐,為何不改名字,如你叫心惡,倒還名符其實一些。」 心善道:「姑娘說笑話了。」 朱若蘭道:「誰和你說笑話了,我說的句句實言。」 心善回頭望去,只見智光雙目殺機閃動,不禁心頭駭然,急急轉望著朱若蘭道:「朱姑娘,敝國師對姑娘心儀已久……」 朱若蘭冷冷接道:「住口,誰要和你說話了?」 心善大師回過頭去,嘰哩咕嚕和那大國師說了幾句話,緩緩向後退去。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怎的退了回去,難道他適才用天竺言語挑起那大國師的怒火,要他先行下手不成。 心中猜疑不定,雙目卻盯住在那大國師身上,只要他稍有舉動,自己立刻搶光出手。 只見那大國師舉手一招,四個灰衣和尚,由谷口之處,急急奔了過來。 每人手中,都抱著一個玉盒。 在四個灰衣和尚之後,緊隨著一個青衣少年,手中握著一把折扇。 朱若蘭一眼之下,已認出青衣少年正是適才在那大宅院中的青衣人,不覺多瞧了他兩眼。 只見他面色慘白,不見血色,遠遠看去,甚是年輕,其實年歲不小。 朱著蘭心中忖道:這人不似天竺人氏,卻甘心為異族人所奴役,而且身居要位,這大國師所作所為,只怕都是其人居中策劃,饒他不得…… 心念轉動之間,那青衣人已然行近那大國師的身前,低言數語。 那大國師一面點頭,二面向後退了一丈多遠。 青衣人張開折扇,扇了兩下,向前行了兩步,合上折扇,抱拳一揖,說道:「姑娘可是朱若蘭麼?」 朱若蘭道:「不錯,你是什麼人?」 那青衣人笑道:「久慕姑娘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一晤。」 朱若蘭道:「有什麼話,快些請說,用不著吞吞吐吐。」 心中卻在盤算著用什麼武功,陡然出手,一舉之下,能重創那大國師,只要能把大國師傷在自己掌力之下,餘下之人,那就不足畏了。 只聽那青衣人道:「適才有人假冒朱姑娘的小廝,求見大國師,竟想魚目混珠,搶去敝大國師送給姑娘的重禮。」 朱若蘭冷笑一聲,答非所問的說道:「閣下是天竺人麼?」 青衣人道:「在下自幼在夭竺長大,卻非天竺人氏。」朱若蘭道:「那你是中土人了?」 青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朱若蘭道:「為什麼要作異族犬馬,甘心為人所役。」 青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不談這個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大國師對姑娘心慕已久,自從兄得姑娘畫像之後,終日思念不已,每日都展望那畫像多次,不但不理國事,而且連武功也放下不練了……」 他故意停了下來,似是想要那朱若蘭接口,那知朱若蘭冷笑一聲,默不作聲。 青衣人打開折扇揮動兩下,笑道:「因此,才盡起高手,趕來中原。」 朱若蘭道:「趕來中原作甚?」 青衣人道:「希望尋得姑娘。」 朱若蘭道:「現在已經見著了。」 青衣人乾咳兩聲道:「大國師想接姑娘到天竺國去。」 朱若蘭眼看那大國師智光,遠在一丈開外,縱然實施襲擊,機會亦是甚小,何況這青衣人又正擋著去路,當下說道:「你走開,要他自己來和我說話。」 青衣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大國師不會中土之言,什麼活由在下轉告也是一樣。」 朱若蘭心中怒道:這人可惡的很,日後非得好好懲治他一番,口中卻冷然說道:「你給我滾開去,別要觸怒我,當心我先殺了你。」 青衣人突然對四個灰衣僧人道:「打開玉盒。」 四個灰衣憎人立時啟開玉盒,日光下,翠玉閃光,寶珠耀目。 朱若蘭早已見過盒中的翠玉寶珠,目光一掠,道:「這些寶珠翠玉,平常得很,有什麼稀罕之處。」 青衣人道:「姑娘請仔細瞧瞧,這些珠寶,大都是大國師精心選來,件件都是稀世之珍,怎麼能說是平常得很?」 朱若蘭道:「就算它們件件都是名貴之物,又能如何?」 青衣人道:「這是咱們大國師,奉送姑娘的禮物,還望姑娘哂納。」 朱若蘭搖搖頭道:「我不要,轉告貴大國師,要他帶回天竺去吧!」 青衣人道:「送出手的禮物,如何能夠收回,姑娘請打開那絹畫瞧瞧,再作決定不遲。」 朱若蘭看那大國師始終站那青衣人的身後,實難一擊中的,心中暗自後悔道:我應早些下手才是,此後不知是否還有機會。 那青衣人不聞朱若蘭回答之言,突然高聲說道:「姑娘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舉手一揮,咕咕嚕嚕的說了兩句天竺話。 四個灰衣和尚,突然合上了玉盒子,抱起玉盒退走。 朱若蘭一心想著如何殺死那大國師的事,直待聽得那青衣人喝叫之聲,才清醒一下神智,緩緩說道:「你想動手?」 青衣人道:「姑娘如是不肯應那大國師的邀約,說不得咱們只好動強了。」 朱若蘭道:「你不是我的敵手,要那智光和尚出手。」 眼下情勢已是免不了一場惡鬥,如其各個纏鬥,倒不如一舉擊敗首腦人物,直接向智光大師挑戰,擒賊擒王,如是智光大師受制,餘下之人,縱然武功高強,也不敢再行出手了。 那青衣人回頭用天竺語言,和智光大師對答數言,智光大師突然搖搖頭,不再言語。 朱若蘭聽不懂兩人說些什麼;心中大是焦急。 那青衣人回過臉來,說道:「敝國師之意,是不願和姑娘動手,他說拳腳無眼,如果傷了姑娘,那可是大憾之事。」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樣對峙下去,終非了局,不論勝負如何,總該早些決定才是。 心念一轉,冷冷說道:「我如一掌把閣下殺死,那智光就非出手不可了。」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已從陶玉附函之上,瞧出姑娘的武功高強,今日如能賜教一二,那也算生平一大快慰之事。」 朱若蘭心中暗道:看來不先把這人收拾了,那大國師是不會出手了,當下力貫右手,說道:「你要小心了。」突然揚腕,點出一指。 一縷暗勁,直向那青衣人點了過去。 青衣人早已戒備,朱著蘭一揚手,立時一張折扇,斜向朱著蘭右腕劃去,人卻橫跨三步,避開了朱著蘭的指力。 朱若蘭吃了一驚,暗道:這人武功不弱,一挫腕避開折扇。 那青衣人陡然欺身而進,扇骨指點,片刻間攻出八招之多。 朱若蘭心知遇上了勁敵之後,不再急欲求勝,雙乎施展出突穴斬脈的武功,以靜制動,那青衣人連攻數十招,都被朱若蘭那突穴斬脈的手法迫的中途收招而退。 經過了數十招搏鬥之後,朱若蘭已瞧出那青衣人武功路數,如若要施下毒手,全力攻出,傷那青衣人並非難窄,但她卻隱忍未發,仍然和那青衣人纏鬥下去,而已裝作一付勉強可以對付模樣。 原來,她突然想到,出手殺死這青衣人後,必使那智光大師提高警覺,亦使他加強成備,那就大大的減少了殺死他的機會。 朱若蘭才華絕代,雖然在憤怒之中,仍然能默察敵我大勢。 兩人又鬥了十餘合,那青衣人突然一收折扇,倒躍而退,哈哈一笑,迫:「住手。」 朱若蘭依言停手,緩緩說道:「為什麼不打了?」 那青衣人笑道:「在下久聞朱姑娘武功絕世,功力深厚,想不到只不過如此而已。」 朱若蘭心中暗自罵道:總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掌指之下,口中卻冷冷說道:「你也沒有勝我。」 那青衣人道:「在下和姑娘可算得平分秋色,就算你稍勝一籌,那也是有限的很,但姑娘不要忘了一件事!」 朱若蘭明知故問,道:「什麼事?」 青衣人道:「在下難接大國師十招攻勢,朱姑娘如是自認比在下強些,那也難以接過二十招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不如借此機會,激那大國師出手一戰,如是能夠勝他,那是最好不過,就算真的不能勝他,也可較量出他的武功成就,日後也好籌謀對策……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只怕未必見得,只聽天竺國人多以奇術取勝,未聞天竺武功能強過中原武林。」。 青衣人道:「看來你是不相信了?」 朱若蘭道:「那智光和尚就在身後,你快轉達我向他挑戰之言。」 青衣人聽了朱若蘭的話,果然依言回身,行到那大國師的身前,低言數語。 只見那大國師一面搖頭,一面嘰哩咕嚕,說個不停,朱若蘭不懂天竺語言,也不知兩人說些什麼。 但見那青衣人欠身一禮,重又行過來道:「大國師對姑娘愛慕極深,不願和姑娘動手。」 朱若蘭暗罵道:也不到溪水旁照照他討尊容。口中卻應道:「為什麼?」 青衣人道:「大國師怕失手傷了你,因此堅拒出手……」語聲緩緩一頓,又道:「其實不用大國師出手,他已從我們動手中瞧出了你武功造詣。」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不願動強,實叫人無法猜出他用意何在?但恩總不會就這樣僵待下去,口中應道:「他可是覺出我不是他手下十合之敵麼?」 青衣人雙手亂搖道:「大國師可沒說過,他心中敬愛姑娘已達極點,連一句傷害姑娘的話也不肯說的。」 朱若蘭心中暗道:遇上這樣癡情和尚,武功又高強無比,那可是一樁大為麻煩的事,如是把他一舉殺死,也還罷了,假如真非他的放手,被他天涯迫蹤,苦苦糾纏,那可是羞死人了……想到驚心之處,不禁黯然一歎。 青衣人望了朱若蘭一眼,說道:「大國師要在下轉告姑娘一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吞吞吐吐的算得什麼人物!」 青衣人也不生氣,笑道:「大國師說,他不願和姑娘比武,但他心中介知道,如不能使姑娘心中對他佩服,就不會答應……」 朱若蘭冷哼一聲,道:「你口齒乾淨一些。」 青衣人微微一笑,接道:「因此,大國師要姑娘提出三個難題……」 兩敗俱傷 朱若蘭道:「什麼樣的難題?」 青衣人道:「隨便姑娘提什麼吧。」朱若蘭道:「提了之後,又能怎樣?」 青衣人道:「大國師說,凡是姑娘提出的事,他都將盡力作到,以求姑娘歡心。」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如我要他死呢?」 青衣人道:「好!這算第一個難題,姑娘請說出第二個吧!」朱若蘭暗道:一個人只能死上一次,他一死去就一了百了,這青衣人怎的竟敢答應下來,心中念轉、口中接道:「第二個麼?要他在死去之前,先把你給殺了。」 青衣人臉上一變,道:「這個,這個,姑娘不是說笑的麼?」朱若蘭道:「甘為異族鷹犬,你死何惜。」 青衣人還未來得及答話,智光突然大步向前行來,接道:「這事容易,姑娘請說第三件吧!」 朱若蘭心頭一動,暗道:難道他對此事很認真麼?想了一陣,說道:「你已經死了,我提出的事,你如何還能去辦?」 智光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你說吧!」原來,他聰明絕倫,學說中土之言,時間雖然不久,但他已有所成,只是不很流暢,心中一急,就語無倫次,慢慢道來,倒也能夠詞能達意。 朱若蘭顰起柳眉,暗道:「看他神情,似是心中頗有死而復活的能耐;這卻叫人不解了。」一時之間,沉吟難決,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聞智光天師說道:「不要緊的,姑娘但說無妨,只要是人力能及的事,我自信都能夠辦到。」 朱若全心中暗想:自不能說些不著邊際的事,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麼難題,只得說道:「你先作到兩件之後再說。」 智光大師道:「朱姑娘,在下要說了。」 朱若蘭道:「什麼事?」 智光道:「如是貧僧一一作到了姑娘出的難題,姑娘應該如何?」 朱若蘭暗中運氣戒備,口中緩緩說道:「你說應該如何?」 智光大師道:「隨我同往天竺。」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到天竺則甚?」 智光大師想用中上語言說出,但卻又不知何措詞,急的面紅耳赤,轉臉望著那青衣人,說了一句天竺話。 那青衣人面如死灰,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大國師之意,是要你隨他回天竺,結成夫婦。」 朱若蘭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該是你一生中,最後說的一句話了。」 那青衣人臉色更加難看,垂首肅立不動。 朱若蘭神情肅然望了那智光一眼,又望望那青衣人。 智光大師回目望著那青衣人,微微一笑,道:「要請多幫幫忙了。」緩緩舉起右掌、那青衣人全身抖顫,臉上是一片驚懼和憤怒的混合表情。 他對那智光大師似有著極深的畏懼,竟是不敢出手反抗。 那青衣人緩綴閉上雙目,身子挺直而立。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功夫,智光大師突然取開了按在那青衣人頭頂上的右手,緩緩說道:「姑娘,他已經死去了。」 朱若蘭仔細看去,只見那青衣人雙頰如火、兩隻腳深陷入沙石地中。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果然是有著過人之能,那青衣人武功不弱,不知他用什麼方法,把他殺死,竟然是瞧不出一點痕跡。 付思之間,只見那青衣人身子一幌,蓬然一聲,仰臥地上。 朱若蘭不見他口鼻之間有血流動,心中動疑,冷冷說道:「你們天竺國,瑜珈術中,有裝死的方法,如何證明他真的死雲。」 智光大師道:「他是真的死去,姑娘如是不信,不妨走到他身側瞧瞧。」 朱若蘭道:「他怎麼死的。」 智光大師道:「我用無相神功,震碎了他的大腦,但外面卻是誰也瞧不出一點傷來。」 朱若蘭道:「原來如此。」緩步行到青衣人的身側,伸手摸去,果然是氣息早絕。 智光大師似是良心發現,輕輕歎息一聲,道:「他追隨我很多年,除了姑娘吩咐之外,我決然不會傷了他的性命,」 朱若蘭暗道:你既然已殺了他,還來放什麼馬後炮呢,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你要如何一個死法呢?」 智光大師道:「貧僧運氣自斃,躺入棺中,埋入地下,七日以後,姑娘再行開棺,貧憎即可復生,」 朱若蘭暗道:這和尚心地惡毒,那也不用和他們講什麼道義了。當下說道:「好吧,你就死給我見識一番。」 智光大師道:「如六日之後,掘棺相驗,貧憎如是難再復生,自然是姑娘勝了……」兩道眼神凝住在朱若蘭的臉上,道:「如是貧僧能夠復生,姑娘準備如何?」 朱若蘭道:「我佩服你的武功就是……」 智光大師接道:「貧僧迢迢萬里來此,豈只是為姑娘幾句誇獎之言麼?」他說得很慢,邊說邊想,竟然說得十分清楚。 朱若蘭暗道:原來他想用此逼我許下諾言。當下道:「待你復活過來之後,再說吧!」 智光大師道:「貧憎亦知,如若不先把姑娘降服,只怕你不會答應,貧僧自行閉氣之後,也要請姑娘留在這裡了。」 朱若蘭道:「我留此地作甚?」 智光大師道:「你瞧瞧貧僧如何經歷這生死之關。」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老謀深算,藏而不露,不可輕視,不妨用點手段了。當下說道:「好!我留在這裡瞧瞧你如何死法。」 智光大師道:「那很好。」緩緩伸出右手,向朱若蘭玉掌之上握去。 朱若蘭一縮手腕道:「你要幹什麼?」 智光大師道:「我要和姑娘握別,也許貧憎難以復生人世呢。」 朱若蘭心中暗道:他殺那青衣人時,說殺就殺,雖是多年相處,亦是毫無惜顧之情,此刻他自己要以身試死,自然是有些害怕了。必須激他一番才是。心念一轉,緩緩說道:「你如是很怕死,那就不用試了。」 智光大師笑道:「如若貧僧尚未醒來之前,你藉機逸走,貧僧醒來之後,又到那裡找你?」 朱若蘭道:「你的意思呢?」 智光大師道:「朱姑娘想見識死亡,貧僧自是不能不遵,不過,在貧僧死去期間,朱姑娘必須留在此地。」 朱若蘭道:「我要看死去之情,復活之法,自然是要留在這裡了。」 智光道:「此非等閒事,貧僧很難相信。」 朱若蘭道:「不信算了,你如是不想自己死時,那就請人效勞。」 智光大師道:「姑娘可是說,找個人來殺死貧僧?」 朱若蘭道:「正是如此。」 智光大師哈哈一笑道:「不知那個人有此能耐?」 朱若蘭道:「我!你可要試試麼?」 智光微微一笑,道:「如何一個試法呢?」 朱若蘭突然揚手一掌,拍了過去,道:「試試我是否有殺你之能。」 智光眼看朱若蘭一掌劈來,只微微一偏身子,避開要穴,用肩頭硬接一掌。 朱若蘭一掌拍實,擊中對方肩頭,只覺如拍在一塊堅冰之上,又硬又涼,心中駭然,不敢再發掌心內力,倒退五尺。心中暗道:這和尚不知練的什麼武功,身上堅硬如鐵,那也罷了,但身體那冰寒之氣,不知是如何練成?只聽智光哈哈一笑道:「朱姑娘身手果然不同凡響,為何不發出掌心內力?」 朱若蘭道:「這倒不用你關心了。」陡然揚起,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直向智光大師前胸之上刺去。」 智光大師一閃避開,但卻沒有還手。 朱若蘭一擊未中,第二招連續出手,寒光閃轉,分刺智光大師三處要害大穴。 智光大師閃身避開,舉手一揮道:「四面圍起。」 四個灰衣僧人,應聲出手,分成兩行,繞向朱若蘭的身後,分站了四個方位,不言不語也不出手施襲。 朱若蘭停下手來,冷冷的看了四下群憎一眼,說道:「怎麼,你想倚多為勝麼?」 智光大師搖搖頭,道:「那倒不是,不過,我此刻改變了心意。」 朱若蘭道:「怎麼改變了?」 智光大師道:「咱們今日一戰,如是貧僧傷在姑娘手中,那是咎由自取,死而無怨,但如姑娘敗了,藉機遁走,天涯遼闊,我要到那裡找你。」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所以你讓他們四面把我圍起,是麼?」 智光大師道:「正是如此,只要他們能擋你一招,我就可以及時追上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口氣如此托大,但不知他真實的武功如何?我要試他一試才行。心念一轉,怒聲喝道:「我倒要見識一下你們天竺武學有何出奇之處?」右手中匕首搖動,幻起了一片寒芒,籠罩了智光和尚前胸數處大穴。 這一招手法奇幻,使人無法分辨出她攻向何處穴道。 智光大師微帶笑意的臉上,突現凝重之色。右手平胸,左手推出一股暗勁。 朱若蘭只覺他揮手一推之下,一股暗勁直逼過來,心頭微生驚駭,暗道:他隨手推出一掌,就有著如此強勁的潛力,這和尚的確是不可輕視、手中匕首一振,內力貫注,直取前胸,左手一揚,發出天罡指力。一縷指風,衝破智光大師推出的潛力直點向「神封」要穴。 智光大師那平胸的右手,忽然屈指彈出,幾縷指風,擋開了朱若蘭的天罡指力,右手同時由下面翻起,抓向來若蘭的右腕。 朱若蘭霍然一收匕首,倒退三步。 兩人交手一招,卻已互拼了數種絕世神功。 智光停手不動,緩緩說道:「如是貧僧勝了姑娘,貧憎仍然依照相約之言,死給姑娘瞧瞧,不過,你要守在我棺木旁側,不能離開。」 朱若蘭暗中換了一口氣,道:「那時,你不能掙動,我殺了你方便多了。」 智光大師笑道:「貧憎要早作準備。」 朱若蘭道:「你是如何準備法?」 智光大師道:「姑娘的手法,功力已在適才一招可見端倪,高明的天竺國中,除了貧僧之外,隨我進入中原之人,只怕都不是你的敵手,因此,貧僧在死在姑娘瞧看之前,我必得先用一種奇奧的鎖脈手法,封鎖你幾處穴道,由貧僧隨來之人,一旁監視,那時你自然是無能逃走了。」 朱若蘭冷冷說道:「有一件事,大師必得先講清楚。」 智光大師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你必得先把我穴道點中才成。」 智光大師道:「貧僧自信在一百招內可以勝得姑娘。」 朱若蘭道:「一百招你如是勝不了我,又當如何?」 智光道:「照貧僧的看法,除非有奇跡發生,不然,我定可在一百招中勝你……」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貧僧雖然和姑娘今日是初次會見,但我對姑娘卻神馳已久了……」 朱若蘭冷冷接道:「你再接我一招試試。」緩緩向前去。 智光大師靜靜的站著,兩道炯炯眼神,卻凝注在雙手之上。 朱若蘭看那和尚,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心中暗道:這和尚鎮定工夫如此高明,單是這一點,就非常人所及了。心念轉動之間,右手一抬,匕首寒芒已然刺向智光前胸。 智光大師這次竟是不再讓避,眼看著鋒利的匕首將要刺中前胸時,才微微一偏身子,避開要害,任她匕首刺中肌膚。 朱若蘭微一加力,匕首透肌而入。 智光大師右手一翻,一把扣住了朱若蘭握拿匕首的右腕。 朱若蘭想不到他中了一刀之後,竟是仍有這般快速的舉功,下禁微微一呆。 智光大師五指微一加力,道:「朱姑娘放開手。」 朱若蘭依言鬆開匕首。 其實,智光大師五指緊收,朱若蘭腕脈受制,那是不鬆手亦不行了。 朱若蘭鬆開了右手之後,那匕首仍然深入智光大師肩下,直沒及柄,奇怪的是竟不見有血流出。 智光大師左手緩緩拔出刺在肩下的匕首,笑道:「這一刀如若刺了要害,此刻我就不能好好的站在此地了。」 朱若蘭右手腕脈被他扣住,全身力量施用不出,已完全受制於人,但她為人沉著,冷靜,身陷危境,絲毫不亂,一面暗中運氣,一面緩緩說道:「這一刀傷了你沒有?」 智光大師道:「深入肩下,幸未傷及筋骨。」 朱若蘭心中暗道:你如是練有特殊的軟功,這一刀未傷到你,那也罷了,如是傷了你,那就該有血流出才是,何以不見有血流出。心中念轉,口中不覺的問道:「既是被刀刺中,何以不見流血?」 智光大師道:「這就是我們天竺武功的特殊之處,如是一個人武功到了某一種成就,火候,不但內力生生不息,永無用竭之慮,而已可以控制行血。」 朱若蘭心中暗道:練習氣功,能習到控制行血之境,倒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果然如此,那倒是習武之道中,是一個新的境界了。 但聞智光大師說道:「姑娘,我此刻如若點了你的穴道,然後,集合我同來中原的武林高手,把你帶回天竺國去,中原武林高手雖多,只怕也無人能夠救得了你。」 朱若蘭吃了一驚,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他此刻點我穴道,帶我離開中原,能夠救我之人,確實不多。儘管心中震駭,但口中卻不肯示弱,冷哼一聲,道:「那倒未必。」 智光大師道:「不過,我如這般作,你心中定然憤怒不服,貧僧不願為之。」緩緩把匕首交到朱若蘭的手中,鬆開了朱若蘭的腕脈。 朱若蘭心中忖思:這和尚的武功,果然有過人之能,口中卻說道:「如是我一刀傷了你,你就無能扣住我的腕脈要穴了」 智光大師道:「你心中不服,咱們再來試過,直到你心服為止。」 朱若心中暗道:就算我不是他的敵手,也不致被他所殺,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心念一轉,冷冷說道:「大師一定要和我動手,咱們再試過一次也好。」 智光大師道:「好,姑娘儘管出手。」 朱若蘭也不再客氣,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智光大師左手一抬,封開朱若蘭的攻勢,迎面拍來一掌。 朱若蘭看他踏中宮直推而入的一掌,攻的笨極,左右雙手,都可以斜裡伸出,橫扣他的脈門要穴。但朱若蘭已知他的武功高強,他無論如何,不會攻出這樣一掌。一時間,竟茫然不知是否該出手扣他脈穴。 稍作猶豫,時機已失,智光大師的掌勢,已然推到了前胸。 朱若蘭再想到擋那智光大師的掌勢,已然來不及了,被那直追前胸的掌勢,迫的向盾退了兩步。 智光大師微微一笑。道:「朱姑娘為什麼不扣貧僧的脈穴?」 朱若蘭冷冷說:「你雖然詭計多端,但未必件件都能得逞。」 智光大師道:「姑娘果然聰明。」 朱若蘭匕首一揮,道:「小心了,你既會控制行血,除了傷到你豹要害之外,那是無法傷到你。」匕首鋒芒一閃,直刺前胸。 智光大師果然不敢任要害被那匕首刺中,縱身丫閃避開。 朱若蘭匕首連揮,幻起一片寒芒,分刺那智光大師數處要害。這本是極為深奧的一招,別人也無法瞧出她虛實之間究竟要攻向何處,必然要有些手忙腳亂。 但智光大師卻有著出人意外的鎮靜,竟是凝立不動。 朱若蘭匕首突然一沉,直指小腹。她怕那智光大師重憤故技,扣住了自己的穴道,是以,不敢緊握匕首刺出,當下內力暗加,匕首脫手而出。只聽波然一聲,匕首刺入智光大師的腹中。 她心中明知他有著控制行血之能,縱然為匕首刺中,亦不會流出血來。 智光大師揮動反擊的雙掌,突然停了下來,靜止不動。 朱若蘭一向是智謀過人,但面對著莫測高深的天竺奇僧,卻有著深深的戒懼之心,竟然不改造次。 雙方相對而立,足足有一刻工夫之外;那智光大師,緊閉雙目,不言不語,雙手下垂,似是已受了重傷一般。 朱著蘭凝目望去,只見他連被匕首刺中的憎衣,也深陷入小腹之中,究竟是否受傷,亦叫人無法測知;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朱若蘭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聲,道:「裝死麼?」。 智光大師仍然是垂手而立,不言不動。 朱若蘭心中暗道:如若這一下果然刺入他的小腹,諒他血肉之軀,也是難以承受,當下暗運功力,右手一揮,迎胸拍去。 這一掌落勢甚準,正擊在智光大師肩頭之上。朱若蘭掌心含蘊的內力,待擊中了智光大師的肉頭後,才陡然吐出。 只見智光大師連退了三步之後,突然一跤,跌摔在地上。 四周環守的灰衣僧侶,雖然眼看智光大師摔倒在地上。但卻如視而不見,似是料定那智光大師決然不會受到損害一般。 看四個灰衣僧人神情,朱若蘭有些迷惑了,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去瞧瞧他死了沒有?」 四個灰衣僧人望了朱若蘭一眼,也不答話。 朱若蘭心頭惱火,暗道:如若智光大師真已死去,今日非要教訓你們一頓不可。當下冷冷說道:「我要你們瞧瞧他死了沒有,你們沒有聽到麼?」 四個灰衣僧人相互望了一眼,站在東方位那灰衣僧人接道:「姑娘不是要他死一次麼?」 朱若蘭微微一怔,道:「就是這樣死麼?」 正西方位上一個僧侶接道:「如若他無緣無故的躺在地上死去,姑娘可以說池假裝死去,那就不足為奇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他自己裝死,尚可復生,久聞天竺瑜咖術,可以在水中臥上數日夜不會死去,他既稱大竺國師,想是必然精通瑜咖術了,但被我內力震死,難道也能復生麼?」 正南方位上那灰衣僧人說道:「這樣死而復生,才能使姑娘佩服。」 朱苦蘭心中暗道:這四人原來都會講中土語言,不知是何來路。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你們不去瞧看,那我就自己去了,如若他還活著,我就補他兩刀,我要開他之胸,看他是否還會復生?」 正北方位上的灰衣和尚答道:「我等奉命護法,豈能讓姑娘得逞。」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們也該追隨著他才是。」突然一掌,拍向正東方位的一位僧侶。 那和尚右手一揮,硬接掌勢。 朱若蘭不願和他掌勢相觸,不待掌力接實,蓄蘊掌心的內力,陡然發出。 那和尚覺著一股潛力湧來,被震得連退三步。 朱若蘭道:「就憑你們這一點武功,也要誇口麼?」掌勢一變,拍向正南方位、但見朱著蘭雙掌連揚,東、南、西、北各自拍出一掌。 四僧侶各接一掌之後,陡然展開反擊,齊齊向前欺進,兩個僧侶用掌,左右夾攻,兩個出拳,前後分襲。 朱若蘭就是要引他們一齊出手,當下掌指並出,分拒四人攻勢。 雙方展開了一場十分激烈的惡鬥。 且說楊夢寰和趙小蝶守在懸崖上一塊大巖背後,把谷中情形,看的十分清楚,眼看朱若蘭被群僧圍困,心中大是焦急,但朱若蘭有言在先,兩人又不敢不從,無法下谷相助。 趙小蝶低聲說道:「楊兄,蘭姊姊雖然不要咱們相助,但咱們也不能這樣等下去啊!」 楊夢寰道:「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和這些天竺和尚,也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了,咱們暗中相助蘭姊姊一臂之力如何?」 楊夢寰道:「你打算如何相助?」 趙小蝶道:「施放暗器,唉!可惜我這些短劍都未曾淬毒,刺不中他們要害,就無法置仙瞰了於死地的。」 楊夢寰心中暗道:五年之前,這趙小蝶是一位不解世情,一片純潔的少女,五年的江湖歷練,險詐風波,已把她變的極擅心機了……。 只聽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在想什麼?」 楊夢寰道:「沒有啊。」 趙小蝶道:「唉!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可是覺著我變了很多麼?」 楊夢寰道:「嗯,趙姑娘成熟多了。」 趙小蝶歎息一聲,道:「你守在此地,我去助蘭姊姊一臂之力。」 楊夢寰忽然微微一笑道:「咱們都可以正大光明的下去了。」 趙小蝶道:「你不怕蘭姊姊不高興麼?」 楊夢寰道:「蘭姊姊不是說過麼?只要她殺死那大國師,咱們就可以現身相助,是不是?」 趙小蝶道:「不錯啊!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大國師已經死去?」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不管他死不死、反正他已經倒臥在地上,咱們下去助戰,蘭姊姊如若問起,咱們有話回答,也就是了」 趙小蝶道:「好啊!想不到你也變得賴皮了。」縱身而出,直向谷底奔去。 楊夢寰緊追趙小蝶的身後,飛入谷底。 朱若蘭正在和四卜灰衣憎人惡鬥,一面動手,一面留心察看著四人的拳勢來路,只覺四人拳路,奇中蘊正,並非全屬旁門左道,心中崎殖窮想不到天竺武學,竟是如此的深奧。 忖思之間,趙小蝶和楊夢寰已奔入谷底,趙小蝶嬌喝一聲,當先劈出一掌,拍向一個灰衣憎人。 那憎人口頭接了一掌,被震的向後連退了幾步。 楊夢寰抽出長劍,正待出手,忽然見四個灰衣僧人,齊齊向後撤退,護在那智光大師身前。 朱若蘭低聲喝道:「停手!」 趙小蝶、楊夢寰齊齊應了一聲,分站在朱若蘭的兩側。 朱若蘭望了四個灰衣僧人一眼,道:「你們如若自知難是敵手,那就束手就縛,免得落得和令師一般下場。」 四個灰衣憎人互相低語一陣,左首一個僧人答道:「我們大國師一向是言出法隨,他既然答應了要死一次給你們瞧瞧,定要實踐諾言,我們天竺規矩,他如答應了姑娘之求,復生之後,姑娘如不肯和他回去天竺,只有照他的辦法,也死上七日,……」 朱若蘭接道:「他縱有復生之能,只怕也沒有機會了。」 仍是左首那灰衣僧人應道:「我們大國師任何事都能事先料定,他已經早想到姑娘可能在此埋下伏兵,他如死去之後。 姑娘亦可能毀去他的遺體,因此,早就有了準備。」 朱若蘭道:「什麼樣準備?」 那灰衣潛人突然撮唇一聲怪嘯,悠長的嘯聲,直衝雲漢,響澈山谷。 趙小蝶低聲說道:「蘭姊妹不用聽他的鬼話,先宰了他們再說。」 朱若蘭道:「不用慌,咱們見識一下他們天竺奇術。」 只聽哀樂聲響,一隊白衣憎侶,緩緩從各口行了進來。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那一隊白衣僧侶,共有一十三人,其中四人,抬著一具白色的棺木。九個白衣憎侶,分執著各種不同的法器,邊吹邊打而來。 楊夢窒一皺眉頭,低聲問朱若蘭,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若蘭道:「我也不太明白,咱們耐心看下去。」 那一隊白衣伴侶,行到智光大師身側,放下棺木,打開棺蓋,緩緩把智光大師的身體,放入棺木之中,齊齊對棺木拜了下去。 趙小蝶看了一陣,並無新奇之感、低聲說道:「蘭姊姊。咱們何不一齊出手,先傷他們一部份人再說,這裝死人的事,有什麼好瞧的。」 朱若蘭道:「好!」暗中一提真氣,突然一皺眉頭,連連向後,退了三步。 楊夢寰一伸手,攔住了朱若蘭道:「蘭姊姊,怎麼回事?」 朱若蘭道:「我受了暗算。」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受了暗算!」 朱若蘭秀眉緊蹙,臉色蒼白,緩緩說道:「不錯,我受了暗算。」 趙小蝶雙手各執一把短劍,正待出手,聽得朱若蘭的話。 突然停下手來,回日一顧朱著蘭,說道:「楊兄,扶著蘭姊姊走。」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能走,除非你們不想要她活了。」 趙小蝶怒聲喝道:「為什麼?」 一個灰衣憎人,陡然轉過身來,接道:「她中了我們大國師的七煞斷魂手,七日之內,如若不得解救,必死無疑。」 趙小蝶道:「什麼人能夠醫治?」 那灰衣僧人道:「除了敝大國師之外,天下無能醫此傷之人。」 趙小蝶怒道:「你們大國師已經死去,難道要他復生之後,再為人療傷?」 那灰衣僧人道:「不錯,七日之後,敝大國師復生,再為朱姑娘療傷不遲,他算準了時刻,才死給朱姑娘看,自然是不會錯了。」 趙小蝶道:「死給我們看?」 灰衣僧人道:「不錯啊!不信你問那朱姑娘。」 趙小蝶回顧了朱若蘭一眼道:「蘭姊姊,是你叫那和尚死的麼?」 朱若蘭胸腹間劇痛如絞,愈想運氣制止,疼痛更是厲害,一時間無法開口答話,只好不住點頭。 趙小蝶看朱若蘭的臉上,痛的汗水直淌。心中大為震駭,暗道:蘭姊姊內功精湛,竟會疼的如此難耐,看來傷的是果然厲害了。 只聽那灰衣僧人說道:「凡是為七煞斷魂手所傷之人,愈是要運氣止疼,疼的愈是利害,姑娘如不想受苦,那就不用運氣止疼了。」 朱若蘭武功雖然精湛,但這等絞腹之疼,也是不易忍受,只好依言散去真氣;果然,內腑中的絞疼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那灰衣僧人又道:「你從此刻起,不能再使傷勢發作,此後發作;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長久,不但不能再行運氣,而且也不能太耗真力,這情形一天比一天嚴重,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我們大國師復生之後,為你療治。」 朱若蘭望了那棺木一眼,道:「一定要等他復生麼?」 灰衣僧人道:「不錯,除了大國師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再無第二人能療治那七煞斷魂手的傷勢。」 趙小蝶道:「如是他不會活了呢?」 灰衣僧人道:「萬一如此,只有請那朱姑娘陪葬了。」 趙小蝶想要發作,卻被楊夢寰示意攔住。 朱若蘭望了四個和尚一眼,緩緩說道:「咱們先去休息一會再說。」信步向後退去。 那灰衣和尚也不攔阻,卻高聲說道:「不論你們走多遠,但如想那朱姑娘留下性命,第七日午時之前,二定要趕來此地,過了午時,那就必死無疑了。」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我就不信,那七煞斷魂手,傷了人就無法解救。」 灰衣僧人道:「你們還有數日時間,不妨盡這幾日之力,去找幾位名醫試試。」 趙小蝶還待反唇相譏,朱若蘭說道:「小蝶,不用和他們鬥口了。」 趙小蝶道:「姊姊說的是。」扶著朱若蘭退到一處山崖之下,坐了下來。 楊夢寰抬起頭來,望了朱若蘭一眼,道:「蘭姊姊,那和尚說得是真是假?」 朱若蘭道:「句句真言。」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是非得那智光大師出手相救不可了。」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你想他會毫無條件的救我麼?」 楊夢寰黯然一歎,垂下頭去、趙小蝶亦是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朱若蘭舉起手來,理一下被山風吹亂的。秀髮,緩緩說道:「你們不用為我的生命擔憂,一個人活上一百年,也是難免一死,眼下要緊的是,如何使那大國師不再復生,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如是那智光大師七日後不再復生,隨他來的天竺武士,亦必將喪失鬥志,成為一片散沙,那就不難一舉擊潰了。」 趙小蝶道:「如是智光大師當真不再復生,又有誰會療治好妹妹的傷勢呢?」 朱若蘭道:「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咱們多了一個強敵,但他未必就會為我療好傷勢。」 趙小蝶道:「姊姊之意呢?」 朱若蘭道:「我的意思是,不用管我的生死,必須借此機會,把那智光大師殺死。」 趙小蝶道:「有一事小妹也想不通,一個人死了之後,難道真的還會復生麼?」 朱若蘭道:「他不是真死,天竺瑜咖術,習練有成,裝死幾個月、並非難事。」 趙小蝶道:「和那龜息之術一般?」 朱若蘭道:「大同小異……」語聲徽徽一頓,接道:「不過,一個人在行術期間,就消失了抵抗能力,只要能重傷他內腑,極容易使他無法復生。」 趙小蝶道:「這倒不難,小妹使用大般若玄功、隔棺傳力震他內腑,顧慮的還是姊姊,唉!十個智光大師,也抵不過姊姊一條命啊!」 朱著蘭沉吟一陣,道:「此刻,咱們還有機會造成兩敗俱傷」之局,如是等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咱們連這機會也沒有了。」 楊夢寰道:「他答應為姊姊療傷,等他療治好姊姊傷勢再和他動手不遲。」 朱若蘭道:「我低估了他,才受了他的暗算,落此重傷,唉! 我一直留心到他的武功,卻忽略了他的心機,其實,他聰明絕倫,如若鬥智,咱們三人還未必是他之敵。」 趙小蝶道:「他傷了姊姊,為何又要裝死呢?」 朱若蘭道:「他要用手段籠絡我,同時亦可誇耀他的奇術。」 趙小蝶道:「我明白了,他要討好妹妹,但又不敢放開胸懷,才這般……」 朱若蘭談談一笑道:「可以這麼說吧!他很想討好我,但又不放心我,所以,他一面對我故示大方一諾千金,一面又暗中算計於我。」 趙小蝶道:「現在咱們要怎麼辦?」 朱若蘭道:「眼下情勢,咱們已處劣勢,但如能使那智光大師不再復生,咱們就可互相易勢了。」 趙小蝶道:「智光大師不能活,無人再能療治妹妹的傷勢」 朱若蘭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其間有些不同,那智光不但是他們的首腦人物,而且是幾人的靈魂,智光若不能復生,這些和尚也就失去了鬥志,但你和楊兄弟,縱然沒有我朱若蘭,亦都是獨當一面的大才,心中愈是悲債,鬥志愈強……」 楊夢寰接道:「蘭妹妹你忘記了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咱們的主要對頭是金環二郎陶玉,妹妹必須留下有用的生命,對付他。」 朱若蘭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 趙小蝶道:「唉!事已至此,還望妹姊能夠忍耐一二,委屈求全,無論如何,你不能棄我們而去,等那智光復生之後,療好姊姊的傷勢,咱們再想法對付他們不遲。」 朱若蘭道:「好吧!我試試看,盡七日打坐之功,看看能不能解除他加於我的傷害。」 趙小蝶道:「我和楊兄,為姊姊護法,姊姊放心坐息就是。」朱若蘭站起身子,望了望天色,道:「走!咱們要選一處容易防守之地,萬一那些天竺和尚,結隊相犯,你們兩人難免要顧此失彼了。」 趙小蝶扶著朱若蘭的右臂向前行去。 朱若蘭選擇一處狹谷盡處,盤膝坐下。 趙小蝶、楊夢寰輪流守望,休息時,就坐在朱若蘭的身側。 時光匆匆,一日夜彈指而過。 這時,太陽剛剛爬上了峰頂,金黃色的陽光,照在狹谷中。 趙小蝶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楊兄……」 楊夢寰挺身而起,道:「該我輪值了。」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時間還早,你替我片刻,我去打幾支禽獸回來,咱們該吃點東西了。」 楊夢寰道:「有勞姑娘。」 趙小蝶一提氣,身子飄然而起,飛落二丈多高的一塊大岩石上,右手揚處,但聞噗噗連響,一支山雞,由懸崖間滾落下來,一面仍然不停的掙扎。 楊夢寰道:「好手法。」轉身向谷外行去。 這道狹谷,在兩座山峰夾峙之間,入口處不過五六尺寬,兩面的峰壁,陡立如削,又生滿了青苔,十分險惡,縱然身懷第一流的輕功,也是不易攀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險。 楊夢寰站在狹谷入口處,抬頭看去,只見遠山凝翠,景物若畫,清風徐來,頓使人神志一清。 這一日夜中,他一直擔憂著朱若蘭的傷勢,忘去了腹中飢餓,但想到趙小蝶適才打下那只又肥又大的山雞,頓感腹中飢腸轆轆。 幸好這一段時間,未見有人追來。 定然,那天竺僧侶,有著很充分的信心,料定了中土名醫,無人能療治朱若蘭的傷勢。 忖思之間,突然聞得一陣雞肉香味,傳了過來。 楊夢寰腹中早已有些飢餓,聞得那肉香之後,更是感覺著飢火難耐。 但聞那肉香愈來愈濃,不禁流出饞水,暗道:趙小蝶不知用什麼方法,烤的這樣香味四溢……。 只聽味的一聲輕笑,傳了過來,道:「楊兄,你很餓麼?」 楊夢寰轉臉望去,不知何時,趙小蝶已經到了身後,手中捧著半隻烤好的山雞。 楊夢寰尷尬一笑,道:「不錯。」 趙小蝶道:「快吃吧!我烤的不好吃,不要見笑。」 楊夢寰道:「烤的很香,我早已聞到了。」伸手接過山雞,正待食用,突然停下來,道:「你和蘭姊姊不吃麼?」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吃吧!我和蘭姊姊吃的很少,兩個人吃一半就夠了。」 楊夢寰腹中飢餓,也不再謙讓,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半隻山雞,很快吃完。 趙小蝶一直站在身側,呆呆的瞧著他吃,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心中亦很高興,微微一笑,道:「很好吃麼?」 楊夢寰道:「好吃的很。」 趙小蝶道:「吃飽了麼?」 楊夢寰道:「肉嫩味香,就是再有半隻,在下也能吃完。」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好,等一會我再打一隻烤給你吃。」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蘭姊姊怎麼樣了,可曾進些食用之物?」 趙小蝶道:「只吃一塊雞肉,我瞧她是真吃不下,也不好多勸她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楊兄,蘭姊姊待你如何?」 楊夢寰道:「情義似海,恩重如山。」 趙小蝶道:「如若為了救蘭姊姊,不論什麼事,你都願意作麼?」 楊夢寰道:「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肝腦塗地,亦無怨言。」 趙小蝶道:「那我就拜託你一件事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只管吩咐。」 趙小蝶道:「我想去那智光大師停屍之處,把他屍體搶來。」 楊夢寰奇道:「搶他屍體作甚?」 趙小蝶道:「聽蘭姊姊說,天竺國人瑜咖術修習有成,可以在水中停留甚久,和咱們龜息之法有異曲同工之辦,那和尚自然不是真的死了。」 楊夢寰道:「是啦,趙姑娘可是想把他搶來之後,把他逼醒,讓他療治蘭姊姊的傷勢。」 趙小蝶道:「就算不把他弄醒了,亦可廢去他的武功,待他七日之後醒來,逼他替蘭姊姊療治傷勢啊。」 楊夢寰道:「不錯,此計大佳。」 趙小蝶道:「事不宜遲,立刻就去,蘭姊姊的安危,托付於你了。」 楊夢寰道:「姑娘一人之力,未免單薄,在下應該同往一行才是。」 趙小蝶道:「楊兄同去,小妹是歡迎得很,只是誰來照顧蘭姊姊呢?」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晚去一日,咱們把蘭姊姊送回『水月山莊』,家岳在武功上也許不及姑娘,但他的江湖經驗和閱歷,卻是我等難及,把蘭姊姊交給家岳照顧,在下陪姑娘同去搶那智光屍體,萬一不幸失手,蘭姊姊照顧有人,咱們亦可瞑目泉下了。」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你不能去。」 楊夢寰奇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此去凶險萬分,自在意料之中,如若小妹失手而死,為了蘭姊姊,那是死而無怨了,如是楊兄也有個三長兩短,留下李瑤紅和沈家姐姐,要誰照管,她們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你如有了事;她們豈不要恨我入骨,我死了也得受她們的責罵。」 楊夢寰道:「姑娘不知、霞琳和瑤紅內心之中,對那蘭姊姊的感激,不在你我之下,就是要她們為那蘭姊姊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趙小蝶道:「我知道,但這有些不同,你和蘭姊姊之間……」 楊夢寰道:「我知道,她們如若知道此事,不但不會反對,反將一力促成。」 談話之間,瞥見遠處一點人影閃動,直向兩人停身之處行來。 趙小蝶低聲說道:「來了不知是何許人物,咱們快藏起本」 楊夢寰應了一聲,隱藏在一塊大石之後。 趙小蝶緊緊隨著飛身而起,躍上一株大樹。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衣人疾如流星而來,行到谷口之處,停了下來,流目四顧。 楊夢寰看來人竟是王寒湘,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人突然跑來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忖思之間,只聽王寒湘高聲說道:「在下王寒湘,奉了幫主之命,有要事面見朱姑娘。」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既明來,我等倒也該出去見他才是。 心念轉動之間,瞥見人影一閃,趙小蝶縱身而下,攔住了王寒湘的去路,道:「你奉陶玉之命而來麼?」 玉寒湘道:「不錯,朱姑娘可在此地麼?」 趙小蝶道:「你有什麼事、先說給我聽聽,才能決定要不要你見她。」 王寒湘道:「此事關係重大,未見朱姑娘之面,在下不敢亂言。」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除非你不想活了,那就不用說啦。」王寒湘吃過趙小蝶的苦頭,對她實是有些畏懼,知她不似朱若蘭,識顧大體,不致於隨便傷人,只要她興之所至,說殺就殺,從不顧及後果。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應道:「姑娘就算殺了在下,在下亦是不能盡述洋情。」 楊夢寰心中暗笑道:不能盡述詳情,那可是可說點頭尾出來了。 但聞趙小蝶冷冷說道:「你就先說一點內情,給我聽聽。」 王寒湘道:「敝幫幫主說,如若他推想的不錯,朱姑娘此刻應該受了重傷。」 此言一出,只聽得隱身石後的楊夢寰,呆了一呆,暗道:這陶玉怎會知道朱姑娘受傷的事。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那陶王和智光大師勾結,狼狽為好、只要去問問那天竺和尚,就不難知得內情,那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楊夢寰心中忖道:這倒是簡單的很。 王寒湘也不辯駁,緩緩說道:「有勞姑娘代在下通報一聲,看那朱姑娘是否願見在下?」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為人和那陶玉一般的好猾,叫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王寒湘道:「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我點了你的穴道,再去通報蘭姊姊,她如肯見你,自然帶你見她,如是不肯見你,我再解你穴道,放你離此。」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辦法太苛刻了,那王寒湘也是江湖上有頭臉的人物,決是不會答允。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大的出了楊夢寰的意料之外,王寒湘竟然一閉雙目,道:「好!姑娘儘管出手。」 趙小蝶也不客氣,右手揮揚,點了王寒湘四處穴道。說道:「楊兄,請出來吧!」 楊夢寰緩步而出,說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在這裡看著他,我去通報蘭姊姊一聲,看看蘭姊姊肯不肯見他。」 楊夢寰道:「你去吧!」 趙小蝶道:「此人狡猾的很,不要上他的當,我告訴你一個釜底抽薪之法,如是他給你施用什麼手段,你就給他一劍。」 楊夢寰微微一笑,暗道:這辦法倒也是對付狡猾之徒的良策。 趙小蝶轉身直向谷中奔去。 大約過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趙小蝶緩步走了過來。 王寒湘急急說道:「那朱姑娘怎麼說?」 趙小蝶一字一句道:「本來不要見你,以後,不知為何又改變了心意,現在你跟我走吧!」 王寒湘道:「姑娘可否給我解開穴道?」 趙小蝶道:「我點你雙臂上的穴道,又不妨礙走路,幹嗎要解?」 王寒湘無可奈何,只好舉步跟著行去。 楊夢寰走在王寒湘的身後,直達山谷盡處。 只見朱著蘭盤膝坐在一處青草地上,神情一片肅然。 王寒湘緩步行到朱著蘭的身側,說道:「在下穴道被點,不能給姑娘見禮了。」 朱若蘭道:「不用多禮,你見我有什麼事?」 王寒湘道:「在下奉了陶幫主之命而來。」 朱若蘭緩緩說道:「什麼事,照直說吧!」 王寒湘道:「敝幫幫主知那天竺和尚,武功高強非同小可,因此想到了姑娘可能受他暗算,特遣在下來見姑娘請示一事」 朱若蘭道:「請示什麼?」 王寒湘道:「敝幫主親率數十名高手,駐足在百里之內,但得姑娘一個請字,立時率人趕來相助。」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他大約是已知天竺和尚的厲害,心知我們如敗在天竺和尚的手中,就要輪到他了,明來助我,實為自助,我朱若蘭不領這個情。」 趙小蝶接道:「陶玉可以繪製姊姊一幅畫像,勾引天竺和尚,難道我們就不會和天竺憎侶合手,先把他殺死麼?」 事急聯手 王寒湘尷尬一笑,道:「王某只是奉命而來,如得姑娘賜允,那是最好,萬一姑娘不願我等相助,在下亦只好據實回報敝幫主了。」 楊夢寰突然拱手說道:「王老前輩。」 王寒湘急急還了一禮,說道:「不敢會,楊大俠有何見教?」楊夢寰道:「在下心中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倒要請教老前輩了。」 王寒湘道:「除了敝幫中不能洩露的機密大事之外,王某是知無不言。」 楊夢寰道:「在下問的是王老前輩的私衷。」 王寒湘略一沉吟,道:「楊大俠問那一方面?」 楊夢寰道:「王老前輩,在武林成名已久,昔年家岳曾慕名相邀,入天龍幫中,委以五旗壇主之首的要職,那時陶玉不過是天龍幫中一名香主,想不到數年之後,老前輩竟然又作了陶玉的屬下。」 王寒湘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一個人的才慧、天賦不同,其成就亦是不同,數年前敝幫主固然是天龍幫的一名香主,但如論他此刻的成就,卻又非在下所及了。」 楊夢寰道:「只此而已麼?」 王寒湘似是有著難言之苦,淡淡一笑道:「敝幫主能使我王某傾心相從,自然是有著令人敬服之處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楊兄,不用對牛彈琴了,他甘心為陶玉所用,只怕是情非得已。」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敝幫主還等著在下的回信,朱姑娘如何決定還望示知。」 朱若蘭緩緩說道:「你要那陶玉親來見我,再談合作的事。」 王寒湘道:「就此一言為定,在下立刻回報敝幫主。」 朱若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解開他的穴道。」 趙小蝶應了一聲,揮手在王寒湘的身上,連拍了四掌。 王寒湘穴道解開,抱拳一禮,道:「多謝朱姑娘。」轉身疾奔而去。 趙小蝶望著王寒湘背影逐漸的消失不見,低聲問道:「蘭姊姊,那陶玉為什麼要來幫助我們?」 朱若蘭道:「天竺和尚,突然在中原出現,大出我意料之外,這一次咱們雖非一敗塗地,但已陷於危險之境,再錯一著,只怕要全軍覆亡,我得好好想想才行。」言罷,閉上雙目。 趙小蝶、楊夢寰不敢驚擾於她,悄然向谷口行去,行出數丈,趙小蝶忽然低聲問道:「你瞧蘭姊姊會不會和陶玉合作?」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是蘭姊姊不肯,就算那陶玉苦苦懇求,也決然不會和他合作,但此刻她傷勢未癒,處境險惡無比,如何決定那就難以預料了。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蘭姊姊諳熟謀略,肯不肯和陶玉合作,在下如何能夠料到。」 趙小蝶:「如是蘭姊姊不和陶玉合作,那就罷了,如是和陶玉合作,我就求你一件事。」楊夢寰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道:「如蘭姊姊決定和陶玉合力對付那天竺和尚,那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那陶玉的陰毒,狡猾,實在那天竺和尚之上,因此,咱們勝過那天竺和尚之後,你要和我合力一舉把陶玉搏殺。這些年來,他武功大進,我一人之力,只怕已經非他之敵了。」 楊夢寰道:「好吧!到時見機而作,我想那陶玉必已有準備,只怕不會給咱們殺他的機會。」 趙小蝶道:「不論成敗,咱們也得出手一試,陶玉隱在暗處,和咱們作對,而且他武功愈來愈高,心地越來越毒,留他活在世上,不但我等多一個心腹之患,亦非武林之福。」 談話之間,已到谷口所在。 楊夢寰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在下數年來,歷經無數凶險,幾經生死之劫,但我從未覺到人手單薄,此刻卻有勢孤力單之感了。」 趙小蝶道:「那是你擔心蘭姊姊的傷勢,心中有著顧此失彼的顧慮,才有此感是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大概是不錯了。」 趙小蝶道:「我也很擔心蘭姊姊的傷勢,不過,我相信蘭姊姊吉人天相,不會有何凶險。」 楊夢寰道:「但願一切如趙姑娘預料才好。」 趙小蝶道:「又有人來了。」 楊夢寰抬目望去,果見一團人影,疾向谷口之處奔來。 趙小蝶拉著楊夢寰一閃身子,隱入了一塊大石之後。 只見那人形行到谷口之後,突然停下身來,不住向谷中探望。他似是早知谷中有人,竟不敢冒然闖入。 楊夢寰身子被趙小蝶擋了起來,無法瞧到外面景物,但覺那人早該到了谷口,何以不見進入谷來,忍不住問道:「來人可是已經過去了麼?」 趙小蝶道:「這人鬼鬼祟祟,在谷口處徘徊探望,卻又不敢進入谷中。」 楊夢寰道:「什麼樣子?」 趙小蝶道:「個子矮小,身著黑衣。」 楊夢寰心中一動,道:「我去問他一聲。」縱身而出。 那黑衣人見到楊夢寰時,放步行了過來,一面說道:「楊師弟……」 楊夢寰已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接道:「是童師姊麼?」 童淑貞一面點頭,一面閃入谷中,道:「正是愚姊,朱姑娘受了傷麼?」 楊夢寰道:「不錯,師姊如何知道?」 童淑貞道:「我一直混在陶玉手下,陶玉屬下眾多,我又十分小心,這些時日中,總算未曾被他發覺。」 楊夢寰道:「陶玉為人精明,師姊長期混在虎口,只怕不是良策……」 童淑貞道:「此刻無暇談論這些事,我冒險來此,告訴你一件重大消息。」 趙小蝶接口說道:「什麼消息?」 童淑貞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趙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過,陶玉可曾派那王寒湘來過此地麼?」 趙小蝶道:「來過了。」 童淑貞道:「那就是了,陶玉已知朱姑娘受傷的事,決心乘人之危,要親率高手,準備來生擒朱姑娘……」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怎麼樣?我就知道那陶玉為人惡毒,決不是真心和咱們合作,果然是派那玉寒湘探道而來。」 童淑貞道:「我此來原想留此相助,但趙姑娘在此,用不到我助拳了,你們多多珍重,我要去了。」轉身向谷外行去。 楊夢寰急急說道:「師姊留步。」 童淑貞緩緩回過身來,道:「師弟還有什麼話說?」 楊夢寰大步行到室淑貞的身側,低聲說道:「朱姑娘確實受了重傷,既要拒擋那天竺和尚,又要對付陶玉,趙姑娘武功雖然高強,但卻有顧此失彼之憂……」 童淑貞道:「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你想要我作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楊夢寰道:「有勞姊姊到水月山莊一行。」 童淑貞道:「朱姑娘、趙姑娘,都在此地,回『水月山莊』請那一個呢?」 楊夢寰道:「家岳現在水月山莊。」 童淑貞道:「李老前輩比起朱姑娘,那個武功高強?」 楊夢寰道:「自然朱姑娘高強了。」 童淑貞道:「這就是了,那就不用回『水月山莊』了。」 楊夢寰道:「我們主要的是人手不夠,無法調度,家岳如能趕來,也好相助我等一臂之力,他經歷廣博,遇上大事,自有過人之見。」 童淑貞道:「除了令岳之外『水月山莊』中,還有些什麼人?」 楊夢寰道:「還有沈師妹。」 童淑貞道:「好了,我告訴沈師妹就是。」 楊夢寰道:「如是見著了天機石府來人,也請告訴他們朱姑娘在此。」 童淑貞道:「我都記下了。」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童淑貞背影消失之後,才緩緩回望著趙小蝶道:「趙姑娘,你礁見這人沒有?」 趙小蝶道:「瞧到了。」 楊夢寰道:「她此去沒有凶險吧!」 趙小蝶道:「但願如此。」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陶玉別懷鬼胎,咱們也該好好準備一下才是。」 趙小蝶道:「楊兄說的不錯,但不知要如何準備?」 楊夢寰道:「咱們緊隨在蘭姊姊的身側,使他沒有下手的機會。」 趙小蝶道:「這辦法不算上上之策。」 楊夢寰道:「如依姑娘之見呢?」 趙小蝶道:「只怕你不會答應,如若以毒攻毒,有何不可。」楊夢寰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趙小蝶道:「先下手為強。陶玉到此之時,我先傷了他經脈,他怕咱們殺他,自然不敢對蘭姊姊無禮了。」 楊夢寰一聳劍眉,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不會贊成,你要作英雄,不願暗算傷人……」 楊夢寰搖搖頭,道:「我這些年來,吃了陶玉不少苦,對付別人,咱們固然不能暗施算計,可是對付陶玉,那就不同了,我擔心的是那陶玉陰險精明,豈能無備,如是咱們暗算不成,反使他有了借口,那就……」 趙小蝶接道:「我知道,你怕他藉故翻臉,傷了蘭姊姊,是麼?」 楊夢寰道:「不錯,陶玉武功,今非昔比,如是蘭姊姊未受傷前,咱們自然是不用怕他,但此刻情勢不同,一旦動起手來只怕很難保蘭姊姊的安全。」 趙小蝶道:「咱們就算不暗算他,他如覺得應該動手,也是一樣動手。」 楊夢寰道:「我想蘭姊姊必然早有計算,姑娘如認為此策可行,最好能和蘭姊姊商量一下。」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楊兄說的是,我去請示蘭姊姊,她既然要陶玉來,想是早已胸有成竹。」言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仰臉望天,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忖道:五年前一番大劫之後,只望江湖上從此相安無事,卻不料留下一個陶玉,牽引出如許糾紛,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合錄了那一本「歸元秘笈」固然是使武林中很多絕技得以保全,但也帶給了武林中無數的紛爭,困擾,自它出世,首先使一對愛侶反目,繼之天下武林同道,為它鬧得天翻地覆,追究禍源,都由那「歸元秘笈」而起,這一部天下武學的總綱,看來是不宜留在人間了,日後,但教我得到此書,必將它一火焚去……他一心想著那「歸元秘笈」的事,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只聽哧的一聲嬌笑,傳了過來,道:「你在想的什麼心事?」楊夢寰回頭看去,只見朱若蘭扶在趙小蝶香肩之上,站在身後三四尺處,自己只管想那「歸元秘笈」的事,竟不知兩人何時到來,當下尷尬一笑,道:「兩位……」 朱若蘭微微一笑,接道:「小蝶妹妹和我談起了陶玉的事。」 楊夢寰道:「姊姊如何決定呢?」 朱若蘭道:「咱們此刻處境,不但險惡,而且十分微妙,陶玉和咱們為敵,但也可以助咱們一臂之力。」 楊夢寰看她臉含微笑,神態鎮靜;毫無面對死亡的不安和痛苦,心中既是敬佩,又是黯然,緩緩垂下頭去,道:「姊姊如是未受那和尚暗算,咱們也用不著借重陶玉了……」 未若蘭笑道:「你不用為我擔憂,我自信可以渡過這次死亡之危……」目光轉動,一掠楊夢寰和趙小蝶,眉宇間微現黯然,但不過一剎那間,又恢復了鎮靜,接道:「等一會陶玉來時,你們不用守護於我。」 趙小蝶道:「那怎麼行?」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秀髮,道:「情勢所迫,姊姊不得不用手段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朱著蘭似是已瞧出楊夢寰的用心,笑道:「不要緊,我不會對陶玉有所承諾的?」 趙小蝶道:「姊妹身受重傷,如何能和那毒如蛇蠍的陶玉單獨相處?」 朱若蘭輕輕拍著趙小蝶的香肩,道:「不要緊,姊姊自有對付他的辦法,咱們就這樣決定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咱們此刻的處境,雖然險惡,但並非絕望,一個人愈處逆境,愈是要堅定、鎮靜,自我受傷之後,倒使我想到平常未曾想到的事,也許這次大傷,反使我對人作事,有很大的進益……」 語聲未完,突聞長空鶴唳,靈鶴玄玉自空而降。 玉蕭仙子躍下鶴背,滿臉慌急的說道:「姑娘好麼?」 朱若蘭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道:「我不是很好麼?」 玉蕭仙子道:「適才小婢遇上了童姑娘,得知姑娘受傷之事……」 朱若蘭接道:「你到過水月山莊麼?」 玉蕭仙子道:「去過了,見過沈姑娘,和李老前輩。」 朱若蘭道:「那還好,如若那天竺和尚,分出一部人手,襲擊水月山莊,咱們就難以應付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除你之外,還有什麼人離開了天機石府?」 玉蕭仙子道:「小脾騎鶴先來,彭姑娘率人隨後動身,我們已約定在『水月山莊』之中相見。」「朱若蘭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你回『水月山莊』去吧!」王蕭仙子道:「姑娘受了重傷,小婢理該留此照應才是。」朱若蘭道:「不用了,回到水月山莊去吧!此地有趙姑娘和楊相公照顧我,人手已夠,水月山莊人力單薄,你回去也好助他們一臂之力,在莊中等我之命。」 玉蕭仙子不敢再言,欠身一禮,道:「姑娘保重,小婢去了。」轉身行去。 朱若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高聲說道:「那百毒翁如去找你,留他在水月山莊,此人對咱們大有幫助,好好的款待他。」 玉蕭仙子道:「小婢記下了。」舉步跨上鶴背,靈鶴沖天而起,飛上高空。 朱若蘭目光一掠楊夢寰和趙小蝶道:「記著,那陶玉到此之後,你們全都給我避開。」 楊夢寰道:「記下了。」 朱若蘭扶著趙小蝶的肩頭,轉身又行口谷中。 楊夢寰望著朱若蘭背影,黯然忖道:蘭姊姊是何等英雄人物,只因受了我的拖累,害得她身受如此重傷,明知那陶玉為人陰沉險惡,還得設法虛與委蛇……。想到傷心之處,不禁為之一歎。 感傷之間,瞥見趙小蝶匆匆行了過來,說道:「楊兄,我瞧事情有些不對。」 楊夢寰道:「什麼事情不對?」 趙小蝶道:「蘭姊姊一生之中,最不喜歡和人虛與委蛇,但此刻,卻突然決定要和陶玉長談」。」 楊夢寰道:「形勢逼人,蘭姊姊心中雖然不願,但又不得不設法應付了。」 趙小蝶道:「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道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陶玉和蘭姊姊的事。」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陶玉和蘭姊姊的事?」 趙小蝶道:「不錯,陶玉很喜愛蘭姊姊。」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陶玉對任何女子都一樣……」 趙小蝶道:「陶玉對蘭姊姊的喜愛,有些不同。」 楊夢寰道:「那裡不同?」 趙小蝶道:「陶玉對蘭姊姊很認真,至低限度,這一段時間內很認真。」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可是蘭姊姊告訴你的?」 趙小蝶笑道:「你怎捨這樣想呢,蘭姊姊怎會告訴我這些事情,自然是我自己瞧出來的了。」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不要緊,蘭姊姊智慧絕倫,早已看透了陶玉的為人,自然會防備他的。」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十年內,蘭姊姊當是主宰武林中正邪消長的人物,因此,咱們不能讓蘭姊姊受到一點傷害,你明白我的話麼?」 楊夢寰一皺劍眉,道:「有些明白,但卻不大明白。」 趙小蝶道:「你們男人,看上去聰明得很,其實都是很糊塗……」語聲微一停頓,接道:「如是那陶玉,常年和蘭姊姊在一起,那陶玉又誠心討好蘭姊姊,日久情生,怎麼得了!」 楊夢寰道:「蘭姊姊她非同他人,不論陶玉耍的什麼手段,蘭姊姊也能夠洞燭細微,諒那陶玉也無法騙得蘭姊姊。」 趙小蝶道:「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規律,只有男女之間的事,無規可循,防微杜漸,方不失良策。」 楊夢寰道:「蘭姊姊決定的事,只怕很難更改,此刻勸她已晚了一些。」 趙小蝶道:「我只是告訴你以後留心就是。」 楊夢寰道:「還要趙姑娘從中佈置。」 談話之間,瞥見人影連閃,數十人影,直對谷口奔來。 趙小蝶起身說道:「大約是陶玉來了,我要躲起來,不要見他。」 楊夢寰道:「想那王寒湘早已告訴陶玉姑娘在此,那也不用躲了。」 趙小蝶道:「我最討厭陶玉,愈少見愈好。」起身入谷而去。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來人逐漸行近,果然是陶玉帶著十餘個高手而來。 行近谷口時,突然緩了下來。 陶玉走在最前面,直到距離楊夢寰五步左右時,才停了下來,一抱拳,道:「楊兄,久違了。」 楊夢寰拱手還了一禮,道:「你是真的陶玉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當今之世,也只有兄弟我一個陶玉啊!」 楊夢寰道:「只有從你的聲音之中,我才能聽出你是真是假。」 陶玉道:「現在楊兄聽出來了麼?」 楊夢寰道:「現在兄弟聽出來了,果是陶兄。」 陶玉淡淡一笑,道:「楊兄想是早已知道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陶玉道:「朱若蘭朱姑娘,請在下來此一晤。」 楊夢寰道:「據兄弟所知,是陶兄遣人來此求見朱姑娘。」陶玉道:「倒是承那朱姑娘賜允了。」 楊夢寰道:「朱姑娘現在谷中,陶兄請入谷中相見。」 陶玉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趙小蝶趙姑娘不在此地麼?」 楊夢寰道:「谷中很大,到處可以容身。」 陶王微徽一笑,回顧了身後隨來的十幾個功裝大漢一眼道:「你們在谷外等候,未得我之命不得擅人谷中一步。」 十幾個黑衣勁裝大漢,齊齊應了一聲,退到一處山崖之下排隊而坐。 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兄弟一人入谷,楊兄可以放過麼?」 楊夢寰道:「朱姑娘邀你而來,兄弟豈敢攔阻。」身子一側讓開去路。 陶玉笑道:「楊兄有兩位如花美眷,享盡齊天之福,兄弟實在羨慕得很。」 楊夢寰已知陶玉為人,天生的陰損刻薄,淡然一笑,不再理會他。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緩步向前行去。 他為人陰沉多疑,生恐趙小蝶隱身暗算,行動十分小心。 那知一路行到谷底,一直未見趙小蝶出手暗算。 谷底處,一株大松下,青草地上,盤膝坐著朱若蘭。 陰沉險惡的陶玉,不論對任何人,一出口詞鋒如刀,總想損人幾句,唯獨對朱若蘭十分敬重,當下抱拳一禮,道:「得蒙賜允,使在下得親芳澤,陶玉幸何如之……」 朱若蘭神態嚴肅,抬頭望了陶玉一眼,冷冷說道:「陶玉,你自重一點。」 陶玉微微一笑,道:「敬領芳命。」規規矩矩的坐了下去。朱若蘭星目閃動,望了陶玉一眼,道:「你要見我,有什麼事?」 陶玉道:「在下想和姑娘,討論一下目前江湖大局……」 他似是想要朱若蘭接口,那知朱若蘭竟是一語不發。 陶玉只好接了下去,說道:「就目下武林道上而言,在下覺得唯姑娘和區區,才當得英雄人物……」 朱若蘭理一下被山風吹飄起的長髮,談淡一笑,道:「過獎了。」 陶玉只覺她輕盈一笑,如花盛放,不禁一呆。 朱若蘭似有警覺,笑容突斂,又恢復一臉嚴肅之色。 陶王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兩雄相拼,必有一傷,不論傷的是姑娘或是在下,那將使武林中屍堆如山,血流成渠。」 朱若蘭道:「你很自負。」 陶玉哈哈一笑,道:「細數天下人物,我陶玉如何能不自負……」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但目下情勢不同,天竺群僧,入侵中土,來勢猛惡,銳不可當,唯姑娘和在下聯手拒敵,才可使武林中免除大劫……」 朱若蘭接道:「什麼人勾引那天竺僧侶入侵中土?」 陶玉道:「大勢已成,姑娘抱怨也沒有什麼用了。」 朱若蘭道:「是不是你陶玉?」 陶玉笑道:「不錯,不過,這都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我知你狡猾善辯,你勾引那天竺和尚,竟然是為了我,這謊言未免是太可笑了。」陶玉笑道:「在下言出至誠,姑娘聽在下解釋,自然就明白了」 朱若蘭道:「好,你說吧。」 陶玉道,「我陶王左腿膝骨雖然被你打斷,落得了殘廢之身,但我心中並無恨你之意……」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了。」 陶玉道:「感謝倒不敢當,在下生性刻薄,寧願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唯獨對你朱姑娘生不出記恨之心。」 朱若蘭道:「為何如此呢?」 陶玉道:「這其間似很微妙,但如說穿了,那倒是簡單的很。」 朱若蘭道:「你說說看。」 陶王兩道炯炯的目光,逼注在朱若蘭的臉上,說道:「因為在下不忍使姑娘受到傷害,所以……」 朱若蘭長長吐一口氣道:「所以,你勾引天竺和尚來此傷我。」 陶玉搖搖頭,道:「姑娘誤會了。」 朱若蘭道:「那裡誤會了?」 陶玉道:「在下用心,只是希望把你逼的走頭無路,使姑娘非和在下合作不可,唉!想不到他們竟然傷了你,倒非在下始料所及了。……」 朱若蘭暗暗罵道:好一個險惡之徒……但聞陶玉接道:「當今武林姑娘如若不要人相助,那也罷了,如是要人相助,自然是非我陶玉不可了,也只有姑娘和我陶玉聯手,才可對付天竺群僧奇功、邪術。」 朱若蘭道:「天無二日,國無二王,如若咱們兩人合作,是那個為輔,那個為尊?」 陶玉道:「自然是你朱姑娘為尊了。」 朱若蘭道:「我不信你肯甘心為我屬下。」 陶玉道:「自然是有條件了。」 朱若蘭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如論為人的冷漠,天下之人,我陶玉應該是當得第一,但我對你朱若蘭竟然動了愛惜之心。」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我怎會不知道呢?」 陶玉道:「唉!說起來也是冤孽,自我第一次見你,就為你風儀陶醉……」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那時我陶玉雖然在武林中稍有聲名,但如比起朱姑娘那可是小巫見大巫,怎敢對朱姑娘稍示愛意,只有深藏於心腑之中罷了,想不到這一縷愛心,與日俱增,隨著我陶玉的聲望,愈來愈深……」 朱若蘭道:「你很大膽,也很魯莽,我從未聽到過一個人敢這般坦然說出這等事情,除非是口是心非,別有所圖。」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知你不會相信。」 但聞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剔說戰蘭姊姊了,天下又有什麼人,會相信陶玉的活。」 陶玉回頭看去,只見趙小蝶站在五六尺外,神色一片肅然,眉宇間怒容湧現,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陶玉道:「在下只是說出內心之言,信與不信,那就全憑姑娘了。」 趙小蝶道:「人家不信,你說了豈不是白費口舌麼,除非,你有所表現。」 陶玉道:「如何一個表現法?」 趙小蝶道:「現在蘭姊姊受了那天竺國師智光的暗算,但那和尚,也傷在蘭姊姊的手中,你如真心想救蘭姊姊,就去把智光大師擒回來……」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我陶玉一個人去麼?」 趙小蝶道:「我陪你去。」 陶玉道:「好!我如不答應你,那是顯得我陶玉沒有誠心。」朱若蘭道:「天竺僧侶,人數眾多,你們兩個人何苦涉險。」趙小蝶道:「姊姊可是認為這陶玉是一個人來見你麼?」 陶玉接道:「在下雖然帶有幾個從人,但那些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人物。」 趙小蝶道:「不用多解說了,你是愈描愈黑。」 朱若蘭望了趙小蝶和陶玉一眼,似要說話,但卻又突然忍了下去。 陶玉站起身子,望著趙小蝶道:「姑娘準備幾時去?」 趙小蝶道:「今晚二更。」 陶玉道:「好!今晚初更時分,在下當率領屬下幾位高手在谷口等候。」 趙小蝶道:「咱們會合之後,立刻出發。」 陶玉道:「就此一言為定。」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突然啟口說道:「陶玉,你不是受了傷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多謝朱姑娘的關心,在下傷勢已好了。」 朱若蘭不再言語,眼望陶玉,大步而去。 趙小蝶道:「姊姊,那陶玉傷的很重,怎會突然間好了走來。」 朱若蘭道:「我也是覺得奇怪,看他神情,又不似說的虛言。」 趙小蝶仰起臉來,說道:「希望今宵之戰,那陶玉能和天竺憎侶同歸於盡。」 朱若蘭搖頭說道:「你別只管打如意算盤,陶王心機陰沉,豈是你所能及得。」 趙小蝶道:「我雖不如陶玉的心機陰沉,但卻比他清醒一些。」 朱若蘭奇道:「難道那陶玉不清醒麼?」 趙小蝶道:「我瞧他此刻對姊姊有些認真,至低限度,目前這一陣時光,他對你十分認真,所以他就沒有我清醒。」 朱若蘭道:「任何事,都不能奢求僥倖,你這般處處把機會和運氣都算在自己頭上,那是太過天真了。」 趙小蝶道:「話雖如此,但此刻卻有著這等機會,為什麼不賭賭運氣?」 說話之間,只見楊夢寰大步行了過來。 朱若蘭道:「陶玉走了麼?」 楊夢寰道:「走了,但他臨去之際,告訴我初更時分要來和趙姑娘同去搶那智光的屍體,問我敢不敢同往一行。」 趙小蝶道:「你怎麼答覆他?」 楊夢寰道:「我當時未作決定,特來請示蘭姊姊,陶玉在鬧什麼鬼?」 趙小蝶道:「他要助我們去搶那智光和尚的屍體……」 楊夢寰道:「我不信陶玉真會如此好心。」 趙小蝶道:「我原也有些不信,但此刻卻有些半信半疑。」楊夢寰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瞧他神情,聽他之言,他對蘭姊姊確是一往情深。」 楊夢寰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朱若蘭一直是閉目而坐,對兩人的談話,恍如不聞。 趙小蝶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有一件事,那陶玉說的不錯。」 楊夢寰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道:「他怎麼說,我已記不得了,但那意思是說,如若咱們不找他陶玉幫忙,當今武林,再無人能夠幫得咱們了。 因此,我決定和他同往一行,先搶得智光屍體回來,借他之力對付天竺群僧,然後再想法子,對付陶玉,雖非上策,但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 楊夢寰道:「蘭姊姊之意呢?」 趙小蝶道:「蘭姊姊當然不希望咱們涉險,但小妹已經決定了,我不信陶玉的武功強過了我,借天竺僧侶之手,證實一下,如若他確實強得過我,那也罷了,如果他不如我,回途中,我就要搏殺於他。」 楊夢寰道:「陶玉縱然如約而來,亦必會帶著高手隨行,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拒擋他們的圍攻呢?」 趙小蝶道:「不要緊,我只要傷了陶玉一人,其他之人,那就不足畏了。」 楊夢寰道:「既是如此,在下和你同行,也好助姑娘一臂之力。」 趙小蝶道:「不用了,我瞧你還是留在這裡,照顧蘭姊姊吧!」 站起身子,慢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趙小蝶緩緩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幽寂,無限的淒涼。 直待趙小蝶身影消失不見,朱若蘭才輕輕歎息一聲,道:「任性的丫頭。」 楊夢寰道:「怎麼?她可是不該去麼?」 朱若蘭道:「一則她不該去,再者我擔心她鬥不過陶玉……。」 楊夢寰道:「所以我想陪她一行,唉!在下走了之後,又有誰來照顧姑娘呢?」 朱若蘭似是已經同意,輕輕歎息一聲,道:「不要緊,我自有保身之道,你跟她去吧!不過,要持重一些,也許她會聽你的話。」 楊夢寰道:「姊姊也同意她和陶玉去了?」 朱若蘭道:「小蝶既經決定便很難更改,何況,她又和陶玉約好……」 語聲微微一頓,道:「去瞧瞧她,就說我答應了你和她同去。」 楊夢寰應了一聲,起身而去。 只聽朱若蘭道:「她此刻肩負千斤,面臨從未有過的惶恐不安,只有你款款情意,才能夠激勵起她豪情雄心。」 楊夢寰回頭望了朱若蘭一眼,欲言又止。 行到谷口處,只見趙小蝶支頤而坐,仰臉望天,不知在想著什麼心事。 楊夢寰緩步走了過去,說道:「趙姑娘。」 趙小蝶回眸一笑,道:「嗯!蘭姊姊和你談些什麼?」 楊夢寰道:「她要我和你同去……」 趙小蝶接道:「什麼,留她一個人在這谷中麼?」 楊夢寰道:「她說不用咱們照顧了,她自有安身之道。」 趙小蝶道:「不行;她身受重傷,一人留這裡太危險了。」楊夢寰道:「蘭姊姊這麼說,我只好聽命了。」 趙小蝶道:「走!咱們一起去見她。」起身奔入谷中。 只見大松之下,青草地上,留下一紙素箋,那裡還有朱若蘭的影見。 趙小蝶拾起素箋,只見上面用黛筆寫道:「陶玉和天竺僧侶,同是我等之敵,這是一場鬥智之戰,你們要早作計劃,不要以我為念。」 短短幾句話,下面亦未署名,但趙小蝶和楊夢寰都已瞧出了那是朱若蘭的筆跡。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蘭姊姊已發覺自己傷的很重,單憑本身之力,已是無法療治了。」 趙小蝶道:「你怎麼知道呢?」楊夢寰道:「我從她短短的素箋瞧了出來,她往昔留書,是何等的氣度,但這封函中,卻瞧不出一點英雄氣概來……」 趙小蝶接道:「不錯,我也從未見過蘭姊姊口氣這般軟弱。」 楊夢寰流目四顧一眼,道:「蘭姊姊傷勢不輕,決走不遠,咱們可要找她?」 趙小蝶道:「不用了,我想她就在左近,咱們也養息一下精神,等候陶玉,蘭姊姊說的不錯,這是一場鬥智之戰。」 楊夢寰不再多言,兩人並肩行至谷口處,盤坐調息。 初更時分,陶玉果然依約而來,除他之外,另帶八名高手。陶玉望了趙小蝶一眼,緩緩說道:「可要再去見見朱姑娘?」 趙小蝶道:「不用了,她正在運氣和內傷抗拒。」 陶玉道:「那定然很痛苦了。」 趙小蝶道:「你如想為她效力,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也許這一生中,你只有這一個機會。」 陶王淡淡一笑,道:「在下要作的事,就是天下人一致反對,我也要作,在下不想做的事,就算是天下人一齊哀求於我,我也是不會答允。」 趙小蝶道:「那你現在是願不願意作呢?」 陶玉道:「在下如是不願,那也不會如約而來了。」 趙小蝶站起身子,道:「好!咱們走吧!」 陶玉目光一轉,眼看楊夢寰也站了起來,不禁一皺眉頭道:「楊兄也要去麼?」 楊夢寰道:「陶兄可是覺得兄弟不能去……」 陶玉道:「這谷中只有你們兩人,你們一起去了之後,誰來照顧那朱姑娘?」 趙小蝶道:「這倒不用你來費心,咱們走吧!」轉身向前行去。 陶玉讓過楊夢寰,帶著八個高手,走在最後。 這片山谷,距那智光大師停屍之地,不過數里之遙,幾人一陣急奔,片刻工夫已然到達。 凝目望去,夜色中,閃爍著數十盞綠色的燈火。 那燈火雖多,但因火焰慘綠,並不明亮,夜色中,反增了更多陰森氣氛。 一具黃績覆頂的棺木,在閃爍的慘綠燈火中,清晰可見。 陶玉右手搖揮,讓八個隨來的人,停在兩丈開外,低聲對趙小蝶道:「姑娘準備如何出手?」 趙小蝶望了那棺木一眼,緩緩說道:「看情形,那棺木之中,定然是智光大師的屍體了。」 楊夢寰道:「可疑的是,這些番僧們對那盛著智光屍體的棺木,防守得怎會如此輕鬆,不夠森嚴。」 陶玉道:「還有一樁可疑的事,他們應該早發覺了咱們行蹤,何以不見任何舉動?」 趙小蝶道:「不管他們是否發現,也不管棺木中是否是智光大師,但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就此退走。」 陶玉道:「姑娘心意如何,只管吩咐就是。」 趙小蝶道:「瞧那環繞棺木而坐的憎侶,似是早有準備,咱們分頭施襲,三個各攻一面……」目光一掠陶玉道:「你帶的人,負責搶奪棺木。」 陶玉道:「太簡單了,這計劃只怕不妥。」 趙小蝶道:「你有什麼高見?」 陶玉道:「那些和尚圍棺而坐,知道咱們要來,毫無驚慌之情,沉著的樣子未免使人懷疑,那是說,他們早已有備了。」 趙小蝶道:「你可是害怕麼?」 陶玉道:「在下如是害拍,那也不會來了。」 趙小蝶道:「那是為什麼?」 陶玉淡然一笑,道:「姑娘可曾數過他們的人數?」 趙小蝶道:「這倒承曾。」 陶玉道:「那人御亮起的綠色燈光,暗相配合,一個慘綠的燈光,一個僧侶,七七四十九盞燈,配了四十九個人,決然不是巧合。」 趙小蝶道:「那又如何?」 陶玉一皺盾頭,道:「天竺素多異術,咱們不能不防,照在下的看法,他們似是早已擺好了一陣奇陣,安排了陷餅,等咱們找上去自投羅網。」 趙小蝶道:「你既覺著我調度不當,那就由你主持如何?」陶玉格格一笑,道:「如論咱們的運籌帷幄之能,兄弟是當之無愧了……」 語毗微一頓,接道:「咱們先瞧瞧他們有些什麼變化再說。」 說完,舉手一招。 八個黑衣佩帶兵刃的大漢,齊齊奔了過來。 陶玉就八人之中,指定兩人,其餘六人,又退了回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不知要鬧什麼鬼,倒是要仔細瞧瞧。 只見陶玉有手揮揚,在兩個大漢身上點了三指。 楊夢寰看他點中兩人之處,竟非三百六十五穴,似是異脈奇經。 但見兩個大漢閉目而立,片刻之後,重又睜開雙目。 這時,兩人神情全變,雙目圓睜,直似噴出火來一般。 只聽陶玉緩緩說道:「我已用武功,逼他們身上的潛力迸發,此刻,縱然是強如你我這等高手,也無法十招內把兩人制服。」 突然舉手,在兩人背上各拍一掌,接道:「你們到那棺木旁邊瞧瞧去。」 兩個大漢也不講話,一齊舉步向前行去。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這是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手法……」 趙小蝶接道:「記在那一頁上,我怎麼想不起來。」 陶玉微微一笑,道:「聽說你已把那『歸元秘笈』讀的倒背如流,不知是真是假?」 趙小蝶道:「不錯,你如不信,就問上一句看看!」 陶玉道:「可惜這逼人生命中潛力之法,記載於夾層之內,姑娘沒有瞧見。」 趙小蝶冷冷說道:「怎麼?難道你認為你當真的讀完了全部『歸元秘笈』。」 陶玉道:「在下記不得那部『歸元秘笈』上還有何殘章斷篇。」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記不得,那是只怪你見識不到罷了。」 陶玉冷冷說道:「倒要請教姑娘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在那佛、道兩家合壁而修的『大般若玄功』之前,可有著『回龍三式』的記載麼?」 陶玉略一沉吟,道:「不錯,有此記載。」 趙小蝶道:「你是否感到那『回龍三式』之後,缺少了什麼?」 她如不提也還罷了,這一提,確使陶玉有著一種殘缺不全的感覺,沉吟了一陣,道:「不錯,那『回龍三式』和『大般若玄功』之間,確似有著一種其他的記載。」 趙小蝶道:「因此,你並未讀完了全篇『歸元秘笈』。」 陶玉道:「『歸元秘笈』上,各章各頁的記載,都有它的獨立特性,合則成章,分則各成一篇,縱如姑娘所言,真的漏失一頁,那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事。」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未讀那一章,自然不知道它的重要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時此刻,咱們搶那智光大師的屍體要緊,用不著辯論這『歸元秘笈』上的事了。」 陶玉望了那黃絞覆蓋的棺木一眼,道:「搶過這智光大師的屍體之後,在下還要好好和姑娘談談。」 說話之間,只見那兩個大漢,已然奔進了群僧環圍而坐的陣勢中,逐漸接近了那棺木。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端坐在棺木四周群僧,對那兩個行近棺木的人竟然視若無睹。 楊夢寰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如若這些憎侶不是保護那智光大師的屍體,為何要圍繞那棺木而坐,如是保護那智光大師的屍體,怎的竟然不阻止兩人?」心念轉動之間,突見四個和尚,就坐原位不動,齊齊揚手對兩人發出一掌。 兩個大漢齊齊大呼一聲,四掌齊出,分接下四僧的掌勢。 四僧攻出一招,似是激怒了兩個大漢,一起縱身而起,分向兩個僧侶攻去。 楊夢寰細察兩個大漢動手的情形,幾近瘋狂,似是全然不顧本身的安危。 這猛惡絕倫的攻勢,迫的兩個受到攻擊的和尚,挺身而起,揮掌拒敵。 立時間,四個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兩個大漢奮不顧身,逼了二憎只有招架之功。 陶玉目注四人打鬥形勢,連連說道:「奇怪呀!奇怪!」 趙小蝶道:「那裡奇怪了?」 陶王道:「這些排成的形式,明明是一座陣圖,何以卻不肯發動?」 趙小蝶道:「這事簡單的很,他們不是瞎子,明明瞧到咱們站在此處,如著他們發動陣勢變化,咱們站在旁邊察看,豈不是讓咱們一目瞭然了麼?」 陶玉笑道:「姑娘這麼一說,果然是簡單得很。」 趙小蝶道:「怎麼,不對嗎?」 陶王道:「在下沒有說什麼啊。」 趙小蝶道:「哼!你陶玉心中有些鬼謀,我清楚的很,最好是別在我面前賣弄。」 自負險詐的陶玉,對待趙小蝶卻似有著很深的耐性,微微一笑,道:「姑娘才智比在下高明很多,在下對姑娘一向敬佩。」 趙小蝶道:「怎麼,可是想打我收存那幾頁『歸元秘笈』的主意麼?」 陶玉道:「在下想是想,只怕難以如願。」 說話之間,忽聽兩聲大喝,那兩個進入僧群的大漢,突然一齊倒了下去。 趙小蝶一皺眉頭,道:「他們怎麼倒下去了?」 陶玉心中亦是奇怪,暗道:這兩人一直佔優勢,怎會忽然躺下去呢?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也許那和尚們暗中施放暗器,或是施用什麼毒物傷了他們?」 趙小蝶心中一動,暗道:施用毒物倒不失上策,天竺僧侶雖然武功特殊,別具一宗,但也是血肉之軀,自然無法防止毒物侵襲了。中原道上,甚多用毒高手,找幾個來也非難事。 驚魂大陣 趙小蝶忖思之間,忽聞陶玉說道:「咱們可要進入陣中去瞧瞧麼?」 趙小蝶道:「你一向怕死,不知是否有膽子進入陣中瞧瞧?」 陶玉道:「只要姑娘肯去,在下是捨命奉陪。」 趙小蝶道:「好!咱們留下楊夢寰守在陣外接應,咱們一齊進陣如何?」 陶玉道:「好,不過,我有一事提醒姑娘。」 趙小蝶道:「很重要麼?」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你就說吧!」 陶玉道:「咱們進入陣中之後,那就成了生死與共的局面,彼此要相互照應才行。」 趙小蝶道:「好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陶玉緊隨在趙小蝶身後,行近了群僧時,突然搶在趙小蝶的前面,道:「在下開道。」 趙小蝶心中暗道:逐虎鬥狼,那是最好了,也不推辭,讓過陶玉。 陶玉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緩步向前行去,走到第一個僧侶身側,突然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這一腳陡然踢出,那和尚閉目而坐,驟不及防,如何能閃避得開。 但聞蓬然一聲,正踢在前胸之上。 只見那和尚身子向後一倒,仰臥在地上,整個身體向後滑退了兩三尺遠。 陶玉停下腳,不再向前行進,目光轉動,瞧著群僧的反應。 趙小蝶蘋右雙手,各握著一柄短劍,星目流轉,四顧群僧。 奇怪的是那和尚的死傷,似是和其他的憎侶無關一般,竟然無人出手相救。 陶玉心中暗道:這些和尚,不知在鬧什麼鬼,難道當真是不畏死麼?趙小蝶道:「陶玉,你再傷一個瞧瞧。」 陶玉回顧一笑,又向前行了三步,揮手一掌,疾向另一個和尚頂門之上拍去,口中說道:「我不信你們真不怕死。」 這和尚果然有了反應,突然一抬右掌,疾向陶玉的掌勢迎去。 陶王五指一翻,迅快絕倫的回手一扣,抓住了那和尚的右腕,冷冷說道:「你怕不怕死?」 那和尚不懂中土語言,瞪目不知所對。 陶玉微一加力,右手一抬,格登一聲,把那和尚右手,由腕處活生生折作兩斷。 這等扭斷腕骨的手法,出於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記載于歸元秘笈之上,手法極為惡毒,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之人,也無法忍受那骨折扭筋的痛苦,必將慘呼出聲。 但那和尚絲毫無痛苦之意,既未出聲呼叫,臉上亦未見痛苦之色,好像陶玉扭斷的那雙手腕,根本就和他無關一般。 陶玉皺皺眉頭,道:「你的忍性很好。」五指加力,一扭一抖,只聽一陣格格登登之聲,那和尚一條右臂,被陶玉扭斷了數處。 但見那和尚面色如常,絲毫也沒有痛苦的神情。 這和尚超人忍受痛苦之情,不但使陶玉為之大感訝然,趙小蝶也瞧的瞪目呆在當地! 陶玉放開那和尚右腕,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說道:「咱們先退出去。」當先向後退去。 趙小蝶就站在陶玉身後,本想出手攔阻,但卻強自忍了下去,說道:「為什麼要退走?這些和尚既無抗拒之能,何不一鼓作氣,迫近棺木,取走那智光大師的屍體?」 陶玉道:「這些和尚不知為何,竟能忘去了自身的痛苦,這情形非同小可,既無痛苦之感,自然不畏死亡了。」 趙小蝶道:「怎麼,你可是害怕了?」 陶玉道,「在下只覺這等異常的情形,不可忽略必得作一番精密計劃才成。」 趙小蝶道:「也許他們幾個武功高強的主腦人物,不知道咱們來的這等迅快,沒有準備,臨時擺出這一陣勢來,想唬唬咱們。」 陶玉道:「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趙小蝶冷冷說道:「機會稍縱即逝,你心中害怕,那就站在陣外面,別進去了。」竟舉步直向陣中行去。 陶王搖搖頭,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此時咱們是風雨同舟的處境,彼此之間,縱有深仇大恨,也得暫時放下,共拒強敵,照兄弟的看法,這是一座變化無窮的奇陣,只是此刻靜止未動而已,也許咱們行近那棺木之後,這奇陣才會發動。」 楊夢寰道:「我要和你陶玉一般的善施暗算,五年前就沒有你陶玉的命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此刻咱們是為了救那趙姑娘、並非是為兄弟一己的安危……」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去助趙小蝶一臂之力。」直向陣中衝去。 這時,趙小蝶已然越過群僧,行近棺木。 黃績掩蓋的棺頂上,分放著三盞慘綠色的燈火。 趙小蝶望著那棺蓋,呆呆出神,不言不動。 奇怪的是那四周群僧,仍然是各坐原位,並無動手的模樣,似乎是這些和尚,如非被情勢迫的不得已時,決不肯和人動手。 陶玉信步行到了趙小蝶身側,道:「趙姑娘,那棺木中是智光大師麼?」 趙小蝶道:「未打開棺蓋之前,怎知棺木中是否智光屍體?」 陶玉心中暗道:這就奇怪了,咱們在陣外研商拒敵之策,你就等它不及,急著要進入陣中來,此刻停在棺木前面,怎的竟不動手。 凝目望去,只見棺木上燈火閃動,瞧不出有何異樣之感,忍不住問道:「趙姑娘,如是不打開這棺木之蓋,咱們瞧上兩天,也瞧不出那棺木中是否智光大師啊!」 趙小蝶口頭臉來,柔聲說道:「陶玉,我想請教一件事。」陶玉微微一笑,道:「請教不敢當,姑娘有事,只管相詢,在下是知無不言。」 趙小蝶道:「一個人死了之後,身子還會不會動?」 陶玉道:「自然是不會動了。」 趙小蝶道:「適才我行近那棺木之時,瞧見那棺木微微震動……」 陶玉接道:「當真麼?」 趙小蝶道:「難道我還會騙你?」 陶玉道:「天竺多奇術,這些和尚乃天竺僧侶中的精銳,只怕是真有點奇異之術。」 趙小蝶道:「那智光大師原說是死後七日復活,卻不料他根本未死。」 陶玉道:「趙姑娘聰明一世,怎會上這和尚的當,只有七日不死,那有死而復活的事。」 趙小蝶低聲說道:「你留心四方僧侶攻襲,我打開棺木搶人。」 陶玉道:「且慢!」唰的一聲,抽出背上的金環劍,接道:「小心了!」右手一推,手中金環劍,深入了棺蓋之內。 趙小蝶凝神戒備,耳聽四面,群偕如若群起施襲。立時將施下毒手,先傷幾人。 那知一切都出了人的意外,一切都是那般平靜,群僧仍然靜靜的坐著不動。 陶玉抽拔棺木中的金環劍,似是被二種千斤重力吸著,竟是拔它不出。 只見他連連揮動手腕,別說挑起那棺木之蓋了,就是想把金環劍抽出棺木,亦是難以如願。 陶玉果然有著過人的沉著,遇上了此等驚人大變,仍然是面不改色,手中緊握著金環劍把,緩緩說道:「趙姑娘,那智光大師不但未死,而且也未暈迷,他好好的坐在棺木之中。」 趙小蝶道:「你怎麼知道?」 陶玉道:「我感覺到那是一雙手,抓住了我的金環劍,不肯放開。」 趙小蝶低聲問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陶玉道:「不用了。」陡然欺進一步,直逼到棺木前面,左手一掌,拍在那棺蓋之上。 這一擊,暗傳出千鈞之力,猛震棺中之人。 只聽蓬蓬兩聲輕響,棺木上的三盞燈火,暗而復明。 陶玉右腕再一加力,棺蓋徒然揭開,三盞油燈,隨著棺蓋飛落實地。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是陶玉一劍把智光大師殺死,蘭姊姊也是沒有救了,急急問道:「那棺木中可是智光大師麼?」 陶玉道:「現在還不知道。」 趙小蝶道:「你不會瞧瞧麼?」 陶玉應了一聲,探首向棺中望去。 但覺黑影一閃,棺木中伸出一隻怪手來,抱住陶玉的頸項。 那棺中怪手,揮臂一扣之下,不但動作奇快,而且奧妙無比,以那陶玉此時的武功,竟然是無法避開。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棺木之中除了一支怪手扣拿在陶王的頸子之上,另有一隻手,扼住了陶玉的左掌。 顯然,陶玉在被那怪手一把扣拿住頸子之後,不甘受制,左手一掌,直拍過去。 趙小蝶雖只是瞧了一眼,但她心中卻風車般打了幾百個轉。 如若不是蘭姊姊此刻身受重傷,那棺木中若果是智光大師,這機會可一舉把兩人殺死。 但想到朱若蘭的傷勢,和眼下的處境,她又不能不救陶玉。 心中念轉,也就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嬌軀一側,欺近棺木,右手短劍,疾向那抱住陶玉頸子的怪手斬去。 寒芒過處,鮮血迸射,這抱住陶玉的怪手,生生被齊肘間斬作兩段。 趙小蝶想那人一伸手間,就能抱住陶玉的頸子,縱非智光大師本人,亦是位武功十分高強的天竺偕侶,想這一劍,最多能迫他放開陶玉,哪知竟然把手臂斬斷。 陶玉一鋌而起,順勢收回金環劍,回目一顧趙小蝶:「多謝姑娘相助。」 趙小蝶心中暗道:我既然救了他,何不藉機會說幾句慰藉之言,籠絡他一下,故作關心,柔聲道:「你受了傷麼?」 陶玉道:「如非姑娘相救在下,是非要受傷不可。」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那盤坐在棺木四周的群僧,已然各自行動,大移方位,那高燃的慘綠燈火,也一齊熄去。 陶玉輕輕歎息一聲,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咱們陷入了一奇陣之中。」 兩人雖然武功高強,但面對的強敵、乃是詭異莫測的天竺和尚,敵勢未曾發動之前,兩人也不知如何退敵,這時,亦不禁心中微生慌亂之感。 陶玉身軀移動,低聲接道:「依在下料想、這情勢必有著一種莫可預測的變化,咱們站近一些,也好彼此呼應。」 趙小蝶覺得他身子連向身邊靠過來,顯是借此機會一親芳澤,心中暗道:這人真是可惡的很,口中卻說道:「嗯,不錯,咱們該站近一些……」 突然間,一陣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你們已陷入了驚魂大陣之中,如若想留下性命,只有躲入那棺木之中……」 陶玉回目一顧,只見一片夜暗,那些適才盤坐在四周的和尚,此刻已經隱伏在夜色暗影之中,那些慘綠色的燈火,也一起熄滅不見。 在那迷濛的夜色之中,卻隱隱的泛起了一片殺機。 趙小蝶心中暗道:楊夢寰未隨我等入陣,此刻不知是站在陣外,還是也進入了陣中。 心中雖然惦記著楊夢寰,但她卻強自忍著,未叫出聲,沉吟了一會,低聲說道:「那人叫咱們躲入這棺木之中,不知是何用心?」 陶玉身子又向趙小蝶懷中欺近一些,低聲說道:「趙姑娘,如若咱們今日出不了這驚魂大陣,雙雙死於此地,別人瞧來,定然誤認咱們是一對同命鴛鴦了!」 趙小蝶心中暗自罵道:君子不欺暗室,這陶玉卻在險惡的環境之中,竟還處處設法佔我便宜,當真是可惡的很。 數年以來,趙小蝶經驗大進,對付此等情勢,已然大有經驗,心中雖激動忿怒,口中卻柔聲說道:「嗯!我不想死。」 陶玉微微一笑,道:「料他們這鬼異之術,也無法真的要了咱們的命。」 趙小蝶道:「群僧適才不肯和咱們動手,那用心就要咱們行近這棺木。」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扣住你頸子的手臂已經被我斬斷,跌入在這棺木之中,怎的不聞呻吟之聲。」 陶玉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趙小蝶暗道:此時此刻,正在用他之時,必得用些手段籠絡住他才是。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什麼事?」 陶玉道:「那『歸元秘笈』的夾層之中,提到了天竺武功,只不過未說詳盡,只說出幾種特殊的武功情形。」 趙小蝶道:「可曾提到這『驚魂大陣』麼?」 陶玉道,「沒有,不過,卻提到了天竺武功,似是有一種很特殊的武功,不是瑜咖,也和中原武功大不相同。」 趙小蝶道:「那是什麼武功呢?」 陶玉沉吟了一陣,說道:「似是一種可殘肢體的武功。」他似是自知說的不大清楚,輕輕咳了一聲,道:「這麼說吧!凡是習過這一種武功的人,將會忘去受了傷的痛苦。」 趙小蝶道:「所以咱們進陣時連傷數人,一直未聽得他們呼喝呻吟之聲。」 陶玉道:「鬼蜮伎倆,恐不只此,必然有一種更為惡毒的變化。」 趙小蝶心中暗道:楊夢寰一個人,如若也被困在這陣中,那又如何是好?必得找到他才行,當下說道:「咱們兩人之力,過於單薄,何不和楊夢寰合在一起,共同對付他們這『驚魂大陣』。」 陶玉道:「此時此刻,他們陣勢已成,只不過還未發動而已,咱們如若衝向陣外,必將引起全陣發動……」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我如遇上什麼凶險,你也是一樣不肯救援了。」 陶玉道:「你和楊夢寰有些不同。」 趙小蝶道:「除了男女有別之外,還有何不同?」 陶玉格格一笑,道:「如我救了楊夢寰,那無異是救了一個敵人,不論是情場、戰場,我們都是勢不兩立的人。」 趙小蝶道:「你故意不願救他麼?」 陶玉道:「姑娘一定要問,在下只好承認了。」 趙小蝶道:「好!那你就守在此地,我要出陣去了。」 陶玉道:「你一人之力,只怕無能闖出陣去。」 趙小蝶原想施展柔媚手段利用陶玉,哪知情有所寄,竟是難以自己,當下道:「不用你關心了。」舉步向前行去,一面高聲喝道:「寰哥哥,你在哪裡?」 陶玉目光流轉,四顧了一眼,冷冷說道:「站住。」 趙小蝶早已防到他可能暗中施襲,霍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冷冷說道:「有何見教?」 陶玉道:「楊夢寰也許已遇毒手,此時此情之下,你必得和我合作。」 趙小蝶道:「咱們合作可以,但誰要聽誰之命呢?」 陶玉道:「自然是你聽我之命了。」 趙小蝶道:「為什麼?」 陶玉道:「簡單的很,因為我武功不比你差,心計更是在你之上……」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只怕未必見得吧!」 陶玉道:「還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記,咱們來此之意,是要救你的蘭姊姊……」 但聞那冷厲的聲音,忽又傳了過來,道:「驚魂大陣,立刻就要發動,你們如不肯避入棺木中去,只有死亡一途了。」 趙小蝶高聲說道:「彼此為敵,你為什麼要這樣好心呢?」但聞那冷厲的聲音,應道:「大國師曾經交待下來,不許傷那朱若蘭的屬下,更不許傷了你趙姑娘,哼哼,如是那人不和你走在一起,早已傷亡多時了。」 陶玉望了望趙小蝶一眼,道,「看來在下還是沾了你的光了。」 趙小蝶一心惦念著楊夢寰的安危,不聞他回應一聲,想是已經遇了毒手,也不理會陶玉,卻高聲說道:「我們同來之人呢?」 那冷厲的聲音道:「大都已經受傷被擒,只有餘下你們兩個人,如若不聽在下良言相勸,驚魂大陣發動之後,兩位定將傷在陣內,大國師雖有令渝,那也是無可奈何了。」 陶玉低聲說道:「咱們快退到那棺木旁邊。此人之言,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趙小蝶聽得楊夢寰受傷被擒,心中慌急,長長吸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暗道:此地此情,倒是不能和陶玉翻臉,只好應付他一下,依言向後退去。 兩人剛到棺木旁側,那冷厲的聲音重又響起,道:「躲入那棺中去吧!」 陶玉四顧了一眼,道:「閣下什麼人,何以不肯現身出來?」他一連問了數聲,始終不聞那人回應,苦笑一下,道:「那人不喜和我們男人講話了。」 趙小蝶探首向棺木望去,只見棺木中空無一人,心中大為奇怪,說道:「這棺木中明明有人,還被我斬斷一條手臂,此刻怎的空不見人?」 陶玉道:「咱們中了誘敵之計,這棺木乃早經設計的機關,可笑我陶玉竟未料到。」 趙小蝶心中暗道:此刻想來,的確是可笑的很,那數十僧人,圍棺而坐,但卻不肯攔阻我們,豈不是存心要我們接近這具棺木麼,當時竟是想他不到。 兩人望著棺木沉吟了一陣,陶玉才緩緩說道:「趙姑娘,此時此情,咱們已陷入共生死的一個境遇之中,合則或有幾分生機,分則必死無疑。」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楊相公生死不明,蘭姊姊重傷待醫,如若我和陶玉再陷身這驚魂陣中,這一戰,可算得全軍覆沒,不管如何,此時得和他衷誠合作才行。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好,未出此陣之前,咱們各拋成見,全心合作就是。」 陶玉道:「那很好,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趙小蝶搖搖頭,道:「請教你的高見。」 陶玉仰天吁一口氣,道:「我想試試這驚魂陣有何驚人之處。」 趙小蝶道:「好!咱們如何動手?」 陶玉四顧了一眼,但見夜色茫茫,四周寂然,不見有人影行動,當下說道:「在下有一個奇怪的感覺……」 趙小蝶接道:「什麼事啊?」 陶玉道:「我一直懷疑這座棺木之下,隱藏之人,才是主持此陣的首腦人物。」 趙小蝶道:「那該當如何?」 陶玉道:「先破壞他們首腦部位,再試試他們的驚魂大陣,姑娘替我掠陣,留心外來的施襲之人。」左手抓住木棺,暗運內力,陡然一推,那木棺應手翻了一個轉身。 趙小蝶低頭看去,只見那棺木之下,乃一片沙石之地,並無異樣之處。 陶玉凝目注視了一陣,突然說道:「咱們中了敵人緩兵之計,快走。」 話還未完,只見火光連閃,片刻問,亮起了數十盞滲綠的燈火。 趙小蝶低聲說道:「這棺木中的人呢?」 陶玉道:「早已在咱們不留心時,在夜色掩護之下逸走,咱們卻為了這具空棺,耗費了甚大氣力,耽誤了很多時間,使他們從容部署。」 趙小蝶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抬頭看去,只覓煙面八方人影閃動,緩緩向兩人停身之處圍來。 這些人,左掌上托著一盞慘綠的燈火,右手緊握拳頭,不知手中抓的什麼,身著五色錦袍,長髮披垂,一道金箍,束著長髮,臉色是一片嚴肅。 這怪異的裝束,在夜色中,再經那慘綠的燈火一照,當真是如入鬼域一般。 趙小蝶只覺一股寒意,泛上心頭,低聲說道:「這些人怎的如此難看?」 陶玉道:「披髮托燈,故作玄虛而已,姑娘倒要注意他們右手緊握的拳頭,只怕是有什麼奇毒的暗器。」 趙小蝶精神一振,突然一揚右腕,一道寒芒,脫手而出,直向一個披髮大漢電射而去。 陶玉欺身而進,伸手向一個大漢緊握的拳頭上抓去。 只聽一聲清脆的輕震,趙小蝶那疾射而出的短劍,正刺在一個大漢的前胸,但卻生生被彈了回來。 敢情這些怪人身上,竟帶了護心鏡。 再說陶玉右手將要抓到那大漢右手緊握的拳頭時,那大漢突然一揮手,左手掌托的燈火,直對陶玉右手迎了過來,緊接右手一鬆,突然間,爆開一片藍焰,足足有數尺方圓。 陶玉吃了一驚,急急縮手而退,但仍是慢了一步,衣袖之上,已為那藍焰熊熊的燒了起來。 趙小蝶急急說道:「快把火焰熄去,那是毒火。」 陶玉左手拔出金環劍,疾快掃出一擊,右手卻借地上砂土熄去火焰。 趙小蝶冷冷說道:「原來他們這燈火還有如此作用!」 陶玉瞧瞧臂上的傷痕,一片青紫,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毒火,我已運氣保護,仍然被他燒成這等模樣。 趙小蝶留目四顧,只見燈火交錯,數十個綵衣人,團團把自己和陶玉圍住。 這些人,也不向前進攻,只是有意的把兩人圍住。 但聞那冷厲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大國師曾經再三告誡在下,不許傷你趙姑娘,否則兩位早已傷在驚魂大陣之內了,兩位如若再要強行破陣而出,那是逼我們施下辣手了。」 趙小蝶低聲對陶玉說道:「你說咱們能不能衝出此陣?」 陶玉道:「機會不大。」 趙小蝶道,「此時此情,該當如何?」 陶玉道、「他們既無立刻殺死我們之心,只好暫時留在此地見機而作了。」 趙小蝶望了陶玉一眼,道:「坐在這裡束手待斃麼?」 陶玉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主張不作沒有把握的事情,對方既無立刻殺死我們之意,咱們又何樂不為利用這段時光,想一個對付敵人的辦法呢?」 說著笑著,緩緩坐了下去。 趙小蝶無可奈何,也只好緩緩坐了下去。 在數十盞燈光環伺之下,陶玉似是毫無慌亂之情,神情輕鬆的說道:「趙小蝶,在下自信才智不遜於人,但卻有一事,始終是想不明白。」 趙小蝶道:「什麼事?」 陶玉道:「在下和楊夢寰……」 趙小蝶道:「怎麼呢?」 陶玉道:「在下才智、面貌,自信不比那楊夢寰差,但不知何故,始終無法討得你和朱姑娘的歡心!」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你一定想知道麼?」 陶玉道:「不錯,在下為此席難安枕,食不甘味,一直想不出原因何在……」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如論武功,在下早已在他之上,論才慧,在下亦自信強他甚多。」 趙小蝶心中暗道:怎生想個法子,捉弄他一下才好。 陶玉不聞趙小蝶回答之言,回目望去,只見趙小蝶凝目沉思,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當下說道:「趙姑娘,我陶玉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情場之上,一直無法勝過那楊夢寰,今日若得姑娘指斥,陶某是終身不忘。」 趙小蝶計上心頭,嫣然一笑,道。「咱們處境險惡,生死與共,你不思脫身之策,卻去想這些煩心事情。」 陶玉雙目流顧了四週一眼,緩緩說道:「此刻咱們已然陷入了重圍之中,生死難以預料,也許咱們今宵要葬身於此,也許咱們還有脫身的機會……」 趙小蝶接道:「就憑你這句話,你就不如那楊夢寰了。」 陶玉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那楊夢寰一向老老實實,每一句話,都是出自內心,但憑他那一份誠實,就足以感動女人心了。」 陶玉道:「這麼說來,我是不誠實了?」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不錯,你狡詐多疑,心地凶殘,女孩子家如何敢信任你……」 美目流盼,溜了陶玉一眼,接道:「如論你的才貌,不但下輸那楊夢寰,實還在他之上,蘭姊姊也曾私下和我談過你陶玉受寵若驚一般,急急接道:「怎麼,朱姑娘談過我?」趙小蝶道:「今宵咱們被困於斯,生死難卜,就算洩露一些隱秘給你,也不要緊。」 陶玉道:「也許,咱們感覺到不能死於此地之後,咱們還可破陣而出。」 趙小蝶道:「你一點也不害怕,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陶玉搖搖頭,道:「我已想到了兩個脫身之策,只是尚無把握而已……」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咱們還是談談你和朱姑娘的事。」趙小蝶心中暗道:蘭姊姊啊!原諒小妹了,此等情勢之下,小妹不得不借姊姊之名,騙騙這陶玉了。 心中祈禱,口裡說道:「我很自負,但我心中卻更佩服蘭姊姊。」 陶玉道:「一代絕人,人間奇花……」 趙小蝶接道:「嗯!能夠配得上她的男人,芸芸眾生中,唯你和楊夢寰了。」 陶玉道:「在下自知難以和楊夢寰爭雄情場。」 趙小蝶道:「你錯了。」 陶玉精神一振道:「怎麼樣?」 趙小蝶道:「因為你陰險狡詐,也愈顯得楊夢寰忠實可靠。」 陶玉點點頭道:「如若把一個人的智謀,解作狡詐,在下實不如那夢寰少年老成了。」 趙小蝶道:「但你哪裡知道,蘭姊姊曾經在背人之處,為你傷心落淚呢?……」 陶玉冷冷說道:「說的太過份,在下就難以相信,朱若蘭恨我入骨,哪裡會為我陶玉傷心落淚……」 趙小蝶道:「你不信那就算了,但我既然說啦,非得說個明白不可。」 陶玉道:「說什麼?」 趙小蝶道:「那楊夢寰有了李瑤紅和沈霞琳,難道要那朱若蘭嫁她作三房小妾?」 陶玉微微一呆,點頭道:「這話不錯。」 趙小蝶道:「我那蘭姊姊恨你入骨,見你之面,就恨不得把你宰了……」 陶玉道:「是啊!難道那也是裝作的不成?」 趙小蝶道:「哼!你還自負才華,連這點小事,都想不明白……」 望了望陶玉一眼,接道:「她和你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恨你,你陶玉在表面上看,又何嘗不是恨我蘭姊姊呢?可是你心裡怎麼想呢?愛恨交織,這句話,你懂麼?」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在下……」 趙小蝶看他一付尷尬之狀,心中暗道:這個陶玉對待蘭姊姊倒是一片真情,當下接道:「我聽蘭姊姊說話口氣,含有無限惜愛,她說,你如能改邪歸正,不失一代武林宗師身份,可惜你天性涼薄,難入正途……」 微微一頓,接道:「你想想這些話是罵你麼?蘭姊姊生性內向,這些活出她之口,豈是等閒之言。」 陶玉茫然說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朱姑娘對在下十分關心麼?」 趙小蝶在江湖歷練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由於她心頭積有著一股憂忿,鬧出多情仙子一幕怪劇,遊戲人間,雖然妨礙了她武功進境,但卻使她經歷無數奇事,短短數年,抵得他人一生的經歷。當下說道:「蘭姊姊是不是關心你,她從未對我說過,我怎麼知道呢?」 陶玉微微一笑,,道:「如果姑娘講的句句實言,那就不會錯了。」 趙小蝶心中道:看來他已經入我殼中,陶醉在一廂情願的想法裡,今宵縱然不能破陣而出,搶走那智光和尚的死屍,也得設法使陶玉和他們打得同歸於盡才成……心中念頭暗轉,口裡卻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陶玉道:「可惜什麼?」 趙小蝶道:「你如早對我好些,這些事我早就告訴你了。」陶玉道:「來日方長,現在說了也不算晚啊。」 趙小蝶道:「蘭姊姊受了那智光大師的暗算,生死難卜,縱然不死,也將要受智光和尚的擺佈,咱們今日被困於此陣,生機茫茫,看起來,出得此陣的機會實是不大。」 陶玉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請放心,我們如是真被大竺和尚困於此地,我陶玉還有何顏爭雄於江湖。」 趙小蝶道:「咱們已經被困此地,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陶玉笑道:「姑娘稍安勿躁,我陶玉未到此地之前,早已有了佈置。」 趙小蝶道:「什麼佈置?」 陶玉道:「姑娘可聽到俗話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趙小蝶道:「知道啊!」 陶玉低聲說道:「我已調集了很多高手,大概已經快要到、了,屆時咱們殺他們一個裡應外合……」 趙小蝶接道:「方法雖然不錯,但不知你的人手幾時可以趕到?」 陶玉道:「他們到此之後,自會通知於我,姑娘亦可惜此機會,閉目調息一下,也許咱們等一會還有一場惡戰。」 趙小蝶暗道:我如再多言,只怕要引起他的懷疑。只好不再言語,依言閉上雙目,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趙小蝶啟目說道:「有人來了。」 目光轉處,那裡還有陶玉的影子,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人那裡去了。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灰袍的和尚,肅立在身前三尺左右處。 口周高燃的燈火,都已經完全熄去,夜色中一片寂然。 趙小蝶定定神,暗中一提真氣,蓄勢戒備,目注那灰袍僧侶,一語不發。 兩人相持了一刻工夫左右,那和尚忍耐不住,冷冷說道:「此刻,你們都已中了奇毒,早已沒有了反抗之能。」 趙小蝶暗中運氣相試,果然覺著胸腑經脈之間,若有什麼物件堵塞一般。 那和尚不聞趙小蝶回答之言,冷冷說道:「你如不信,就接我一招試試。」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趙小蝶雖然覺著有些異常,但自覺中毒不深,右手一招,疾向那和尚腕脈斬去。 那和尚掌勢一翻,抓住了趙小蝶的右腕,冷冷說道:「你不如那陶玉聰明。」 趙小蝶挺身而起,疾收右腕。 那知一用力,頓感胸腑一陣劇痛,全身力道,竟然施展不出。這才知道中毒不輕,已完全消失了抗拒之能。 那和尚抓住趙小蝶手腕之後,緩緩說道:「你如妄圖反抗那是自我苦吃。」 趙小蝶怒聲喝道:「放開我!」 那和尚倒很聽話,依言放開了趙小蝶的手腕。冷冷說道:「姑娘此刻已完全無力反抗,如若不願受苦,那就跟貧僧離此。」 趙小蝶道:「你們帶我到那裡去?」 灰衣和尚道:「去作見證之人。」 趙小蝶道:「見證什麼?」 灰衣和尚道:「再過五日,就是敝國師復活之期,姑娘請從一旁見證,使那朱著蘭無法抵賴。」 趙小蝶道:「怎麼?我那蘭姊姊也來到此地麼?」 灰衣和尚淡然一笑,道:「她會來的……」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地夜寒露冷,不宜久留,姑娘請隨貧僧走吧!」 趙小蝶道:「到那裡去?」 灰衣和尚道:「到一處可避風雨的所在,陶玉和楊夢寰早已在那裡等候姑娘了。」 趙小蝶聽得楊夢寰也在那裡,而且此時此景,反抗也是無用,只好說道:「你在前面帶路。」 那和尚不再多言,轉身向前行去。 趙小蝶緊隨那和尚之後,向前行去。 那灰衣和尚走的很慢,但地形卻是十分熟悉,夜色之中,只見他東轉西折,不大工夫到了一座高大宅院前面。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深山之中,那來的如此廣大宅院。 灰衣和尚舉手拍了三掌,大門自開,帶著趙小蝶直入大廳。 大廳正中,端放著一具棺木,棺前香煙裊裊,滿室濛濛煙氣,一股異香,撲入鼻中。 灰衣和尚指指大廳一角,道:「咱們天竺國中,對待被擄人犯,從來不戴刑具,姑娘請到那邊坐吧,腹中如感飢餓,儘管呼叫食用之物,只要姑娘不出廳門,不動這棺木,我們決不干涉。」 趙小蝶望了那棺木一眼,道:「這棺木之中,可是智光大師的屍體麼?」 她身中劇毒,處境險惡,但仍然念念不忘朱若蘭。 灰衣和尚點點頭,道:「不錯,但姑娘如若妄圖動這棺木,那就有苦頭吃了。」 言罷,緩步退了出去。 趙小蝶四顧一眼,緩步向那大廳一角行去。 只見楊夢寰、陶玉並排而坐,閉目養息。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好啊!走時,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陶玉啟目一笑,道:「我沒有說話的機會……」 趙小蝶心中暗道:那時情景,乃一個患難相扶的局面,他如有說話機會,決不會一語不發的棄我而去。 目光轉楊夢寰的臉上,道:「楊兄受了傷麼?」 楊夢寰望了陶玉一眼,緩緩說道:「幸得傷勢不重。」 陶玉道:「咱們都中了一種奇毒,那奇毒無色、無味,中了之後,咱們還不自知,所以,被人家活活捉來此地,我已經暗中運氣試過,確已無抗拒之能。」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自負才華可和那蘭姊姊並世相稱,看起來,卻是相差甚遠,今日情形,如若是蘭姊姊在此。 必能早瞧出人家在暗中施襲,豈能是中了毒,還不自知。」 陶玉微微一笑,道:「姑娘說的甚有道理,不過,在下只顧到天竺奇技異術之上,卻忽略了他們下毒的事。」 趙小蝶心中暗道:此刻,咱們三個人,都受了毒傷,如是打起架來,那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怕誰了,不再理會陶玉,緩緩坐了下去。 三人相對沉默了一陣,陶玉緩緩說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咱們三人,被困於斯,不論彼此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必得暫時拋開,同心拒敵……」 楊夢寰道:「陶兄之意,可是想從咱們之中推舉一人出來,主持大局?」 陶玉道:「兄弟正是此意。」 趙小蝶道:「推舉誰呢?」 陶玉道:「撇開咱們之間恩怨不談,那人必要是咱們三人之中才慧最高的人才成。」 趙小蝶道:「剛才我聽你的話,中了毒而不自知,看起來你只是自負,卻未必有真實才華。」 陶玉道:「趙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如若咱們三人之中,定要推舉出一位首腦出來,我瞧只有從我和楊兄之間選擇一人出來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姑娘如若覺著你自己勝過在下,那就不妨毛遂自薦。」 趙小蝶道:「我看楊夢寰比你強些。」 楊夢寰道:「在下自知才華不如姑娘,還是由姑娘主持大局的好。」 陶玉道:「趙姑娘推薦楊兄,兄弟十分贊成。」 ……」 楊夢寰道,「事關咱們三人生死大事,在下自知難當重任……」 趙小蝶道:「我們一致推舉,楊兄也不用客氣了。」以目示意楊夢寰別再推辭。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既是兩位都有此意,兄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陶玉轉眼望了那棺木一眼,道:「咱們已上了一次當,這次應該小心一些才是。」 趙小蝶道:「什麼事小心一些?」 陶玉道:「這座棺木中縱然當真的有著一具屍體,也未必真是那智光大師。」 楊夢寰道:「不錯,咱們如若生擒了那智光大師,整個的天竺來人,再不敢和咱們作對了。」 陶王冷然一笑,道:「楊兄乃咱們推舉出來的首腦,想必早已胸有成竹,指示我等脫險了。」 趙小蝶道:「楊兄也不用客氣了,有何需用之處,只管下令指命我等。」 楊夢寰凝目思索片刻,道:「眼下第一件事,咱們必須先設法恢復體能,身上劇毒未解,如何和人動手?」 陶玉道:「這要楊兄指教了。」 趙小蝶心中大急,暗道,這人如此老成,如何能辦得大事,那陶玉處處相逼,他怎竟不知反唇相譏,為難於他。 忖思之間,忽見楊夢寰站起身子;道:「陶玉,咱們去瞧瞧那棺木如何?」 陶玉還未來及答話,趙小蝶已搶先接口,道:「如想要咱們各棄成見,彼此間和衷共濟,陶兄必得聽命才成。」 陶玉緩緩站起身子,道:「楊兄要兄弟做什麼事?」 楊夢寰道:「咱們先去瞧瞧那棺木再說。」 陶王只好站起身子,緊隨楊夢寰的身後,行近棺木。 趙小蝶擔心楊夢寰自身涉險,急急說道:「楊兄,既被咱們推作首腦人物,那就應該多多保重,如果咱們今日一定得死,楊兄也該是最後死的人。」 陶玉冷冷的瞧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楊夢寰行到那棺木之前,停下腳步,望了那棺木一眼,道:「陶兄,請把這棺蓋揭開如何。」 陶玉怔了一怔,道:「楊兄可曾聽到那人臨去之際,講的話麼?」 楊夢寰道:「聽到了。」 陶玉道:「咱們體能未復,劇毒猶存,如若揭這棺蓋,勢必要動手不可,那時,咱們既無反抗之能,豈不是只有柬手就戮一途。」 楊夢寰道:「陶兄可是很怕死麼?」 陶王道:「死有值與不值,這等必死無疑的事,大可不必涉險。」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如是那人臨去之際,說的句句實言,這棺木之中,定然是那智光大師的屍體了。」 陶王冷冷說道:「是又怎樣?」 楊夢寰道:「那智光大師,不但是他們的首腦,亦是他忙最為崇敬的人物,如是咱們能夠把他擄來,不但可以迫使他們交出解毒之藥,而且可在這一場鬥智鬥力的決鬥之中,大獲全勝。」 陶玉道:「照兄弟的看法,咱們的機會不大。」 楊夢寰道:「為什麼?」 陶玉道:「因為那棺木之中,根本不是智光大師。」 語聲甫落,突見人影閃動,一個青衫中年,帶著一個身材高大,身著雪白僧袍的和尚走了過來。 楊夢寰抬頭瞧了那和尚一眼,不禁一怔。 原來那和尚一張臉,分作了兩種顏色,左臉桔黑,右臉卻有如童顏一般,白裡泛紅。 那白衣僧人,雙目轉動,打量了楊夢寰和陶玉等一眼,說道:「那一位是楊夢寰?」 竟然是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楊夢寰道:「區區便是。」 那白衣僧人,雙目又投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你是朱若蘭朱姑娘了?」 趙小蝶道:「不是,我姓趙……」 白衣僧人雙目凝注趙小蝶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難道那朱若蘭比你還美不成?」 趙小蝶冷冷的問道:「你是誰?」 白衣僧人道:「老衲麼?智心。」 趙小蝶道:「智光是你的什麼人?」 智心大師道:「是老衲的師兄。」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和陶玉一眼,緩緩說道:「你們天竺僧人,詭計多端,自己武功不成,卻在暗中下毒害人。」 智心大師冷冷說道:「你中了什麼毒?」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和尚不但有些傻頭傻腦,而且還有自負之感,如若我用言語激他,說不定他會送上解藥來。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說道:「我們中原武林人物,信義當先,講的真才實學,勝的光明正大,輸了也心服口服,不似你們天竺國人,處處施展鬼謀求勝。」 智心大師微微一笑,道:「他們奉命不能傷害你們性命,只有暗中用毒了。」 陶玉冷冷接道:「如說用毒,咱們中原武林同道,決不輸給你們天竺國人。」 智光大師冷然一笑,道:「你是什麼人?」 陶玉道:「在下陶玉。」 智心大師道:「陶玉,這名字很熟啊?」轉目回顧了那窄衫中年一眼,道:「你可記得這名字麼?」 那青衫中年道:「大國師此次率人進入中原,就是此人送上了一封密函,和那朱姑娘的幾幅畫像。」 智心大師目光投注到陶玉的臉上,道:「敝師兄進入中月之時,貧僧正在坐關,匆匆趕來,還未和師兄見面,奇怪的是,你既函邀敝師兄進入中土,何以竟又和我們為敵?」 陶玉一向善變,但智心大師幾句話,竟然問得他啞口無言,滿臉羞愧。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陶玉雖然可惡,但此刻卻是不能開罪於他,如是他惱羞成怒,索性倒向天竺僧侶,那就大為麻煩了,當下接口說道:「你是智光的師弟,想來武功定然不錯了。」 智心大師笑道:「怎麼?女施主可是想和貧僧過手幾招麼?」 趙小蝶道:「很想領教,只可惜,我身中你們之毒,無能為力。」 智心大師緩緩說道:「如是貧僧奉上解藥呢?」 趙小蝶道:「我一定領教大師武功。」 智心道:「我如以武功勝了你,那該如何?」 趙小蝶道:「自然是心服口服。」 智心搖搖頭道:「說的太籠統了。」 趙小蝶道:「那要如何?」 智心大師仰臉一陣大笑。道:「你如答允敗在我手之後,隨我同往天竺,那貧僧就奉上解藥,解去你身中之毒。」 趙小蝶心中暗暗忖道:我如答允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是不便反悔了,這一戰如是不能勝他,唯有死亡一途,想到朱若蘭才智武功,無不在自己之上,仍然傷在那智光大師手中,這智心既是那智光大師的師弟,武功自非小可,實難測這一戰的勝敗。 由於那朱若蘭的受傷,使得趙小蝶信心大減。 心中念轉,口裡卻緩緩問道:「如是你傷在我的手下,那又該當如何?」 那智心大師微微一笑,道:「姑娘之意呢?」 他半邊臉,紅潤異常,半邊臉枯黑難看,笑起來,極是醜怪,使人有著莫名的恐怖之感。 趙小蝶道:「如是勝了你,那我就要帶走智光大師的屍體……」 智心道:「你勝不了……」 趙小蝶道:「不要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智心道:「好!你說下去,貧僧洗耳恭聽。」 趙小蝶道:「帶走智光大師的屍體,不過是第一件事,第二件我要你立刻解去我兩位同伴身上所中之毒。」 智心點點頭道:「這就更容易了。」 趙小蝶道:「還有第三件事……」 智心大師道:「好!你說下去。」 趙小蝶道:「勝你之後,放我們離開此地,不許出手阻攔。」智心大師道,「貧僧如是勝你不了,此地能夠攔阻你們的人實也不多了。」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和陶玉一眼,道:「我如敗了,兩位只怕也難有得生機,這一戰,雖然是我一人去打,但卻也關係兩位的命運。」 她明裡是對兩人說話,但雙目卻盯注在陶玉身上。 陶玉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服下解藥之後,暫時別慌和他動手。」 趙小蝶道:「為什麼?」 陶玉淡然一笑,道:「你如想打勝這一仗,最好能聽我的話。」 趙小蝶目光緩緩轉到智心大師臉上,道:「你可是決定了麼?」 智心大師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不過……」 趙小蝶道:「不過什麼?」 智心大師道:「貧僧練的武功,十分特殊,把這一張臉。 練的奇形怪狀,一般人看到貧僧,心中都有著一種畏懼之感……」 趙小蝶暗道:哼!你倒還有自知之明。 但聞那智心大師接道:「如是你姑娘敗在貧僧手中,只怕決不甘心和貧僧同赴天竺,」 趙小蝶道:「我如敗在你的手中,一切都為你所制,雖然不想和你同去天竺,那也是不能自主的了。」 智心大師點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目光轉到那青衫中年臉上,接道:「給她一粒解藥。」 那青衫中年雖在猶豫,但卻似又不敢抗拒智心大師之命,慢慢的從衣袋之中,摸出了玉瓶,倒出一粒解藥,托在掌心,遞了過去。 大智若愚 智心大師接過青衣人的解藥,冷冷問道:「不會錯麼?」青衫人應道:「不會錯。」 智心大師緩緩把手中解藥交到了趙小蝶的手中,道:「姑娘請服用吧。」 趙小蝶接過解藥吞了下去,暗中運氣。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智心大師已難再忍耐,冷冷問道:「藥力如何?」 趙小蝶已覺出身中之毒漸解,真氣暢通,體力漸復,當下說道:「藥力已經發作,再過一陣,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智心大師道:「貧僧再等半柱香的工夫。」 陶玉突然行前兩步在趙小蝶耳際間,低言數語。 趙小蝶不住點頭,口中喃喃復誦。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非情勢逼人,陶玉絕不對會把胸中聽知的武功之秘,告訴趙小蝶了。 智心大師又等了一陣,突然欺身而上,右手一抓,疾向趙小蝶右腕抓了過去;趙小蝶似是正在想著什麼心事,渾然不覺,只待那智心大師五指扣住了手腕,她才似大夢初醒一般。 楊夢寰只瞧得呆了一呆,暗道:這丫頭好生糊塗,大敵當前,生死一發,怎的竟然這等鬆懈,被人一把扣住了脈穴。 轉臉望去,只見陶玉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似是那趙小蝶被擒之事,早在他預料之中一般,毫無驚奇之感,不禁心中一動:難道這是兩人商量好的拒敵之策。 心念轉動之間,忽見那智心大師急急放開了趙小蝶的右腕,快步向後退去。 趙小蝶卻趁勢而進,反手一把扣住了智心大師右腕脈穴。陶玉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在下中了奇毒,己無再戰之能,不知楊兄如何。」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詭計多端,如若說他可怕,那是尤在天竺和尚之上了。心念一轉,淡然一笑,道:「兄弟是否有再戰之能,此刻還不知道。」 陶玉一皺眉頭,道:「這話怎麼說?」 楊夢寰道:「兄弟並不是中毒被擒。」 陶玉先是一呆,繼而一笑,道:「看起來,楊兄比我陶玉心機尤深了……」語聲微微一一頓,接道:「此刻,是咱們決定生死的時光,如是楊兄還有動手之能,能夠一擊之下,搏傷那青衫人,取得他懷中解藥,咱們今日不但可脫離此危,而且或可轉敗為勝。」 楊夢寰望了那青衫人一眼,只見他全神貫注趙小蝶和智心大師搏鬥之上,似是根本未曾留心到兩人。 陶玉不聞楊夢寰回答,又低聲接道:「楊兄,兄弟由那『歸元秘笈』之上,悟了三招擒拿手法,只要施展出手,足可一舉手間,擒住那青衫人。」 楊夢寰心中雖然對他存有很深的戒懼,但仍然不自覺道:「什麼樣的手法?」 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如若體力早復,還有再戰之能,兄弟就據實相告。」 楊夢寰道:「如若情勢逼迫過緊,兄弟或有再戰之能,此刻卻是難作預言。」 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此時何時,你竟還不肯說出實情……」 楊夢寰道:「兄弟說的句句實話,我黨著體力已復,但是否有搏鬥之能,實是不知。」 只聽智心大師怒哼一聲,趙小蝶突然放開了智心右腕,疾退五步。 抬頭看去,只見智心大師那付陰陽臉上,枯黑處,泛生出一片油光,紅潤處,更見紅潤。 陶玉低聲說道:「楊兄小心了,那陰陽臉的和尚,似是己惱羞成怒,運起內功準備出手。」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陶玉此刻突然這般關心起來,不知是何原因,此人每一件事,都有著很大作用,必須防他一招才好。心中念轉,口裡應道:「多謝陶兄指點。」 只見那智心大師陡然向前欺進一步,右手一推,疾向趙小蝶拍了過去。 趙小蝶突然一吸真氣,向後退了三步,避開一擊。 大約智心大師對那趙小蝶適才陡然出手扣拿他腕穴一事,心中極是不滿,大有非得親手懲治一次不可,是以,身子一轉,又向那趙小蝶身前欺去。 趙小蝶不知何故,竟然不胄還手,縱身而退,逃到陶玉身後。 陶玉吃了一驚,急急向旁側閃開,低聲說道:「在下體力未復,只怕無還乎之能。」 智心大師突然冷冷說道:「這座廳室,也不過數丈大小,看你能避到何處。」說話之時,雙掌互搓一陣,陡然一揚,直向趙小蝶劈了過去。掌力強猛,挾著一股強厲無匹的熱風。 楊夢寰本想出手擋他一擊,但見趙小蝶一直躲避於他,不肯還手,也就強自忍下。 趙小蝶似是早有戒備,一個閃身,避到那棺木後面。 一股暗勁中,挾著一陣熱風,正擊在一個木柱之上。 一陣隆隆之聲,塵上落了一地。 楊夢寰暗道:這和尚的掌力,果然是不弱。 智心大師一擊不中,人已緊隨著欺了上去,探手一把向趙小蝶抓了過去。 這和尚心眼很壞,大有非要把趙小蝶擒住之後,才肯和別人動手。 兩人相隔著一具棺木,趙小蝶一直不肯還手,一伏身又避開了一擊。 智心大師一提氣,身子隨著探出的右手,飛了起來,呼的一聲,掠過棺木。 站在兩隻木凳之上,棺木距實地有著一大段空隙,趙小蝶身子嬌小,一縮身,竟然從棺木之下,鑽了過去。 陶玉冷眼旁觀,趙小蝶體能似是大部恢復,但卻不肯和那智心大師硬拚一招,顯是意圖保存實力。 楊夢寰是否體力已復,雖然無法料斷,但見他那等凝神備戰之態,想來是定然已有了再戰之能。 一向自負才慧過人的陶玉,冷眼看了大局形勢之後,才知道自己處境之危,自己即難受人一擊,隨時可以死亡在那智心大師的掌下。 趙小蝶連番閃避,遊走之後,感覺著體能似已完全恢復,右手一揚,按在棺木之上,冷冷說道:「這棺木中可是智光的屍體麼?」 智心大師冷然一笑,道:「棺木中暗藏機關,不信打開瞧瞧。」 趙小蝶道:「目下處境險惡,不是我趙小蝶一人的生死之事,必得穩操勝券才成,不管這棺木中是否智光屍體,我暫不動他就是。」 陶玉心中焦慮,輕輕咳了一聲,道:「趙姑娘,為什麼不用在下適才指點姑娘的武功,和他動手呢?」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我用你指點的武功,扣住了他的脈穴,但卻被他掙脫而去,足見你不會比我高明了。」 陶玉道:「在下早已說過,今日情勢,咱們是生死與共,患難相扶,言猶在耳,姑娘難道已經忘了麼?」 趙小蝶目光一掠那智心大師,只見他肅然而立,似是正在暗中運氣,不知要施展什麼惡毒手段,一面運氣戒備,一面對陶玉說道:「眼下只有我一人恢復武功,楊兄和你都還無再戰之能,我一人之力,既要拒擋強敵,又要兼顧你們兩位,只恐兼顧難周了。」 這番話聽來似有刁難陶玉的用心,但說的卻也是實情。 陶玉目光一轉,只見廳外人影閃動,這座大廳,似已經被包圍了起來,當下緩行兩步,走到趙小蝶的身後,低聲道:「美色醉人,那和尚肯給你服用下解毒藥物,全是為了你美色所醉,和他師兄醉心於朱若蘭的美艷一般,姑娘只要稍用心機、今日不用經什麼凶險惡戰,就可以脫離此地了。」 趙小蝶道:「你心中可也覺著我是很美麼?」 陶玉道:「不錯啊!天下女子千千萬萬,在下心目之中,只有你和那朱若蘭兩個人而已。」 趙小蝶道:「但你面對死亡時,就可以不管我和蘭姊姊了。」 陶玉正待答話,突聞智心大師怒喝一聲,右手一揚一掌劈了過來。這一掌力道不強,一股暗勁,緩緩而來。 趙小蝶右手按在棺蓋之上,左手一抬,硬接了一擊。 那緩慢的力道,一遇上趙小蝶掌勢阻力之後,突然間大為增強,排山倒海般,直湧過來。 趙小蝶暗道:這和尚武功不弱,內力暗加,反擊過去。 趙小蝶雖是女流之輩,但她任、督二脈已通,內力無窮無盡。這一招反擊,勢道十分強猛。 兩股剛猛的力道,觸接在一起,立時捲起了一陣狂飆。 陶玉低聲說道:「敵人眾多,不可強拼。」他口在說話,人卻躲在了趙小蝶的背後。 楊夢寰肅然而立,衣袂被兩人拚鬥的掌風飄起,但他卻未曾出手。 趙小蝶右手加力,向上一翻,棺蓋陡然飛起,直向那智心大師撞去,人卻藉機後退,閃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問道「楊兄,毒傷如何?」 楊夢寰道:「姑娘放心,在下並未中毒,最好使他誤認為我已中毒,等到最好的機會,我再出手。」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嗯!大智若愚。」 但聞智心大師大吼一聲,雙掌一推那直擊過去的棺蓋,反向楊夢寰擊了過來。 趙小蝶嬌軀一閃,疾向青衫中年人撲了過去。原來,她突然想到,控制陶玉的辦法:就是從這青衫人手中奪回解藥,是故,撲擊之勢迅快無比。 那青衫人似是早有戒備,趙小蝶轉身撲卡時,立時揚手劈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向趙小蝶劈了過來。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的武功亦是不弱,右手一抬,迎了上去。左手施展「回手牽龍」,疾向那青衫人手腕扣去。 雙方掌力相觸,那青衫人料不到趙小蝶的掌力竟然來的如此強猛,被震的向後退了三步,不禁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之間,左手陡然一麻,已被趙小蝶扣住了腕脈。 趙小蝶低聲說道:「想要命,就快些拿出解藥來。」 那青衫人低聲應道:「解藥在我左面衣袋之中,姑娘自己取罷。」話話之時,裝出一付痛苦難耐的模樣,轉過身子。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如此合作,竟是全無敵意。心中念轉,手中卻唰的一聲扯去那藍衫人左面長衫,取過玉瓶。 青衫人低聲說道:「姑娘助我一掌。」 趙小蝶心中一動,右掌輕輕一掌,擊在那青衣人背上,同時鬆開了左手。 但聞青衫人冷哼一聲,身於直向室外飛去。 趙小蝶順手把玉瓶藏入懷中。 就在趙小蝶撲向青衫人的同時,楊夢寰也已出手。 原來智心大師,暗運內力,卸去了那棺蓋上的內力,反手一推,那棺蓋反向楊夢寰擊了過去。 楊夢寰原使人誤以為他也中了劇毒,然後選擇最有利的時機出手,一舉間生擒賊王,但因此刻形勢所迫,只好出手反擊了。 原來趙小蝶正在他身後和青衫人過招,自己如是閃避開去,那棺蓋必要擊向趙小蝶,造成趙小蝶背腹受敵,只好出了,暗運內力,以擋那擊來的木棺棺蓋。 智心大師推出棺蓋,緊隨著縱身躍起,撲了過來。 楊夢寰雙手運勁,接下棺蓋,那智心大師已然撲到,揚下一掌,拍了過來。 楊夢寰一吸氣,疾退三尺、避開了智心大師的一擊,腕上加勁,猛力向前推去。 棺蓋又反向智心大師推去。 智心雙掌疾推,那棺蓋又飛了回來。 兩人隔著一個棺蓋,彼此推來推去,拚鬥內力。 這時,蘭小蝶已然把那青衫人推出廳外。回身觀戰。 陶玉繞過楊夢寰,行到趙小蝶身側,道:「姑娘襲擊那青衫人,定然是想奪取解藥了。」 趙小蝶道:「不錯。」 陶玉道:「室外已被圍住,咱們處境正險,在下如能解去身中之毒,也好助兩位一臂之力。」 趙小蝶道:「可惜得很……」 陶玉接道:「怎麼?姑娘沒有取得解藥麼?」 趙小蝶原想說可惜的很,你平日信用太壞,眼下只好暫時委屈你了,那知陶玉自作聰明的接了一句。 趙小蝶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沒有瞧到我取得解藥當下口風一變,道:「可惜我白費了一番心機。」 陶玉冷冷說道:「姑娘既未取得解藥,為什麼不把他殺了?」 趙小蝶道:「我殺不了他,那有什麼法子。」 陶玉道:「就當時情形而論,姑娘應該有殺他的機會才是。」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咱們先把那智心大師制服,不怕他們不獻出解藥來。」 陶玉一皺眉頭,回目望去,只見楊夢寰仍然在和智心大師互拼內功,推那棺蓋。當下搖搖頭道:「這打法太笨了。」 趙小蝶道:「應該怎樣動手才是?」 陶玉道:「我們陷身於強敵環伺之中,只宜智取,不宜力敵,縱然要和敵人動手,亦該是力求速戰速決。」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正想出口招呼那楊夢寰,心中忽然一動,忖道:此時此刻,才能逼出他所學武功,雖然不能逼他傾囊相受,至少也迫他多說幾種奇異手法。心念一轉,口中說道:「我瞧兩人這等動手之法,並無大錯。」 陶玉道:「敵眾我寡,豈可和人對拼內力,自蹈敗亡。」趙小蝶道:「你瞧出那和尚武功路數麼?」 陶玉道:「可惜我身中奇毒,無法和智心動手,如是在下出手,十合之內,就可拿住他的穴脈了。」 趙小蝶道:「那些武功可是記載於『歸元秘笈』的夾層中麼?」 陶王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你為何不指點楊夢寰動手之法呢?」 陶玉道:「在下無法出手,只有口頭幫他了。」 說話之中,瞥見那智心大師右手撥開棺蓋,突然欺身而進,左手一掌,迎胸疾劈過來。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的內力不知如何,何不試他一試。心念轉動,左手一招,硬接了一擊。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楊夢寰只覺心胸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一步。 智心大師連和趙小蝶楊夢寰互拼掌力,屍這他們個個都有著十分深厚的內功。當下大行一步,又是一掌劈下。 楊夢寰心中明白,處在這等危惡異常境遇之中,不可逞強好勝。爾再硬接掌力,閃身避開,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陶玉眼看楊夢寰手腳靈活,應變迅速,心中又氣又怒,暗道:他竟然假裝中毒。讓人生擒而來,事前竟然瞧不出一點破綻,看來,他的心機倒非我所能及了。 智心避開了楊夢寰的攻勢,突然向陶玉撲去,右手遞出一招「流沙千里」攻了過去。 陶玉心中正惱怒那楊夢寰;卻不料智心突然攻來,疏於戒爭,武功又失,匆匆忙間,急急向地上滾去。 趙小蝶及時發出一掌,攻向智心,迫的智心舉手招架無暇再攻陶玉,才算使陶玉逃得性命。 陶玉中毒未解,不能運氣,滾出三尺,才站起身子,冷冷的瞪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常說兄弟奸詐,看來兄弟不如楊兄多矣!」 楊夢寰道:「陶兄過獎了,兄弟以前不知用心機,才處處為人所用而不自知,今後自當引以為戒才是。」 陶玉生性涼薄,本想再說幾句譏諷之言,但想到此刻自己武功全失,無能抗拒之時,如若激怒了楊夢寰,自然要吃大虧了,當下隱忍不再多言。 這時,趙小蝶已然和智心大師接上了手。 雙方拼戰激烈,辣手頻施,和適才相鬥情形大不相同。 原來,趙小蝶經過一番游鬥之後,感覺出體能盡復,膽子大壯,同時也覺出智心大師,不過爾爾,爭勝之心,油然而生,竟和智心大師全力搏鬥起來。 奇怪的是,在這座大廳之外,分明有很多天竺高手,但卻不見有人進來助那智心大師。 陶玉流目四顧了廳中形勢,緩緩說道:「楊兄,有幾件重要之事,非得立刻行動不可。」 楊夢寰道:「陶兄指教。」 陶玉道:「第一件,你此刻,設法繞到那棺木旁側,瞧那棺木中是否是智光屍體,如果是就設法搶過他的屍體,這一仗,咋們就大獲全勝了,而且朱姑娘也可取得解藥。」 楊夢寰道:「如若那棺木中不是智光大師呢?」 陶王道:「那就是咱們又陷入了敵人安排的牢籠之中。」楊夢寰道:「還有什麼?」 陶玉道:「第二件事,你必須設法通知那趙小蝶一聲,不能勝過那智心大師。」 楊夢寰道:「為什麼?」 陶玉道:「因為那智心如敗在趙小蝶手中,必將惱羞成怒,鬧成僵局。」 楊夢寰陡然大悟,道:「在下明白了。」舉步向那棺木旁邊行去。 這時,趙小蝶和智心大師相鬥更見激烈,楊夢寰繞過兩人時,吃兩人激鬥中的掌風,震的衣袂飄飛。 趙小蝶眼看楊夢寰向那棺木繞去,立時掌勢一緊,攻勢更是凌厲,使那智心無法分神照顧。 楊夢寰行到棺側,果然棺木之中,仰臥一人,身著黃袍,面蒙白紗,要想瞧出他是否智光大師,必得先把他臉上的白紗取下才能決定,只好又舉步向棺木行去。 智心大師雖和趙小蝶惡鬥猛烈,但對木棺仍極留心,眼看楊夢寰向木棺行去,立時冷冷說道:「只要你妄動棺中屍體一下,立時之間就有殺身之禍。」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如此看重那棺木中的屍體,想來八成是智光大師了。當下大跨一步,行到棺木旁側,右手一抬,正想探入棺中揭那覆面白紗,突覺一股強厲的暗勁,直襲過來,形勢所迫,楊夢寰不得不先行拒擋襲來的掌力,右手疾拍一掌,人卻橫跨一步。右手拒擋襲來的掌力,左手卻疾向那棺木中屍體上覆面白紗抓去。 忽聽趙小蝶尖聲叫道:「小心了。」 楊夢寰轉目一顧,瞥見智心立掌如刀,悄無聲息的切向左肩。 原來智心已捨棄了趙小蝶撲向了楊夢寰。 楊夢寰暗運功力,抓向棺本中的左手一縮,反向智心大師腕脈之上扣來,右手疾快探出,探入棺中,趙小蝶嬌軀一幌,直欺而上,攻向智心的後背。 這一陣連鎖搏擊,勢道迅疾絕倫,智光的左手回擊一掌,以擋趙小蝶的掌力,右手五指翻轉,抓住了楊夢寰左脈,同時之間楊夢寰右手已伸入棺木之中,揭開了棺中人蒙面白紗。 趙小蝶眼看那智心大師一把扣住了楊夢寰的左腕,心下大急,橋叱一聲,立掌如刀,切向智心右臂。 智心大師右手急急的一縮,帶動了楊夢寰的左腕,迎向趙小蝶的掌勢。 趙小蝶冷哼一聲,右手一縮,收了回來,左手一揚,發出了天罡指力。一縷暗勁,直向智心大師襲去。 智心大師只覺一股暗勁襲到,擊中在右肩之上,身不由己的一鬆右手,放開了楊夢寰的左腕。 趙小蝶雙掌連環迫擊,攻了過去,逼的那智心大師連連後退,口中卻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快去看那棺木之中是不是智光大師的屍體?」 其實不用趙小蝶說,楊夢寰已然欺身棺木旁邊。低頭望去,只見棺木中仰臥之人,正是智光大師,不禁呆在棺旁。這般容易的就得到了智光大師的屍體,楊夢寰簡直有些大感意外。 陶玉急急行了過來,道:「楊兄,棺木中可是智光?」 楊夢寰道:「不錯,太容易了,得了這一具屍體,倒使在下有些不敢相信。」 陶玉探首向棺中瞧了一眼,道:「最怕是別人裝作的智光大師,楊兄何不抱他出來。」 楊夢寰道:「如是這人不是那真的智光大師,也許在屍體之上,有什麼詭計。」拾頭看去,只見智心大師和趙小蝶搏鬥情形,華而不實,心中大奇,暗道:這兩人怎的忽然客氣起來。 只聽趙小蝶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楊兄,快把燈火熄去。」 楊夢寰早已覺出了古怪,聞聲出手,雙掌齊揮,拍熄棺木前的兩隻火燭。此時,天色還未大亮,大廳中陡然間黑了下來。 趙小蝶快步行了過來,道:「楊兄,咱們帶上這智光屍體,快衝出去。」 楊夢寰道:「那智心大師呢?可是已傷在姑娘手中麼?」趙小蝶道:「他中了我的天罡指力,傷的不輕,唉!我不該暗發指力的。」 楊夢寰道:「怎麼回事?」 趙小蝶道:「那不是真的智光大師,咱們這番際遇,有驚無險,都是他的安排。」 楊夢寰道:「怎麼回事?」 趙小蝶道;「剛才和我動手時告訴了我,他的傷不輕,要我們快些離開。」 楊夢寰道:「他是什麼人呢?」 趙小蝶道:「他沒有說清楚。」 楊夢寰道:「我帶上智光的屍體,你照應陶玉。」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是憑借智光大師能夠療治好蘭姊姊的傷勢,這陶玉的生死,那就無關重要了,到時,設法找個岔兒,一掌把他擊斃,也算替武林中除一大害。心中在計算著殺死陶玉的辦法,口裡卻說道:「陶玉!你在何處?」 她一連呼叫數聲,竟不聞陶玉相應之言,不禁心中大奇、暗道:這人身上劇毒未解,難道獨自闖了出去不成。 這時,楊夢寰已經抱起了棺中智光大師的屍體,正想闖出廳去,突見火光連閃,廳門外,亮起了數支火把,照的方圓數丈內一片通明。 火光下,凝目望去,只見那大廳門口處,站滿了手執兵刃的天竺僧侶。 趙小蝶柳眉一聳,沉聲說道:「楊兄,小妹開道,闖出去。」舉步向廳外行去。楊夢寰應了一聲,雙手捧起了智光大師的屍體,緊隨在趙小蝶身後行去。他心中知道,天竺僧侶,一個個都對智光大師有著無比的崇敬,如若用這智光的屍體,當作兵刃使用,天竺群僧,決然是不敢毀損到智光大師的屍體。 正想喝退趙小蝶,當先開道,忽見那擋住廳門口處的翟僧,都向兩側讓開。 一個半臉枯黑,半臉紅潤的和尚,身著青袍,右手按在一個身著玄裝少女的背心之上,緩步行了過來。 楊夢寰仔細瞧了來人一眼,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那被人掌按背心要害的少女,正是朱若蘭。 趙小蝶雙手各握一柄短劍,本待發出,想來個先發制人先傷兩人,但見朱若蘭危險情景,登時心頭大駭,那裡還敢放暗器傷人。 但聞那身著青袍,半臉枯黑,半臉紅潤的和尚,冷冷說道:「退回廳中,放下屍體。」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緩步向後退去。 楊夢寰仍然抱著智光屍體,肅立不動。 那陰陽臉的和尚,眼看楊夢寰站著不動,冷笑一聲,道:「只要我一發內力,立時可以把她的心脈震斷。」 楊夢寰道:「在下揮手之間,亦可使手中行法裝死的智光大師腦漿迸流,永不復活。」 那和尚冷冷說道:「除非你也不願生離此地了。」 楊夢寰道:「在下如不能生離此地,至少將賺你十條人命回來。」 那怪臉和尚道:「你是楊夢寰?」 楊夢寰道:「正是在下……」 怪臉和尚道,「聞名已久了……」語聲微微一頓,道:「適才那假扮本座的人可也是你使的詭計麼?」 楊夢寰不知內情,只好置之不理。 那陰陽臉的和尚,眼看楊夢寰軟硬不吃,只好低聲對朱若蘭道:「這人桀傲不馴,要有勞姑娘一開金口了。」 朱若蘭道:「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那和尚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我們留此,看那智光復活,不過,在智光還未復生之前,咱們劃地為界,互不相犯。」 那怪臉和尚道:「姑娘如不逃走,此事可以商量。」 朱若蘭道:「這是最低的條件了,你如不允,只有用智光之命,換我之命了。」 那怪臉和尚道:「好!我以這座大廳為界,姑娘等不許逃走,我等不入廳中相犯。」 朱若蘭道:「你作得了主麼」 怪臉和尚道:「本座名智心,除了敝師兄智光之外,貧僧在此地身份最高、自然是作得主了。」 朱若蘭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抬目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弟,你放下智光的屍體。」 楊夢寰道:「放在此地麼?」 朱若蘭道,「放在地上吧。」 楊夢寰緩緩放下智光的屍體,退後了四五步。 一個黑衣人,大步行了進來,抱起了智光屍體之後,重又退了回去。 朱若蘭回顧了智心一眼,道:「我要進入廳中去了。」 智心大師道:「姑娘請入廳中去吧!」 朱若蘭緩緩舉步,進入廳中。 楊夢寰、趙小蝶急急迎了上來,齊聲叫道:「姊姊,可是那和尚不守約言,把姊姊逼來此地?」 朱若蘭道:「我自己走出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們的人。」楊夢寰道:「這麼說來,姊姊是故意要他們送你來此了?」朱若蘭道:「嗯,正是如此……」口中雖在和楊夢寰說話,目光卻四周轉動。 趙小蝶道:「姊姊瞧什麼?」 朱若蘭道:「陶玉那裡去了,怎麼不見他的人?」 朱若蘭道:「不知那裡去了,我們動手之前,還和他談笑風生,動手之後,就不見他的影兒了。」 只聽陶玉的聲音冷冷說道:「姑娘說的太客氣了,咱們同來三人,只有在下一人,身受重傷,趙姑娘和楊兄,都是絲毫未受傷害。」 趙小蝶緩緩說道:「陶玉,一個人說話要憑良心,咱們是不是一起中毒受傷?」 只見暗影一角處,緩步走出陶玉,接道:「是啊!可是姑娘和楊夢寰都已經療好毒傷,只有區區在下,毒傷未癒。」 朱若蘭望了陶玉和趙小蝶一眼,道:「此刻咱們是一個患難與共的局面,大家和衷共濟才是。」一面答話,一面向壁角行去。 楊夢寰道:「此刻,這大廳之中,還有一位智心大師……」 趙小蝶道:「不錯,冒牌的智心大師。」 朱著蘭道:「現在何處?」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朱姑娘,久違了。」 朱若蘭轉頭望去,只見來人身著僧袍,停身在四五丈外,竟然是澄因大師。 朱若蘭喜道:「原來是老前輩。」 澄因大師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姑娘好利害的天罡指力。」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不知是老前輩,如若知曉,晚輩如何敢貿然出手呢!」 澄因大師道:「老納這數年之中,自信下了很大工夫,武功大進,但仍然不是姑娘之敵……」 趙小蝶心中暗道:原來你想稱量我的武功,那是活該受苦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怎會趕來此地,又冒充那智心大師,相助我等?」 澄因大師道:「看上去十分玄虛,其實、只不過是事情趕巧罷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人皮面具來,在臉上一套,立時變成了一張陰陽怪臉。 陶玉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在下有一事請教高明。」 澄因道:「有何見教?」 陶玉道:「老前輩進入廳中時,曾有人隨行,老前輩可曾記得麼?」 澄因大師點點頭道:「不錯。」 陶玉道:「那人身藏有解毒藥品,只可惜趙姑娘未能生擒於他,反把他逼出了大廳。」 趙小蝶心中暗道:你那裡知道,療毒藥物,現已在我懷中,那人倒似是專門送藥而來。她無法決定是否要救陶王,只好暫時拖了下去,冷冷的接道:「可惜的是我沒有替你取得解藥。」 陶玉道:「如若不是在下身中奇毒,也許咱們早已取得那智光的屍體,闖出了重圍了。」 趙小蝶心中暗道:那青衣人藉機贈藥,分明他是友非敵,不知是那一方派來的人物。 朱若蘭抬頭望了澄因大師一眼,低聲問道:「那青衣人,可是和大師一起來的麼?」 澄因大師搖搖頭,道:「老衲不認識他,但我入廳之時,因假冒那智心大師的身份,曾經招呼那掌管藥物之人,隨我同來,老衲心知如若不能設法為姑娘解去身中奇毒,老衲這假冒身份,又隨時可能為人揭穿,只好冒險呼那掌管藥物之人,隨我進入廳中了。」 朱若蘭道:「這麼說來,大師是不認識那人了?」 澄因大師道:「素不相識。」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若那人是敵非友,豈肯隨你進入廳中,奇怪的是那智光乃天竺國人,手下竟然用了很多中原人物……但聞陶玉說道:「這未免太巧了。」 澄因大師冷冷望了陶玉一眼,道:「老衲從來不打誑語,情勢迫人,也只有冒險一試了。」 朱若蘭回顧了陶玉一眼,道:「生死由命,我朱若蘭女流之輩都不怕死,你陶玉乃男子漢,大丈夫,怎生這樣怕死!」 陶玉道:「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像這等死法,實叫人難以甘心。」 朱若蘭道:「此刻,咱們雖然都沒有死,但隨時可以死去,如想活下去,只有死裡求生。」 陶玉哈哈大笑,道:「姑娘說的不錯。」 朱若蘭回顧趙小蝶一眼,道:「你施用天罡指傷了澄因老前輩,手法是否很重。」 趙小蝶道:「不重;但也不輕,」 朱若蘭目光又轉到澄因的臉上,道:「大師感覺到傷處如何?」 澄因大師道:「隱隱作痛。」 朱若蘭目光又轉到趙小蝶的身上,道:「快些助老前輩療好暗傷,此刻數日,我和陶玉,都要仗憑你們三位的保護了。」 趙小蝶應了一聲,助澄因大師療治那天罡指的傷勢。 陶玉低聲對朱若蘭道:「朱姑娘,似已成竹在胸,不知可否將計劃見告?」 朱若蘭道:「死中求生,談不上胸有成竹,只有盡人事,聽天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陶玉道:「區區的屬下,久等不見在下歸去,只怕要大舉來襲,和天竺群僧拚命……」 朱若蘭接道:「此刻,他們無人領導,只怕不會為你拚命。」陶玉道:「在下來此之時,已經預作安排,明日午時之前,他們即找來此地……」 朱若蘭一皺眉頭,接道:「可有阻止他們的方法麼?」 陶玉道:「這就奇怪了,既然有幫手趕來相助,難道還不對麼?」語聲微頓,冷冷說道:「姑娘之意,可是很想留在此地麼?」 朱若蘭道:「不論願否留在此地,但也得等那智光大師清醒復生之後,咱們才能離開。」 陶玉道:「姑娘用心何在,實叫在下難解。」 朱若蘭道:「你如心中害怕,不願留此,咱們可以和那智心談判,要他先行放你離此。」 陶玉道:「姑娘不要誤會,陶玉並非是貪生畏死之輩,姑娘既是決心留此,在下自當奉陪。」 朱若蘭道:「你如留此,就得聽我之命。」 陶玉道:「好!姑娘儘管吩咐。」 朱若蘭道:「先設法阻止你那些屬下攻擊此地。」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中毒未解,只怕是無法闖出此地了。」 朱若蘭道:「難道一定要出去阻止他們麼?」 陶玉道:「不錯,除此之外,在下倒還想不出勸阻他們的良藥。」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果然是心機陰沉,隨時隨地,都不忘設法療好他自己的毒傷,幸好,這解毒之藥,現存我趙小蝶的身上,如是在楊夢寰或是澄因大師之手,怕早已忍不住取出給他服用了。 朱若蘭道:「除此之外,難道再無其他辦法麼?」 陶玉道:「這個,在下一時間還想它不出。」 趙小蝶冷冷說道:「我倒想出一個辦法。」 陶玉道:「請教高明。」 趙小蝶道:「你必得離開此地,才能攔阻屬下攻襲,是不是?」 陶玉道:「不錯,在下被困於斯,那有什麼辦法能阻攔他們!」 趙小蝶道:「可惜你身上中毒未解,武功未復,無法闖出此地了。」 陶玉道:「無法見他們之面,如何一個阻攔之法……?」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眼下之策,只有先行設法騙取得他們一粒解毒之藥,解去在下身中之毒。」 趙小蝶道:「我看還有一個辦法。」 陶玉道:「姑娘多智,在下洗耳恭聽。」 趙小蝶道:「如若你一定要離開此地,才能阻止你那些屬下攻襲,我願保護你衝出此廳。」說著話,人也站了起來,大有立刻動身之意。 陶玉回顧了朱看三一眼,道,「姑娘之意呢?」 他既不願在趙小蝶面前示弱,但又知此去凶險異常,就算趙小蝶不會出手殺他,但那守衛在大廳之外的天竺僧侶,也決不會放過他,趙小蝶只要稍一放手,他立時將橫屍在大廳之外。 朱若蘭是何等聰明之人,早已瞭然了陶玉活中之意,當下說道:「如果你能想出別的辦法,阻止你屬下施襲,那就不用再冒此險了。」 陰沉多智的陶玉,此刻卻被一種微妙的形勢,逼迫的滿臉尷尬之情了,他凝目沉思了良久,才緩緩說道:「也許可以換一種辦法。」 朱若蘭道:「不論你用什麼辦法,必須要阻止你屬下來此施襲……」她臉色突然間嚴肅起來,緩緩接道:「如是你無法阻止他們的施襲,咱們只怕就難有生離此地的機會。」 陶玉道:「這樣嚴重麼?」 朱若蘭道:「不錯,你如不信,那就等著瞧吧!」 陶玉道:「就在下所見,天竺僧侶,只會吹笛逐蛇,故弄玄虛,如論到真實的武功,只怕是有限的很。」 朱若蘭道:「他們武功和三音神尼,同出一脈,其玄妙似尤過之。」 陶玉道:「在下怎未瞧到過那等身手的敵人?」 朱若蘭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真正天竺高手。」 陶玉低頭想了一陣,道:「由在下取出信物一件,派遣一人,破圍而出,執我信物,要他們撤回候命,不許施襲。」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派誰去呢?」 陶玉道:「如是在下身上傷毒已解,自然是由在下去了,在下既不能去,姑娘不失為最恰當的人選。」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道:「陶玉鬼話連篇,姊姊肯信他麼?」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陶玉,你可知道,此刻咱們仍然還身在虎口之中麼?天竺僧侶,隨時可以殺死咱們。」 陶玉道:「是又怎樣?」 朱若蘭道:「我重傷未癒,你中毒未解,咱們兩人的生死,全要憑他們三人保護,如是趙小蝶執你信物而去,咱們少了一個武功最強的保護之人,也多上了一層傷死之險,」 陶玉道:「這就難辦了,除非傳出在下之命,實無法阻擋他們追尋來此。」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好!把你信物拿出來吧!」 陶玉緩緩從左腕之上,取下了一枚金環,說道:「執此金環即可。」 朱若蘭接過金環,起身向門口行去,趙小蝶、楊夢寰齊齊縱身而起,道:「姊姊傷勢未癒,豈可涉險,還是由我等去吧!」 朱若蘭停下腳步,附在趙小蝶耳邊,低言數語。 趙小蝶接過金環,緩步而去。 陶玉雖然機警多智,也猜不透朱若蘭如何安排。 趙小蝶出廳之後,朱若蘭似是極為不安,緩緩退回原位,默然不語。 陶玉又終是忍誠不住,說道:「朱姑娘仍然是派趙小蝶送出金環?」 朱若蘭望了陶玉一眼,道,「如是激怒那天竺和尚,動手搏殺咱們,楊夢寰和澄因大師武功仍在,破圍而出、當非難事,餘下的只有咱們兩個人了。」 陶玉道:「只餘咱們兩個人,那是說在下奉陪姑娘一死了。」 朱若蘭道:「天竺僧侶唯智光大師馬首是瞻,智光大師未能復活之前,諒他們還沒有人敢動我朱若蘭。」 陶玉一皺眉頭,道:「楊夢寰和澄因大師突圍而去,他們不敢動你朱姑娘,可殺的,只有我陶玉一人了。」 朱若蘭道:「誰要你勾引他們進入中土呢?」 陶玉哈哈一笑,道:「這叫做法自斃了,是麼?」語聲微微一頓,道:「可是,我陶玉豈能甘心,就這麼束手待斃麼?」 朱若蘭道:「事已至此,你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獨力回天了。」 隨主冷笑一聲,道:「可惜姑娘仍是棋差一著。」 朱著蘭道:「此話怎講?」 陶王淡淡一笑,道:「在下對姑娘確然有心,但姑娘對我陶玉,卻是毫無情意,這一點,我陶玉已看的明白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嗯!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一些。」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在下被困於此,屬下並無人知,但那趙小蝶破圍而出,送去金環,豈不是代我陶玉傳出了求救之訊麼?哈哈,這一著姑娘確未料到,金環傳到之際,也就是我陶玉援手趕來之時。」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陶兄的設計,確是高明的很,可惜你忘了,此刻你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在下舉手之間,可立斃你於掌下。」 陶玉道:「楊兄豪俠宴名,滿揚天下,出手殺一個無能抗拒之人,豈不要留人話柄,貽笑於天下了。」 朱若蘭接道:「陶玉,你講的太快了。」 陶玉臉色一變,道:「那趙小蝶早該衝出重圍了。」 朱若蘭道:「可惜的是,她還未走……」舉手一招,接道:「小蝶妹妹,回來吧!果然未出我的預料。」 陶玉舉目一望,只見趙小蝶飄然由廳門行入,姍姍蓮步,走了回來,手中拿著自己的金環。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陶玉,咱們已陷在危惡萬分的環境之中,你還要處處施用心機。」 陶玉道:「唉!姑娘棋高一著,在下甘拜下風了。」 楊夢寰暗道:「陶玉陰險奸詐,使人防不勝防,除了蘭姊姊的大智大慧之外,看來是很難有人能和他抗拒了。」 趙小蝶行回原位之後,冷冷的望了陶玉一眼,道:「蘭姊姊,這陶玉為患之烈,只怕尤在那智光大師之上,何不借今日之機把他殺死,以絕後患。」 朱若蘭不答趙小蝶的問話,卻把一雙眼睛投注到陶玉的身上,上下打量。 那陶玉被朱若蘭看的大為不安,不知她如何對付自己。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朱若蘭才緩緩說道:「陶玉,你自己說應該如何?」 陶玉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姑娘之意呢?」 朱若蘭道:「你好心救我而來,我如一舉把你殺死,那是不近情理了。」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能記得我陶玉,當真叫在下感動的很,我此番自投羅網就完全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目光轉動,緩緩由楊夢寰的臉上掃過,接道:「陶玉,我們如殺了你,你心中不但不服氣,而且也太過殘忍了。」 陶玉道:「你身受重傷,如若殺了我陶玉,你們抗拒天竺僧侶的實力,也將大為減弱。」 趙小蝶冷冷說道:「留你活在世上,我們不但要對付天竺和尚,而且還要留心你陶玉。」 陶玉道:「至低限度,在對付天竺僧侶時,我陶玉將和你們站在一起。」 朱若蘭道:「陶玉,希望我們的寬大,能使你革面洗心,重新作人。」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下很難答允姑娘,不過,倒有一個辦法……」 雙目凝注在朱若蘭的臉上,輕輕歎息一聲,道:「柔能克剛……」 朱若蘭一皺眉頭,接道:「不用解說了,再饒你這一次就是……」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眼下要緊之事,是咱們如何平安渡過這次險關。」 陶玉道:「諸位和天竺僧侶,數度交手,可知天竺僧侶之中,那一個武功最強?」 朱若蘭道:「據我所知,應該首推智光大師。」 陶玉霍然站起;道:「可惜啊!可惜。」 趙小蝶道:「可惜什麼?」 陶玉道:「在下和朱姑娘一個中毒,一個受傷,如是有人此刻能夠解得在下身中之毒,療好朱姑娘傷勢,咱們此刻就可以一舉手間盡殲天竺僧侶。」 朱若蘭心中暗道:陶玉這番話倒是不錯,小蝶、楊夢寰、澄因大師,如再加上我和陶玉,一齊出手,這一戰縱然不能盡殲天竺僧侶,也將使他們傷亡過半。 趙小蝶心中也在暗打主意,道:這解毒藥物,現在我的身上,只要給他一粒,陶玉身受之毒,片刻間即可解去,以他精湛的內功,一時三刻,即將恢復武功了,可是蘭姊姊必須要等到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才能為她療傷,如若那智光不能復生,七日之後,蘭姊姊亦將傷發而亡,那智光果是惡毒,他如不活了,蘭姊姊亦將陪他殉葬一死了……。 忽然間,腦際中,靈光連閃,想到朱若蘭適才說的一句話,這天竺僧侶武功,和那三音神尼一脈相承,就那三音神尼和天機真人合著的「歸元秘笈」上看,三音神尼武功似是走奇詭,惡毒之路,天機真人,卻是走的正大路於,蘭姊姊所受,既非點穴,鎖脈手法所傷,定然是奇詭的惡毒手法,我已默誦了療傷篇的全文,找不出一個療治蘭姊姊傷勢的辦法,不知「歸元秘笈」夾層之內,是否記有這等手法。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陶玉啊……」 陶玉應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你要解去身上之毒,是麼?」 陶玉道:「在下一身武功,因為中毒而無法施展,自是想解除身中之毒了。」 趙小蝶道:「你想解除身中之毒,並非難事,只有你能夠……」 陶玉道:「還有交換條件麼?」 趙小蝶道:「不錯,你只要療好蘭姊姊的傷勢,我就可幫助你解除身上之毒。」 陶玉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姑娘傷在何處,可否告訴在下?」 朱若蘭道:「我知道你不能醫。」 陶玉道:「說說總是無妨。」 朱若蘭道:「我被他點傷……」只覺一陣羞怩,說不出口。陶玉道:「那是一種特殊的點穴手法所傷了。」 朱若蘭道:「根本不是點穴的手法,如若是點穴手法,不論他如何精妙,我也自信能夠解開。」 陶玉道:「不是點穴手法,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武功了。」 朱若蘭道:「是一種很陰毒的內功。」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無法瞧得姑娘傷勢情形,那是無法判斷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我傷在前胸之上,豈能讓你瞧看,別說你未必有療治之能,就是確然能夠療治,我也不能讓你看我傷處。 陶玉似是已經瞧透了朱若蘭的心事,輕輕歎息一聲,道:「病不諱醫,姑娘不願讓在下瞧看傷處,也該告訴我傷在何處,情勢如何,在下才能思索療治之法。」 趙小蝶道:「要緊的是『歸元秘笈』夾層之內,是否記述療傷之法?如是單單那療傷篇中記載,也不用勞駕你陶玉了。」 陶玉道:「姑娘可知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為什麼手著『歸元秘笈』之後;又在『歸元秘笈』中故設夾層麼?」 趙小蝶暗道:誰知那老道、尼姑在鬧什麼鬼,竟然在『歸元秘笈』中設下夾層。但想那兩位老人,在武林中的盛名、地位,那裡敢出言冒讀,當下說道:「兩位老前輩神機難測,我怎麼知道他們用心何在?」 陶玉道:「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也並非故弄玄虛,那夾層之中所記,都是兩人尚未成熟的武功,那時,他們已經是體能消退,死亡在即,雖然於對坐談論中,研究出甚多新奇的武功,但已然是無法求證了。」 朱若蘭道:「他們不願使那推索出的武功失傳,因此,就把那武功記錄於夾層之中,留予後人求證。」 陶玉道:「除了姑娘所說的用心之外,兩位老人家還有一層用心。」 朱若蘭回顧了陶玉一眼,道:「那得『歸元秘笈』之人,能夠發現夾層,足見那人的才慧,能夠求證他們記錄下的武功,是麼。」 陶玉被朱若蘭揭穿了心中所思之事,不覺臉上一熱,道:「不錯……」 朱若蘭冷冷接道:「那『歸元秘笈』連經轉手,才落到你陶玉手中,別人都未能發覺那『歸元秘笈』中的夾層,單單你陶玉發覺,足見閣下的才慧非同凡響了。」 陶玉道:「姑娘過獎,在下之意,是說那夾層之中亦會提到療傷之事,也許對姑娘療傷的事,有所助益。」 趙小蝶道:「你可記得那療傷原文麼?」 陶玉道:「在下不似姑娘能把那療傷篇的原文,字字默記於心,只能記得大概罷了,不過,在下雖不能盡記原文,但對那療傷手法,卻自信能夠運用自如。」 生死之搏 趙小蝶望了陶玉一眼,道:「這麼說來,你是位大大的才人了。」 陶玉道:「如若我陶玉,真是你們稱讚的那般能幹,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了。」 趙小蝶心中暗道:不論那陶玉是否能夠療治好蘭姊姊的傷勢,今日總要逼他說出那『歸元秘笈』夾層中一些內容才是。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陶玉,任你千萬百計,我只有一個主意,除非你療治好蘭姊姊的傷勢,那就無法療治好你的毒傷……。」 陶玉道:「姑娘口口聲聲要療治在下的毒傷,似是早已經胸有成竹?」 趙小蝶道:「你不過身上中毒,只要有解毒藥物,那是不難醫治了。」 陶玉道:「可是那藥物並非姑娘所有。」 趙小蝶道:「這你就不用管了,當著蘭姊姊和楊兄之面,我趙小蝶一言如山,只要你能療好蘭姊姊的傷勢,我趙小蝶定然將為你解去身中之毒,決不食言。」 陶玉雙,目中奇光閃動,盯住在趙小蝶臉上瞧了一陣,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目光轉注到朱若蘭的身上,道:「蘭姑娘,仔細的告訴我傷處情形吧!」 朱若蘭望了趙小蝶一眼,緩緩把傷處情勢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陶玉很用心的聽著,聽完之後,閉目而坐。 楊夢寰素知陶玉的為人,此事既然關係著他自己的生死,其必將全力以赴。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左右,陶玉突然睜開眼來,說道:「朱姑娘,那傷處可是一片紅腫,中間是一片醬紫。」 朱若蘭點點頭道:「目前如此。」 陶玉臉上顯出了興奮之色,道:「那紅腫日漸擴展,此刻,已該延至小腹。」 朱若蘭道:「不錯。」 陶王道:「有一種很陰毒的武功,名叫『七日斷魂手』,被傷之後,七日之內!傷發而死!」 朱若蘭道:「那智光大師,也曾告訴過,傷至七日,必死無疑。」 陶玉道:「這是三音神尼一脈的武功,她曾和那天機真人談過,這種武功那是憑一股透肌過膚的內力,傷人肝肺,使傷處日漸擴展,終至肝肺功能失效而死……」 他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在下猜得不錯,這傷勢過了第五日,就有了奇大的變化,肝肺二髒,都將受到了強烈的壓力,那時,姑娘的呼吸,也將感覺到大為困難了。」 朱若蘭望了陶玉一眼,默然不語,心中暗道:他說的不錯,傷不過兩日,我已感覺到肝肺之間有了變化。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姊姊,他說的對是不對?」朱若蘭道:「不錯。」 趙小蝶望了陶王一眼,道:「你已經說對了傷勢情形,該說如何療治了。」 陶玉道:「那三音神尼雖然提到了療治之法,但那記載中卻也說明了存疑,只有試試看了,不過……不過……」 趙小裸道:「不過什麼?」 陶玉道:「朱姑娘傷在前胸之上,在下如若動手療傷,只怕有所不便,」 趙小蝶暗道:這話不錯,查傷療救,勢必要解開衣服不可,此乃女孩子家的緊要之處,如何能暴現在陶玉眼前,而且還得手指觸摸……。 念轉智生,緩緩說道:「我有法子了。」 陶玉道,「請教高見。」 趙小蝶道:「在廳角張起布簾,你在簾外口述,我在簾內替你施木。」 陶玉回顧了一眼,道:「姑娘的法子確然不錯,只可惜沒有布簾……。」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有一件事,在下要先行說明,在下只是說出那『七日斷魂手』傷人的情形,朱姑娘是否傷在那『七日斷魂手』下,在下不敢預作斷言。」 趙小蝶道,「沒有人責怪你,但你不是替我蘭姊姊療傷,你是自救。」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趙小蝶扶起朱若蘭,正待向大廳一角行去,陶玉突然伸手攔住,道:「兩位且慢,讓在下想一想再說。」 趙小蝶奇道:「你要想什麼?」 胸玉道:「姑娘先請坐下。」言罷,閉上雙目,不再多言。 朱若蘭望了陶玉一眼,舉手一招,楊夢寰、趙小蝶一齊伸過頭去。 楊夢寰道:「姊姊有何見教?」 朱若蘭道:「你們不能留這裡,趁天還未亮,快衝出去吧!」趙小蝶道:「姊姊呢?」 朱若蘭道:「我不能走,你們也無能帶我離開。」 趙小蝶道:「我們走了,有誰保護姊姊呢?」 朱若蘭道:「我安全的很,智光未醒之前,他們誰也不敢動我……」聲音突然變低,接道:「要玉蕭仙子找到那百毒翁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施展毒藥毒粉,一舉間盡傷天竺群僧。」 趙小蝶道:「楊兄一人去吧!我留這裡陪姊姊。」 楊夢寰道:「我看在下留在這裡,趙姑娘武功強過在下,衝出的機會大些……」 突然間,火光一閃,兩個手執火把的黑衣大漢,導引著兩個身著紅袍,手托銅缽的和尚,行了過來。 這兩個紅衣僧侶,面色奇異,火光下閃閃生光。 趙小蝶看四個直對自己等停身之處行來,不禁大怒,一揚手道:「站住。」 兩個手執火把的黑衣大漢,似是知道那趙小蝶的厲害,聞聲警覺,停住身子不再前行。 但兩個身著紅袍的和尚,卻是不理趙小蝶的呼喝,托著銅缽,直行過來。 趙小蝶暗運功力,正待推出一掌,朱若蘭卻及時阻止,道:「不可造次,看看他們用心何在再說。」 兩個紅衣僧人大步直行到幾人身前兩三尺處,才停了下來,緩緩放下了手中銅缽,人也盤膝坐下。 那兩個紅衣僧人手捧銅缽行來,朱若蘭等卻因坐在地上,自是無法瞧到那銅缽之中放的何物,直待兩人放下銅缽之後,才探頭望去。 只見那銅缽之上,各加密蓋、仍無法瞧得缽中之物。 趙小蝶暗作打算,道:不論他這銅缽之中放的什麼惡毒之物,我只要舉手一揮間,立可把它摔出廳汐卜問題是這兩個人的武功如何,卻難以預料,但我如動這銅缽,這兩人必將是全力保護。 陶玉雖然覺著這兩個紅衣和尚,捧著一個銅缽而來,事情有些奇怪,但他頗有自知之明,心知此刻說話亦是無人肯聽,心中暗作戒備,口中卻不多言。 趙小蝶望了那兩個手執火把的黑衣大漢二眼,冷冷問道:「這兩個和尚,聽不懂中土言語?」 左首那黑衣大漢應道:「一字不懂。」 趙小蝶道:「你們導引他兩個到此,用心何在?」 仍由左首那黑衣大漢應道:「監視幾位行動。」 趙小蝶冷冷說道:「就憑這兩個呆笨的人麼?」 那黑衣大漢應道:「姑娘不要小看了他們兩人,兩人武功,在天竺國中也算得第一流的高手了……」 目光一掠那兩個銅缽人,接道:「諸位武功高強,也許他們仍無法攔住諸位,那就要借重兩個銅缽對付諸位了。」 趙小蝶道:「那銅缽中放的何物?」 那黑衣大漢道,「金蠶蠱毒,」 趙小蝶臉色一變道:「金蠶蠱毒!」 那黑衣大漢道:「不錯,這銅缽中的蠱毒,只要打開缽蓋,即可飛出,不論諸位武功如何高強,也是無法逃避,除非諸位安坐於此,等待那大國師復生之後,下令他們收回蠱毒。」 趙小蝶回顧朱若蘭一眼,揮手說道:「兩位可以退下去了。」 兩個手執火把的大漢應了一聲,退出大廳。 趙小蝶目注那個銅缽,心中暗打主意道:如若我和楊夢寰同時出手,陡然施襲,各攻一個紅衣僧侶,大約是不難一舉把他們擊斃,縱然無法擊斃,亦可逼他們躍身避開,那是不難搶到這兩個銅缽了。 只要那銅缽上蓋子未開,那缽中蠱毒不會外溢,自然是不用防蠱毒沾染了。 朱若蘭目光一掠趙小蝶,已從她神情中瞧出她心存冒險。 當下低聲說道:「小蝶,不要冒險。」 趙小蝶道:「姊姊,難道咱們就被這兩缽蠱毒鎮住不成?」朱若蘭道:「等到那智光大師復生也好,那時再看情形吧。」 由於天竺僧侶突然間想出了這等惡毒的法子,朱若蘭不得不改變計劃。 時光匆匆,轉眼間七日限滿,到了智光大師復生之日。 數日中,那看守銅缽的紅衣和尚,每隔六個時辰,就換上一班,飲食之物,也由那天竺僧侶供應,初時,朱若蘭還不敢服用,由送上食物的人,先行進食一些,他們才敢進食。 陶玉原想一試療治朱若蘭的傷勢,但因守護銅缽的紅衣和尚,伸手阻攔,朱若蘭等不得不改變主意,那守缽的僧人,不解中土語言,也無法和他們說的明白。 這日,已到了第七日,朱若蘭的內傷,果然也有激烈的惡化,但她內功深湛,雖然第五日傷勢就已惡化,卻自咬牙苦撐,不讓傷勢的惡化之情,形於神色之間,但到了第七日早上,再也無法忍耐,呻吟出聲。 陶玉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很難過麼?」 朱若蘭暗裡咬牙,吸一口氣,道:「還好。」 陶玉望著那兩個銅缽,道:「如著這銅缽中不是金蠶蠱毒,嚇了咱們數日不敢妄動,那也是武林中一個笑話了。」 朱若蘭望了那銅缽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這銅缽在我們面前,放了數日夜,但缽中是否存放的金蠶蠱毒,卻是無法料斷。 趙小蝶低聲說道:「蘭姊姊,今日就是那智光大師復生之日,姊姊可有打算麼?」 朱若蘭道:「什麼打算?」 趙小蝶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如若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食言變卦,不肯為姊姊療傷,姊姊應該如何?」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照那智光大師的說法,如若他不能在今日之中療好我的傷勢,好像在今夜我就無法渡過。」 趙小蝶點點頭道:「好像如此。」 朱若蘭低聲說道:「我已然感覺到傷勢的變化,那天竺和尚可能不是說的謊言。」 趙小蝶道:「是不是和陶玉說的一樣?」 朱若蘭道:「有些相同……」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澄因大師,這幾日中盤坐調息,氣定神閒,似乎是胸中早有成竹,萬一我有了三長兩短,你們暫時聽他之命,我想他此次前來,必然有了嚴密的計劃。說不定在這四周,都已布下了接應之人。」 趙小蝶黯然說道:「無論如何,咱們要委曲求全,要那智光療治好姊姊的傷,天竺雖多異術,但真正的大敵還是陶玉,如無姊妹領導,只怕是再無人能夠和他抗拒,老實說,小妹實無信心能和陶玉在江猢一爭雄長。」 朱若蘭附在趙小蝶耳邊,說道:「如是情勢有變,我非死不可,那你就先設法殺了陶玉。」 趙小蝶道:「十個陶玉,也抵不了一個姊姊,你要用點手段……」目光一掠楊夢寰,接道:「姊姊,你如死了之後,你知那楊夢寰,該有多麼傷心。」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不要胡說。」 趙小蝶道:「小妹說的句句是真實之言,姊姊難道真的不信?」 朱若蘭說道:「我要勸你,萬一我有何不幸,你要好好和他們相處,想不到,你倒先行勸起我來了。」 趙小蝶道:「過去,我大自私,現在我想明白了。」 朱若蘭道:「明白什麼?」 趙小蝶道:「關於那楊夢寰,沈家姊姊說的不錯,咱們幾個姊妹在一起,如若大家能拋去私心,定然會生活的很快樂。」 朱若蘭嗤的一笑,道:「這中間有一個很微妙的道理,關鍵在琳妹妹的身上……」 只聽一陣樂聲揚起,打斷了朱若蘭未完之言。 抬頭一看,只見四個身著白衣,懷抱戒刀的天竺僧侶,當先步入廳中。 在四個僧侶之後,八個紅衣和尚,抬著一張雲床,走了進來。 那雲榻上鋪著一張白色的毯子,上面仰臥一人,身上又覆蓋著一個紅色的毛氈。 朱若蘭雖然無法瞧到那臥在床上的人,但想來定然是那智光大師了。 緊隨在那雲榻之後的是智心大師,神色莊嚴,緩步而入。 朱若蘭強自振起精神,手扶趙小蝶肩頭而起。 只見四個身著白衣,懷抱戒刀的和尚,分守四個方位,八個身著紅衣的和尚,緩緩把雲榻放在廳中。 朱若蘭附在趙小蝶耳際說道:「記著,殺了智光之後,立刻就搏殺陶玉。」 但聞智心大師口中嘰哩咕喀說了幾句,那兩位看守銅缽的和尚,突然抱起銅缽,退出大廳。 智心大師舉手一招,一個青衣文士緩緩而入。 那人留著二絡長髯,滿臉陰沉的笑容,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在下奉命和朱姑娘談一點事。」 朱若蘭傷勢發作,強打精神而立,但勢又不能不理那人,只好一提真氣,說道:「談什麼?」 那青衣文士談談一笑道:「那智心大師說咱們中土人物,陰險奸詐,常常改容換裝,使人難辨敵我,因此,他對咱們中土武林人,不得不存上幾分戒心。」 朱若蘭傷勢發作正凶,說話之時,亦有著極痛苦的感覺,望了趙小蝶一眼,默然不語。 趙小蝶心中會意,緩緩說道:「他存上戒心,又能如何?」青衣文士道:「此時此刻,最好不要大過強嘴。」 趙小蝶心中仍然想頂他幾句,但卻強自忍下,未說出口。 但聞青衣文士說道:「過往之事,不再追究,但此刻,卻要希望你們多守信譽,如若驚擾到大國師的復生,諸位自然是都別想活了,而且,都將死的十分淒慘。」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希望那大國師也守信諾,清醒之後,先療治我蘭姊姊的傷勢。」 青衣文士道:「這個自然。」 趙小蝶道:「你自言自語,不肯代我轉告你那異域主子,你可作得主意?」 青衣文士被趙小蝶罵的臉上發熱,停了一陣,才緩緩說道:「我們早已有備,姑娘等如若妄圖有所作為,那是自我苦吃了。」 轉臉和智心低言數語,退到一側。 四個白衣執刀的和尚,突然走過來,並排而立,擋住了去路。 趙小蝶望了楊夢寰一眼,低聲說道:「多多忍耐,不可莽撞。」 楊夢寰點點頭,緩緩上前兩步,護住朱若蘭的一側。 這時,天色已經快近午,智心大師緩緩揭開了智光大師身上掩蓋的毛氈,又取下那臉上的黃績。 趙小蝶凝冒望去,只見智光臉色一片蒼白,不見一點血色。 但聞青衫文士說道:「諸位見識一下天竺絕世奇術。」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們把他抬來此地,誰知由何處而來,此刻是死是活,別人如何知道?」 那青衫文士道:「姑娘如何才肯相信他此刻確然已死?」 趙小蝶道:「我要去瞧瞧心臟是否還在跳動。」 那青衫文士道:「這個,在下也作不得主。」轉身對那和尚低言數語。 智心大師點點頭道:「讓他驗證一下便了。」說的一口漢語。 趙小蝶回顧了朱若蘭一眼,緩步而出,直行到那木榻之旁。 這時,環守在智光大師身側的和尚,群情激勵,各自搖動手中兵刃,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趙小蝶藝膽高大,暗自吸一口氣,緩緩伸出左手,按在仰臥雲床智光大師的前胸之上。 只覺他前胸一片平靜,果然不覺心臟跳動。 趙小蝶抬頭望了朱若蘭一眼,雙目中是一片閃動的奇光。 要知趙小蝶此刻只要稍一加力,立時可把那智光心脈震斷,那他就永無復生之望,但因這其間,牽連到朱若蘭的生死,使她不敢擅自出手。 回首望去,只見智心大師臉上一片平靜,似是對智光之死,毫無畏懼、哀傷。 趙小蝶緩緩收回按在智光大師前胸的手掌,說道:「果然氣息已絕。」緩步退回原位,站在朱若蘭的身側。 朱若蘭低聲說道:「幸好你忍了下去。」 趙小蝶道:「我想到了姊姊的生死,不敢貿然出手。」 朱若蘭道:「還有那智心大師,他對智光之死,不但毫無悲傷,而且似暗存喜悅,你未暗發內力震斷智光的心脈,那智心倒有著失望之感。」 趙小蝶道:「難道那天竺國的僧侶們,也和我們中原武林人物一般,勾心鬥角?」 朱若蘭道:「權勢名利所在,師兄弟的情義,顯然是淡薄多了。」 陶玉突然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智光復生之後,大局將立時有變,朱姑娘大傷在身,難以有迎敵之能,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是無能應付。」 朱若蘭低聲說道:「小蝶,如你有解毒之藥,那就給他一粒吧。」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緩緩從懷中摸出玉瓶,悄然倒出一粒丹丸,交到朱若蘭的手中,道:「姊姊給他吧。」 朱若蘭接過丹丸,低聲說道:「陶玉,你引狼入室,才鬧出今日之局,對中原武林,你要負多大責任……」緩緩把手上的藥丸,遞了過去。 陶玉道:「在下知道了。」接過丹丸,吞入腹中,閉目調息。 趙小蝶望了閉目調息而立的陶玉一眼,道:「姊姊,一個智光大師已夠咱們對仗,為什麼你還要加個陶玉?」 朱若蘭道:「智光醒來,姊姊將落在天竺僧侶之手,救我之人,只有陶玉。」 陶玉本正閉目而坐,聞言突然啟動,傲然一笑。 顯然,朱若蘭這幾句話,使他生出了莫大的慰藉之感。 趙小蝶目光一轉,只見楊夢寰神色異常,肅然而立,一望之下,就知他心中有著不悅之感,但他為人老成,心中雖有不悅,卻是不願多言。 只聽擋的一聲鑼響,傳入耳際,緊接著那青衫文士的聲音,道:「大國師復生在即,諸位準備迎駕了。」 趙小蝶看天竺群僧,一個個神色緊張,四個白衣執刀的僧侶,更是蓄勢戒備,對自己監視甚嚴。 朱若蘭低聲說道:「大約那智光大師在復生之時,最為脆弱,難以當受一擊,故而,此刻戒備的最為森嚴。」 趙小蝶搬轉話題,附在朱若蘭耳際說道:「蘭姊姊,我告訴你一件輕鬆的事。」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關於楊夢寰。」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他怎麼了?」 趙小蝶道:「吃醋啦,你稱讚陶玉,他聽在耳中,心中很不高興。」 朱若蘭道:「不許胡說,此刻咱們的處境,生死未卜,你還有心情說笑。」 趙小蝶道:「我是由衷之言,如若他心中沒有姊姊,自然就不會生氣了。」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只聽大廳外,一人喝道:「天近正午。」 那青衫文士突然舉手一抬,道:「朱姑娘,請到前面來吧!」四個自衣執刀的和尚,突然分向兩側避開,讓出一條路來。 朱若蘭緩步而出,行到那棺木面前,說道:「什麼事?」 那青衫文士道:「姑娘和敝國師訂下的賭約,自然要請姑娘看個仔細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我不過一句戲言,這番僧竟然如此認真。 這時,大廳中所有的人,大都屏息而立,望著那仰臥在木榻上的大國師。 朱若蘭希望能從這大國師復生的過程之中,瞧出一些天竺武功的內情,強忍著傷勢發作之苦,全神貫注。 只見智光那垂在榻下的手臂,緩緩伸動了一下,突然間,挺身坐起。 朱若蘭一皺眉頭,暗道:怎麼醒的如此快速。 心念轉動之間,耳際間突然響起了悠揚的歌聲,四周群僧,齊齊跪了下去。 朱若蘭回頭望去,連那智心大師竟然也跪了下去,心中暗道:這智光能得屬下從人如此崇拜,實非易與人物。 但覺胸腹間突然泛起一陣劇烈無比痛苦,出了一身大汗,人也站立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只聽一聲深長的歎息之聲,傳了過來,道:「姑娘的內功精深,竟然還支撐得住。」 緊接著伸過來一雙粗壯的手臂,抓住了朱若蘭的皓腕。 朱若蘭舉手拭了臉上汗水,凝目望去,只見那抓住自己右腕的,正是剛剛醒來的智光大師,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握著右腕,心中又羞又怒,用力一收右臂,希望奪回右腕,那知不但未能奪回、反因強行內力,疼痛加重,幾乎暈倒了過去、這當兒,突然兩聲斷喝同時響起,道:「放開手!」 朱若蘭定神望去,只見楊夢寰大步直行過來,金環二郎陶玉,緊隨在楊夢寰的身後。 將近朱若蘭時,陶玉突然快行兩步,搶在楊夢寰的前面,冷冷說道:「不要污染了朱姑娘的皓腕,快些給我放開。」 智光大師緩緩回過臉來,望了陶玉一眼,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是陶玉?」 陶玉道:「不錯,快放開朱姑娘。」 智光大師道:「她傷勢很重,除了本座之外,天下無人能夠醫得……」 這是,楊夢寰已然運集了功力,準備出手,但聽得那智光大師一番話後,又忍下未動。 趙小蝶生恐陶玉出手,害了朱若蘭的性命,暗施傳音之術說道:「陶玉,不可出手,咱們忍辱負重,就是要等這一會工夫。」 陶玉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姑娘說的是。」緩步退到楊夢寰的身後。 智光大師望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說道:「在此地無法療治朱姑娘的傷勢。」 趙小蝶越眾而出道:「那要到那裡療治?」 智光大師道:「必得找一處無人打擾的幽靜之地才行。」 這時,朱若蘭全身衣服盡為汗水濕透,人也進入了暈迷,痛苦之情,流露於神色之間。 趙小蝶回顧楊夢衰一眼,道:「楊兄之意喝?」 楊夢寰道:「救活蘭姊姊的性命要緊。∼趙小蝶點點頭,道:「好!咱們找一處幽靜地方,」 趙小蝶等正待舉步相隨,瞥見人影閃動,四個執刀的白衣憎侶,一排橫立,攔住趙小蝶等的去路。 只見智光大師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嘰哩咕嚕說了數言。 攔路僧侶,立時退避一側。 智光月光轉動,望了智心一眼,微一頷首,抱起朱若蘭大步行去。 趙小蝶。楊夢寰、陶玉、澄因大師,魚貫相隨在智光身後而行,大約那智光大師已有交代,這次天竺僧侶,未再攔阻。 智光抱著朱若蘭出了大廳,轉入了一個小院落中,回身擋在門口,生硬的說道:「諸位,只能進來一人。」 陶玉接道:「為什麼?咱們都要進去。」智光搖搖頭,道:「不行,一則療傷之時,朱姑娘受不得一點驚攏,再者諸位人多手雜,如若借我替朱姑娘療傷的機會,出手暗算於我,豈不是叫本座防不勝防了麼?」 趙小蝶心中暗道: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當下說道:「我們之中,是大師指定一人呢?還是我們任選一人?」 智光大師笑道:「最好是你了。」趙小蝶道:「好!我跟你去……」回顧了楊夢寰和陶玉一眼,道:「他們兩位呢?」 智光道:「就在此地等候。」 陶王冷哼一聲,道:「要區區等在這裡等你麼?」 趙小蝶接道:「此刻是一個風雨同舟之局,兩位還望委屈一些。」 楊夢寰道:「姑娘放心,如有什麼事故,還望招呼我等一聲。」 智光大師回身而行,抱著朱若蘭直入跨院之中。 趙小蝶緊隨智光身後而入。 楊夢寰和陶玉站在跨院門口之處,眼看著兩人行入跨院之中,楊夢寰還能保持沉靜,陶玉卻是大為氣憤,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咱們當真的守在這裡麼?」 楊夢寰道:「為了朱姑娘的安危,咱們受點委屈又有何妨?」 陶玉道:「兄弟難有這份耐性。」 楊夢寰道:「如以陶兄之意呢?」 陶玉道:「在下準備硬闖進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說得出,就能作到,如若當真的闖了進去,掠擾蘭姊姊的療傷,那又如何是好?無論如何,必得阻止於他才行。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闖進去並非難事,只是此刻不行。」陶玉道:「兄弟說的就是此刻。」 舉步直向跨院中行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看來只有強行阻攔於他了,陡然一提真氣,快速絕倫的一個側轉,擋在陶玉的前面,道:「陶兄不可造次。」 陶玉道:「你害怕那智光和尚,在下可不怕他,閃開去路。」呼的一掌,拍向楊夢寰的前胸。 形勢迫逼,楊夢寰只好硬接一掌。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陶玉被震的向後疾退兩步。 原來,他身受毒傷,時日過久,雖然服了解藥,但一時之間,功力還難復元。 陶玉被楊夢寰一掌震退,突然停下手來緩緩說道:「如其咱們在此坐待那智光為朱姑娘療治傷勢,倒不如闖入跨院強迫他療治朱姑娘的傷勢。」 楊夢寰冷然一笑,道:「陶兄見風轉舵的本領,兄弟十分佩服,不過,陶兄諸般詭計,已然無法在兄弟面前施展,如若陶兄功力盡復,適才一掌,強過在下,那就不用施這緩兵之計了。」 陶玉心中暗道:此人對我,已然不存君於之心,再有機會,必得殺他……。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此刻咱們生死與共,命運相同,兄弟就算和楊兄勢不兩立,那也要等到身脫此危之後,再和楊兄見個高下不遲。」 楊夢寰道:「此刻陶兄還未盡復神功,兄弟之言是不聽也得聽了。」 陶玉道:「楊兄有何吩咐?」 楊夢寰道:「站這裡別生妄念,亦不許闖入跨院中去,除非你已然感覺到神功盡復,勝得我楊某了。」 陶玉突然格格一笑,道:「這麼看來,我陶玉今後再也無法在楊兄面前施展詭計了。」 只見趙小蝶站在跨院中一間精緻的小室之外,不停的徘徊走動,顯然,她亦被那智光大師拒於小室之外。 突然間,楊夢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之感,心中暗暗忖道:智光大師和蘭姊姊一人,相處小室,萬一有什麼事故,如何是好?……忖思之間,突見趙小蝶大步衝入室中。 陶玉冷笑一聲,誼:「遇君子講道理,逢小人動干戈,天竺番憎不講信義,楊兄守在室外,未免是太過相信人了。」 楊夢寰道:「如有需要哈們之處,那趙姑娘自會招呼咱們。」 說話之間,突見趙小蝶站在小室門口,舉手相招。 楊夢寰道:「趙姑娘在叫咱們了。」舉步直向前行去。 陶玉緊隨楊夢寰身後,奔入跨院小室門口。 抬頭看去,只見朱若蘭仰臥在一張木榻之上,智光站在榻後,面對門口,右手按在朱若蘭前胸之上。 陶玉冷哼一聲,道:「怎麼樣?我知道這天竺和尚不可靠,兩位偏偏不信,現在信了吧?」 趙小蝶身子一側,衝入室中,冷冷喝道:「你這是何用心?」智光微微一笑道:「貧僧請三位到此,旨在和三位商量一事。」 趙小蝶道:「你答應復生之後,就療治蘭姊姊的傷勢,此刻可以履行約言。」 智光道:「三位只管放心,此刻朱姑娘的傷勢已然無礙,不過,貧憎下手時,用力太重,雖得療救,只怕她短期之內,也是難得復元,但貧僧卻得天竺飛函相催,委貧僧早回天竺,朱姑娘勢難獨自留在中原了。」 趙小蝶吃了一驚,道:「什麼?你要把蘭姊姊帶回天竺麼?」智光道:「不錯,朱姑娘如若不得適當養息,使傷勢全部復元,一月之後,傷勢仍將發作,為了朱姑娘的安危,貧憎不得不帶她同往天竺了。」 趙小蝶望望仰臥在木榻上的朱若蘭,又回顧瞧瞧陶玉和楊夢寰,顯然,她無法決斷的處理此事了。 楊夢寰行前一步,緩緩說道:「人無信不立,大師承諾過你復生之後;療治好朱姑娘的傷勢,我等因大師一言,恪守信約、未乘勢施襲,如今大師自食諾言,要把朱姑娘帶回天竺,難道就沒有羞愧之感麼?」 智光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貧憎原本無此存心,但你們漢人的奸詐,惡毒,我們天竺難以及得,貧僧如若再留中土,只怕隨來之人,要傷亡殆盡了?」 陶玉冷冷說道:「閣下此時想走,難道就能夠平安的走了麼?」 智光大師道:「此刻,有這朱若蘭在我手下留作人質,自然是不用怕了。」 陶玉流目四顧一眼,道:「朱姑娘在中原武林道上,甚得人望,你如要帶她西行天竺,整個的中原武林,都將和你為敵了。」 智光大師哈哈一笑,道:「三位都是中原道上第一流領袖人物,只要三位不和貧僧作對,還有誰敢和貧僧為敵。」 趙小蝶道:「留下蘭姊姊,你們可以平安撤離此地。」 智光臉色一沉,道:「我知道三位不肯,所以才邀三位到此談判……」 陶玉道:「談判什麼?」 智光大師道:「關於朱姑娘,貧僧以及三位之間的事。」 趙小蝶道:「你想以朱姑娘的生死,迫使我們就範,那就不用談了。」 智光大師道:「這倒不是,貧僧借重朱姑娘的,是不讓幾位施展狡計……」 陶玉接道:「那是說,大師想我們憑借真功實力,一分高低了。」 智光大師道:「若非如此,只怕諸位心中要大罵貧僧了。」陶玉目光轉動,望了趙小蝶和楊夢寰一眼,道:「大師準備如何和我等交手?」 智光道:「貧僧提出兩個辦法,任由三位選擇一個。」 陶玉暗道:好大的口氣,口中卻說道:「好!大師請說吧!」智光大師道:「最公平的辦法是,三位之中請推舉一位出來,代表三位,由他和貧僧動手、如若那人勝了貧僧,貧僧就聽候諸位發落了。」 陶玉上皺眉頭道:「除了這個辦法之外,還有什麼辦法?」智光神情嚴肅道:「還有一個辦法,聽起來似是對各位有利的很,其實,卻未必如此了。」 趙小蝶、楊夢寰,都知陶玉的為人,由他出面答話,決然是不會吃虧,而且兩人也可有一個思索的機會。 但聞陶玉說道:「有這等事,咱們要請教大師了。」 智光大師目光轉動,緩緩由三人臉上掃過,道:「三位可是中原武林第一流高手麼?」 陶玉道:「中原武林第一流高手,大概是不會錯的。」 智光道:「那就由三位輪流出手,用車輪戰法和貧憎交手。」 陶玉心中暗道:這和尚如此大的口氣,當真是可惡得很。 轉念又想他能夠童傷朱若蘭,自然有非常的本領,他既然提出了自甘吃虧的辦法,為什麼我們不樂得沾些光呢。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這辦法對我等有利,那是不錯了,但我卻聽不出一點有害之處。」 智光大師冷冷說道:「貧僧帶有一種天竺奇藥,人如服用之後,就忘去了過去未來,貧憎手下用了很多,你們中原人,大都服過此藥。」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說怎麼有很多中土人物,為他們效力呢?陶玉道:「以後呢?」 智光目光逼住陶玉臉上,道:「三人之中,推舉出一位先和貧僧動手,如若那人敗在貧僧手下,就服下那些藥物,永駐天竺,為貧僧所用。」 陶玉道:「如若我等勝了呢?」 智光大師道:「你們沒有取勝的機會,你自信武功比起朱姑娘如何?」 陶玉緩緩說道:「朱若蘭為你所傷,那是她沒有準備,今番咱們交手,自然是有些不同了。」 余聲微微一頓,又道:「如是大師敗了呢?」 智光大師道:「貧僧放下朱若蘭,率領屬下,轉回天竺,永不再犯中原。」 陶玉道:「大師是否相信,我們敗了之後,一定會服下那藥物?」 智光道:「但貧僧有所安排,使三位非服下那藥物不可。」陶玉道:「大師既不相信我等,我等又如何相信大師呢?」智光道:「苦的是諸位此刻早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陶玉臉色一變道:「大師自信能夠勝得我們,才定下這個辦法了。」 智光道:「不錯。」 陶玉道:「如若我三人一擁而上,聯手圍攻,大師是否亦有勝我們的信心呢?」 智光大師先是一呆,繼而笑了一笑,道:「這個麼?此時此地,三位還不敢如此。」 陶玉道:「為什麼?」 智光望望仰臥在木榻上的朱若蘭,道:「這位朱姑娘的生死,還掌握在我手中,因此,貧憎相信三位不敢甘冒險犧牲這位朱姑娘的危險。」 陶玉突然縱聲大笑,良久不絕。 智光大師怒道:「你笑什麼?」 陶玉道:「大師如若確知以那朱若蘭的生死,能夠迫使我等就範,為何又加上動手比武一場,何不乾脆以那朱若蘭的生死,迫使我等服下大師的藥物?」 智光大師道:「我要你們心服口服,明知那藥物有毒,但卻又不能不服下。」 陶玉回顧了趙小蝶和楊夢寰一眼,道:「看來,今日之局,非得一戰不可,事關朱姑娘和咱們三人的共同命運,在下也不便擅自作主,兩位有何高見呢?」 趙小蝶道:「你相信他能勝過咱們三人麼?」 陶玉道:「有些不信。但他自行提了出來,自然是早已胸有成竹,手握勝券,是以也不可輕視。」 趙小蝶施展傳音之術,道:「眼下第一要事,是如何救出蘭姊姊,你一向詭計多端,難道此刻沒有了主意麼?」 陶玉道:「朱姑娘的生死控制他手,在下不敢冒險。」 智光大師淡淡一笑,道:「三位商量一下也好,貧僧耐心等待就是。」 趙小蝶不理智光的譏笑,接道:「那是說,咱們非得照他之意出手不可了?」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之意,只有暫時如此,咱們三人中選出一個和他動手……」改用傳音之術,接道:「餘下兩人,俟機出手,搶回朱姑娘。」 趙小蝶道:「如若以你之見,咱們三人,那一個武功最強,應該和智光動手?」 陶玉淡淡一笑道:「如論武功之強,在下似是略勝一籌。 不過,此刻在下的毒傷還未完全復元,應是姑娘最強了。」 趙小蝶一沉吟,道:「好!我向智光挑戰……」 緩行兩步,目注智光,道:「我先領教天竺奇學。」 智光目光一驚陶玉和楊夢寰道:「兩位男子,不肯出手,卻要姑娘先打頭陣。」 趙小蝶道:「這是我們的事,姑娘不用你管了。」 雙目盯注在智光的手掌之上,眨也不眨一下。 只見智光按在朱若蘭前胸之上的右掌不動,左手卻探入懷中,摸出一個玉瓶,放在木榻之上,說道:「這瓶中就是三位要服用的藥物了。」 趙小蝶望了那玉瓶一眼。緩緩說道:「大師誇下海口,要車輪戰我們三人,現在可以出手了。」 智光大師抬起頭來,瞧了趙小蝶一眼,緩緩說道:「你先出手麼?」 趙小蝶道:「不錯你再多問幾遍,也是一樣。」 智光大師道:「那就要他們退出室外吧!」 陶玉冷笑一聲,道:「大師很多慮。」 智光大師道:「和你們漢人打交道,貧僧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陶玉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退出室外吧!」 智光雙目神凝,直待兩人退出室門,才緩緩把按在朱若蘭前胸上的手掌移開,雙肩一聳,陡然間離地而起,越過木榻,雙掌合十,放在胸前,道:「姑娘請出手吧!」 趙小蜘心中暗道:這和尚約了我們三人來此,要獨戰我們三人,自己卻沒有帶一個幫手,狂妄的有些愚昧了,但他說話、處事條理分明,又不像愚蠢之人。 心中念轉,右掌已然遞出,迎胸一掌,拍了過去。 智光大師合在胸前的雙掌,陡一轉,迎向了趙小蝶的掌勢。 趙小蝶心中暗道:原來他是這樣拒敵,我分由兩面攻他,看他如何拒擋。一挫腕,收回右掌,然後雙掌一分,分由左右兩側攻了過去。 那知智光大師,雙掌仍然合著未動,雙臂一分,雙肘分迎向趙小蝶腕穴之上。 趙小蝶暗自怒道:好狂的打法。掌勢中易,分向智光雙肘間擊了過去。 智光大師雙掌突然一沉,竟把趙小蝶的掌勢一齊避開。 趙小蝶的攻勢轉快,片刻之間,連攻了十幾招。 那智光大師一直是雙掌合一,或封或避,讓開了趙小蝶十幾招的攻勢。 但聞智光大師冷冷喝道:「姑娘小心,貧僧要反擊了。」 趙小蝶連攻了十幾招,全都被他避開,已知遇上勁敵,聽得他要展開反擊,立時全神戒備。 只聽智光大師冷冷喝道:「站住,」 趙小蝶回目望去,只見陶玉正自轉身而去,聽得智光喝叫之言,只好停下腳步。 智光大師冷笑一聲說道:「有一件事貧僧忘記說了,就是那朱若蘭朱姑娘,此刻誰也不能碰她一下的。」 趙小蝶道:「為什麼?」 智光大師道:「我療治好她傷勢,就卸了她幾處關節,如是你們動了她,骨骼離位,那就有她的苦頭吃了,一個不好,或將落下個殘廢之身。」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這臭和尚,好狠的心啊!」 智光大師微微一笑,道:「如若那朱姑娘能夠對貧僧稍示溫存,你們中原武林即將改換一番形勢。」 忽聽陶玉縱聲而笑道:「可惜呀!可惜。」 趙小蝶道:「可惜什麼?」 陶玉道:「姑娘如若能在我和他說話當兒,陡然出手,此刻,咱們已經控制全局,大獲全勝了。」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若我在那智光大師精神分散之際,施用天罡指,全力攻他,也許真能得手。 陶玉高聲說道:「姑娘多留心一些就行,江湖上人人稱我陶玉詭計多端,豈能是讓人白叫的麼?」 智光大師冷笑道:「可惜是貧僧早已有備了。」 趙小蝶突然嬌叱一聲,反臂拍出一掌。 這一擊,乃回龍三式中的一招,虛中藏實,變化萬端。 智光大師似是知道厲害,陡然向後退開三尺。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不逼他硬拚一招,永遠無法測出他的內功深淺。 心念一動,發出內力,一股強猛的暗勁,直逼過去。 趙小蝶自幼熟讀「歸元秘笈」,不但內功精深,且因任、督二脈已通,雖是女流之輩,但內力綿綿不絕,強大異常,潛力有如排山倒海般撞擊過去。 智光未曾想到趙小蝶有著過人的內力,隨手推出一掌,心想她一個女孩子,縱有驚人的成就,也不過是在招術變化上使人難測,內力方面因受先天體質所限,決難有什麼高深成就,是以這一掌推出的漫不經心。 那知一和趙小蝶掌力相觸,立時警覺到情勢不對,但已失去了先機,只好一提真氣縱身而起,避到木榻之後。 趙小蝶生恐掌力傷到了朱若蘭,立時收起掌力。 智光大師冷笑一聲、道:「姑娘好深厚的功力。」立時一揚右手,反擊一掌。 他已吃過苦頭,這一掌用出了八成功力,力道強猛,有如洪流急瀑,洶湧而至。 趙小蝶心中暗道:我如能和他互拼內力:相持不下,楊夢寰和陶玉,豈不是可以借此救了蘭姊姊麼?」 心中念轉,雙手已然推出。 兩股強猛絕倫的暗勁,一接之下,狂風突起,吹起了地上塵土。 智光已和趙小蝶推出內力的觸接,立時覺出她掌力的強猛,朱若蘭亦是難及,遂避重就輕,左拿在右掌背上,重重一拍,右掌上力道陡增,反擊過去,人卻借勢躍開。 趙小蝶感覺到一股暗勁,突然反擊過來,而且來勢甚猛,心中亦是晴暗吃驚,忖道:這天竺和尚的確是不可輕敵。 正待加力反擊,突然那拒抗之力,忽然消失。 趙小蝶急急收住內力,凝目望去,只見他繞過木榻,緩步行來,當下冷冷說道:「咱們這一戰分出勝敗沒有?」 智光大師道:「沒有。」 趙小蝶道:「你處處逃避,不肯和我硬拚內力,自然難分出勝敗了。」 智光大師道:「貧僧已然領教過姑娘的拳掌、小心貧僧要反擊了。」 說話之間,陡然一個長身,直向趙小蝶懷中欺來,左掌近胸拍來,右手一探,數縷指風,疾向趙小蝶小腹擊去。 趙小蝶左手食中二指一併,封住智光左掌,右手施展擒拿法,反向智光抓去。 右手剛剛伸出,突覺小腹之上一涼,已為智光指風擊中。 原來智光擊出的指風,乃一種極為陰毒的武功,未擊中人前,聽不出一點聲息。 趙小蝶被擊中之後,已然覺出不對,想到朱若蘭的才智,勝己十倍,武功亦不在自己之下,只因傷在這智光大師手中、才無可奈何的聽他擺佈,他這傷人惡毒指風,不見一點預兆,實叫人難防的很,自己既已受傷,不能讓楊夢寰和陶玉也為他陰毒的指風所傷。 心念一轉,強提真氣,疾向後退出了三步,人已到室門口處。 那智光大師也不追趕,站在木榻之前,微笑不語,楊夢一寰已瞧出情勢不對,低聲說道:「姑娘可是受了傷麼?」 趙小蝶道:「他武功平常的很,功力也不驚人,但卻有幾種陰毒的險惡的武功,厲害的很,而且出擊之時,無聲無息,使人防不勝防。」 陶玉道:「姑娘傷在何處?」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小腹之間,」 陶玉道:「有何感覺?」 趙小蝶道:「小腹處感到冰冷,全身乏力,似已無再戰之能。」 陶玉口中在和趙小蝶說話,但雙目一直望著那智光大師,此刻,卻突然轉過臉來、說道:「這麼嚴重?」 趙小蝶道:「我一直運氣把傷勢逼在一處,不敢放開,是以,此刻還可以行動自如。但已感覺出那是一種很惡毒的奇傷。」 楊夢寰道:「姑娘還有行動之力,快些走吧,在下去會他一陣。」 緩緩向室中行去。 智光大師道:「你想怎麼樣?」 楊夢寰知他掌指功夫,惡毒無比,不再和他比試拳腳,右手一探,摸出了一把匕首,緩緩說道:「大師,咱們比比兵刃如何?」 原來,楊夢寰和陶玉的兵刃,已為天竺和尚取去。 智光搖搖頭道:「你們不守信用,咱們也不用比了。」 楊夢寰冷冷說道:「大師暗算傷人,咱們敗的不服,大師也勝的不榮,何況,到目前為止,那趙姑娘傷不見血,還有著再戰之能……」 智光大師接道,「如是有再戰之能,何不叫她出手再戰。」楊夢寰道:「大師誇下海口,要車輪戰勝我們三人,不論我們如何調配,都不能算錯了。」 智光大師神色嚴肅,冷冷說道:「你們這等不守承諾,貧僧也不用守什麼信諾之言了。」 陶玉冷冷說道:「楊兄快出手吧!小心他暗施算計。」 楊夢寰匕首一揮,陡然刺了過去,左掌一揚,拍出一擊。 他心知自己機智難及朱若蘭,武功不如趙小蝶,這一番惡戰,勝算不大,心中預想了一個打法,小心防守,但如有搶攻之機,就不惜生死的全力搶攻,寧可兩敗俱傷。 他有這等算計,打來謹慎中含有凌厲。 智光大師傷了趙小蝶和朱若蘭一等一的高手,但和楊夢寰打起來,卻是倍感吃力,他處處小心,一直不給他施下毒手的機會。 陰毒武功 轉眼之回,兩人纏鬥了二十餘合。 智光不但未傷得楊夢寰,反被楊夢寰幾招急迫,劃破他身上僧袍。 陶玉凝神觀戰,心中暗道:這和尚大概只練了幾種武功,只要能防他,那就不難對付,我如能傷得此人,不但可在趙小蝶面前揚眉吐氣,亦可救得朱姑娘脫險,這和尚苦心設計的一番,我陶玉豈不是唾手可得了麼?心念一轉,回望著趙小蝶說道:「姑娘,在下去換那楊大俠下來如何?」 趙小蝶道:「為什麼,他不是打的很好麼?」 陶玉道:「咱們要快速求勝。」舉步向室中行去。 趙小蝶也不知陶玉想出了何等求勝之法,是以也不便追問阻攔於他。 陶玉步入了室中之後,沉聲說道:「住手。」 楊夢寰應聲停手,退後兩步,道:「陶兄有何高見?」陶玉道:「兄弟想接替楊兄。」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自動要替我出手,也許已經想出的勝敵之法,只好讓他一陣了。 心中念轉,緩緩應道:「好,陶兄既已是智珠在握,兄弟只好奉讓了。」 緩步退到一側。 陶玉緩步行近智光,單手一揮,道,「在下領教幾招。」智光大師道:「如是兩位一齊上,豈不更為省事一些。」陶玉冷冷說道:「大師如是對在下有些畏懼,那就再換別人上來好了。」 智光大師陡然欺身而上,呼的劈出一掌道:「不用誇口了。」 陶玉心中早已想好了動手的打法,一吸氣,退後兩步,避開一擊,卻繞向智光左側,不肯還手。 智光身子一轉,又是一拳擊來。 陶玉縱身讓開,避開一擊,仍是不肯還手。 趙小蝶舉步行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說道:「陶玉想激怒於他。」 楊夢寰點點頭道:「不錯,希望他胸有成竹,一擊成功……」語聲微頓,接道:「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趙小蝶道:「我一直提聚真氣保住傷勢不使擴展,雖然外面看來無事,但已無法再動手了。」 楊夢寰道:「姑娘還要多撐一些時間,只要你能使傷勢不發作,就可不用認輸了。」 趙小蝶道:「我適才默思眼下形勢,愈想愈覺不對,除非咱們能夠在最快的時間中,擊敗那智光大師。」 楊夢寰接道:「姑娘可瞧出有什麼不對麼?」 趙小蝶道:「我感覺到,咱們正跌入別人預佈的陷餅之中。」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姑娘的憂慮不錯,如是情形不對,在下也只好暗中出手,先傷了那智光大師再說。」 趙小蝶道:「只怕不易,這和尚的武功,實有些高深莫測。」只聽蓬蓬兩聲,傳了過來,陶玉和智光大師竟然硬拚兩掌。 趙小蝶心中暗道:那智光大師的真實內力,並無驚人之處,陶玉如果是以全力出手,或可把他震傷掌下,立時對楊夢寰道:「楊兄,聽我招呼,全力出手,攻向智光大師。」 楊夢寰道:「好,在下蓄勢待命。」 趙小蝶抬頭看去,只見陶王、智光各自退後兩步,相對而立。 趙小蝶目光迅快的掃掠過那智光大師,只見他神色鎮靜,絲毫不見有異樣情形,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智光接我一擊後,立時就顯出異常神色,怎的和陶玉連拼兩掌、仍然不見有受傷模樣,難道那陶玉內力無法傷得了他麼?楊夢寰提聚了真氣,準備出手,但始終不聞趙小蝶的喝令之聲,心中大奇,低聲說道:「趙姑娘,此刻不能出手麼?」 趙小蝶道:「不行,他全然無傷,你如何能夠傷得了他。」楊夢寰抬頭望去,果見那智光大師,氣定神閉,倒是陶玉的神色,有些不對,不禁心頭駭然。 但聞智光大師冷冷說道:「陶玉,你已受了很重的傷,此刻已無再戰之能。」 陶玉回顧了趙小蝶和楊夢寰一眼,苦笑一下,道:「我受了這和尚的暗算。」 趙小蝶雙目圓睜,道:「受了他的暗算?」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道:「他如何傷了你?」 陶玉道:「這正是我要問他的話了……」 目光轉注智光大師的臉上,接道:「在下亦感覺到沒有再戰之能,但使在下不解的是,大師用什麼武功傷了我?」 智光大師淡淡一笑,道:「我們稱它為『多羅神功』,詳細內情恕不奉告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趙小蝶和陶玉都已經受了內傷,還能一戰的只餘我楊夢寰一個人了,倒要問問陶玉是如何受傷的,我不能重蹈覆轍。 正待詢問陶玉,那陶玉已先行說道:「楊兄不能和他手掌相接,這和尚招術武功,看似平淡,實則各蓄玄妙……」 楊夢寰接道:「陶兄如何傷在他的手下。」 陶玉道:「我和他手掌相觸之後,就為一種奇異暗勁所傷。」 楊夢寰道:「感受如何?」 陶玉道:「似有一股陰寒之氣,由毛孔之中透入肌膚,傷了經脈。」 楊夢寰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武功,如此惡毒。 陶玉胸有成竹的喝退楊夢寰,自己接手出戰,想不到,竟然落得身負重傷,心知三人之中,楊夢寰武功是最次的一個,自然是難有取勝之望了,一面緩步退下,一面揮手說道:「楊兄,去盡盡人事吧!」 言下之意,那無疑是說,我和趙姑娘都受了傷,你楊夢寰自然不是敵手了。 楊夢寰振起精神,緩緩說道:「陶兄,還望多多保重,只要傷勢能不發作,咱們就不算輸了。」 陶玉道:「只要楊兄能夠勝人,就算在下和趙姑娘輸了,也不要緊。」 楊夢寰道:「事已至此,在下就算明知非敵也得一戰了。」陶玉望了智光一眼,仰天一聲長歎,道:「想不到我陶玉竟然傷在一個番僧之手。」 智光大師冷冷說道:「兩位也許憑仗深厚的內功,不讓傷勢發作,但那是飲鴆止渴,一旦傷勢發作,那將增強數倍……」 重重咳了一聲,接道:「如若兩位肯聽貧僧勸告,那就別再壓制傷勢,讓它發作出來,對兩位日後療治方面,將是大有衽裨,貧僧言出衷誠,信不信由兩位了。」 這時,楊夢寰已然提聚真氣,準備出手,緩步越過陶玉,直逼智光身前。 他見陶王一和智光掌勢相接,就身受重傷,對此,心中有了很大的警惕之心。是以,右手之中,仍然握著一把匕首。 智光大師神情鎮靜,望了楊夢寰一眼,冷冷說道:「閣下這等不畏傷亡的勇氣,實叫貧僧敬佩的很。」 楊夢寰道:「大師小心了。」右手匕首一揮,點了過去。 智光閃身避開,雙掌分由左右合擊,從兩側攻來。 楊夢寰本可左手點他腕脈,右手的匕首橫削攔截,迫他收回右掌,但他眼看陶玉和他一接掌勢之後,立時受傷,決意不貪心求功,一吸真氣,退後三尺、匕首揮動,閃起一片寒芒,分襲智光雙手腕脈。 智光雖然有非常的武功,倒也不敢和匕首相觸,收掌向後退去。 楊夢寰乘勢追襲,右手伸縮,匕首閃起一片寒芒,分襲智光前胸三大要穴。 陶玉心中雖然視那楊夢寰有如眼中之釘,但此時也盼望他能獲勝,強自運氣,暗施傳音之術說道:「楊兄,你如出其不意,把匕首當作暗器,突然間脫手飛出,傷他要害,緊接著以『迎風擊浪』的掌力,全力攻出,或可有取勝之望。」 楊夢寰的內功,比起趙小蝶等雖然差上一籌,但他處處謹慎小心,絲毫不肯大意,門戶嚴謹,又處處避開和智光掌指相觸,纏戰甚久,仍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智光大師,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竟然也不施辣手,和那楊夢寰斗了數十個照面,仍然未分出勝負。 楊夢寰雖聽得陶玉傳言相告,但他不敢冒險,他心中明白,那擲出匕首之舉,乃是孤注一擲的打法,萬一一擊不成,只有和他空手相搏,趙小蝶和陶玉都是傷在空手搏鬥之中。 激鬥之中,智光大師疾攻兩掌,倒退數尺,冷冷喝道:「住手!」 楊夢寰收住匕首,道:「什麼事?」 智光大師道:「此刻,你們已陷入了包圍之中,眼下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了。」 楊夢寰回頭望去,果見窗外人影閃動,這跨院之中,已集聚甚多天竺僧侶。 陶玉冷冷說道:「那兩條路?」 智光道:「一條是死亡,一條是隨貧僧同往天竺一行。」 陶玉目光投注到木榻上的朱若蘭,緩緩說道:「大師帶在下等同往天竺,不知是何用心。」 智光哈哈一笑,道:「中土文物鼎盛,風和日暖,景物美雅,使人留連忘返,但貧憎此來中上,所帶人手不多,還不足和中土武林人物為敵。……」 陶玉冷然說道:「這和在下有何關連?」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陶玉不但陰沉險惡,而且還十分怕死,聽他這番言中之意,似是要出賣我和蘭姊姊了。 趙小蝶江湖歷練大增,心中雖有所感,但卻隱忍不發。 但聞智光接道:「貧憎身為天竺國師,在天竺國中,富貴已列極品,屬下養有甚多中上人物,朝朝暮暮,聽他們談論中土之事,但百聞不如一見,此番中土之行所見,尤勝聞名甚多,因此,貧僧已動了重入中上之心,兩位乃中上武林道中頂尖的人物,如是被囚於天竺國中,對貧僧征服中土武林之舉,必然大有助益。」 陶玉冷笑一聲,道:「中上武林道中,人才濟濟,和尚的狂想,只怕是永難實現。」 智光道:「貧僧看諸位也未見有何高明之處。」 陶玉不再多言,緩緩退到一側。 楊夢寰回顧了趙小蝶一眼,心中暗道:此刻陶玉和趙小蝶都已身受重傷,大局如何?繫於我一人之身,縱然此戰勝算極徽,那也不能不盡人事了。 正待出手,突聞陶玉輕輕說道:「楊兄,不用打了。」 楊夢寰道:「為什麼?」 陶主道:「智光陰謀早定,誘咱們來此,用意不過再試試咱們武功而已,其實勝負之分,已不重要,楊兄縱然勝得了他,他亦不會踐行承諾之言。」 智光冷然一哂,道:「貧憎如若再不救醒朱姑娘,只怕她永遠難再醒了,……」抱起朱若蘭,向外行去。 行到門口之處,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頭說道:「三位好好想想,貧僧在天黑之前,再來問問三位心意。」言罷,口頭而去。 智光去後,室中只有楊夢寰、趙小蝶,和陶玉三人。 趙小蝶目注陶玉,冷笑一聲,道:「你想害蘭姊姊,卻不料把自己也陪了進去,是麼?」 陶玉緩緩說道:「姑娘此刻抱怨在下又有何用?」 趙小蝶道:「說幾句氣憤之言,那總是應該的吧!」 陶王道:「此刻此情,不是氣憤之時,要緊的是如何逃脫此難。」 趙小蝶道:「那要請教高見了。」 陶玉瞧了楊夢寰一眼,緩緩說道:「咱們三人之中,只有楊夢寰未曾受傷。」 趙小蝶道:「你可是心有未甘。」 陶玉道:「就目下情勢算計,咱們逃脫的機會不大,唯一有逃命機會的人,就是楊夢寰了。」 趙小蝶道:「嗯!你可是準備讓他也脫逃不了。」 陶玉道:「那倒不是……」 趙小蝶道:「那你的用心何在?」 陶玉道:「咱們助他逃走。」 趙小蝶道:「如何助法?」 陶玉道:「咱們詐降智光,然後找機會再助楊兄逃走。」 趙小蝶眨動著一對圓圓的眼睛,道:「難得你有些好心。」陶玉歎息一聲道:「咱們被他帶到天竺之後,活命的機會甚微,今後武林大事,全要靠楊兄主持了,因此,咱們兩人,都要把本身所知所學,全都轉授楊兄。……」 趙小蝶奇道:「你這話是真是假?」 陶玉道:「在下已經三思,自然是句句出自肺腑了。」 趙小蝶道:「那很好,咱們都不許藏私。」 陶玉點點頭,道:「時間不多,決定了就要立刻行動?」 趙小蝶道:「不要慌。」 陶玉道:「姑娘究竟是女流之輩,作起事來,未免是……」 趙小蝶道:「那『歸元秘笈』上,所記武功甚多,如若咱們不能依序相告,他如何能夠記得下如此之多?」 陶玉道:「姑娘先傳授於他吧!」 楊夢寰要待推辭,卻為趙小蝶示意阻止。 陶玉冷冷說道:「我陶玉一生之中,並非從未說過真話,有時,的確是由衷之言,只因為不為人信,那就只好改變初衷了。」 趙小蝶道:「怎麼餘音未絕,你又想賴了。」 陶玉道:「此時此刻,兩位如若仍想和我動用心機,那未免是有些……」 趙小蝶接道:「時光不多,你如說的實言,那就該付諸行動了,時間迫急,只有先傳他的口訣。」 陶玉道:「那『歸元秘笈』的原文,姑娘已經耳熟能詳,在下先解說那夾層中的記載了。」 趙小蝶道:「那很好,快些說吧!」 陶玉目光一掠趙小蝶道:「姑娘可否把頭上的玉簪,借給在下。」 趙小蝶道:「幹什麼?」 陶玉道:「我要一面劃,一面解說,楊兄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趙小蝶緩緩從頭上拔下玉簪,遞了過去。 陶玉接過玉替,就地上劃了一個盤坐的人像,道:「欲登大成之境,必先破越人的體能極限……」目光一掠趙小蝶接道:「姑娘雖然打通了任督二脈,內力無窮無盡,不過,但成就仍然是局限體能極限之內,如是一個人能使真氣倒行,經脈逆轉,即可衝破體能極限,進入另一種境界,那才是『歸元秘笈』所記武功的真諦所在。」 趙小蝶緩緩說道:「如何才能進入此種境界呢?」 陶玉道:「兩位請看這付畫像,盤坐的姿勢,和我們平日坐息,有何不同?」 一眼看去,那畫像打坐的姿勢,並無不同之處,但仔細看去,果然是有很多小異之處。 陶玉伸出玉簪,點著丹田要穴部位,接道:「真氣聚於丹田之後,應該是逐步上升,登上十二重樓,直逼生死玄關,但此刻,卻要返其道而行了。」 趙小蝶道:「先施真氣下沉……」 陶玉接道:「這是基本工夫,解說只怕也無法使楊兄全然瞭解,最好的辦法,就是楊兄照著施為,兄弟從旁指點,衝破此關,以後的,就可順理成章的學下去了。」 趙小蝶搖頭攔住楊夢寰,道:「不行。」 陶玉道:「怎麼?趙姑娘此刻仍然不相信在下麼?」 趙小蝶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們的時間不多,如若都化在習練武功之上,豈不是太可惜了……」目光一掠楊夢寰,接道:「陶玉,我要告訴你一樁隱密……」 陶玉道:「你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趙小蝶道:「你一向認為你的才慧都在那楊夢寰之上,是麼?」 陶玉道:「此事有目共睹,那也不用我陶玉誇口了。」 趙小蝶道:「我過去也這樣想,不過,現在,這觀念改變了。」 陶玉道:「姑娘之意,那是說在下不如楊夢寰了?」 趙小蝶道:「不錯,不但是你,算上蘭姊姊,也未必強得過他……」 陶玉道:「這個,在下就不信了。」 趙小蝶道:「不信麼?……」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接道:「這個不但在下不信,話出自姑娘之口,只怕是你自己也不會相信了。」 趙小蝶道:「未和智光動手之前,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而已,但和智光大師動上手後,我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陶玉道:「何以見得?」 趙小蝶道:「咱們的武功,都強過他甚多,是不是?」 陶玉道:「嗯!不錯……」 趙小蝶道:「但你我都傷在智光大師的手中,是不是?」 陶玉道:「因此,姑娘就斷言楊夢寰的才智,舉世無匹了。」趙小蝶道:「我看他和智光動手情形,當處危境不亂,而且,有很多手法,從另外的武功變化而來,創意甚高,這證明了他在這方面的才智,強過我們了。」 陶玉雙目眨動,沉吟不語。 顯然,他不同意趙小蝶的話,但卻一時間又無法駁倒趙小蝶的話。 趙小蝶似是已瞭然陶玉的心情,淡淡一笑,道:「你還是不信麼?」 陶玉冷然一笑,道:「各人看法不同,姑娘也不能迫我陶玉非要相信不可。」 趙小蝶道:「我要你承認了這件事實,那就是說,如是楊夢寰有著和我們同樣的機會,今日他的成就,就非我你能夠及得了,哼哼,那智光大師,早已敗在他的手中了。」 陶玉道:「但目下形勢,你和我,以及那朱若蘭,都已身受重傷,生機茫茫,這才能高低的事,似已無爭論的必要了……」 目光轉注在楊夢寰的臉上,接道:「除非楊夢寰能夠擊敗那智光和尚,救了咱們三人。」 楊夢寰道:「兄弟慚愧的尚無這份能力。」 趙小蝶道:「九九歸一,現在是咱們談論的主題了。」 陶玉道:「姑娘快些說出用心何在?」 趙小蝶道:「咱們只要把秘訣告訴他,他自可就諸般武功中,選出一兩種,克制智光的武功去練,陶玉,你要瞭解一件事,此刻咱們不是傳他武功,而是在設法自救。」 陶玉臉上突然一紅,道:「姑娘說的是,幸好他未照我陶玉的話去練習。」 趙小蝶道:「如若照你的活做呢?」 陶玉道:「此刻他已經身受重傷了,和咱們一般的沒有了逃走之能。」 趙小蝶淡淡一笑,默默不言,楊夢衰卻是聽得眉頭一皺,暗道:這人果然是惡毒的很。 陶玉目光緩緩轉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在下倒有一策,立可收效,但不知姑娘是否相信?」 趙小蝶道:「你先說出來,我聽過之後,才能作得主意。」陶玉道:「姑娘熟讀歸元秘笈,可讀過媚術篇麼?」 趙小蝶道:「媚術篇,沒有聽說過。」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那『歸元秘笈』中,有一段被家母封了起來。家母說那篇記載不好,不許我看。」 陶玉道:「也許就是那媚術篇。」 趙小蝶道:「如非家母遺命,那『歸元秘笈』中夾層記載,也輪不到由你發現了。」 陶玉道:「這麼說來,在下還要多尉令堂一番了。」 趙小蝶道:「不用了。」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顧名思義,姑娘想已瞭然那媚術篇中的記載了。」 趙小蝶道:「不知道。」 陶玉冷然一哂,道:「姑娘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故作不知?」趙小蝶道:「自然真不知道了。」 陶玉道:「這麼說來,還得在下講給姑娘聽了?」 趙小蝶道:「我們洗耳恭聽。」 陶玉道:「那媚術篇中,先講哭笑二字,以後麼?全說的取悅於人的方法,可惜在下堂堂男子,雖知其術,卻無能發揮。」 楊夢寰本想斥罵那陶玉一頓,但轉念一想,此刻險惡萬分,那媚術篇既然記載於『歸元秘笈』之上,想必有它道理,應變所需,也只有從權了。 趙小蝶心中一動,道:「那是給女人看的了。」 陶玉道:「不錯啊!堂堂男子,縱然熟記了全篇,也無甚大用。」 趙小蝶抬頭望了楊夢寰一眼,默默不語。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如若姑娘能熟讀那媚術篇中的所記,咱們也許可以脫身。」 趙小蝶緩緩說道:「你是想要我施用媚術,對付那智光和尚?」 陶玉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咱們還有什麼逃走辦法了……」 語聲微微一停,又道:「姑娘如若記熟那媚術篇後,一舉一動間,都帶有自然的勉力,嫵視媚行,無不撩人情懷,不用迷人人就自迷了。」 趙小蝶忽然間感覺到無限羞意,泛上心頭,抬頭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你說,我可以學學麼?」 楊夢寰道:「此刻處境,生機茫茫,如若那媚術篇中記載確然能夠有助咱們逃亡,從權應變,學學無妨。」 趙小蝶喜道:「怎麼?你也贊成了。」 楊夢寰道:「如若陶玉不是說的謊言,那『歸元秘笈』上確有記載,想那天機真人,三音神尼,都是一代才人,決不會失之於偏……」 陶玉冷冷接道:「楊兄錯了,這也是一門武學,既叫媚術,那就是愈媚愈好。」 楊夢寰道:「也許那『歸元秘笈』,確有很奇怪的記載,但就在下看法,卻有不同之見。」 陶玉冷冷說道:「什麼不同之見?可否先說給在下聽聽?」楊夢寰道:「自然可以了……」 微一沉吟,接道:「如是遇上修為精深的人,不為妖媚之術所動,那媚術豈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陶玉道:「據那媚術篇中記載,習學媚術之人,並非是人人都成,而要好的先天條件才行……。」 目光一掠趙小蝶接道:「趙姑娘正是此中最好的人……」 楊夢寰冷冷接道:「陶兄可是說趙姑娘的容貌麼?多情仙子之美,天下有誰不知,那也用不到陶兄誇獎了,」 陶玉道:「如若楊兄不信兄弟之言,咱們最好當面試過?」楊夢寰道:「如何一個試法?」 陶玉道:「在下先轉告口訣,方法,讓她找機會在智光身上試驗一下如何?」 楊夢寰心中暗道:不論是否有用,學學總是無妨。 心念一轉,不再多言。 只見陶玉和那趙小蝶相對坐下,似是討論那媚術篇中內情。 三人心中已知道這窗外有著很多人在監視,是以,重要的事,都不便大聲說出。 過有一頓飯工夫之久,瞥見一個青衣文士走了進來,道:「敝國師要在下來問三位,可曾想好了麼?」 楊夢寰道:「想好什麼?」 那青衣文士道:「三位是否想跟他同往天竺國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趙小蝶、陶王都受傷不輕,我楊夢寰總不能去下兩人而去啊……口中卻應道:「此刻咱們還沒有決定」 那青衣文上道,「該早些決定了,敝國師急待回音。」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一眼,只見她雙盾緊顰,臉上汗水湧出,滾滾而下。 原來,陶玉和趙小蝶的傷勢都已開始發作,而且來勢甚猛。 楊夢寰緩緩對那中年文士說道:「請轉告智光大師,我等此刻尚未決定,要他耐心的多等一會就是了。」 那青衣文士冷笑一聲,道:「在下奉命來此,手握生殺之權,三位……」 楊夢寰冷然接道:「在下還有再戰之能。」 那青衣文士,略一沉吟,道:「一個時辰之內,咱們就要離開,三位再多想想吧!」緩步退了出去。 這時,趙小蝶、陶玉都在運氣和發作的傷勢抗拒,早已無暇談話。 楊夢寰看兩人痛苦之情,心中大為焦急,暗道:蘭姊姊沒有救出,如今,陶玉、趙小蝶又受重傷。此刻,必得先設法止住他們痛苦才是。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兄台請回……」 那青衣文士,應聲入室,說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他們傷勢甚重,有勞兄台去問問那智光大師,是否有療傷之藥?」 青衣文士道:「那療傷之藥,在下就帶在身上。」 楊夢寰霍然站起身子,道:「拿來。」 青衣文士冷冷說道:「敝國師早有交代,要在下把話說明。」 楊夢寰道:「快些說。」 青衣文士道:「那藥物雖可療傷,但亦能使人中毒……」 楊夢寰突然一伸右手,迅速絕倫的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青衣文士右手卻緩緩從懷中摸出一雙玉瓶、道:「瓶中就是療傷的藥物,服用之後,痛苦立除,但這藥物之中,含有一種毒素,服過之人,很快的為那毒素控制,每日必得服此藥物才成。」 楊夢寰冷冷說道:「這藥物只能解一時之苦,無法長時療治好他們的傷勢是麼?」 青衣文士道:「不錯,在下就是為此藥所困,不能離開天竺。」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閣下為什麼要說的這般清楚。」 青衣文士道:「在下身受其害,不忍再讓諸位重蹈覆轍。」楊夢寰道:「服用幾次之後,就為這毒素控制呢?」 青衣文士道:「就在下所知,大約服用六次之後,就將為藥物毒素控制了。」 楊夢寰道:「如若兩個時辰服用一粒,那只要一日夜的時光,即將為人控制了。」 青衣文士道:「正是如此,他這藥量,算計的非常精密,只要你服用到一定數量,一定中毒。」 楊夢寰看那青衣文士,只見他臉色黃中透青,極是難看,不禁一皺眉頭,道:「這麼說來,閣下每隔兩個時辰就要服用一粒藥物了?」 青衣文士道:「他這藥物,分類甚多,所含藥素,各有不同,我等已受毒物控制,每日由他們賜贈一粒毒丸,當面吞下。」 楊夢寰道:「服用一粒,不會中毒吧!」 青衣文士道:「服用一粒,即使中毒,亦不會很深,以一個人的定力,大約是可以控制。」 楊夢寰道:「那就先讓他們各服用一粒,先解除他們傷勢痛苦再說。」 青衣文士輕輕歎息一聲,道:「楊大俠要小心了,……」 聲音突然轉低,道:「咱們中原武林道中,甚多武林高手為他們所困,都非心甘情願,而是身為毒素控制,無法反叛他們。」 楊夢寰鬆開了那青衣文士的腕脈,打開瓶塞,倒出兩粒藥物,分讓趙小蝶和陶玉各自服用了一粒說道:「咱們中土武林人物,有好多人為他們收用?」 青衣文士道:「大約在二十個以上,凡是我中土人物,全都一樣打扮,青衣方巾。」 楊夢寰道:「兄台在天竺很久了麼?」 青衣文士道:「七年左右了。」 楊夢寰道:「兄台留居七年,可知他們這毒物的製造之法麼?」 青衣文士道:「造此藥物的地方,在下雖然知曉,但戒備森嚴,無法接近。」 楊夢寰道:「那是天竺國境了?」 青衣文士道:「不錯,在下亦和幾位志同道合,同為毒物所困的朋友,密議破壞那製毒的地方,可惜那地方防守之人,個個武功高強,三位同道當場戰死,在下幸脫危難……」 那藥物果然靈驗無比,趙小蝶和陶玉服用之後,傷疼立止。 但聞陶玉說道:「楊兄不能信任他們。」 原來,陶玉傷疼難耐之中,仍然聽到了兩人談話。 那青衫文士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信與不信,悉聽諸位了。」 言罷,出室而去。 楊夢寰心中暗道:此人之言,決非虛假,口中卻說道:「兩位現在好些了嗎?」 趙小蝶道:「什麼藥物,如此靈驗,拿給我瞧瞧如何?! 楊夢寰從瓶中倒出一粒,托在掌心,道:「這藥品雖然可止傷疼,但卻是含有劇毒,服用幾次之後,就為藥中之毒控制了。」 陶玉凝目望去,只見那丸色呈紫紅,大如黃豆一般,奇異的香氣,飄入鼻中。 趙小蝶道:「內傷劇疼很難忍耐,而且愈是運功抗拒,疼得愈狠,縱然明知道藥物有毒,那也是非得吃下不可了。」 楊夢寰道:「在下適才見兩位痛苦之狀,實非常人所能忍受,才讓兩位各服下一粒藥丸,此刻兩位痛苦已消,神志清明,至少可有兩個時辰的平安,該當如何,還望兩位多多研商一下才是。」 趙小蝶道:「事已如此,你把毒丸留下,自己早些逃離此地吧。」 楊夢寰道:「在這小室之外,已設下重重埋伏,我想那不止是對付我們幾個人了。」 陶玉道:「內防逃逸,外拒追兵。」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就算我們不怕中毒,只怕也無法用出武功助你……」聲音突然轉低道:「逃走此地,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要設法逃走。」 陶玉道:「以在下之見,要他逃走,還不如不逃的好。」 趙小蝶道:「為什麼?」 陶玉道:「智光不殺咱們,必有用咱們的地方,那時自然要恢復咱們的武功……」 只聽一個朗笑之聲,傳了進來,說道:「不錯,只要你們肯助貧僧一臂之力,不但可使你武功盡復,而且還有著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隨著大笑聲,智光大師走了進來。 陶玉冷冷說道:「什麼事?」 智光不理陶玉,目光卻轉到楊夢寰的臉上,道:「楊大俠……」 楊夢寰道:「不敢當,大師有什麼事?」 智光道:「適才貧僧得報,中原武林道上,很多高手聯袂而來,要救你楊大俠。」 楊夢寰道:「大師屬下高手甚多,自是不用怕了。」 智光大師道:「此番我等進入中土,旨在朱若蘭姑娘身上,楊大俠、趙姑娘卻是額外的收穫。因此,貧僧不願在全無準備之下,和中土高手相搏。」 楊夢寰冷冷說道:「大師之意,如何才好?」 智光大師道:「老衲不想……」 陶玉道:「那是想活了。」 智光冷笑一聲道:「貧僧和楊大俠說話,陶玉最好是不要多口。」 陶玉碰了一個釘子,默默不語。 楊夢寰道:「要在下如何幫你退敵?」 智光道:「只要你出面和他們首腦相見,就說你受貧僧之邀,帶著朱姑娘、趙姑娘,同往西域一遊。」 楊夢難:「如是在下不答應呢?」 智光大師冷冷說道:「楊大俠不要忘了,那朱姑娘還在我們掌握中。」 楊夢寰心中暗道:你這異域野僧,不知信義二字,那也不用和你們講什麼一諾千金的道理了,當下冷笑一聲道:「大師別忘了我楊夢寰並未受傷,還有再戰之能。」 智光大師道:「貧僧本已下令動手,但聞得此訊之後,已決定暫時停下。」 楊夢寰道:「中原武林道上,高手千萬,如若聞得消息,必將蜂擁而至,閣下等再想平安返回天竺,只怕不是易事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此刻倒有一個妥協辦法。」智光大師道:「貧僧所知,決難行通,不過貧僧仍願問內情。」 楊夢寰道:「你如能救了朱姑娘,療好趙姑娘和陶玉的傷勢,放開他們離此,在下留此,為你退去中原武林高手。」 智光道:「在下已擺下驚魂大陣,我不信你們中原武林高手殺之不盡。」 陶玉冷冷接道:「在下已經見識過那驚魂大陣,實也看不出有何新奇之處。」 智光大師道:「那時貧僧神智未復,他們不敢作主,故而那驚魂大陣的威力,十成未能發揮一成。」 趙小蝶心中暗道:他也許說得不錯,但看那詭異的氣氛,已足使人心生駭然,決非全無威力,要設法套他說出一點內情才行……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那驚魂大陣中的人物,乃是受一種藥物控制,不足為奇,如論施用毒物,中原武林,不乏此中高手,屆時,你自會嘗到苦頭了。」 智光大師目注楊夢寰,冷冷說道:「貧僧原想和楊大俠和好解決,諸位可到天竺一遊,楊大俠既不願和好解決,那只有各憑手段,一分勝負了。」 楊夢寰橫身擋在門口,準備出手,卻聽陶玉喝道:「楊兄讓他出去。」 楊夢寰身子一側,放過智光,道:「為何要放他離開。」 陶玉道:「時機未到,動手於我不利……」 語聲微微一頓道:「在下適才想到了『歸元秘笈』上一種武功,十分惡毒,不知楊兄是否敢練?」 楊夢寰道:「什麼武功?」 陶玉道:「閉血神掌。」 楊夢寰道:「閉血神掌,好惡毒的名字。」 趙小蝶道:「記載於那一篇中,我怎麼沒有讀過呢?」 陶玉道:「記載於那夾層之中,姑娘自然是不知道了。」 趙小蝶道:「要如何才能練成,如果需時甚久,只怕咱們沒有機會了。」 陶玉道:「如果需時甚久,在下也不會提出來了。」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那閉血神掌,似是一種容易學會的速成武功了。」 陶玉道:「那也不是,如果一個人的功力基礎不夠,練起這閉血神掌,那就大費周折了,楊兄功力深厚,練習起來,可得速成……」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兄弟得事先把話說明,這閉血神掌,雖然記載於『歸元秘笈』之上,但卻並非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一脈的武學。」 趙小蝶道:「既非兩位老人家的武學,為什麼要記載於那『歸元秘笈』之上呢?」 陶玉道:「說起來,姑娘也不信,那『歸元秘笈』夾層之中,記載的武功,除了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武功之外,還有很多絕技,大都是天下至毒的武功,這『閉血神掌』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趙小蝶道:「哼!別人沒有瞧過,隨便你怎麼說,也就是了。」 陶玉冷冷說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姑娘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趙小蝶道:「如今時間有限,如何在極短時間中,練成絕技?」 陶玉道:「如若不能在極短時間練成此技,在下也不用提出來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問題是看楊兄是否有此膽量了?」楊夢寰道:「練武功還要膽量麼?」 陶玉道:「武功一道,大都是循序漸進,時間愈久,成就愈高,如苦想以極短的時刻中,練成絕世之技,大背習武之道,自然是要冒著很大的危險了。」 趙小蝶道:「既是在極短的時刻中,可成絕技,那你為什麼不肯習練呢?」 陶玉道:「平常之日,在下不願冒此險,此刻情勢迫我冒險,可惜在下已身受重傷,無法練習了。」 楊夢寰道:「要冒些什麼危險,陶兄可否告訴兄弟一聲?」陶玉道:「自然可以了,那『閉血神掌』的源流,說來深長,不談也罷,兄弟只談談那『閉血神掌』的惡毒,此掌中人之後,外面不見掌痕,但中掌之處的血管,卻逐漸硬化,而日漸擴大,終至自行閉塞而死。」 趙小蝶一皺眉頭,道:「有這等武功麼?」 陶玉道:「不錯,在下也曾想到,說來只怕姑娘不信,但事實確是如此。」 楊夢寰道:「陶兄請說下去吧!兄弟想了然練此武功有何危險。」 陶玉冷肅的說道:「習練之中,如是稍有偏差,自己將先蒙其害,血管硬化而死。」 趙小蝶道:「那是一種毒掌了?」 陶玉道:「近似一種毒掌。」 楊夢寰道:「如何練法,陶兄可否先行說給兄弟聽聽。」 陶玉道:「楊兄如想練習,兄弟立刻可以傳授,如是楊兄不要練習,那也不用多問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當真是陰險的很,一時猶豫難決,不知該如何才好。 但聞趙小蝶冷冷說道:「不用練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如若真有其事,陶玉為什麼自己不早些練習,卻要講給你聽。」 陶玉道:「此時何時,此刻何刻,在下為什麼還要撒謊。」楊夢寰目注趙小蝶淒然一笑,低聲道:「為了你和蘭姊姊,縱然有害,在下也要練習。」 陶玉道:「楊兄要學,在下立刻可以傳授。」 楊夢寰道:「陶玉,我要先警告你一件事,若你想藉機施什麼手段,可別怪我立刻施下毒手,取你性命,」 陶玉道:「在下盡力傳授,不過,這武功要冒著很大的危險,在下已經再三的說明了。」 楊夢寰道:「只要確非你施展詭計,在下縱然走火入魔,也是與你無干。」 陶玉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楊兄準備練在那一隻手掌之上。」 楊夢寰望了那玉瓶一眼,道,「瓶中何物?」 陶玉道:「練習閉血神掌的藥物。」 楊夢寰道:「還要借重藥物?」 陶玉道:「凡是一種速成惡毒武功,全都要借重藥物。」 楊夢寰伸出左手,道:「如何施用?」 陶玉道:「楊兄先請自行運氣閉著穴道,兄弟把瓶中毒水,倒在楊兄掌心。」 趙小蝶突然接道,「不要學,這等旁門左道之術,縱然練得十成功力,也是有害無益。」 陶玉望著楊夢寰道:「楊兄,此刻還可以改變心意。」 趙小蝶忽然微微一笑,道:「寰哥哥,把他手中藥品奪過來。」 楊夢寰聽她突然改稱寰哥哥,不禁一怔,順手取過玉瓶,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拿起陶玉的左手。」 楊夢寰已知她用心,道:「趙姑娘,他此刻身受重傷……」 趙小蝶道:「如若他不受重傷,你亦非他之敵了,聽我的話吧!」口氣流現出哀求之意。 楊夢寰道:「陶玉,這瓶藥水,如是害人之物,那是你作法自斃了,伸出左手罷。」 趙小蝶伸手從楊夢寰手中搶過玉瓶,道,「你如不迫陶玉伸出左手,我把這瓶毒汁,倒在自己的手上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她不解練習之法手染毒汁,如何得了,當下說道:「陶玉,你是自願伸出左手呢,還是要在下動手?」 陶玉神色冷肅,緩緩伸出左手。 趙小蝶打開瓶塞,揮手一翻,數滴黑水,滴在陶玉的手心之上。 只見陶玉神色肅然,雙目中暴射出怨毒的光芒,但卻一語不發。 那幾點黑色水珠,在陶玉掌心上略一遊動,很快的消失不見。 原來那毒水,一眨眼問,竟都慘入了陶玉的肌膚之中。 趙小蝶、楊夢寰眼看那毒水極快的侵入肌膚之中,心中大為震駭,忖道:好厲害的毒水。 只見陶玉長長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左手道:「楊兄此刻相信了吧!」 趙小蝶道,「你要開始練習了,那毒水已經侵入肌膚,再不練習,只怕立時有中毒之危。」 陶玉冷漠一笑,道:「兩位都知道在下身受重傷,此刻來練『閉血神掌』,成功的機會,將大為減少。」 趙小蝶道:「如是練習不成,該會如何?」 陶玉道,「作法自斃!」說罷,不再理會兩人,閉上雙目,全力運功。 面臨生死之危,陶玉不得不強忍著痛苦和死亡搏鬥。 楊夢寰雖然不知那陶玉的內傷如何,但卻看到他汗落如雨,顯然在忍受著無比的痛苦。 突然間,傳來一聲尖厲的長嘯,緊閉的室門突然啟開。 一個矮小的黑衣人,疾閃而入。 此刻三人當中,只有楊夢寰一人還有再戰之能,當下運氣,暗作戒備,留心著那黑衣人的舉動。 只見那黑衣人雙目中暴射出憤怒之火,凝注著陶玉,顯然,對陶玉似有著很深的積怨,心中暗自奇怪,忖道:這人對陶玉,似是有很深的仇恨。 只見那黑衣人直向陶玉行了過去,心中暗道:此刻無論如何,不能讓陶玉傷在那黑衣人手下,當下起身攔在那黑衣人的身前,說道:「閣下是誰?」 那黑衣人放低聲音,道:「是我,楊師弟。」 楊夢寰已經從聲音中聽出了來人是誰,急急說道:「你是童師姊……」 黑衣人點點頭,接道:「我沒有時間和你多談話,不要問我,聽我講,照著去做。」 楊夢寰道,「師姊請吩咐。」 童淑貞道:「日下已有很多中原武林人物,集聚於此,分別擋住了天竺群僧的去路,所以,智光不得不改變計劃,布下驚魂大陣,以阻群豪四路攻勢。……」 楊夢寰仍然是忍不住的問道:「師姊可知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童淑貞道:「據我得到的消息,令岳為首,帶了一路,陶玉屬下,集聚一路,玉蕭仙子帶了一路,還有一路人馬,卻不知是何人為首。」 楊夢寰點頭,正待接言,童淑貞又搶先說道:「智光屬下之中,有許多中土人氏,這些人因為身受一種特殊藥物的控制,不能和他為敵,但他們心中,對智光早已充滿著敵意,我此刻幸得他們掩護,才能平安無事……」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據我所知,那驚魂眸的威力很大,四路人馬只怕未必能勝過智光,但因先聲奪人,致智光心生畏懼,如若他盡集高手,全力施為,選擇一處方向,突圍而去,只怕難以攔得住他。」 楊夢寰道:「還有事麼?」 童淑貞道:「有,不過先讓我殺了陶玉再說。」 陶玉練功正值緊要關頭,全身汗出如漿,也未聽到兩人之言。 楊夢寰想到她昔年受陶玉所害,痛苦實非常人所能忍受,自是無怪她心中對陶玉積恨如山,但此時殺陶玉,時機不妥,當下說道:「小弟恨陶玉不在姊姊之下,但此刻時機不對,殺他無益,日後,小弟決心全力助姊姊殺此大惡就是。」 童淑貞道:「我信任你,一諾千金。」 楊夢寰道:「趕湯蹈火,決不悔改。」 童淑貞道:「好,我告訴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今夜三更,我會救出朱姑娘……」 楊夢寰接道:「師姊有把握麼?」 童淑貞道,「有把握,但不知把她送往何處?」 趙小蝶突在接口說道,「她傷勢很重,又非智光大師療傷不可,救她出來,也無法療治她的傷勢。」 楊夢寰道:「趙姑娘說得不錯,師姊最好能同時找到那療治朱姑娘傷勢的藥物。」 童淑貞道:「這個我就不大知曉了,朱姑娘傷勢情形,我亦不大瞭然,等我問問他們再說。」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不能在此地多留,師弟、趙姑娘多多保重……」 望了陶玉一眼,又道:「今日之禍,全由陶玉所起,你們不要放過殺他的機會。」轉身一躍,出室而去。 楊夢寰目注趙小蝶道,「目下援手已至,可惜姑娘傷勢很重,無法接應群豪。」 趙小蝶神色肅然的說道:「楊兄,有一件事,希望你能聽我的話。」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蘭姊姊和你,都是武林同道最為崇敬的人物,此刻蘭姊姊身受重傷,已無法主持大局之能,無論如何,你不能再落那智光之手,不用管我和陶玉了,有機會,你先行離開此地。」 楊夢寰道:「如若救不出你和蘭姊姊,我一人離開此地,那還不如同往天竺一行。」 趙小蝶苦笑一下,道:「不要固執……」 語聲未落,突聞號角聲響,分由四面傳過來。 揚夢寰低聲說道:「我躍上屋面瞧瞧。」 閃身出室,躍上屋面。 流目四顧,只見天竺群僧往來如梭,智光大師站在大廳之前,指揮群僧,似是要依這山莊形勢,布成一座和群豪對抗的陣勢。 這時,守在跨院的僧侶,反而全部撤走,顯然因分拒四面強敵,天竺僧侶,已有著人手不足分配之感。 四面山峰群起,林木陰森,楊夢寰無法瞧到四面情勢,不過,聽四面號角聲彼此應和,可證明那四面人馬,都已經有了聯絡。 楊夢寰瞧了一陣,躍下屋面,反回室中。 趙小蝶道:「情勢如何?瞧到了什麼?」 楊夢寰道:「四面號角唱和,已收先聲奪人之效,天竺群僧,似已準備在這座大宅院中和中原武林群豪抗拒。」 趙小蝶道:「動上手,你最好能去接應他們。」 楊夢寰道:「可惜姑娘受傷甚重,如若當時你能多忍一刻,不和智光動手,此刻形勢,當另是一番景象了。」 說話之間,兩個青衣人,並肩而入、一抱拳,道:「敝國師有請三位,同往大廳一敘。」 楊夢寰略一沉吟,低聲問陶玉和趙小蝶,道:「兩位能夠走麼?」 趙小蝶道:「能走。」 當先站起身子。 這時,陶玉已然恢復了常態,但卻絕口不談練功的事,也不知他是否已練成了「閉血神掌」。 兩個青衣人在前,引導著楊夢寰跨出小院,直入一座大廳中。 楊夢寰匆匆一瞥間,已瞧出智光大師將以大廳為中心,準備和群豪對抗。 趙小蝶行入大廳,流目四顧,只見大廳中集聚著很多人,有天竺僧侶,也有身著青衫,頭戴方巾,被藥物控制的中土武林人士。 不知這些青衫人,為毒所困,也還罷了,但知悉內情之後,果然發覺那些青衫人,一個個面色青黃。 只見大廳一角處,垂慢啟動,緩步走出智光大師。 楊夢寰一拱手,道:「大師召喚我等麼?」 智光道:「不錯,我要把你們集在一起,既易管理,亦好調遣。」 楊夢寰道:「朱姑娘何在?」 智光道:「就在廳角垂幔之中……」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楊大俠如是憐惜他們的生命,最好和貧僧合作。」 楊夢寰淡然一笑,道:「我等可有一席落足之地麼?」 智光大師指指門口處,劃好的一個圓圈,道:「不論發生什麼事,三位最好不要離開那劃好圈子。」 楊夢寰暗道:他雖未明言,但分給我們的區域,卻是反守廳門,此事且不可挑明,緩步行入圈中。 陶玉冷笑一聲,道:「劃地為牢。」 和趙小蝶一齊舉步而入。 三人進入圈中之後,齊齊坐下,閉上雙目,似是在運氣調息,其實都在動用心思,籌思接應四面群豪之策。 群雄畢集 那傳來號角聲,突然靜止,但楊夢寰心中明白,這是大風暴前的一陣平靜,心中忖道:智光把我等盡集於此廳之中,童師姊救出朱姑娘的計劃,勢非改變不可,就目下情勢而言,救人並不太難,難的是三人傷勢無法療治。 這時,大廳外,天竺僧侶已然擺成了驚魂大陣。 但四面群豪,卻是沒有發動的警兆。 楊夢寰、陶玉,都以無比的耐心,等待著局勢的變化。又是一日過去,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 大廳外,廣闊的庭院中,突然亮起一片綠色的燈火。天約二更時分,突然間響起了一陣龍吟般長嘯,劃破了靜夜,也打破了這沉寂局面。」 楊夢寰聽得那長嘯聲,立時辨出是岳父李滄瀾所發,不禁心中一動,忖道:如若岳父能和三路人馬會合,選出高手,攻入山莊,或可一戰,如是他單獨率領川中四義等人,獨自衝了進來,今夜一戰,勝算就十分微小了。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智光帶著兩個灰衣僧侶,奔出大廳。 大廳上未點燈火,一片幽暗,但廳外綠焰閃閃,景物清晰可見。 只見智光帶著兩個灰衣僧侶,穿陣而過,消失不見。 楊夢寰低聲道:「趙姑娘,此刻傷勢如何?」 趙小蝶道:「藥力已消,身體早感不支、楊兄可否把瓶中藥物,再給我服用一粒。」 陶玉道:「在下亦有同感……」 楊夢寰道:「藥中有毒,難道兩位不知道……」 趙小蝶道:「傷疼難忍,縱然是飲鴆止渴,也是非飲不可。」楊夢寰取出玉瓶,倒出兩粒藥物,托在掌心。 趙小蝶和陶玉同時伸出手去,各自搶過一粒丹丸,吞了下去。 楊夢寰收起玉瓶,暗道:這毒丸果然厲害,這兩人只不過服用一次,但卻已似上癮一般,奇怪的是這藥丸,也確有止疼的神效。 趙小蝶四下回顧了一眼,說道:「楊兄,智光大師出去了。」楊夢寰道:「出去了,目下趕來相助的武林高手,已經逼到了莊外……」 陶玉低聲接道:「這大廳中還有多少天竺僧侶?」 楊夢寰道:「約略估計,不過十人左右。」 陶玉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趙小蝶心中一動,暗道:我把那一瓶毒水侵入他掌心之中,這久不見毒性發作,難道他已練成了「閉血神掌」不成,此人陰險惡毒,尤在智光之上,如有機會,非要先殺了他不可。 忖思之間,廳外已有了變化。 但見火光閃動,驚魂陣外,正東方位上,出現長衫白髯,手執龍頭拐的李滄瀾,身後並立著川中四丑。 在李滄瀾右側,並立著羽衣道冠的崑崙三子。 廳中黑暗,楊夢寰看幾人雖很清楚,但幾人卻無法瞧到楊夢寰。 只見驚魂大陣外,火光連閃,正南方,正西方,同時亮起了幾支火把。 正南方居中而立的玉簫仙子,左側是三手羅剎彭秀葦,右側是形貌古怪,一見難忘的百毒翁,身後是趙小蝶隨身四婢,和十二花娥。 正西方,是以王寒湘為首,帶著陶玉四靈化身,和數十位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 三方人馬,團團將驚魂陣包圍起來。 大廳後,嘯聲不絕,似已先動上手,但楊夢寰卻無法瞧見,不知是那些人物。 高燒的火把,光焰熊熊,那充滿著鬼詭氣氛的驚魂陣,在熊熊火把的光焰下,大見暗淡,數十盞慘綠色的燈光,也大為減色,看上去若有若無。 智光帶著兩個灰衣僧侶,緩步進入陣中。 驚魂大陣,仍然是一片平靜,數十個天竺僧侶,盤膝交錯而坐。 李滄瀾突然一擺手中龍頭拐,道:「三位道兄,咱們領先殺進陣中如何?」 一陽子、玉靈子、慧真子,齊齊應了一聲,拔出長劍,準備衝入陣中。 卻聞玉蕭仙子叫道;「諸位前輩且慢。」 李滄瀾放下手中龍頭拐,緩緩說道:「姑娘還有何高見?」玉蕭仙子道:「賤妾聞得這驚魂大陣,十分惡毒,還望諸位慎重一些,最好能和王寒湘取得協議,分由三路出手。」 李滄瀾略一沉吟,道:「姑娘和他說吧。」 玉蕭仙子想到數年之前,王寒湘尚在李滄瀾手下,自是不便和他搭汕,當下說道:「王壇主。」 壇主之稱,乃昔年王寒湘在天龍幫中的身份,玉蕭仙子此刻呼叫出來,王寒湘知道是呼叫自己,只好應道:「玉蕭姑娘,有何見教?」 玉蕭仙子道:「天龍幫第二代幫主陶王,也困在陣中麼?」王寒湘道:「敝幫主如若未困在陣中,在下也不會趕來此地了。」 玉蕭仙子道:「最低限度,咱們人未救出之前,應該暫時摒棄嫌怨,合力對敵。」 王寒湘道:「姑娘有何見教,儘管請說!」 玉蕭仙子道:「咱們三方各派四位高手,衝入陣中,先行一試這番僧的奇陣變化,不知王壇主的意下如何?」 王寒湘淡淡一笑,道:「在下有一個條件,姑娘如能答允,在下即允合作。」 玉蕭仙子道:「什麼條件?」 王寒湘道;「咱們此番合力對付天竺僧侶,各有所期,但心中舊嫌,並未消除,在下之意,挫敗了天竺僧侶之後,彼此能暫維和平,如若要清算舊債,也該約日再作了斷。」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閣下作得了主麼?」 王寒湘心中暗作盤算道:四路人馬,三路都為了楊夢寰和朱若蘭而來,彼此實力懸殊,如若動起手來,自然是我們吃虧了。縱然陶王在此,亦無不應之理,當下說道:「在下既然說出口來,自然作得主意了。」 王蕭仙子道:「好!我也代姑娘作一次主意。」 王寒湘道:「彼此一言為定。」 玉蕭仙子道:「怕的是閣下無能為多變的陶玉作主。」 王寒湘道:「姑娘放心,在下自信能勸服我家幫主……」 語聲微頓,又道:「姑娘既然慨允了在下之求,在下亦不用藏秘了。」突然舉手一招。 只見八個黑衣勁裝大漢,一湧而出,在王寒湘的前面,一排而立,各自取出一個連珠匣弩。 玉蕭仙子暗暗忖道:這人想的果然周到,就算這驚魂大陣,變化萬千,但亦是血肉之軀的人布設而成,這樣近的距離,在一陣連珠匣弩之下,定然會有很大的傷亡,此人能預謀及此,果有人所難及之處。 八個黑衣大漢,動作奇怪,右手一場,弩箭已如狂風驟雨一般,疾射而出。 就在那黑衣大漢射出連珠匣弩的同時,智光大師大聲呼喝數言。 他說的天竺語言,群豪知他是告訴群僧拒敵之法,卻不知他說些什麼。 但見那排坐的天竺群僧,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面銅鈸。 群僧應變雖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那八張匣弩,已然連珠箭出。 人牆箭雨,立時十餘人中了弩箭。 但這一陣工夫,群僧已然舞動銅鈸,一片金光閃動,響起了一陣卜卜之聲,後發弩箭,盡都為那銅鈸擊落。 每個匣弩之中,只有十支弩箭,也不過一眨眼間,匣中之箭均已射完。 八個黑衣大漢,射完弩箭之後,立刻向後退去。 玉蕭仙子凝目看去,只見十餘僧侶,身中弩箭,奇怪的是,竟然不知疼痛,穿插遊走,若無其事。 一個人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也無法練到受傷不疼之境,但這些僧侶,卻個個能忍受痛苦。 李滄瀾望了崑崙三子一眼,只見崑崙三子,也是一臉茫然之色,顯然亦是不解其中奧秘。 玉蕭仙子突然一振玉蕭,高聲說道:「王壇主,你心中害怕了麼?」 王寒湘眼看天竺僧侶不畏痛苦,心中實是有些害怕,但聞玉蕭仙子直言相詢,自是不便承認,當下說道:「害怕什麼?」 玉蕭仙子道:「王壇主既是不怕,那是最好不過,我想改變一下計劃。」 王寒湘道:「什麼計劃?」 玉蕭仙子道:「先由咱們兩人進入陣中,試試天竺僧侶武功如何?」 王寒湘伸手取出招扇,道:「有何不可。」 玉蕭仙子道:「好!」 玉蕭一振,緩步向陣中行去。 這時,天竺僧侶,已然停止轉動,手執銅鈸,凝立不動。 玉蕭仙子行入陣中,右手一抬,玉蕭疾點而出。 —蕭點出之後,那凝立不動的天竺僧侶,突然轉動起來,疾快無比把玉蕭仙子圍了起來。 玉蕭仙子展開快功,玉蕭揮動,眨眼間連攻十八蕭。 但聞叮叮咚咚之聲,玉蕭仙子攻出的一十八蕭,盡被天竺僧侶手中的銅鈸擋開。 就在玉蕭仙子被困陣中的同時,王寒湘也同時進入陣中。 王寒湘還未來得及出手,四個天竺僧侶,已然分由四面攻到。 王寒湘招扇疾展,掃出一招,凌厲的扇風,迫開了四個僧侶,凝神待敵。 奇怪的是兩人停下手後,四周天竺憎侶,也同時停手不攻。 玉蕭仙子默查形勢,這驚魂大陣,形勢並無多大變化,只是從群僧分出四人,把衝入陣中之人圍起,不禁膽氣一壯,暗道:「我還道這驚魂大陣有什麼千變萬化的驚人之處,看來不過如此。」 但聞李滄瀾長嘯一聲,說道:「老夫也要見識一下這驚魂大陣,有何出奇之處。」龍頭枴杖,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衝入了陣中。 他天生神力,人所難及,兩個僧侶手中銅鈸,觸到他的枴杖,立時破空飛去。 這時,王蕭仙子和王寒湘,都未再出手,默察陣勢的變化,李滄瀾挾石破天驚的威勢,衝入陣中,枴杖到處,天竺僧侶紛紛退避,兩人同時心中一動,不約而同的一齊揮動手中兵刃,配合起李滄瀾的攻勢,準備一舉間,破去這驚魂大陣。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兩人一動手,整個驚魂大陣,一齊發動,天竺僧侶交錯輪轉,分別把三人圍入了陣中。 李滄瀾排山倒海一般的拐勢,立時受到了強大的阻力,群僧展開了迅速絕倫的反擊,人影滾動,四面八方攻來,因為那陣勢轉動的迅速,每一個僧侶只能攻出一招,就閃避讓開去。 數十個天竺僧侶,在佳妙的配合之下,輪流還攻,而且分成四路,同時由四個方向攻到。 這時,場中的情勢,又有了劇烈的大變。 李滄瀾兇猛的攻勢,已被阻止,王寒湘、玉蕭仙子,原想和李滄瀾會合一起的用心,亦受到阻攔,在群僧輪轉的攻勢下,只餘下招架之力。 李滄瀾見識廣博,隱隱感覺到這驚魂大陣的形勢、變化,和少林寺中的羅漢陣,極為相同,登時恍然大悟,暗道:那「達摩」祖師,渡海東來,但在天竺國中,亦有傳人,是以,這些和尚的武功,同出一源,只有年深月久,歷傳數十代,雙方歷代人物的才慧不同,才使出一源的武功,有了很大的變化。 少林寺的武功,正大中蘊藏著奇奧變化,氣勢磅磅,這天竺一脈武功,卻流入了詭奇為主,再和瑜咖匯合,自成一種格局,和少林武功,似是已經有了很大的分別,但這驚魂大陣,倒還保有少林羅漢陣氣勢。 要知那少林寺羅漢陣,天下聞名,在中原武林道上揚名數百年,這驚魂大陣,既有那羅漢陣的氣勢,自是非同小可,如是再不小心,只怕要立刻傷在天竺僧侶手中。 心中念轉,高聲說道:「三位道兄,不可擅自入陣。」 李滄瀾擔心那崑崙三子,衝入陣中,也被困住,是以,先行出言阻止。 崑崙三子眼看那李滄瀾衝入驚魂大陣之後;有如風捲殘雲一般,擋者披靡,這三人自持身份,不肯掠人之美,未曾出手,那知片刻之後,局勢大變,驚魂大陣全面發動,李滄瀾和王寒湘等,竟然被困在陣中,陣外看去,只見人影輪轉,火炬下黃光閃動,衝入陣中的李滄瀾等,己是人影難見。 玉靈子抽出長劍,床說道:「這陣勢非同小可,咱們不可分開。」 並肩攻入陣中! 一陽子、慧真子齊齊抽出兵刃,正待聯袂出手,卻聽得李滄瀾呼叫之聲。 玉靈子停下腳步,回顧了一陽子一眼,道:「師兄,那李老英雄不要咱們入陣,不知是何用心?」 一陽子略一沉吟,道:「他既出口喝止,必有用心,眼下未明內情,最好等候片刻。」 玉靈子道:「師兄說的是。」 崑崙三子,仗劍陣外,全神凝注陣勢的變化。 玉蕭仙子和王寒湘在步人陣中之時,都曾囑咐過隨來屬下,如若未得招呼,不可但入陣中。 所以,兩路人馬,雖然眼見主腦被困,卻是按兵不動,等候令下。 但見慧真子一皺眉頭,叫道:「兩位師兄,可瞧出這陣勢有何怪異麼?」 玉靈子道:「變化多端,奇詭難測,叫人看不出來龍去脈。」慧真子道:「小妹之意,是說,這陣勢和少林羅漢陣有些相似。」 一陽子道:「不錯,可惜沒有少林高僧在此……。」 但聞一聲佛號,傳了過來,大廳屋頂上火把閃動,出現了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人。 玉靈子抬頭看那大廳一眼,少林、武當,兩位掌門聯袂而到,如是這驚魂大陣果然是少林羅漢陣一般模樣,少林僧侶,必有對付之法。 慧真子望了一陽子一眼,道:「大師兄收傳的這位弟子,身受武林同道的感戴,的確是今古少見,他的一舉一動,似是都引動著武林同道的關心。」 一陽子正待答話,玉靈子卻搶先說道:「昔年我如不把他逐出門牆,九大門派的諸位掌門人,格於身份,心中雖然敬重於他,但卻不會以平輩相待於他了。」 慧真子道:「據小妹所知,楊夢寰雖已被掌門師兄逐出門牆,但他仍以崑崙門下弟子自居。」 玉靈子道:「所以,咱們才來相助於他了。」 為逐出楊夢寰和沈霞琳的事,玉靈子、慧真子,不知斗了多少次嘴,一陽子生恐兩人再吵起來,急急接道:「咱們既然已瞧出這種驚魂大陣和少林寺羅漢陣,有些類似,何不通知那少林掌門一聲,讓他設法對付,只要驚魂大陣破去,不難一舉盡殲天竺惡僧了。」 這時,那群轉的僧侶,愈轉愈快,站在陣外,已然無法瞧到陣中情勢。 玉靈子暗運真氣,目注屋頂,高聲說道:「天宏道兄,貧道觀察所得,這天竺僧侶的驚魂大陣,和貴寺羅漢陣,有甚多相似之處,道兄必有破陣良策了。」 他內功精深,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字字句句,都送到天宏大師的耳中。 但聞天宏大師應道:「貧僧亦有同感。」 突然一提氣,直撲而下。 他由廳頂上直撲下來,正是那大廳門口和驚魂大陣的連接之處。 智光眼看四面強敵,愈來愈多,而且個個武功都十分高強,心中暗自焦急,心知單憑這驚魂大陣,已然難和來人抗拒,心想,得早作準備,是以,陣勢發動之後,立時向廳中退去。 天宏大師站在屋頂之上,早已打量過四周形勢,他對羅漢陣的變化十分熟悉,此陣果有相似之處,瞧出那陣勢和廳門之處,有著一段空隙,立時提氣躍下。 智光大師剛剛步入廳門,天宏大師已落身廳門和驚魂大陣之間的空隙。 此刻全陣發動,黃芒閃動,把整個大廳封起,如非行家,決難瞧出其間空隙,也不敢冒險躍落空隙之間。 智光回手一揚,拍出一掌,冷冷說道:「什麼人?」 天宏大師右手推出,接下一擊,道:「少林派天宏大師。」智光心知此刻處境危惡,能施毒手,傷他幾人,就減少幾分阻力,暗中運氣,揚手點出一指。 楊夢寰心知智光練有奇毒武功,天宏大師不知內情必為暗算,即時一躍而起,高聲說道:「這番僧練有奇功,大師快些閃開。」 口中喝叫,人卻拍出一記劈空掌力擊向智光大師的後臂。 智光大師心知以朱若蘭、趙小蝶、陶王、楊夢寰當世四大高手的武功,自然不是好對付的人物,早已有了戒備。 楊夢寰躍起呼叫,天宏大師立時向旁側避去。 智光陡然回過身子,一揚左手,反拍一掌。 兩股掌風,擊撞在一起,彼此各自退了一步。 楊夢寰知那智光大師有很多詭異武功,常在不知不覺中傷人,此刻,趙小蝶、朱著蘭、陶玉都暫無再戰之能,依憑自己保護,不敢有絲毫大意,停手不攻,冷冷說道:「大師已陷重圍,中上高手,已從四面八方湧到,驚魂大陣決難擋群豪攻勢,但此刻大師如肯改變心意,療治好朱姑娘等傷勢,在下可保大師平安無事。」 智光大師冷笑一聲,道:「那驚魂大陣,已經發動、被困於陣中之人不死,那驚魂大陣決然不會停手,」 楊夢寰道:「大師執迷不悟,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天宏大師低吟一聲佛號,道;「楊大俠,朱姑娘無恙麼?」原來,他只瞧見陶玉和趙小蝶盤膝而坐,運氣調息,卻不見朱若蘭人蹤何在。 朱若蘭此刻是何模樣,楊夢寰也不明白,但心中卻希望她完好無恙,當下說道:「朱姑娘麼?也在這大廳之中。」 天宏大師右手探入大袖之中,摸出一面銅鈸道:「老衲不願輕易動此兵刃,今日為了救人,只好破例一用了。」 智光正待答話,瞥見人影一閃,眼前又多了一個道人。 楊夢寰抬頭看去,見來人正是武當掌門人靜玄道長,當下一抱拳,道:「有勞道長。」 靜玄道長唰的一聲,拍出背上長劍,低聲對天宏大師道:「咱們聯手而上吧!」 智光前有楊夢寰阻擋去路,後有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背腹受敵,但他卻一直未喝令廳中的天竺僧侶助戰。 楊夢寰沉聲道:「大師、道長,這天竺僧侶,身懷奇技,常在激鬥之中,陡然傷人,朱姑娘、趙姑娘、陶玉,都是這般的傷在他們手中,咱們要小心一些了。」 靜玄道長心中暗道:那朱姑娘的才智、武功,無不強過你楊大俠,朱姑娘既然傷在了這番僧手中,你卻怎能安然無恙?楊夢寰口中和天宏大師及靜玄道長談話,但雙目卻盯注在智光的雙手之上,不見他有出手之意,接道:「但如能小心一些也不難對付,在下武功,才智均不及朱、趙兩位姑娘,但因小心之故,和這番僧,連鬥了數次,一直未為所傷。」 靜玄長劍一擺,冷冷說道:「大師父可以出手了。」 他矜持一派掌門身份,和天宏大師聯手攻敵,已覺不該,是以,再不肯搶先出手。 智光緩緩說道:「三位小心了。」 左手一揚,拍向楊夢寰,右手暗發掌風,分襲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 楊夢寰知他手法陰毒,傷人於不覺之中,當下說道:「兩位小心了,這番憎武功惡毒,傷人於無形之中,不能大意。」 口中在和天宏大師、靜玄道長招呼,手中卻冒險展開反擊,左手施一招「如封似閉」以阻智光大師的攻勢,右手全力抬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潛力,隨著拍出的掌勢,直湧過去。 原來,楊夢寰這幾日中,細想那智光大師的傷人手法,大都是同時攻擊兩人,一為佯攻,一面卻暗運功力傷人。 天宏大師、靜玄道長,都對那朱著蘭敬若天人,對那楊夢寰,亦是十分佩服,聽他指點,果然不敢大意,縱身向旁側閃開去,銅鈸長劍,交錯反擊。 饒是如此,天宏大師、靜玄道長,仍覺著兩縷暗勁,掠衣而過,威勢強猛絕倫,不禁暗暗吃驚,道:如若楊大俠沒有事先的警告,這樣的無聲無息的暗勁,決無法閃避得開,此時,已然傷在天竺僧侶手中了。 智光本想出手一擊,就算不能讓兩人同時受傷,至少可以先傷一人。 那知楊夢寰料事機先,出言點破,使天宏大師、靜玄道長,脫去一場大難,智光白白費了一番心血,心中大是忿怒,暗道:這人可惡至極。正待回身先對楊夢寰施下毒手,楊夢寰拍來的一掌,已然先行攻到。 強烈的暗勁,洶湧而至。 匆忙之間,智光揚起左手,接下一掌,這一擊,硬碰硬打,全憑功夫實方,使不得一點巧。 智光但覺那湧來的勁力,十分強大,急急向旁側讓去。 這時,天宏的銅鈸,靜玄道長的長劍,因智光及時閃讓,一齊落空。 靜玄長劍一翻,唰的一招「孔雀開屏」,斜斜劃出。 快迅的劍勢,閃起一道銀芒,天宏大師的銅鈸,也同時攻出,襲向智光前胸。 智光三面受敵,心中微感慌亂,右手大袖拂動,掃出一股勁力,以封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兵刃,左手迎向楊夢寰拍出的一掌。 楊夢寰心知此時此刻,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受傷,看他掌勢拍來,竟然不肯硬接,一閃避開。 智光借勢,躍飛而起,衝入廳內。 天宏大師沉喝道:「佛門不幸,出此孽障。」 內力暗發,手中銅鈸,徒然脫手飛出,大如輪月,直擊過去。 銅鈸去勢勁急,挾帶著一股嘯風之聲,從楊夢寰等頭上掠過,直襲向智光大師。 少林銅鈸,別具一格,和一般暗器大不相同,急促的旋轉之勢,使人無法能准測出它的方向。 智光大師似是知道那銅鈸的厲害,探手一把抓過一個身側頭帶方中的青衣人,硬向銅鈸之上擋去。。 那青衣人吃智光一把抓住了身上兩處要穴,半身運轉不靈,眼看那銅鈸飛來,卻是無法閃避,但似有不甘心為那銅鈸所傷,雙手齊出,向那銅鈸推去。 只聽一聲慘叫,鮮血濺飛,青衣人雙手齊腕處,被那飛轉的銅鈸,齊齊斬斷。 銅鈸斬斷雙腕,餘力不衰,旋飛直上,一陣嗆嗆之聲,大廳上一處木樑,亦被那銅鈸劃過,折作兩段,積塵紛紛落了下來。 智光雙手一揮,竟把手中青衣人當作暗器,直向天宏大師投擲過去。 楊夢寰雙手齊出,接住那青衣人,低頭看去,早已氣絕而亡。 靜玄道長低聲問道:「楊大俠無恙麼?」 楊夢寰道:「在下很好。」 靜玄道長道:「楊大俠的仁慈之名,天下皆知,但搏鬥之間,難免要有人傷亡。」 楊夢寰緩緩放下屍體,道:「道長說的是。」 靜玄道長緩緩把手中長劍,遞了過去,道:「楊大俠請暫用此劍。」 楊夢寰接過長劍,道:「大師、道長,可有破那驚魂大陣之策麼?」 天宏大師道:「十二名精銳的少林弟子,即刻就到,他們縱然不能破去這驚魂大陣,亦可勢均力敵,下致落敗。」 楊夢寰道:「那很好,兩位好好照顧趙姑娘和陶玉。」 仗劍直向前行去,口中喝道:「智光,閣下武功高強,在下親眼所見,但不知大師敢否和在下決一死戰?」 他見強援已到,善後之事,不用自己再多操心,登時豪氣奮發,指名挑戰。 智光用天竺語言,嘰哩咕咯,喝叫數聲,六個方巾青衫人,突然一齊行了出來,一排橫立,擋住了楊夢寰。 靜玄道長緩步行到趙小蝶的身側,道:「趙姑娘,可要貧道扶你一把麼?」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來,淒涼一笑,道:「我受了很重的內傷,又服了毒藥,道長不用費心了。」 靜玄道長道:「姑娘不用自絕生機,天下武林同道,都已得到此訊,源源趕來此地,不難有療傷的能手。」 趙小蝶緩緩退到門側,背依木門而立,道:「我還可以支持,道長拒敵要緊。」 此刻,衝入大廳中人,只有天宏大師、靜玄道長兩人,加上一個楊夢寰,也不過三人而已,而大廳中,除了智光大師之外,還有十餘個天竺僧侶,和十幾個青衣人,雙方人數相較,楊夢寰等仍是處於劣勢。 天宏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陶施主,可要老衲助一臂之力麼?」 陶玉睜眼望了天宏大師一眼,道:「不用勞駕。」 天宏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此刻共禦外侮,老衲意出至誠。」 陶玉突然站起了身子,行到一側。 且說楊夢寰和六個青衣人相對而立,輕輕一揮手中長劍,劃出一道銀芒,說道:「各位都是中原人士,被擄異域,為人奴役,此刻是諸位掙脫枷鎖,重歸故里的良機,難道你們真還要和我等為敵麼?」 六個青衣人,一個個面色鐵青,呆呆的望著楊夢寰,臉上是一股進退維谷的表情,顯然,幾人已經被楊夢寰說動,但內心之中,卻似被另一服力量阻止不敢答應。 只聽那智光大師,施用天竺語,喝了一聲,六個青衣人,突然從長衫下,拔出了一把匕首,疾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楊夢寰長劍疾揮,一陣叮叮咚咚之聲,擋開群襲而來的匕首,寒芒閃動,反擊數劍,把六個青衣人,逼在四五尺外,怒聲說道:「我知你們都為一種藥物所困,不敢抗拒,但那毒藥性發作,也不過一個死字,你們受他之命,拒抗於我,也是一樣的難以得活。」 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是連續攻出,劍如電閃,盡都是又毒又辣的招數,片刻間,連傷三人。 楊夢寰素以仁義服人,從不妄傷一人,今日形勢所迫,不得不施下毒手了。 智光大師眼看楊夢寰勇猛無匹,再打下去,六個青衣人,都將要傷在他的手中,立時大喝道:「住手。」 楊夢寰長劍疾出一招「法輪三轉」,逼開了三個青衣人,應道:「什麼事?」 智光冷冷說道:「你如要再進一步,我就立時把朱若蘭置於死地。」 楊夢寰心中暗道:狗急跳牆,迫他過甚,只怕他真要施下毒手了。果然不敢再向前逼進。 天宏大師接道:「此刻,這山莊四周,都已被重重包圍,你如敢處死了朱姑娘,必將受到最為殘酷的報復,同為佛門弟子,老衲特別奉勸一句,信不信那就在你了。」 突然陶玉舉步而行,直對智光大師行去。 楊夢寰沉聲說道:「陶兄傷勢未癒,豈可……」 陶玉冷冷接道:「不勞下問。」 直對智光大師行了過去。 楊夢寰知他此刻武功高強,已所難及,機智更在自己之上,此行必有用心,也不出手攔阻。 只見陶玉行到智光身前,低言數語,智光先時神色淡然,望著陶玉,一語不發。 靜玄道長低聲說道:「楊大俠,這人陰沉無比,不能太信任他。」 但聞陶玉沉聲說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你還有什麼辦法了。」 智光大師突然改用漢語,說道:「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陶玉道:「你必須要冒險,你來自異城,如何能獨自在中土行動,如若你今日一敗塗地,勢必將葬身此地不可。」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智光不但武功高強,而且也是唯一能療治朱若蘭和趙小蝶傷勢之人,對他既不能放過,也不能施下毒手,如是陶玉能夠施用什麼手段,把他制眼,那是最好不過了。 智光大師雙目圓睜,逼注陶玉臉上道:「你們中土人士一向狡猾,貧憎豈肯上當。」 陶玉冷笑一聲,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你不肯信,那是無可奈何了。」 就在兩人說話工夫,打鬥之聲,突然消失:轉眼望去,只見大廳外火把高照,布成驚魂大陣的天竺僧侶,竟全都倒臥地上,有如死去一般。 這變化有如晴天霹靂,駭得那智光大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楊夢寰也是大為驚奇,他默察那驚魂陣的變化,卻是奇妙無方,縱然是天機上人重生,三音神尼還魂,也無能在片刻之間,一舉盡殲驚魂大陣的天竺憎侶。 只聽陶玉仰天大笑道:「智光,你已經窮途末路了,再不答應在下的條件,只有束手待斃一途了。」 智光臉色大變,目注陶玉,緩緩說道:「你如肯立下誓言,貧憎才能相信。」 趙小蝶突然舉步而行,直行到楊夢寰的身側,道:「借此機會,先殺陶玉,餘下智光一人,咱們就好對付了。」 只聽陶玉冷冷說道:「智光,你聽到了沒有?」 智光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貧僧決然不信。」 陶玉怒道:「立下誓言,又有何妨,我如口不應心,自斷肢體而死。」 心中卻是暗道:我如不自己下手,自然永不會應此誓言了。 智光右手揮動,迅快的拍了陶玉兩處穴道。 這時,楊夢寰已仗劍行了過來,探手一招「神龍出雲」,刺向智光大師。 智光疾快的向後退開三尺,避過一劍。 楊夢寰緊隨一步,揮劍追擊。 忽見陶玉右手一揚,斜裡一掌,劈了過來,直擊向楊夢寰握劍右腕。 楊夢寰心中雖然對陶玉動了懷疑,卻未料到他此刻會突然出手,急急一沉腕,避開一掌。 陶玉出掌迅快,楊夢寰應變雖快,仍是晚了一步,陶玉指風,掃在腕上,五指不自覺一鬆,長劍隨手落地。 智光反撲而上,迎胸拍出一掌。 楊夢寰大喝一聲,踢出一腳,直擊智光大師的丹田穴。 智光被迫,收掌而退。 陶玉右腳伸出一挑,挑起長劍,唰唰兩劍迫退了楊夢寰。 這時,李滄瀾、玉蕭仙子、崑崙三子、百毒翁等,都已逼進廳門。 李滄瀾怒聲喝道:「寰兒閃開。」 大步衝入室中。 楊夢寰心知自己手中如無兵刃,萬難是陶玉敵手,只好倒躍而退。 他和智光動手數次,已知智光臨敵應變,拳掌招術也無驚人之處,至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間,只是他練有幾種惡毒的武功,傷人於不覺之中,朱若蘭、趙小蝶、陶玉,都淬不及防的大意中受他暗算,但這陶玉卻是大不相同了,劍招、拳術,招招毒辣。 李滄瀾越過楊夢寰,一揮龍頭拐,道:「陶玉,你竟甘和這異域妖僧合流,當真是愈來品級愈發低下了。」 陶玉神情淡然,冷冷的望了李滄瀾一眼,道:「我陶玉縱然是滿懷仁慈而來,諸位也是一樣不會相信。」 天宏大師道:「佛門廣大,慈航普渡,只要陶施主能放下屠刀……」 陶玉仰天一聲大笑道:「在下如若不是為了救人而來,那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了:」 李滄瀾道:「你為救何人而來?」 陶玉道:「朱若蘭。」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老夫看到你從小長大,對你有著二十年養育之恩,你反臉和老夫動手,一樣的是招數毒辣,劍劍想置老夫於死地,朱姑娘和你無干無涉,憑什麼你要救她呢?」 陶玉冷笑一聲,道:「這倒用不著你管了。」 李滄瀾長嘯一聲,道:「別人對你所知不多,大約認為你有一天,將會放下屠刀,但老失卻對你太清楚了,對付你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你以絕後患。」 陶玉淡然一笑,道:「可惜的是你們已經放過了很多的機會,以後,殺我陶玉的機會不多了。」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今日是最好的殺你機會。」 陶玉搖搖頭道:「如在一盞茶功夫之前,那時,在下身上的穴道未解、不論何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置我於死地。」 李滄瀾一振龍頭拐,迎面劈下,道;「今天,天下英雄,雲集於此,我不信,你還能逃走。」 崑崙三子各橫長劍,守住廳門。 玉靈子高聲說道:「除大奸,懲巨憝,用不著和他講什麼武林規矩了,咱們從未三人聯手拒敵,今日倒是不妨一試。」 崑崙三子任何一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三人聯手之力,只怕當真如銅牆鐵壁一般。 陶玉弟凝目望去,只見王寒湘率領的人手,卻為玉蕭仙子率領之人,列隊擋住,雙方相持,還未動手。 川中四義,已然隨著那李滄瀾,欺入廳中,四人雙手各執著一把二寸的短刀。 陶玉心中暗估目下形勢,敵我強弱十分明確,身處逆勢,自是不便逞強,口顧了智光大師一眼,道:「朱姑娘現在何處?」 智光道:「壁角幕帳之中,」 陶玉道:「此刻咱們處境十分險惡,敵強我弱,不宜硬拚,如是大師肯相信區區之言,咱們可施用朱姑娘迎敵。」 智光道:「好!我去帶她出來。」 陶玉劍勢急振,絕招連出,封住了李滄瀾的拐勢。 他劍招變化多端,李滄瀾的龍頭拐添惡的攻勢,竟然被他奇幻的劍招擋住。 李滄瀾龍頭拐長在六尺以上,施展開後,一丈內近不得人,崑崙三子等人都被李滄瀾的拐勢擋住,無法衝入廳中。 而人搏鬥十招,智光抱著朱若蘭走了出來。 陶玉眼觀四方,雖在和李滄瀾動手,仍然兼顧四面形勢變化,眼看智光行了過來,立時收劍躍退,道:「快把朱姑娘給我。」 智光還在猶豫,陶玉已然伸手搶過了朱若蘭,厲聲喝道:「諸位如若再向前逼近一步,我就先殺了朱若蘭。」 這一著果然收效,群豪竟然不敢再向前逼近。 忽聽一個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陶玉,朱姑娘如有毫髮之損,我要把你亂劍斬成肉泥。」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來人正是玉蕭仙子,手執玉蕭,滿臉激憤之容。 在玉蕭仙子身後,緊隨著百毒翁。 對這位滿身劇毒的人物,群豪心中都有些畏懼憚忌,生恐碰上他沾了奇毒,紛紛讓開。 玉蕭仙子直越過李滄瀾,橫著玉蕭,不敢搶攻。 陶玉冷笑一聲,道:「朱若蘭還好好活著,毫髮未損,但如你們逼人過甚,在下為情勢所迫,那是只好先殺朱若蘭了目光一掠百毒翁,怒聲說道:「百毒翁,那驚魂大陣,可是你用毒破去的麼?」 百毒翁道:「不錯,我不過略施毒技,他們就個個中毒身亡,看將起來,這天竺僧人,卻是好對付的很。」 陶玉道:「我請你出山,卻想不到你竟要和我作對?」 百毒翁道:「區區敗在玉蕭姑娘手中,不得不履行承諾,只好請你陶幫主見諒了。」 陶玉怒道:「彼此敵對,施用詐語,豈可認真麼?」 百毒翁道:「區區一向是言而有信。」 陶玉咬牙說道:「日後我陶玉如有機會,非把你劈死劍下不可。」 百毒翁道:「你如逼近我三尺之內,就要身中奇毒,這一生,你是很少機會殺死區區了。」 玉蕭仙子道:「陶玉,放下朱若蘭姑娘,今日就再饒你一次不死。」 陶玉道:「在下信不過姑娘。」 玉蕭仙子道:「如何你才肯相信?」 陶玉道:「我等帶著朱若蘭,離開險地之後再說。」 王蕭仙子道:「我問你放是不放?」 陶玉道:「放!不過,時機要由在下選擇……」 目光轉注智光大師臉上,道:「此刻這大廳中還有屬下幾人?」 」智光道:「二十餘人。」 陶玉道:「你從中選出八人,帶他們走,餘下的留在這裡不用管了。」 智光大師道:「那怎麼成?」 陶玉道:「不成,你也留在這裡陪他們吧!我要走了。」 右手仗劍,左手抱著朱若蘭,向外行去。 智光大師急道:「你到那裡去?」 陶玉道:「離開這死亡險地。」 智光道:「帶八人和二十餘人,有何不同?」 陶玉道:「此刻,我無暇說明,聽也在你,不聽也在你了。」智光想到那驚魂大陣中的隨來弟子,忽然間全部倒下,鬥志全無,只好說道:「好!你等我片刻。」 陶玉手中長劍揮轉,架在那朱若蘭的項頸之上。 群豪怕他傷到了朱若蘭,果然都不敢再向前逼進。 智光大師已召集了室中的天竺弟子及一些青衣人,正自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不過,他說的全部是天竺語言,別人只瞧到他口齒啟動,卻不知他說的什麼。 陶玉等的不耐冷冷說道:「智光,你好了沒有?」 智光道:「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伸手摸出一個玉瓶,交到了為首一個青衣人的手中。 楊夢寰心知那玉瓶之中,定然藏著那種很奇怪藥物,不禁心中一歎,暗道:這等藥物,如若落在陶玉手中,那就不知道要有好多人遭殃了。 但聞陶玉高聲說道:「諸位先得退出大廳。」 群豪只好依言退出。 陶玉低聲對智光大師道:「大師帶著跟走的人,前面開道。」 神氣活現的智光,此刻卻變的聽話的很,當先舉步向外行去。 六個天竺僧侶,和兩個青衣人,魚貫的隨在智光身後,出了大廳。 陶玉最後出了廳門,玉蕭仙子突然飛躍而起,攔住了陶玉道:「陶玉,放下朱姑娘,自己去吧!我們決不迫你。」 百毒翁冷冷接道;「如是真的動上手,只怕你也沒有機會能夠殺人。」 陶玉心知他用毒之能,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可能使人不自覺間身中奇毒,看他距離自己甚近,不禁心中發毛,疾退兩步,道:「你站遠一些。」 百毒翁道:「我如要決心在你身上下毒,你再離遠一些,也是無法避免。」 這時,楊夢寰、李滄瀾、崑崙三子,都已經分由兩側繞上。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滿著激憤,疑問。 陶玉忽然生出一種恐懼,淒滄之感,轉眼望去,只見王寒湘等,被彭秀葦率領的高手堵在一側。心中暗暗一歎,忖道:這些人和那朱若蘭全無關係,但對她的關心愛護,尤過本門中人,今日我如行事過分,只怕要激起眾怒,這朱若蘭受傷甚重,留下她也是一樣。 心中念轉,回首看了玉蕭仙子一眼,道:「如在下留下朱姑娘,姑娘可能負責不讓在場群豪迫趕在下?」 玉蕭仙子道:「可以。」 陶玉道:「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放下朱若蘭起身而去。 李滄瀾、崑崙三子突然快步而上,直行到玉蕭仙子身側,低聲說道:「姑娘,當真要放他們去麼?」 王蕭仙子道:「先救朱姑娘要緊。」 這時,王寒湘也率領著隨來之人,追上了陶玉。 彭秀葦帶著十二花娥,要待迫趕,亦被那王蕭仙子喝止。 楊夢寰望了望留在室中的天竺憎侶和青衫人,看他們分聚兩處,低聲相商,看情形並無動手的準備。 他心知這些人的武功不弱,此刻既無動手之意,暫時不用理會他們。 場中群豪,大都關心那朱若蘭的生死,全都圍了上來,相較之下,趙小蝶顯得更孤零,倚門而立,神情間無限黯然。 其實,她傷勢沉重,往日嬌艷如花的粉臉上,變的一片蒼白,她咬牙苦撐,支持著未倒下去。 楊夢寰緩步走了過去,低聲說道:「姑娘,你臉色很壞。」趙小蝶道:「我不要緊,快去看蘭姊姊,攔住智光大師……」 楊夢寰道:「不錯,但姑娘也不宜在這裡停留的了,這廳中的人,雖無動手之意,但也不能不作防備。」 也不徵求趙小蝶的同意,一把抱起了趙小蝶,直向朱若蘭身邊衝去。 楊夢寰衝入人群,放下趙小蝶,急急說道:「岳父,三位師尊,玉蕭姑娘,快追智光大師,不能放他走。」 李滄瀾道:「玉蕭姑娘已經答應放他,咱們不能出爾反爾。」 楊夢寰道:「他用獨門手法,傷了朱姑娘,別人無法解救!……」 話未說完,已有三條人影,聯袂而起,直向智光追去。 楊夢寰抬頭看去,見那飛躍而起的三人,正是崑崙三子。 李滄瀾回顧了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一眼,道:「兩位道兄請率本門弟子,守護朱姑娘。」 帶著川中四丑,緊隨崑崙三子之後,追了過去。 楊夢寰、玉蕭仙子、百毒翁、彭秀葦,四條人影,也聯袂而起、緊追在李滄瀾的身後。 陶玉似早已料到了群豪必會追他、放下了朱若蘭後,立時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一面低聲對智光大師說道:「目下,咱們是患難與共,生死同命的局面,在下有幾句話問你,你必得據實回答。」 智光道:「老衲知無不言。」 陶玉道:「這幾日裡,那朱若蘭可曾清醒過麼?」 智光道:「清醒過兩次。」 陶玉道:「他對你說些什麼?」 智光道:「一語未發,她睜開雙眼,望了我兩眼,就又閉上雙目。」 陶玉一跺腳,道:「你怎早不告訴我。」 智光道:「你沒有問,貧僧如何知曉。」 陶玉道:「唉!你這笨和尚……」 智光怒道:「你怎可出口傷人,貧僧乃天竺國師之尊……」陶王冷冷接道:「大國師一樣能被人殺死。」 智光大師道:「你們使毒物,勝之何武,如若憑借武功,單是那驚魂大陣,就足以對付你們中原高手了。」 陶玉心中大怒,正待發作,突然又想到了目下處境,必得暫時和他聯手不可,強自忍下怒火,笑道:「你可知道那朱若蘭是我們中原武林道上,第一位才人麼?」 智光道:「她還不是一樣的傷在老衲的手中。」 陶玉道:「那是她大意所致,別說她了,就是在下此刻如再和你動手,也不會傷在你的手中了。」 兩人談話之間,行速略慢,崑崙三子和李滄瀾等,已然追到身後七八丈左右,陶玉打量了一下山態形勢,前面兩丈左右處,是一個山谷入口,兩面山峰對立,正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當下對王寒湘道:「你帶四靈化身入谷,預作佈置……」 目光轉到智光大師臉上,道:「你和我,留在此地拒敵。」智光冷冷說道:「貧憎乃是大國師的身份,閣下對我說話,總要客氣一些才是。」 陶玉道:「此地此時,大師最好能忘去自己的身份、榮耀。」說話之間,人已行近山口。 陶玉停下腳步,低聲對智光說道:「那相貌古怪,身著灰袍的人是百毒翁,此人武功並非絕高,但用毒之能,卻是人所難及,設法先傷了他。」 智光還未來得及答話,崑崙三子已然追到。 玉靈子長劍一擺,道:「聯劍出手。」 但楊夢寰高聲說道:「三位師尊且慢出手。」 五靈子一收長劍,回身問道:「什麼事?」 楊夢寰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越過李滄瀾,直到玉靈子的身側,揚劍指著智光大師,道:「這和尚練有兩種陰毒的武功,傷人於無形之中,朱若蘭、趙小蝶,都是傷在他手下,徒兒已和他搏鬥數次,對付較易,這和尚交給我,三位師尊,專心對付陶玉。」 這時,李滄瀾、玉蕭仙子,都已追到,百毒翁大步而出,道:「諸位後退,在下來對付他們。」 群豪眼看他施毒之能,舉手之間,竟能使驚魂大陣的群僧,盡皆傷於劇毒之下,心中既是驚奇,又是害怕,暗道:此人如是為害江湖,那可怕之處,不在陶玉之下。 陶玉左手仗劍,右手放在衣袋之中,神態鎮靜、從容,微微閉著雙目,似是根本未曾瞧到群豪。 那智光大師卻是雙目忽睜忽閉,閃動的神光,一直在百毒翁臉上打轉。 百毒翁對陶玉,似是極為憚忌,遙遙一抱拳,道:「陶幫主……」 陶玉冷笑一聲,接道:「不用客氣了……」 百毒翁正待接言,突然小腹之上一疼,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楊夢寰怒道:「又是這和尚暗施算計。」 百毒翁重傷之後,強自運氣,大喝一聲,疾向智光撲去。 智光揚手一掌,正擊在百毒翁的前胸之上。 這時,天色早明,旭日金光下,只見百毒翁身上飛散一片如煙如露的白粉。 楊夢寰暗歎一聲,忖道:「這一掌,力道甚重,百毒翁縱然有橫練的工夫,也是難以承受。」 只聽百毒翁一聲悶哼,噴出一口鮮血,倒摔在地上。 原來,這一掌落勢奇重,那百毒翁生生被震的五腑離位,噴出鮮血。 玉蕭仙子厲喝一聲,越眾而出,直向百毒翁撲了過去。 百毒翁人雖倒摔在地上,但卻有著死不瞑目的感覺,圓睜著一雙眼睛。 眼看玉蕭仙子走了過去,突然挺身坐起;道:「不要行近我。」 玉蕭仙子微微一怔,隨即大悟,知那適才飛揚的白粉,都是奇毒,停下腳步道:「你傷勢如何?」 百毒翁道:「我不行了。」 說完一句話,閉目而逝。 楊夢寰長劍一擺,道:「智光,你又傷了一人……」 瞥見智光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右手五指,反轉自襲,一下子,插入了自己前胸之中。 這意外的變化,使全場為之震驚。 李滄瀾沉聲喝道:「諸位退後一些,他擊斃了百毒翁,但亦中了百毒翁身上的奇毒,此刻,毒性已經發作,咱們不用和他動手了。」 他想到適才百毒翁使用傳毒傷人之法,借那天竺和尚,一一傳出奇毒,片刻使整個驚魂大陣中的天竺憎侶,全部傷在那奇毒之下。 此刻,那智光既中奇毒,自然是不宜和他接近。 群豪果然紛紛後退。 只聽陶玉沉聲說道:「大師,你中了奇毒麼?」 智光大師心中有如千萬螞蟻蠕蠕爬行一般,難過之極,但他神智還未暈迷,口中連連喘息,答不出話。 陶玉道:「那百毒翁身上有解藥,快去取來吞下。」 智光右手一抬,拔了出來,數股鮮血,疾射而出。 陶玉趁智光目光轉注到百毒翁身上之時,突然手起劍落,橫裡斬去。 寒光閃過,智光大師被陶玉一劍斬作兩斷。 群豪看陶玉突然出此毒手,都不禁為之一呆。 楊夢寰略一怔神後,揮劍而上,道:「陶玉,你殺了自己的幫手,不覺著人單勢孤麼?」 崑崙三了由側面繞了上去,道:「陶玉,你作惡多端,今日是你惡貫滿盈之時。」 李滄瀾帶著川中四義,橫身擋住了智光帶來的六個天竺和尚和兩個青衫人。 王蕭仙子突然縱身而起,直飛起兩丈多高,懸空打了兩個觔斗,超過了陶玉,擋住了陶玉後退之路。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陶玉,咱們先動手吧!」 長劍一振,寒光閃轉,連攻三劍。 陶玉揮轉手中之劍,封開三招。 三劍來三劍擋,響起了一陣金鐵相擊之聲。 陶玉擋開三劍之後,冷冷說道:「住手!」 楊夢寰停手說道:「陶玉,今日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只怕也沒有人信了。」 陶玉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只見崑崙三子和玉簫仙子,已布下合圍陣勢,當下冷冷說道:「我只告訴你們一件事,那智光大師已死,當今之世,只有在下能夠救朱姑娘和趙小蝶的傷勢了」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只怕未必吧!」 陶玉道:「朱若蘭、趙小蝶,此刻都傷勢嚴重,暈迷不醒,在下先救一位,以資證明。」 楊夢寰心中暗道:「趙小蝶、朱若蘭兩位姑娘,不論那一個落在他的手中,咱們都有所顧慮。」 但聞陶玉冷然接道:「那趙小蝶不但內傷沉重,而且她還服用了天竺僧侶的毒藥,那藥性雖不劇烈,但她不能運氣抵拒,只有咬牙忍耐苦熬,就是再行服用那天竺毒藥,以解痛苦,如是再多服幾次,中毒過深,縱然醫好她的傷勢那也是無法改除好的毒瘤了。」 言下之意,無疑說出先救趙小蝶了。 楊夢寰略一沉吟,回目對玉蕭仙子,道:「有勞姑娘去請那趙姑娘來。」 玉蕭仙於暗道:你受他騙了數十次,還聽他什麼鬼活。 口中卻忍下未言,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抱了趙小蝶出來。 這時,群豪雖然哀傷那百毒翁的死亡,但因強敵當前,誰也不存絲豪大意之心,強抑傷感,全神待敵。 楊夢寰低聲對崑崙三子,道:「三位師尊,咱們布成一個方陣。」 崑崙三子口未應言,人卻依言布成了一座方陣。 楊夢寰接道:「玉蕭姑娘,把趙姑娘放在陣中。」 目光一轉,望著陶玉道:「陶兄,如若具有替趙姑娘療傷之心,請入陣中。」 陶玉仰天大笑三聲,棄去手中長劍,緩步行入陣中,蹲下身子,連拍了趙小蝶身上四處大穴。 楊夢寰、崑崙三子,個個仗劍凝神而文,只要一發覺那陶玉別有圖謀,立時揮劍群攻。 陶玉拍過趙小蝶四處大穴之後,閉上雙目而坐。 過有頓飯工夫,趙小蝶突然挺身坐了起來。 楊夢寰道:「趙姑娘,請運氣一試,傷勢如何?」 趙小蝶緩緩站起身子,暗中運氣一試,道:「傷勢大好,余疼甚微。」 陶玉一鋌而起,道:「楊兄此刻相信了吧!」 楊夢寰道:「閣下這療傷之術,可是聽那智光所授麼?」 陶玉道:「個中道理深奧,但此刻在下卻無暇對幾位解說了」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陶兄,不願解說療傷之法,那也罷了,但還有朱姑娘的傷勢,也要借重大力。」 陶玉道:「難道閣下不怕在下挾持朱姑娘,逼諸位放走在下麼?」 楊夢寰道:「除非陶兄能夠先不管自己生死。」 陶玉冷笑一聲,道:「在下並未求治朱若蘭的傷勢,是楊兄請兄弟療治了。」 楊夢寰道:「你如能療治好朱姑娘的傷勢,咱們便讓路放行……」 陶玉目光轉動,只見那隨同智光而來的天竺憎侶,齊齊跪在地上,面對著智光的屍體合掌當胸,口中唸唸有詞,似是在低誦經文,超渡那智光大師的亡魂。 兩個隨來的青衣人,也隨著天竺憎侶,跪在地上,看樣子並無為智光報仇和自己拚命之心。 這時,趙小蝶已然把真氣運行一周,冷冷道:「陶玉,在場之人,都已經知道你的為人,你想施展詭計逃走,決難得逞,眼下你只有一條出路……」 陶玉淡然一笑,道:「救活朱若蘭。」 趙小蝶道:「不錯。」 陶玉微徽一笑,道:「智光死後,遍天下,只有我陶玉一人能夠救她,此刻,你們那一個動手殺了我,也就算殺了那朱若蘭。」 死裡逃生 楊夢寰道:「智光雖死,但仍有很多天竺僧侶在此,也許他們知道解救朱若蘭的手法。」 陶玉道:「這不是冒險的事。」 趙小蝶道:「你說吧,提出條件,我們想想看能否答應。」陶玉道:「在下的條件很簡單,我救活朱若蘭後,咱們雙方也同時停戰三月。」 楊夢寰道:「三月之後呢?」 陶玉道:「各憑本領,心智,一爭長短。」 楊夢寰望望崑崙三子,道:「三位師尊意下如何?」 一陽子道:「自然先救朱姑娘了。」 楊夢寰道:「陶玉,三月之中彼此互不相侵,在下可以答應,但在下亦有一個條件。」 陶玉道:「什麼條件?」 楊夢寰道:「你要訂下一個會面之處,而且還得立下重誓,屆時,定要赴約。」 陶玉略一沉吟,道:「好,三月之後,咱們南嶽衡山相見。」楊夢寰道:「你如不守約言呢?」 陶玉道:「天誅地滅。」 楊夢寰道:「好,在下也答應你。」 回顧了玉蕭仙子一眼,道:「吩咐他們扶朱姑娘過來。」 玉蕭仙子應了一聲,親去抱了朱若蘭過來。 陶玉先點了朱若蘭兩處穴道,說道:「朱姑娘傷勢過重,不是片刻能夠醫好。」 玉蕭仙子道:「需要好多時間?」 陶玉道:「兩個時辰左右。」 玉蕭仙子道:「我們等你兩個時辰就是。」 陶玉道:「療治她的傷勢,一要知曉竅訣,二要深厚的內功才行。」 慧真子想到七年之前,在饒州城中,那朱若蘭曾經不惜大耗內力,替自己療治蛇毒,此情此恩,一直存在心中,當下說道:「陶玉,朱姑娘乃千金之軀,男女有別,你堂堂男子,自是不便動手,貧道願代效勞,助你療治她的傷勢。」 陶玉略一沉吟,道:「好吧!你先以本身真氣,攻入她命門穴中,不可停息。」 慧真子還劍入鞘,蹲下身子,依言施為,右手按在朱若蘭命門穴上,使真氣源源攻入。 陶玉閉甲靜坐了片刻,突然揚手點出一指,口中卻對慧真子道:「不要使那真氣中斷。」 他連續點出了四指之後,朱若蘭果然睜開了雙目。 玉蕭仙子道:「姑娘你醒來了?」 朱若蘭緩緩坐起,回顧了慧真子一眼,道:「多謝老前輩。」慧真子道:「區區微勞,何足掛齒。」 朱若蘭目光轉注到陶玉臉上,道:「不論你用心何在,但你救了我,總要領你之情。」 陶玉淡淡一笑,道:「在下是不得不救。」 站起身子,一拱手,接道:「姑娘保重,在下要去了。」 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讓開去路,道:「陶兄,別忘你訂下之約。」 陶玉冷冷說道:「在下受了這次教訓,決然不會再重蹈覆轍,三月後重會之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楊夢寰淡然一笑,道:「最重要的是陶兄能依時赴約。」 陶玉道:「楊兄放心。」 轉身疾奔而去。 朱若蘭望著陶玉的背影,一直是一語不發,直待陶玉消失不見,才輕輕歎息一聲,道:「縱虎歸山,唉!你們今日為什麼不殺了他?」 趙小蝶道:「為了救姊姊,他們不得不答應放了陶玉。」 朱若蘭道:「這數月來,我和陶玉見面次數不少,每一次見他時,都覺著他陰沉驕狂中,帶著一點迷惘。」 楊夢寰道;「難道這一次不同麼?」 朱若蘭道:「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他有著從未有過的開朗,神色充滿著自信,那是,他對訂約會之日期,有了很大的制勝把握。」 趙小蝶道:「姊姊,難道他能在數月中,突飛猛進,這約期只不過三個月啊……」 朱若蘭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這件事,咱們等會再談吧……」 欠身對崑崙三子等行了一禮,道:「多謝諸位老前輩趕來相助。」 慧真子道:「能為朱姑娘略效微勞,貧道等引以為榮。」 李滄瀾道:「朱姑娘能脫大難,實我武林之幸。」 王蕭仙子道:「九大門派,各方英雄,都已得到了姑娘蒙難之訊,正由四面八方趕來此地。」 朱若蘭道:「一個女流,生死何惜,怎敢勞動天下英雄。」李滄瀾道:「姑娘身繫武林正邪消長,天下英雄大都欠了朱姑娘一份情德,此番趕來,理所當然,姑娘當之無愧……」 朱若蘭道:「這個,這個……」 玉靈子突然接道:「李老英雄說的不錯,趕來此地的人,個個都出自願,千百年,只怕無一人能和姑娘一般,在武林中有著如此重大的聲譽德望,」 朱若蘭道:「賤妾何德……」 一陽子接道:「姑娘不用客氣了,我等和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因創覽風光,一直未離北湘省境內,聞得姑娘受到暗算之訊,匆匆趕來此地,就貧道所知,姑娘蒙難之訊,都是各方武林人物,自願快馬兼程四下傳告,此刻,姑娘已脫大難,但天下群雄,此刻正好可趕上參與和陶玉約會決戰,此事關係天下安危,武林正義,凡我武林同道,人人有責,還望姑娘出面主持,眾望所歸,才可團結一致,一舉擊敗陶玉,清除妖氣。」 朱若蘭道:「此事只怕不是老前輩想的那樣簡單,咱們得從長計議。」 玉蕭仙子緩步行了過來,道:「姑娘,那些天竺和尚如何處理?」 朱若蘭道:「留下他們的性命,不要傷害他們,要借他們之口,把智光慘死之事,帶回天竺,使他們此後不敢再妄動進入中土之念。」 玉蕭仙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朱若蘭似是很睏倦,望望四周的崑崙三子和李滄瀾,道:「有勞諸位前輩……。」 慧真子接道:「姑娘很倦了,先去休息一會,我等助玉蕭姑娘料理這些天竺餘孽。」 朱若蘭也不客氣,舉手對趙小蝶和楊夢寰一招,道:「你們跟我來。」 楊夢寰感覺到有些事不尋常,當著這多人前,穩重的朱若蘭決不會把自己叫到一側,回顧了李槍瀾一眼,道:「岳父大人,請招呼各大宗主,暫回那巨宅休息,勞請川中四義,埋了百毒翁和智光的屍體……」 李滄瀾低聲接道:「這些事不用你煩心了,快去瞧瞧吧,朱姑娘情形有些不對。」 楊夢寰道:「小婿亦有同感。」 轉身向前行去。 只聽李滄瀾低聲喝道:「回來。」 楊夢寰已行出丈餘,聞聲又轉了回來,道:「岳父大人,有何吩何?」 李滄瀾道:「不論她說什麼,都答應她。」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小婿自有應付之道。」 轉身行去。 朱若蘭、趙小蝶並肩而行,繞過一處山角,在一塊山巖之上坐下。 楊夢寰匆匆追了上去,道:「姊姊,身體不適麼?」 朱若蘭點點頭,伸手拍拍石巖,道:「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楊夢寰心中雖有了準備,仍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定定神緩緩坐了下去。 朱著蘭抬頭望著遙遠處一片白雲,道:「兄弟,有一句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雖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但卻有著它的哲理,道盡了人間生死、離別、歡笑、悲傷。」 趙小蝶奇道:「姊姊,你在說什麼啊?」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我想暫時告別你們……」 趙小蝶急道:「你要到那裡去?」 朱若蘭笑道:「很遠的地方,所以,我要請你兩位來,交代你們幾件事。」 楊夢寰道:「姊姊,你忍……」 朱若蘭接道:「先聽我說。」 楊夢寰只好停下不言。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頭上秀髮,道:「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捨不得我離開你們……」 趙小蝶道:「姊姊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離開我們呢?」朱若蘭道:「所以,我要先找你們來,告訴你們幾件事,再向你們辭別。」 趙小蝶又待插口,卻被楊夢寰伸手攔住,道;「讓蘭姊姊說下去。」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不用想勸阻我,這一次我要和你們約法三章,姊姊說出口的話,決然不許有一點更改。」 揚夢寰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朱若蘭道;「陶玉和你訂下三月之約,不可大意,你要好好的計議一番,不妨以車輪戰對付他,重要的是出手先攻,攻完即退,你和趙小蝶也要準備一下,盡三月時間,研究一兩種對付陶玉的方法出來才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是說陶玉如期赴約的話,也許他不會按期赴約。」 楊夢寰心中一動,正待接口,朱若蘭又搶先說道:「第二件事,你要善待小蝶妹妹,我去了,她會寂寞……」 趙小蝶心中似是亦有警覺,急急說道:「姊姊,你要到那裡去呢?」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天涯遼闊,那裡都可使姊姊安身立命,我已經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你們不用管我了。」 說完了幾句話,神色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站起了身子,接道:「小蝶告訴玉蕭仙子,要她帶著人手回天機石府去,半年之內,我如不回天機石府,天機石府就由她主理,不用再等我了。」 這幾句活,說的十分明顯,楊夢寰、趙小蝶同時聽得心神震動,齊齊失聲而叫,道:「姊姊,你……你……」 朱若蘭冷漠的說道:「你們當真不肯聽我的話麼?」 趙小蝶道:「姊姊之言:我等豈敢不聽,但姊妹言中之意,似乎這一別即成永訣,小妹……」 朱若蘭道:「難道我要照顧你們一輩子麼?你們都很大了,應該知道如何珍惜自己……」 目光轉注楊夢寰的臉上,接道:「楊兄弟,善待琳妹妹,李姑娘,她們對你情深如海,你不能負了她們,記住姊姊的話,我要去了。」 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行去。 趙小蝶站起身子,欲待攔住,卻為楊夢寰示意攔住、朱若蘭行出兩丈左右時,突然加快了腳步,眨限間走的蹤影不見。 趙小蝶突然把目光投注到楊夢寰臉上,怒聲喝道:「你安的什麼心,為什麼要放走蘭妹姊,難道你聽不出她的話麼?」 楊夢寰道:「正因為我聽明白了,才要攔住你。」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那你的用心何在?」 楊夢寰道:「蘭姊姊語氣神情,堅決無比,咱們很難勸得住她……」 趙小蝶道:「所以,咱們不用管了,死活由她去了。」 楊夢寰道:「咱們如是強行勸阻,必會惹她發怒,那時,除了以武功阻勸於她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趙小蝶道:「那也比不管好啊……」 楊夢寰道:「咱們要根本勸阻蘭姊姊,必得先行知曉她為了什麼才這般決心的棄我們不顧而去,」 趙小蝶點點頭,道;「有道理。」 楊夢寰道;「所以,我要和姑娘平心靜氣的談談這件事。」趙小蝶緩緩坐了下去,道:「楊兄,可曾想到為什麼?」 楊夢寰神情嚴肅的說道:「只有一個原因,才會使蘭姊姊性情大變……」 趙小蝶道:「什麼原因呢?你想到沒有?」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 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小蝶一皺眉頭,道:「怎麼不說呢,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趙姑娘,這數日來,朱姑娘一直在暈迷中,是麼?」 趙小蝶道:「不錯啊!」 楊夢寰道:「她神志不清,武功全失,毫無反抗之能,如是有人要強暴於她,她亦是無能力反抗的了。」 趙小蝶道:「怎麼?蘭妹妹受了……」 楊夢寰道;「我不是說一定,而是說有此可能。」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快去追她回來。」 楊夢寰搖搖頭道:「不行。」 趙小蝶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別說此刻咱們已追她不上,就算是追上了她,也無法勸她回心轉意。」 趙小蝶道:「照你說來,咱們只有放手不管了。」 楊夢寰道:「那倒不是……」 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咱們必得先找出蘭姊姊內心創傷的原因,然後再對症下藥。」 趙小蝶道:「如何對症下藥呢?」 楊夢寰道:「咱們先要設法查出蘭姊姊這幾天中有些什麼際遇。」 趙小蝶道:「如何一個查法?」 楊夢寰道:「自然要從那些天竺憎侶身上著手。」 趙小蝶道:「那智光來此不久,而且一直在咱們困擾之下……」 楊夢寰道:「也許是蘭姊妹心有所疑,咱們只要設法證明她並未受過強暴,那就成了。」 趙小蝶道:「如何證明呢?」 楊夢寰道:「這要動用心機安排了……」 語聲微微一頓,低聲說道:「不論事情經過如何,咱們都可以使它未曾發生過。」 趙小蝶道:「我明白了,咱們設法去騙蘭姊姊?」 楊夢寰道:「不是騙,而是真正的使此事未發生過,使她心理上,不存一點陰影。」 趙小蝶道:「楊兄說的是,不但咱們要使蘭姊姊相信,而且咱們亦要相信才行。」 楊夢寰道:「不錯,見過諸位老前輩時,也不要提起此事。」趙小蝶道:「那要如何說呢?」 楊夢寰道:「說她有事準備先走,安排三月後和陶玉決戰的事。」 趙小蝶道:「這說法很好,別人不會再動疑心了。」 楊夢寰道:「好,咱們去吧!」 兩人繞過山彎回來,李滄瀾、崑崙三子,果然都在焦急的等待著。 慧真子最是關心,先行迎了上來,道:「朱姑娘無恙麼?」趙小蝶道:「蘭姊姊很好,她有事要先行一步,要我向諸位致歉一聲。」 楊夢寰道:「看情形,朱姑娘此去,可能準備三月後和陶玉決鬥的事……」 李滄瀾道:「她年紀輕輕,但事事都能夠未雨綢繆,實是常人難及。」 楊夢寰道:「岳父說的是。」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目下那朱姑娘既然去了,咱們也不用在此多等了。」 李滄瀾道;「嗯!有一件事,咱們也得早些處理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李滄瀾道:「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還在守著那一批天竺僧侶,咱們也該回去處理一下了。」 這時,迫隨智光大師而來的天竺僧侶,都已被崑崙三子和玉蕭仙子等合力圍攻,死傷大半,餘下之人,也被點了穴道。 玉蕭仙子選了一處青草地,挖了一個土坑,埋了那百毒翁的屍體,黯然說道:「大亂未定,只有暫時屈你在此,以後再為你重建墓園。」 那百毒翁一生桀驁不馴,唯獨對玉蕭仙子不肯拂逆,為她效命,死而後已。 葬罷了百毒翁,玉蕭仙子緩步走回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問道:「楊相公,告訴我朱姑娘去了何處了?」 楊夢寰道:「她去時未曾交待。」 玉蕭仙子道:「她走的那個方向?」 楊夢寰道:「目下局勢未定,咱們先一起回到山莊中去,安排了天竺餘孽,再去找朱姑娘如何?」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賤妾先走,相公隨後再來吧……」 目光一掠帶來的花娥,女婢,接道:「這些花娥女婢,由彭姑娘率領,相公有事,對彭姑娘說也是一樣。」 楊夢寰看她神情堅決,低聲說道:「似是向西南而去,姑娘不論是否追上朱姑娘,都望天黑之前,返回山莊。」 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不用等我了,我如追上朱姑娘,未必能勸得她回去,如是追不上她,賤妾也無顏回來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玉蕭仙子果然聰明,似是已經瞧出情形不對,但內情未明之前,不便洩露。」 當下低聲說道:「玉蕭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姑娘答允。」 玉蕭仙子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姑娘追尋朱姑娘,還望能在沿途留下暗記,在下辦完善後之事,立刻趕往追尋。」 玉蕭仙子道;「好,我答應你。」 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玉蕭仙子的背影,消失不見,才和群豪,一齊回到山莊之中。 這時,少林、武當兩個隨護掌門人的弟子,都已趕到,攻入大廳,一番激戰之後,天竺僧侶,又有了甚多傷亡,大部被天宏,和靜玄點了穴道。 少林憎侶,一死二傷,武當門下弟子,亦傷了三人。 天竺群僧中,只有智心大師一人破圍逃走。 楊夢寰等回到山莊之後,激戰已過,少林僧侶與武當弟子,都在整理善後,浩浩蕩蕩,進入中原的天竺群僧,在百毒翁施用奇毒,破去驚魂大陣,和智光同歸於盡之後,不過幾個時辰,已然瓦解冰消。 計點生擒者,共有天竺僧侶九人,那身著青衫的大漢六個,除逃了一個智心之外,全數被殲。 天宏大師下令,把未死的天竺來人,全都點了穴道,關於一室之中,派了囚個少林僧侶看守。 屍體橫陣,血污狼籍的山莊,經過少林僧侶和武當弟子的合力打掃、沖洗,很快的恢復了舊觀。 楊夢寰和群豪進入廳中落座,抱拳一禮,說道:「為了楊某,勞動天下英雄,楊某在這裡拜謝了。」 天宏大師、靜玄道長、齊齊起身,還了一禮,道:「楊大俠已是天下武林的正義之征,那陶玉志在所有武林同道,楊大俠不過是首當其衝而已,楊大俠如若身遭暗算,必將是禍延武林,我等趕來相助,那也不過是力謀自保而已。」 楊夢寰道:「在下已和陶玉訂下了三月後南嶽衡山相會之約,屆時,陶玉必將全力以赴,諸位也該準備一下了,這大約應該是最後的一戰了,如若這一戰能夠剪除陶玉,三十年內,武林當可保平靜之局了。」 靜玄道長道:「事關重大,咱們必得有所準備才行,但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貧道之意,咱們之中,亦該推舉一人,主持大局,也好統一事權,遣兵調將,對付強敵。」 天宏大師道:「據老衲所知,目前天下英雄,正自四面八方,趕來此地,主持之人,必得眾望所歸的人物才是,因此,此人自是楊大俠了。」 楊夢寰道:「區區本該應命,但在下卻有一點苦衷,不得不先行說明。」 崑崙三子一直是靜坐無言,李滄瀾也不便多口,仍由天宏大師問道:「楊大俠有何苦衷,須知當今武林中,有此德望者,除了你楊大俠外,只有一位朱姑娘了。」 楊夢寰道:「為了應付三月之後的會期,在下必需和朱姑娘等盡三月之力,研究幾種武功出來以便三月之後對付陶玉,因此,諸位必須另外推舉一位主事之人出來。」 李滄瀾道:「朱姑娘到那裡去了?」 楊夢寰道:「朱姑娘在另外一處地方,等候我和趙姑娘。」李滄瀾點點頭,道:「這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楊夢寰道:「因此,諸位之中,必須要再行推舉一人,主持其事。」 一陽子道:「李老英雄,望重江湖,貧道之意,由李老英雄主持大局如何?」 李滄瀾道:「這個,老朽如何敢當。」 天宏大師接道:「老衲贊成由李老英雄主持大局。」 李滄瀾道:「老朽如何有此德望,還是由大師主持的好。」天宏大師道:「陶玉屬下,大都為李老英雄舊部,如有李老英雄出面領導,最為適宜,調遣人手方面,亦可量敵而為了。」 李滄瀾還待推辭,靜玄道長卻搶先接道:「貧道亦有同感,還望李老英雄能夠勉為其難,答允此事了。」 楊夢寰起身說道:「各位大師、道長盛情,岳父就請偏勞了吧!」 李滄瀾沉吟了一陣,道:「老朽如再推辭,那是不識抬舉了。」 楊夢寰起身說道:「琳妹、紅妹那裡,還望岳父代我說明一聲,小婿這就動身了。」 李滄瀾道:「多多小心保重。」 楊夢寰欠身應道:「小婿知道。」 望了趙小蝶一眼,道:「趙姑娘,咱們走吧。」 趙小蝶回顧了李滄瀾一眼,緊隨在楊夢寰身後向前行去。 天宏大師、靜玄道長,齊齊起身相送。 楊夢寰出了山莊,立時加快腳步,片刻間,已走出五六里路。 回首不再見群豪蹤影,才又放下腳步,長長歎息一聲,道:「趙姑娘,有一事,必得和姑娘早作計議。」 趙小蝶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什麼事,快說吧,只要我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楊夢寰道:「是關於蘭姊姊的事。」 趙小蝶道:「那是更不能推辭了,要我作什麼?」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道:「如若蘭姊姊受了屈辱,趙姑娘準備用什麼辦法勸她?」 趙小蝶道:「我求她留下性命,如是她要死,我就跟她一起死。」 楊夢寰道:「這法子不行。」 趙小蝶道:「那要如何?」 楊夢寰道:「我如是早已想出辦法,那也不用和你商量了。」 趙小蝶凝目思索了一陣,道:「我實是再想不出別的辦法了,楊兄多想想吧!」 楊夢寰道:「最好是咱們能想個法子,證明蘭姊姊沒有受到屈辱。」 趙小蝶道:「就算是咱們異口同聲,但蘭姊姊為人主見甚深,她心中之疑不去,如何能夠說得服她?」 楊夢寰道:「所以,第二個辦法,咱們要使她忘去那些事。」趙小蝶道:「她如自己要想,咱們有什麼法子呢?」 楊夢寰道:「前面兩個方法,如是不能辦到,那只有施用最後一個辦法了。」 趙小蝶道;「最後是什麼辦法?」 楊夢寰道:「咱們要她不忍死,也不能死。」 趙小蝶道:「說來容易,但如何才能作到呢?」 楊夢寰道:「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了,你要想盡辦法,勸阻她勿生此心,動之以情,使她不忍死才行。」 趙小蝶道:「只能如此了,你呢?」 楊夢寰道:「我自有我的辦法,只要能夠使蘭姊姊打消求死之念,不論付出何等代價,我楊夢寰亦是在所不借。」 趙小蝶道:「我想起一件事了,趕快去接琳姊姊,蘭姊姊最喜愛她,也最憐借她,她和我兩個人,當可增進了很多效率。」 楊夢寰道:「不錯,我去水月山莊接她。」 趙小蝶道:「我去吧!你先去追蘭姊姊,守著她,別讓她出意外,我去接琳姊姊來。」 楊夢寰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立刻動身。」 趙小蝶應道:「好,」 當即轉身,兩個飛躍,行蹤頓杳。 楊夢寰望著趙小蝶背影消失之後,也隨著縱身而起,追向西南。 行約十餘里,果然找到了玉蕭仙子留下的暗記。 玉蕭仙子留下的暗記十分清晰,楊夢寰接圖追索,毫不費力,又追了十餘里,到了一座荒涼的山谷口處。 抬頭看去,只見玉蕭仙子坐在谷口處,一叢青草之後,雙目卻凝注深谷中,似是在監視什麼一般。 楊夢寰緩步行到玉蕭仙子的身前,低聲說道:「玉蕭姑娘。」 玉蕭仙子口顧了楊夢寰一眼,低聲說道:「朱姑娘在谷中小廟之內。」 楊夢寰弟目望去,果見一個小廟,突立在深谷懸崖之下。 那是深山常見的土地廟,不過一間房子大小,廟中的設施簡陋,樵夫、獵戶們入山大家到此晉香祈福,這座小廟,既無定期的廟會,也無什麼香客。 楊夢寰望了那小廟一陣,輕輕歎息一聲,道:「她一人跑入那荒涼的小廟之中做什麼?」 玉蕭仙子道:「我從未見過朱姑娘有過今日這般的憂鬱,她智慧過人,浩瀚如海,心胸闊達,常人難及,什麼事,都不會難得住她,但今日,她的神情,卻是不同往常……」 楊夢寰道:「姊姊久年追隨朱姑娘,定然可以想到發生了什麼事?」 玉蕭仙子道:「那該是心靈上的創傷,永遠無法彌補的痛苦……」 目光凝注到楊夢寰的臉上,接道:「楊相公,你明白我的話麼?」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我不忍想……」 玉蕭仙子道:「不忍想,也得想下去,你必須面對著這個事實。」 楊夢寰道:「小弟真不知如何才能勸得蘭姊姊回心轉意,拋去愁苦。」 玉蕭仙子道:「也許那只是她心理的一種錯覺,像她那天神般的尊貴,又有誰真敢輕易的冒瀆她呢?」 楊夢寰眼睛一亮,道:「玉蕭姊姊說的是。」 玉蕭仙子道:「兄弟,恕我放肆的再這般叫你一句了。」 楊夢寰道:「咱們過去一直是姊弟相稱,叫的自是應該。」玉蕭仙子道:「你覺著朱姑娘平日對你如何?」 楊夢寰道:「情摯意真,視我如同手足一般。」 玉蕭仙子道:「你別忘了一件事啊。」 楊夢寰道:「什麼事?」 王蕭仙子道:「那朱若蘭強煞了也是個女人啊……」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去吧!到那小廟中去,仔細的問問她,也許她會講出心中的憂苦出來。」 楊夢寰緩緩站起身子,道:「姑娘呢?你不去麼?」 玉蕭仙子道:「我不去,人多了反有不便。」 楊夢寰道:「為蘭姊姊,楊夢寰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玉蕭仙子微微一笑、道:「但願你此行得償心願,勸的她意回心轉。」 楊夢寰一提真氣,舉步直向那小廟奔了過去。 走到小廟口處,探頭向裡望去,只見那朱若蘭依壁而坐,微閉雙目,兩行淚珠兒,正自腮問滾下,落在胸前。 她胸前衣服,早已濕了一片,顯是已經哭了很久時光。 楊夢寰輕輕咳了一聲,緩步行入廟中。 朱若蘭霍然而起,拭去臉上淚痕,冷冷說道:「你來幹什麼?」 她內功精湛,耳目靈敏,數丈可辨落葉,但此刻卻是大失常態,直聽得楊夢寰那輕咳之聲,才驚覺到有人行來。 楊夢寰抱拳一揖,道:「小弟來的魯莽,還望姊姊恕罪。」朱若蘭冷哼一聲,道:「好多大事,你都丟下不辦,來此作甚?」 楊夢寰道:「小弟心中,再沒有比蘭姊姊生死更大的事了。」 朱若蘭眉宇間探過一抹悲傷神色,但不過一瞬間重又恢復了平靜,緩緩說道:「你在發的什麼瘋,那一個要死要活了?」 楊夢寰道:「唉!蘭姊姊,事到如今,難道你還騙我麼?」朱若蘭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楊夢寰道:「姊姊的失常神情,不但小弟我瞧得出來,在場中人,又有誰瞧不出呢?姊姊一向是教訓我們,今日小弟斗膽,想奉勸姊姊幾句話了。」 朱若蘭道:「你說吧。」 楊夢寰道:「姊姊分明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但卻不肯宣之於口,這一點,趙姑娘和小弟都早已看出來。」 朱若蘭淒涼一笑,道:「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呢?失去的,有如流水落花,誰能使時光倒流,落花重開。」 楊夢寰道:「姊姊不肯告訴小弟內情,卻要忍心棄我們而去……」 朱若蘭黯然說道:「我不會就這樣白白死去,我要利用殘餘的生命,助你們一臂之力。」 楊夢寰道:「姊姊可是要搏殺陶玉。」 朱若蘭點點頭,道:「不錯,不過,不是現在,我要休息一個月,一月之後,我再追蹤尋他,希望能在你們相約之期未滿之前,和他決一死戰,但我不一定能夠勝他,因此,你們還要準備,不論這二戰勝負如何,陶玉至少會奎些內傷,三月期滿之約,你們可以多幾分殺他的機會。」 楊夢寰靜靜地聽完之後,突然微微一笑,道:「陶玉勝了姊姊,他不會放過姊姊……」 朱若蘭道;「我會早作準備,敗他之手,我就會自行死去,不會活著受辱。」 楊夢寰道:「姊姊敗了那是求仁得仁,如是不幸姊姊勝了呢?」 朱若蘭道:「我如能殺了陶玉,也可以使你們省卻一番氣力。」 楊夢寰道:「那姊姊不是不能死了麼?」 朱若蘭道:「埋骨青山何處無,不死在陶玉手中,難道我就不能自尋了斷麼?」 楊夢寰臉色一整,道:「現在,咱們談到正題了,小弟斗膽相問,姊姊為何要死?」 朱若蘭兩道清澈的雙目,投注在楊夢寰臉上,道:「你一定要知道麼?」 楊夢寰道:「姊姊不把小弟當作外人,說說自是無妨。」 朱若蘭道:「好!我告訴你,姊姊的清白受到了沾污……」楊夢寰突然仰天大笑,歷久不絕。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你笑什麼?」 楊夢寰道:「我笑姊姊才慧過人,怎會如此多慮!」 朱若蘭緩緩說道:「你在說什麼?」 楊夢寰道:「武林中人,處境複雜,豈能和世俗中人一般,姊姊受傷暈迷,被那和尚劫持,實非得已,古往今來,似此等事普通的很,姊姊又何必放在心上呢?遠的不去說它,琳妹妹、趙姑娘,都曾有過這等遭遇。」 朱若蘭輕輕歎息一聲,道:「糊塗的兄弟,我的遭遇,和她們大不相同了……」 一整臉色,緩緩接道:「當今之世,你該是我最為親近的一位男人,說我們之情如姊弟也好,說我們是一對情侶也好,那都不能算錯,但我們幾年的交往中。一直清清白白……」 楊夢寰接道:「姊姊說的不錯,小弟心中一直藏有了幾句肝膽之言,不敢輕易出口,生恐冒讀了姊姊。」 朱若蘭聳了聳柳眉兒,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我不知琳妹妹是否對姊姊講過,她們許下的心願,也是我藏在心中的隱秘。」 朱若蘭道:「什麼事,你說吧!」 楊夢寰道:「這些年來,不但小弟處處得姊姊的呵護照顧,琳妹妹和瑤紅,都得了姊姊很大的幫助,如不是姊姊多方相扶,我們三個,那裡會有今日,因此,不特小弟心中感激不盡,就是她們兩位亦是唸唸難忘,而且是出自衷誠,因此,小弟和他們成婚之日,她們都不肯身居正位,而以偏房自居,姊姊見過她們替你佈置的閨房,當可知小弟之言非虛了。」 朱若蘭道:「荒天下大唐的事……」 楊夢寰微微一笑,接道:「不管如何,她們的用心,都是出自一片至誠,而小弟心中也有著一個想法。」 朱若蘭道:「什麼想法?哼!你也和她們一般荒唐。」 楊夢寰心中暗暗忖道:不論她清自是否真的受了沾污,但她心理上這份打擊太大了,此時此刻,我如不挺身而出,動之以情,只怕她決難再活下去……。 心中念轉,口中卻接道:「姊姊可知,我們婚後數年,一直未有過夫婦生活麼?這都是為了姊姊之故……」 偷眼望去,朱若蘭臉上不見怒意,才接口說道:「她們說直等姊姊回心轉意,肯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時,她們才有快樂。」 朱若蘭道:「嗯!你也這樣想,是麼?」 楊夢寰道:「小弟雖不敢形諸口舌,但內心的渴望之情,決不在她們之下。」 朱若蘭道:「楊夢寰,你想娶好多妻子啊!看來是多多益善了。」 楊夢寰道:「這些年來,姊姊對我知之甚深,小弟是否好色之人呢?」 朱若蘭道:「你雖不好色,但卻貪得無厭。」 楊夢寰道:「對霞琳和瑤紅,小弟是責無旁貸,對姊姊小弟是敬愛有加。」 朱若蘭道:「你現在也學得會講話了。」 楊夢寰正色道:「小弟是情出至誠,言由衷發。」 朱若蘭道:「你現在說不覺著太晚一些了麼?」 楊夢寰道:「小弟對姊姊敬愛並重,地老天荒,此情不變,再晚二十年,也是一樣。」 朱若蘭仰起臉來,長長歎息一聲,道:「你的一番盛情,姊姊心領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 楊夢寰心中暗道:無論如何,也要把她說動才成。 黯然歎息一聲,接道:「姊姊難道對小弟,毫無一點情意麼?」 朱若蘭搖搖頭,道:「不要誤會……」 楊夢寰接道:「不是誤會,數年來,小弟一直把刻骨銘心的思慕之情,壓在心底,不敢稍有冒濱姊姊之言,今日出之於口,實是……」 朱若蘭緩緩站站起身子,接道:「不要說了,我知道你的用心。」 楊夢寰道:「小弟言發乎情。」 朱若蘭道:「你只是想解除我心中的負擔,用心雖然是非常的可貴,但可惜姊姊不是那等人……」 凝目望著廟外遠天處一片白雲,接道:「如若姊姊我還是清白之身,我也許會答應你,但如今姊姊已經是白壁沾污。」 楊夢寰道:「小弟並未存過份妄想,只望姊姊答應我們,能讓小弟常留在天機石府之中,朝夕能見到姊姊。」 朱若蘭苦笑一下,道:「這些事以後再說吧!我要去了。」舉步向廟外行去。 楊夢寰道:「姊姊要到那裡去?」 朱若蘭道:「你要說的話,大概已經說完了,我已經記在心中,我會好好的想想這件事,不用再追蹤我了。」 楊夢寰站起身子,本想要追隨那朱若蘭身後而去,但被朱若蘭當面揭穿,自是不便再硬追下去,一時間,進退失據,呆呆的站在廟門口處出神。 朱若蘭舉動迅快,片刻間走的蹤影不見。 楊夢寰心中暗道:「我此刻如若追她而去,定將引起她的不快。」 正在為難之間,瞥見玉蕭仙子急急奔來;閃入廟中,道:「楊相公,你和朱姑娘談些什麼?」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事已至此,在下也不用避諱什麼了,小弟要據實而言。」 玉蕭仙子道:「最好是一字一句,都不要改,完全照你們談話的經過說出來。」 楊夢寰遂把會談經過之情,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玉蕭仙子聽得很用心,楊夢寰說完,良久之後,玉蕭仙子才緩緩說道:「楊相公,你對姑娘的生死看法如何?」 楊夢寰道;「恨不能替她死去。」 王蕭仙子黯然一笑,道:「那是說,你有決心救她了,」 楊夢寰道:「只要能使她打消死念,不論任何重大犧性,均所不惜。」 玉蕭仙子道:「楊相公有此用心,事情還有可為了……」 語聲微頓道;「她憂慮的是自己的清白受污,才不願偷生人世,只有對症下藥,想法子證明她還是清白之身才行。」 楊夢寰道:「在下實是想不出有何辦法,還望姑娘指教。」玉蕭仙子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證明的辦法雖有,只怕有所不妥。」 楊夢寰道:「有何不妥之處?」 玉蕭仙子道:「萬一不幸被她料中,求得證實之後,豈不是更加深她死亡的決心。」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姑娘說的是。」 玉蕭仙子臉上泛起了兩朵紅暈,垂首說道:「楊相公,為了朱姑娘,賤妾有甚多不當之言,說出口來,還望楊相公不要見笑才好。」 楊夢寰道:「姑娘請說吧。」 玉蕭仙子道:「要知那朱姑娘的料斷,並非無因,她這些日中,一直在迷糊之中,隨時可能遭遇到不幸的事。」 楊夢寰道:「朱姑娘有若天人,諒那智光大師也不敢侵犯於她。」 玉蕭仙子道:「咱們把她看作天人,但她在智光和陶玉的眼中,卻是一位人間少見的絕色美人,這是因感受不同,看法也就各異了。」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不錯,不論她是否清白沾污,咱們也不能讓她死去。」 玉蕭仙子道:「因此,咱們不能冒險。」 楊夢寰道:「在下和她懇談甚久,看她神態十分堅決,眼下,她只有一個心願,殺死陶玉,然後自絕而死。」 玉蕭仙子雙目凝注楊夢寰臉上,緩緩說道:「我先要問你一句話。」 楊夢寰看她神色凝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緩緩說道:「什麼話?」 玉蕭仙子道:「你口口聲聲要救朱姑娘,自然是全心全意了,但如她真的清白受了沾污,你是否願娶她為妻?」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玉蕭仙子道:「不用這個那個了,這才是救她的關鍵,你如沒有娶她為妻的決心,那也不用談救她了,讓她去死就是。」 楊夢寰神情激動,臉上是一片極為複雜的神色,沉吟了良久,道:「如若真能救她,區區是在所不惜。」 玉蕭仙子神色凝重的道:「你要仔細想想,此事勉強不得,如是被她瞧出不對,那就前功盡棄了。」 楊夢寰道:「我如答應了,那就全心全意,姑娘但請放心。」玉蕭仙子道:「那很好,咱們此刻就設法佈置一個讓她無法尋死的局面。」 楊夢寰道:「請教高見。」 玉蕭仙子道:「高明之策,全仗隨機應變,到時間,你聽我的就是。」 楊夢寰道:「此刻呢?咱們何去何從?」 玉蕭仙子道:「追蹤朱姑娘。」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兩人出得小廟,直向正西奔去。 那朱若蘭似是早已有備,竟然是不留痕跡,兩人直追出數十里之遠,仍是不見朱若蘭的蹤跡。 玉蕭仙子停身在一處高峰之上,流目四顧了一陣,搖搖頭,道:「只怕咱們追錯了方向。」 楊夢寰道:「她如誠心逃避咱們追蹤,那就是不易追上她了。」 這時,已是太陽偏西的時分,玉蕭仙子伸手指著山下一座谷口道:「楊兄弟,你瞧可是一處賣酒的簾兒麼?」 楊夢寰凝神望去,果見遙遠處有一個酒帘兒隨風招展。 當下點頭說道:「不錯。」 玉蕭仙子道:「這等深山之中,既有賣酒所在,定然是一處交通要隘了,咱們過去瞧瞧,也許能打聽出朱姑娘的行蹤,」 兩人下了山峰,提氣疾奔,不大一會工夫,已到那酒店前面。 說它是一家酒店,事實上,只是兩間簡單的茅舍,一個當爐的夥計,賣幾樣小菜,燒酒。 玉蕭仙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只見這座酒店,乃是一處十字路口,除非朱若蘭越山而渡,非要經過此地不可。 這時,酒店中正坐著一個黑衣老者,在食用酒飯。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楊兄弟,你去問問那當爐夥計,是否看到了朱姑娘,」 楊夢寰依言行了過去,抱拳一禮,道:「借問一聲,可曾見過一位姑娘,行經此地麼?」 那當爐夥計正在忙著,聽得楊夢寰的問話,竟是連頭也未抬的應道:「一位姑娘麼?剛剛過去了不久。」 楊夢寰喜道:「走的那個方向?」 那夥計應道:「向正西而去。」 兩人腹中本感飢餓,想吃點東西,但獲得朱若蘭行蹤,心中大喜,想不到這麼輕易的就打聽了出來,遂忘記了吃飯的事,而聯袂向正西行去。 提氣疾奔,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路。 玉蕭仙子突然停下腳步,道:「姑娘的輕功絕倫,如是她施展輕功,咱們追她不上,如是緩緩趕路,這一陣,咱們也許趕上了。」 楊夢寰想了一想,道:「不錯,玉蕭姊姊似是心有所疑?」玉蕭仙子道:「那店中坐的一個黑衣人,你可曾當心瞧過麼。」 楊夢寰道:「匆匆一瞥,好像在那裡見過。」 玉蕭仙子道:「不錯,我也有此感,剛才,我才想起,他很像一個人。」 楊夢寰道:「什麼人?」 玉蕭仙子道:「蛇叟邱元……」 楊夢寰接道:「不錯,正是那蛇叟邱元,我瞧的是他的衣服。」 玉蕭仙子道:「他一個人坐那裡決非為了吃飯,只怕是別有用心了。」 楊夢寰道:「此人已經很久未在江湖之上出現,難道也為陶玉收羅了不成?」 玉蕭仙子道:「很難說,我們未留心他,他該已留心到我們,如是那朱姑娘從此走過,他定會打上一個招呼。」 楊夢寰道:「姑娘說的不錯,咱們該當如何?」 玉蕭仙子道:「咱們追出十餘里,仍未見姑娘行蹤,八成是岔了路,也許那夥計在騙咱們,咱們回去瞧瞧,那人如是邱元,事情只怕就有些複雜了。」 兩人仍從原路折返,直奔那小店前面。 只見那全身黑衣人,仍然坐在原位,卻似力不勝酒,伏案睡了過去。 那當爐夥計,此刻已然離去,一眼望去,簡陋的茅舍中,只有那全身黑衣的酒客一人。 楊夢寰行人店中,伸出右手,正想推那邱元一下,突聞玉蕭仙子道:「不可造次。」 一躍而入,拔出玉蕭,疾向那黑衣人肩後點去。 只聽那黑衣人哈哈一笑,挺身而起,道:「區區今日已然兩度經歷生死大劫了!」 楊夢寰凝目望去,其人果然是蛇叟邱元。 玉蕭仙於道:「此話怎麼說?」 邱元道:「陶玉錯開我四肢關節,把我放在路旁,他說我一生玩蛇,等一條毒蛇來咬傷我。」 玉蕭仙子道:「准救了你?」 邱元道:「朱若蘭朱姑娘,接上我四肢關節,囑咐在下坐等兩位,告訴你們幾句話。」 楊夢寰道:「什麼話?快快請說。」 邱元道:「她要兩位不用追她了……」 玉蕭仙子接道:「怎麼?朱姑娘已經知曉是我們兩個人麼?」 邱元道:「一個楊夢寰,一個玉蕭仙子,說的清清楚楚,難道還會錯麼?」 王蕭仙子點點頭,道:「你說下去吧:」 邱元道:「朱姑娘要兩位會合趙小蝶,找一個幽靜之地,好好的研練武功,以備對付南嶽之約。」 說罷,霍然站起身子。 楊夢寰道:「邱兄意欲何往?」 邱元道:「那朱姑娘要在下轉告之言,我已句句轉告,此地無事,還留在此作甚?」 玉蕭仙子道:「適才我等經過此地,邱兄是否看到了呢?」邱元道:「看到了。」 玉蕭仙子道:「看到了,為什麼不招呼我們一聲?」 邱元道:「那時,朱姑娘尚在附近,在下不便開口。」 楊夢寰想到那個當爐夥計,不禁冷笑一聲,道:「那當爐夥計何在?」 邱元搖搖頭,道:「不要錯怪了他,這都是那朱姑娘的安排,她心中明白,如不給你們一個顯明的勸告,只怕不肯甘心,你追她逃,大家都無法安下心來學習武功。」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目下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對付那陶玉的約會,陶玉未死之前,朱若蘭只怕也無法安心去死……只聽玉蕭仙子問道:「那朱姑娘還說些什麼?」 邱元道:「沒有,那朱姑娘只交待這幾句活。」 大步出店而去。 兩人望著邱元的背影,片刻間繞過一個山角不見。 玉蕭仙子道:「楊兄弟,此刻咱們該當如何?我也被鬧的沒有主意了。」 楊夢寰道:「那蘭姊姊說的也是,此刻,咱們第一件大事,應該設法對付陶玉,如若咱們把這寶貴的三個月虛耗而過,那未免大可惜了。」 玉蕭仙子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辦吧,你去會合那趙小蝶,我去找尋姑娘,尋得姑娘下落,我再去通知你們一聲。」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最重要的是,咱們應該監視著陶玉……」 玉蕭仙子點點頭,道:「不錯,朱姑娘就算決心一死,也必會先找陶玉一拼,找到陶玉存身之地,也許比找朱姑娘的行蹤容易一些,事不宜遲,咱們就此分手吧!」 楊夢寰道:「我會合了趙小蝶之後,也無法安心去練武功,勢必仍要追尋那蘭姊姊的下落,姑娘不要忘了行經之地,留下標記。」 玉蕭仙子道:「好!不論是否見到朱姑娘,咱們十日內再見一面。」 言罷,轉身而去。 元兇授首 楊夢寰望著玉蕭仙子背影消失不見,才輕輕歎息一聲,回頭而行。 他曾經和那趙小蝶約好了相會之處,趕到之後,趙小蝶和沈霞琳尚未來到。 楊夢寰選擇了一處幽靜之地,坐了下來,想到朱若蘭此刻的際遇,心中難過至極。他自出道江湖以來,處處都得那朱若蘭扶助,自己能有今日聲望地位,可算是那朱若蘭一手培植而成,沈霞琳、李瑤紅又何嘗不是承受了朱若蘭的大恩大惠,此刻,朱若蘭遭遇了生平未有的大挫,自己不管要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拯救於她。 他心中思潮起伏,想來想去,就是這一件事,他設想了數十種拯救朱若蘭的辦法,但又都覺得不妥,竟然是難取一個決定之策。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趙小蝶帶著沈霞琳如約而至。 這時,已是日落西山時分,兩人匆匆而來,沈霞琳直跑的香汗透衣。 楊夢寰起身相迎,還未來得及開口,沈霞琳已經搶先說道:「你追到了蘭姊姊?」 楊夢寰點點頭,道:「追到了。」 沈霞琳道:「現在何處,快帶我去見她。」 楊夢寰道:「不要慌,咱們先商量個辦法出來。」 沈霞琳道:「不行,我獲得消息,說陶玉已應蘭姊姊之約,今夜在谷中一座森林中決戰,咱們……」 趙小蝶道:「楊兄說的不錯,如若咱們想不出辦法,見了她也是無用。」 沈霞琳用衣袖拭一下頭上汗水,緩緩坐了下來,道:「我們不用商量辦法了,只要找出如何能夠攔阻她尋死方法就行。」 楊夢寰道:「你知道蘭姊姊為何要尋死麼?」 沈霞琳道:「小蝶妹妹已經告訴我了。」 楊夢寰道:「你是否已想出了救助她辦法?」 沈霞琳道:「我不信蘭姊姊那等人,會受到強暴……」 楊夢寰道,「她自己深信不疑,別人也無法勸得醒她。」沈霞琳道:「那就沒法說服她?」 楊夢寰道:「如若能說服她,那也不用等到你們來了。」沈霞琳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寰哥哥,你心中很感激蘭姊姊,是麼?」 楊夢寰道:「不錯。」 沈霞琳道:「好!那就娶了她吧!」 楊夢寰道:「我縱然有此用心,但也要她答應才成。」 沈霞琳道:「我去求她。」 趙小蝶道:「蘭姊姊懷疑她白壁沾污,求她,她也不會答應,必得想個辦法使她無法推辭才行,」 沈霞琳抬起頭來,兩眼望天,思索了一陣,道:「寰哥哥、小蝶妹妹……」 兩人齊聲應道:「什麼事?」 沈霞琳道:「那醫病的大夫,說過兩句話,菩薩心腸,霹靂手段,是麼?」 楊夢寰道:「是啊!怎麼樣?」 沈霞琳道:「咱們只要用心善良,就是手段厲害一點,那也是無傷大雅的事了。」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你是說,咱們施用強迫手段,對付蘭姊姊麼?」 一向優柔寡斷的沈霞琳,此刻,突然間變得堅強起來,說道:「蘭姊姊懷疑她失去清白,決非是無病呻吟,因此,寰哥哥必得下大決心才行。」 楊夢寰說:「你說吧,要我如何?」 沈霞琳道:「蘭姊姊不能商量,一商量她一定拒絕不允……」 楊夢寰駭然說道:「你是說咱們要動強麼?」 沈霞琳道:「嗯!你要這麼說也不能算錯。」 楊夢寰搖搖頭道:「這事不行,這是一步足辱盛名,終身大憾的棋。」 沈霞琳道:「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不答應也得答應。」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琳姊姊說的不錯,目下是只有這個法子了。」 楊夢寰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你也同意這辦法麼?」趙小蝶道:「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照著琳姊姊的意見作了。」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不再答話,心中卻是不以兩人之言為然。 沈霞琳目光轉動,掃掠了楊夢寰和趙小蝶一眼,道:「現在,咱們就決定如此做了,小蝶妹妹要牢牢記好,我一使眼色,你就陡然出手,點蘭姊姊的穴道。」 趙小蝶點點頭,道:「我一切遵照姊姊的吩咐就是。」 沈霞琳目光盯注在楊夢寰的臉上,柔聲說道:「寰哥哥,這些年來,我沒有勉強過你一件事,這一次要救蘭姊姊,希望你聽我一次話。」 楊夢寰仰臉望天道:「如若咱們做錯了呢?」 沈霞琳道:「咱們做的也許錯了,但也可能做對了,如若是一點不做,那是非錯不可了。」 趙小蝶接道:「蘭姊姊存心想死,就算咱們做錯了,她也是尋死一途,一個人不能死去兩次,是不是?」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家岳如在此,咱們能和他商量一下,那就好了。」 趙小蝶搖搖頭,道:「你是說李滄瀾麼?」 楊夢寰道:「不錯,正是他老人家,他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必可想出良策。」 趙小蝶道:「他是大英雄,大豪傑,但卻未必能瞭解女兒心,蘭姊姊強煞了,也是女人啊!」 沈霞琳道:「事情決定了,那就不要談了,此刻,時間還早,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晚上,如能一鼓作氣,殺死了陶玉,然後,再解決蘭姊姊的事,江湖上也可有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好過。」 楊夢寰心知此刻反駁她,亦是無用,索性不再多言。 三人找了一處秘密所在,盤坐調息,準備應付晚上大戰。楊夢寰心中一直想著沈霞琳的辦法,左思右想,一直是覺著不對,但又想不出好的辦法。 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沈霞琳站起身子,道:「走吧,咱們到那森林邊,不要誤了事情。」 她一向柔弱,缺乏主見,事事都聽人安排,但此刻突然振作了起來,毅然主持全局。 楊夢寰、趙小蝶站起身於,三人借夜色掩護,奔向林側。暗幕低垂,四周景色,完全為夜暗掩去。 突然間,那林木旁側,亮起了一道火光,閃了一閃,重又熄去了。 趙小蝶一提真氣,道:「那火光必是一種暗記,我去瞧瞧,你們在此稍候。」 正待縱身而起,卻被楊夢寰一把抓住,道:「不可造次。」趙小蝶低聲道:「放開我,咱們守在這裡,也許會錯過了蘭姊姊和陶玉之約。」 談話之間,瞥見一條人影,緩緩走了過來,直向三人停身之處。 凝目望,夜色中隱隱可辨那人影十分嬌小。 楊夢寰一推霞琳和趙小蝶,低聲說道:「這人可能是童師姊,咱們三面包圍,如若不是童師姊,那就一舉搏殺。」 趙小蝶、沈霞琳應了一聲,齊齊站起身子,三面向那人影圍去。 三人動作奇快,一齊發動,有如脫弦之箭,眨眼間,已把那人影圍了起來。 那人膽氣很壯,雖然被三人圍了起來,但卻毫無驚慌之態。 楊夢寰右掌蓄勁,冷冷喝道:「什麼人?」 那黑影身材嬌小,臉戴了一面紗,伸手拉下面紗,低聲說道:「小聲一些。」 沈霞琳低聲叫道:「童師姊?」 來人正是童淑貞。 楊夢寰道:「事情有了變化麼?」 童淑貞道:「見到朱姑娘了麼?」 楊夢寰搖搖頭,道:「沒有見到,陶玉已經來了麼?」 童淑貞道:「陶玉已經帶了兩個高手,隨身相護離開森林,大約去會朱姑娘了。」 楊夢寰道:「那個方向?」 童淑貞道:「正東方向。」 楊夢寰道:「很遠麼?」 童淑貞道:「不會很遠……」 楊夢寰未聽完話,人已轉身向正東方位奔去。 童淑貞低聲道:「不要慌。」 楊夢寰道:「姊姊還有什麼吩咐麼?」 童淑貞道:「正東方兩里左右處,有一座三丈多深的山谷,谷中一片平坦,那確屬武林人物動手的好地方,三位先到那邊瞧瞧,如是不見朱姑娘和陶玉,三位請守在那裡別動,我再去通知你們。」 楊夢寰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轉身向前奔去。 趙小蝶、沈霞琳,齊齊追在楊夢寰身後,全力奔行。 三條人影,有如趕月流星,夜色中,帶起了一片衣袂飄風之聲。 果然,三人奔行了兩里左右,見到一個深谷,這道深谷,由山峰上綿延而下,到了平地,仍然是一條深溝。 凝目望去,果見谷中有幾個人影,相對而立。 楊夢寰一提氣,當先而下,趙小蝶、沈霞琳相隨躍入谷中。 三人已有了計議,落人谷底,立時分開去,成了三面包圍之勢。 沈霞琳高聲說道:「蘭姊姊,我們助拳來了,今夜非殺死陶玉不可。」 凝目望去,只見陶玉帶著兩個黑衣勁裝大漢,三個人扇形而立,面對朱若蘭。 朱若蘭卻是單人匹馬而來,只是背上多了一支斜插的長劍。 陶玉回目一顧楊夢寰和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三位追蹤之能,實叫兄弟佩服,看起來,我手下必有奸細了。」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果然是聰明得很,一轉念間,就想出當中內情。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陶玉,難道你認為你的逃避之術,也是天下獨步麼?」 陶玉道:「兄弟自信行經之處,未留痕跡,諸位如無內線,決難追蹤到此。」 趙小蝶道:「朱姑娘呢?難道她也有內應接應不成。」 陶玉道:「那不同……」 趙小蝶接道:「那裡不同了?」 陶玉道:「朱姑娘是我等故意誘她而來,諸位卻是追蹤而至。」 一直木然耐,不講話的朱若蘭突然接口說道:「陶玉,今日只怕比不成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隨便姑娘作主,此刻,姑娘的實力,又比在下強了。」 朱若蘭道:「我要和你單打獨鬥、不許別人插手,而且一定要分出生死,不死不休。」 陶玉目光一掠趙小蝶等,說道:「這個麼?在下自然奉陪了。」 沈霞琳道:「陶玉,你想的很好啊!」 陶玉道:「怎麼樣,楊夫人有何高見?」 沈霞琳道:「今晚上,既然叫我們遇上了你,那只有兩個結果,不是我們死於你手,就是你被我們所殺,這一次,我們實該有一個結果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在下只要招呼一聲,四外立刻可以招來很多助拳之人。」 沈霞琳目光轉到朱若蘭的臉上,道:「姊姊,今日不該再放過他了。」 朱若蘭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沈霞琳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陶玉你亮兵刃吧。」右腕一振,直刺過去。 陶玉身子一側,左首一個大漢,快速絕倫的拔出了兵刃,噹的一聲,震開了沈霞琳手中兵刃。 那是一柄厚背雁翎刀,份量十分沉重,封開沈霞琳一劍,立時反擊,唰唰唰,連攻三刀。 沈霞琳心中暗道:這人武功不弱。避開三刀,長劍「金絲纏腕」,向那大漢手腕之上刺去。 那大漢一沉腕勢,避開了一劍。 楊夢寰冷眼觀察,發覺那執刀大漢確非泛泛之輩,不知何以竟然不認識他。 忽然間,心念一轉,暗道:「這陶玉詭計多端,也許這兩個大漢,都已經過了易容。當下翻腕抽出長劍,主動的攻向另一個大漢。 另欣漢驟不及防,幾乎被楊夢寰一劍刺中,匆忙間,閃身退開五尺。 楊夢寰道:「不用緊張,你亮出兵刃來吧!」 其實,不用他說,那黑衣大漢,已然從背上拔出了兩柄長劍,雙手各執一柄,分由左右,一齊攻來。 楊夢寰右手長劍舉起,一揮之間,由「抽梁換柱」變成了「春雲乍展」。 但聞叮叮兩聲金鐵交鳴,那黑衣人手中雙劍,盡被震開。楊夢寰試過一招之後,心中暗暗驚道:這人的內力不弱。心中念轉,手中長劍卻展開了一陣快攻,追魂十二劍綿連出手。 那個執雙劍的大漢,被楊夢寰一輪快攻逼的連連後退,手中空有雙劍,卻是無法施展。 楊夢寰殺機已動,劍招愈來愈是奇幻,毒辣,劍劍直向著那黑衣人的要害。 陶玉冷眼旁觀,眼見兩個隨來大漢,分被沈霞琳、楊夢寰逼的餘下招架之力,但自己仍然不肯出手相助。 朱若蘭站在旁側,若有所思。 趙小蝶雙目神凝,盯注在陶玉的臉上,只要陶玉稍有舉動,立時快速搶攻。 惡鬥中,突聞得一聲慘叫,楊夢寰手中長劍,奇招突出,斬斷了對手一條左臂。 但那黑衣大漢驃悍絕倫,斷去一臂之後,仍然是不肯停手,右臂單劍,守中有攻。 楊夢寰又和那大漢斗了數合,心中大奇,暗道:一個人,如是忍受斷臂之痛,就是還有能力反擊,也不過是強忍痛苦,攻出一招、兩招,似這般連撐數合的事,實是大有研究。 心中念轉,手中長劍卻突出一招「吞雲吐月」,逼開那大漢手中長劍,寒芒過處,人頭飛起。一股鮮血,衝起了四五尺高,屍體才緩緩倒地。 楊夢寰舉起手中長劍,就那大漢屍體擦去鮮血,緩緩說道:「陶玉,在下想先和你單獨動手,如若在下不是敵手,再由趙姑娘代替在下。」 陶玉望了那屍體一眼,道:「好!今日要叫幾位見識一下我陶玉的真才實學。」 突然揚手一掌,直對楊夢寰劈了過來。 楊夢寰手中長劍疾起,橫向陶玉小臂之上斬去,口中喝道:「陶玉,你不亮兵刃,是自找苦吃了,我……」 陶玉冷冷接道,「楊大俠先勝了我一隻肉掌之後再說。」答話之間,右掌一沉,避開了一擊。 突然間,金光撲面,直向楊夢寰臉上襲來。 雙方距離很近,幾乎吃那金光擊中,匆忙之間,揮劍一擋。 一陣金鐵交嗚過去,那金芒被長劍擋開。 凝目望去,那金芒正是陶玉雙腕上套的金環。 只見他一挫腕,那被楊夢寰飛的金環突然一沉,又被陶玉收在手中。 原來,他那金環之上,有一道細而堅牢的白線繫著,可以收發隨心。 就在楊夢寰震開金環的同時,陶玉左腕一抬,又是一道金芒飛出,直擊向楊夢寰丹田要害。 彼收此發,得心應手。雙方距離既近,那金環來勢又快,楊夢寰來不及揮劍擊擋,一吸氣,陡然間退開三尺。 只見陶玉右腕一揮,收回金環突又飛出,擊向前胸。 楊夢寰吃了一驚,忖道:好快的金環。 右手長劍平伸,劍尖寒芒,閃起了一片劍花。 只聽錚錚兩聲,那金環和長劍,連續撞擊兩下。 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兄弟這金環變化如何?」 喝聲中,金芒亂閃,兩個金環交錯飛轉,幻起了無數的光圈,分由四面八方,襲了過來。 楊夢寰暗運內力,長劍疾舉,口中冷冷喝道:「不見得有何驚人之處。」 手腕震動,手中長劍也幻起一片劍花。 金芒銀花,閃轉中,又是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 陶玉心中暗道:這楊夢寰在拳劍之上,果然是下了工夫,同樣的幾招劍式,我陶玉決難勝他……。 心念轉動之間,又一聲慘叫傳來。 轉眼一掠,只見和沈霞琳動手的大漢,也傷在了沈霞琳的劍下,生生被斬作兩斷。 沈霞琳一劍得手,目光突然轉到了趙小蝶的身上,道:「你怎麼不動手?」 趙小蝶低聲應道:「我看蘭姊姊沒有出手……」 她本該說我要看著朱若蘭,怕她逃走,不能出手才是,但卻不便說明。 沈霞琳低聲說道:「別忘了,我告訴你的話。」 長劍一振,攻向陶玉。 她劍術、功力,均不如楊夢寰甚多,如若陶玉單打獨鬥,只怕難過五十合。 但此刻,她和楊夢寰聯劍出手,卻有著不相同的情勢。 陶玉雙手變化萬端的一對金環,盡為楊夢寰施展開的長劍,接了下來,沈霞琳一支長劍,盡成了進手的招術,看上去,劍勢凌厲,招招都指向陶玉的大穴要害。 趙小蝶舉步行到了朱若蘭的身側,道:「蘭姊姊,你說楊夢寰的劍術如何?」 朱若蘭道:「樸實無華,劍劍踏實地,看似平淡,實則極難,如若單說劍術上的成就,咱們都非他的敵手。」 趙小蝶又向朱若蘭行近了一步,問道:「蘭姊姊,陶玉那雙環飛擊招術,倒也是新奇的很。」 朱若蘭道:「嗯!有些地方,很像少林門中的飛鈸取敵之法,但變化之奇,又有過之……」 趙小蝶接道:「這種招術,難道也記載於那『歸元秘笈』的夾層之中不成,不然,我怎麼記不起雙環的招術?」 朱若蘭道:「我想『歸元秘笈』上既有記載,也不似陶玉的雙環變化,但那陶玉也無能自行創出這一套環法,必然受了什麼啟示,再加上自己研究,創出這一套飛環的打法。」 趙小蝶道:「蘭姊姊,他們這樣打下去,你說那一個輸?」朱若蘭道:「陶玉的伎倆,決不止此,不知他何以不施展?」趙小蝶又向朱若蘭行近了一步,道:「蘭姊姊,陶玉不敢施下辣手,可是對我們有所顧忌麼?」 朱若蘭道:「他怕傷了楊夢寰,咱們一齊出手,也是原因之一,但並非主要原因。」 趙小蝶暗中運集功力,貫於右手之上,問道:「蘭姊姊,咱們如若出手相助,是否可以生擒陶玉?」 朱若蘭道:「很難說,陶玉所以遲遲不敢施下毒手,也許就是因為咱們守在旁側之故。」 趙小蝶心中暗作盤算道:此刻我如能出其不意,陡然下手,點了蘭姊姊的穴道,必可成功,但如陶玉在此設下埋伏,我點了蘭姊姊的穴道,不但少了一個武功最強的幫手,我們三人之中,還要分出一個人來保護於她,豈不自縛手腳麼?眼下之策,只有先殺了陶玉再說了。 心中念轉,低聲說道:「姊姊,可否出手,助他們一臂之力?」 原來,她想到如若自己出手就無法再行監視朱若蘭了這才出言激說,要朱若蘭自己出手。 朱若蘭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你為什麼不出手,助他們呢?」 趙小蝶無法講出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好!咱們一齊出手如何?」 朱若蘭道:「暫時還用不到我出手。」 趙小蝶偷眼打量了朱若蘭一眼,只見她神情冷漠,不似以往那等和藹,心中暗道:蘭姊姊果然變了,看來只有按沈家姊姊的辦法對付她了,當下又往朱若蘭靠近了一步。 這時,場中激鬥更烈,楊夢寰、沈霞琳,雙劍如狂風急雨一般,全力搶攻。 但那陶玉的雙環,也是愈打愈見熟練,盤空飛舞,收發隨心。 楊夢寰、沈霞琳攻勢雖然猛惡,但看情形卻無法制住陶玉。 趙小蝶心中暗道:就眼下情勢而言,第一要事,先行搏殺陶玉,一向柔弱的沈霞琳,此刻,突然間變得十分堅強,如今,我既然不忍對付蘭姊姊,無法下手,何不把對付蘭姊姊這個難題,交給沈霞琳去辦呢?心念一轉,突然欺身而上,低聲喝道:「琳姊姊,小妹替你下來。」 口中說著,雙掌卻已連環劈出。 趙小蝶雖是赤手空拳,但她武功強過沈霞琳甚多,強大的暗勁,直逼過去。 陶玉動如靈蛇的雙環,頓然被逼得一緩。 楊夢寰看出空隙,唰的推出一劍,在陶玉左肩上劃了一道血口。 沈霞琳收劍而退,正待開口說話,趙小蝶已搶先施展傳音之術,說道:「琳姊姊,小妹不能對付蘭姊姊,只好請你代勞了。」 沈霞琳回顧了朱若蘭一眼,大步行了過去,欠身一禮,道:「蘭姊姊好?」 朱若蘭冷漠的說道:「沒有死,自然不錯了。」 沈霞琳自和朱若蘭相識以來,從未見過她這等冷漠的對待自己,不禁一怔。」 但聞趙小蝶嬌叱之聲,傳了過來道:「陶玉,今日此谷就是你授首之地。」 回目望去,只見趙小蝶雙掌連連劈出,內力若排山倒海般直湧過去。 陶玉手中的雙環,已被趙小蝶掌勢中帶起的潛力,迫得施展不開,不似剛才那般的收發自如。相反的,楊夢寰手中長劍更見威猛,劍勢如水銀瀉地,逼得陶玉險象環生。 激鬥中,突聞嗤嗤兩聲,陶玉身上又中了兩劍。 兩劍深入肌膚,鮮血泉湧而出。 那一向畏死的陶玉,這一次好像是認了命一般,身上三處劍傷,血透衣衫,竟是不發一言。 沈霞琳眼看趙小蝶、楊夢寰已握勝算,心中暗道:今日能夠殺了陶玉,武林中的紛爭,或可從此平息了。心中念轉,不禁回顧了朱若蘭一眼。 朱若蘭神情冷峻的說道:「沈霞琳,快快準備……」 沈霞琳茫然接道:「準備什麼?」 朱著蘭道:「救助楊夢寰或是趙小蝶。」 沈霞琳道:「姊姊,你在說些什麼?」 朱若蘭道:「我說在三十合之內,趙小蝶或楊夢寰兩個人中必然有一個受傷。」 沈霞琳凝目望,只見雙方搏鬥之勢,仍然保持著前狀,陶玉滿身是血,只有著招架之勢,心中大感奇怪,道:「姊姊,此刻之局,趙姑娘和寰哥哥已然佔盡了優勢,他們怎會落敗呢?」 朱若蘭道:「不信你就看著吧!」 沈霞琳本想出其不意,點了她的穴道,聽她這麼一說,哪裡還敢出手。 她心中明白,如若朱若蘭說的不錯,這兩人遇上危險,自己是決然無法解救,只有憑仗朱若蘭之力了。 但聞朱若蘭語氣平和的說道:「沈霞琳,你們打算如何算計我?」 她一向呼她霞妹妹,此刻連姓帶名的叫了出來,聽在沈霞琳的耳朵中,大感刺耳。 沈霞琳回目望了朱若蘭一眼,低聲說道:「我們對姊姊感激還來不及,哪裡敢暗算姊姊呢!」 朱著蘭冷笑一聲,道:「你們太低估我了……」 語聲未落,場中情勢已變。 陶玉陡然反擊,雙環一起出手,擊向了趙小蝶,人卻撲向了楊夢寰。 趙小蝶見雙環挾著一股嘯風之聲,破空而來、不敢大意,縱身避讓開去。 陶玉迫退趙小蝶,使她無法發掌相助,快速絕倫的欺近楊夢寰,右手一抬,抓住了楊夢寰的右腕。 這一招手法奇奧,楊夢寰心中雖然想讓避。卻是讓避不開。 陶玉冷笑一聲,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右手加力,正待奪下楊夢寰手中長劍,忽覺一股掌風撞來。蓬的一聲,正擊在左肩之上。 原來,楊夢寰被陶玉一招拿住右腕,陡生拚命之心,左掌抬起,直擊過去。 陶玉料不到他右腕被拿之下不思解救,竟然出掌反擊,一時閃避不及,被擊中左肩,匆匆問,右手加力一帶,飛起一腳踢在楊夢寰左胯之上。 兩人各自受了一下重擊,彼此向後退了兩步。 楊夢寰身了搖了兩搖,站立不穩,一跤跌倒在地上。 陶玉卻勉強支持,站穩身子,未倒下去。 沈霞琳突然縱身一躍,撲到楊夢寰的身側,道:「寰哥哥,傷得很重麼?」 楊夢寰沉聲說道:「我不要緊,不用管我,快些對付陶玉。」沈霞琳抱起了楊夢寰道:「他受傷不輕,今夜是死定了。」這時趙小蝶已然避開了雙環,緩步逼到了陶玉身側,冷冷對陶玉,道:「陶玉,你還有再戰之能麼?」 陶玉搖搖頭,道:「楊夢寰功力精進,大出我意料之外,臨危發拳,打斷了我的肩骨。」 趙小蝶道:「就算你沒有了再戰之能,我也是一樣下得毒手殺你。」 揮手一指,疾向他穴道上點去。 陶玉一側身軀,避過一擊,道:「你不能殺我。」 趙小蝶道:「為什麼?」 陶玉道:「除非你們都已下定了必死之心。」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哼!你死在眼前,還耍什麼花樣?」陶玉道:「我說的句句實言。」 趙小蝶怒聲喝道:「我不信你的鬼話。」 陶玉道:「你如肯長長吸一口氣,就覺出在下所言非虛了。」 趙小蝶突然一腳,無聲無息的踢在陶玉腿上,只踢得陶玉悶哼了兩聲、跌翻了兩個觔斗。 然後,長長吸一口氣。 陶玉翻了兩個跟斗之後,掙扎著坐了起來,道:「姑娘可覺出有異麼?」 趙小蝶道:「不用再故作驚人之言,我怎麼覺不出有什麼不同之處?」 陶玉道:「在下如不說明,也許姑娘不知……」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適才長長吸一口氣,可曾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麼?」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不錯,怎麼樣?」 陶玉仰臉打個哈哈,道:「咱們如若完全死去,五年之內,江湖上即將掀起另一聲爭奪『歸元秘笈』的風波,我陶玉不忍獨死,拖著幾位奉培……」 目光一掠朱若蘭等接道:「有幾位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陪著我,陶玉死亦無憾的了。」 趙小蝶道:「我瞧你是在癡人說夢,你倒是死定了,我們倒未必會奉陪於你。」 陶玉道:「那一股淡淡幽香,並非山花氣味……」 趙小蝶接道:「毒香,你陶玉慣用的恐嚇伎倆。」 陶玉道:「九幽奇香,凡為此香所毒之人,五日之後,此毒才會發作,而且發作之後,也不會死,體力漸減,武功也逐漸消失,包括我陶玉在內,凡目下在場之人,都已經中了九幽奇香。」 趙小蝶怔了一怔,道:「不殺你也是沒有救了……」 陶玉道:「有,那解毒之藥,藏在一處隱秘所在,只有我陶玉一人知曉。」 趙小蝶道:「好!我一刀一刀的割死你,看你講不講出那藏藥之處。」 陶玉搖搖頭。道:「我不會講出來,因為,我覺著非死不可的時候,在下自會在適當的時機,自行了斷的。」 一直未曾開口的朱若蘭,人刻卻突然接口說道:「陶玉,你一向貪生畏死,為什麼今宵會這樣大方,大有不畏死亡的豪氣。」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在下原和諸位有約,三月之後,在南嶽一較長短……」 朱若蘭接道:「但現在,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陶玉道:「如若我不改變心意,在下也不會答應你朱若蘭在此地相晤了。」 楊夢寰道:「為什麼你又改變了心意呢?」。 陶玉哈哈一笑,道:「楊兄,素知兄弟不做吃虧的事,是麼?」 楊夢寰道:「正是如此。」 朱若蘭道:「還有一事,叫人思解不透,你約我在此相晤,早有預謀,何以,不見你在此地埋伏下人手相助呢?」 陶玉目光轉動,掃掠了幾人一眼,突然厲聲喝道:「你們一向說我陶玉心狠手辣,但諸位之中,卻有一人,比起我陶玉更為陰狠,歹毒了。」 朱若蘭、楊夢寰、趙小蝶,齊齊一呆道:「怎麼回事?」 陶玉道:「諸位之中,是那一個遣派了一位高手奸細,混入我的手下,暗中下毒,使在下和七十餘位屬下,盡皆中了奇毒……」 這消息太過震動,朱若蘭、楊夢寰等,都不禁為之一呆。 但聞陶玉冷冷說道:「在下發覺此事,為時已晚,我大部屬下,都已被奇毒侵入內腑……」 沈霞琳接道:「我說呢,怎麼不見你陶玉在此布下埋伏。」陶玉冷冷說道:「因此,在下不得不垂死反擊,布下九幽奇香……」 抬眼一望朱若蘭,道:「在下當初心意,只望能毒得朱若蘭一人,想不到你楊大俠和趙姑娘,竟然也夫婦都趕來送葬了。」語聲微頓,縱聲大笑,道:「此刻,諸位都已經中毒很深,在下就算說了實話,那也是不要緊了。」 朱若蘭神色肅然的說道:「陶玉,我們沒有相約而來……」 陶玉道:「但你們卻全部中了我的九幽奇香,哈哈,你們毒死了我陶玉和屬下七十餘人,我陶玉只毒了你們數人,算起來,我是吃虧很大了……」 目光一轉,望著楊夢寰,道:「我本可在動手相搏中取你之命,但因我已然毒性發作,無法再支持下去,急欲求勝,才給你以可乘之機,如若論武功成就,在下可在百合內取你之命。」 楊夢寰知他所言,雖然稍顯誇張,但並非子虛,當下默然不語。 沈霞琳突然站起身子,道:「陶玉,我現在明白了,你想以我們幾人之命,換你的性命,是麼?」 陶玉道:「也可以這樣說吧!」 楊夢寰冷冷說道:「我們寧可陪葬,也不會解你之毒。」 陶玉道:「有一事,只怕你楊大俠死不瞑目。」 楊夢寰道:「什麼事?」 陶玉道:「我死之後,那『歸元秘笈』流散江湖,數年後,也許有無數陶玉,出現江湖。」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就算你說的是實話,那取得『歸元秘笈』之人,也是你陶玉親信屬下,可是你屬下都已中了奇毒,和你一般的難以再活多久。」 陶王冷冷說道:「楊兄又錯了,在下早把『歸元秘笈』分存各處,每一處,都有兩人知曉,在下早已分派了人手,百日之後,不用在下再下令告訴他們,他們自動會趕往那存放『歸元秘笈』之處,取出『歸元秘笈』,那些人有一半不在在下身邊,縱然在下身邊之人全死去,那也不妨害『歸元秘笈』流傳江湖。」 沈霞琳道:「你死之後,我們會追殺你所有的屬下,不會讓他們逃脫一個。」 陶玉冷冷說道,「你們也只有七日好活,七日時光中,你們決然無法追殺我陶玉所有的屬下。」 縱聲大笑一陣,又道:「我陶玉一人之死,能使得諸位陪葬,那是死而無憾了。」 沈霞琳眼望著朱若蘭,道:「蘭姊姊,咱們是否真的中了陶玉的九幽奇香之毒?」 朱若蘭點點頭,道:「如若我不騙你,他講的不是謊言。」只聽一個清冷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不要怕,我已取得他九幽奇香的解藥。」 聲落人現,一個矮小的黑衣人,陡然出現在群眾之間。 陶玉望了那黑衣人一眼,冷冷說道:「你是誰?好面熟的衣服。」 那黑衣人緩緩說道:「洗馬小廝。」 舉起衣袖,拭除了臉上的油污。 油污去後,露出了一張清秀的面孔。這張臉在場四人都十分熟悉,正是沈霞琳的師姊童淑貞。 陶玉臉色一變,說道:「原來是你,童淑貞……」 童淑貞道:「不錯,是我。」 陶玉道:「我早已對你動疑,早該殺了你。」 童淑貞道:「可是你沒有殺,現在,想殺已經晚了。」 陶玉道:「在我們身上用毒,那是你的手筆了?」 童淑貞道:「不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一向喜歡暗算別人,我暗中下毒,那也不算有傷陰德了。」 陶玉冷冷說道:「我不信你能取得那九幽奇香的解藥。」 童淑貞道:「不信,就給你瞧瞧。」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 陶玉突然大喝一聲,直向童淑貞身上撲了過去。 童淑貞早已有備,身子一閃避開,回手拍出一掌。 但聞蓬然一聲,擊個立著。 陶玉身子打了兩個轉身,一跤跌摔在地上。 童淑貞疾快的退後三步,把玉瓶收入懷中。 陶玉一躍而起,不顧傷痛,又向童淑貞撲了過去。 沈霞琳身於一側,長劍閃動,橫裡斬出一劍。 陶玉匆忙間閃避不及,舉起左臂一擋。 寒芒閃過,沙的一聲,陶玉整個的一條左臂,齊肘而斷。 陶玉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沈霞琳看他全身如浴血中,心中大生不忍,輕輕歎息一聲,道:「陶玉,你一生作惡多端,今日落此下場,那也是你的報應了。」 陶玉咬牙苦撐,目光一掠朱若蘭和趙小蝶,冷冷說道:「今日你殺了我陶玉,三五年後,武林中將有十個陶玉出現,還望你們三思。」 童淑貞冷笑一聲,接道:「你把那『歸元秘笈』,放置何處,我已探聽明白,這法子,你又白費心了。」 陶玉早已受傷很重,此刻又斷去一條小臂,痛苦莫可言喻,但卻為一縷求生之念,強自支撐,還想保下性命,當下,厲聲說道:「你知它放在何處?」 童淑貞冷冷說道:「在你身上……」 語聲微微一頓,道:「你不過想借此施展詭謀,求生罷了。」陶玉臉色一變,道:「童淑貞,我早該殺了你。」 章淑貞道:「可是現在晚了。」 趙小蝶突然歐前一步,伸出手,道:「陶玉,那『歸元秘笈』原本為我所有,現在,可以歸還給我了。」 陶玉只疼的全身微微顫抖,但他卻咬牙苦撐,右手一揮,撤去上衣,探手從貼肉衣中,摸出「歸元秘笈」,冷冷說道:「趙姑娘當真想取回『歸元秘笈』麼?」 趙小蝶道:「不錯。」 陶玉哈哈一笑,道:「在這『歸無秘笈』夾層之中,確實記載了幾種奇奧的武功,可是,和我陶玉昔年所習的武功路數不對,以致練來事倍功半,迄今尚無大成,但如你趙姑娘依法習練,那就大不相同了。」 趙小蝶望著陶玉手中的「歸元秘笈」,神色肅然的說道:「陶玉,不論如何動人的話,只要從你口中說出,那就不能相信,不用在我面前施展詭計了……」 語聲微頓接道:「你如還了我『歸元秘笈』,我可以少讓你受些折磨,這是唯一的條件了。」 陶玉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看四女分站四個方位,如若在平常之日,那是不難闖得出去,但此刻情勢不同,斷臂、內傷、毒發,早已無能再戰。 但他天性陰險,雖然在絕望之中,仍不忘記挑撥別人火並,轉臉望著朱若蘭,道:「朱姑娘,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要告訴姑娘幾句話。」 朱若蘭道:「你說吧!不過,別想讓我救你。」 陶玉道:「這數十年來,武林中風雨如晦,不見停息,大家都是為了這本秘笈。」 朱若蘭道:「那要看什麼人握有這本秘笈了。」 陶玉道:「據在下閱讀那夾層中記載,卻有幾種流入魔道的惡毒武功,只要練成那些武功,不但天下再無敵手,而且人性也將淪入魔道,隨著大變,姑娘如想使江湖減少紛爭,只有毀去這『歸元秘笈』,至低限度,也要掌握你朱姑娘手中。」 朱若蘭接道:「好!你拿給我。」 陶玉緩緩伸出手來,遞過「歸元秘笈」。 朱若蘭正待伸手去接,卻聞童淑貞大聲喝道:「不要接它。」 沈霞琳長劍一揮,又橫裡削了過去,口中說道:「哼!我也不信他那樣好心。」 陶玉已被沈霞琳斬掉一臂,是以特別小心,看劍勢削來,立時縮臂收回。 童淑貞冷冷說道:「陶玉,你就要死了,還存著害人之心。」陶玉冷冷說道:「臭丫頭,我那裡有害人之心了?」 童淑貞緩緩說道:「你手中那本『歸元秘笈』上,早用毒藥浸過了。」 陶玉道:「胡說八道。」 童淑貞冷笑一聲,道:「可惜我早已知曉那本真『歸元秘笈』,藏在你身上何處,這本假『歸元秘笈』,自然是偽制的浸毒之物了。」 陶玉半身都已被鮮血染透,雙目圓睜,瞪著童淑貞,直似要冒出火來。 突然間,陶玉縱躍而起,一個翻身,直向楊夢寰撲了過去。 在場中人眼看他對童淑貞的痛恨,想他躍起一擊,定然會撲向童淑貞,卻不料他竟轉身撲向了楊夢寰,大出在場之人的意外。 朱若蘭吃了一驚,但已來不及相救,嬌叱一聲,全力劈出一掌。 沈霞琳、趙小蝶,同時躍身而上,撲了過去。 楊夢寰左胯傷的很重,一條腿,已然無法應用,但卻忍疼躍起,全力發出一掌。 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陶玉和楊夢寰掌力先行接實。 雙方都在重傷之下,全力對了一掌,同時悶哼了一聲,向後倒去。 趙小蝶一伏身,避開朱若蘭擊出的一股強大潛力,雙手齊出,抱住了楊夢寰。 原來,陶玉被楊夢寰反擊的掌力,震了開去,使朱若蘭打出的一記劈空掌力落空。 沈霞琳眼看楊夢寰和陶玉對拼一掌之後,吐出一口鮮血,心中痛惜至極,用出全身氣力,投出長劍。 一道白芒,破空飛去,由陶玉胸下肋間穿過,長劍透體,餘力不衰,波的地聲,把陶玉釘在一丈外一株矮松之上。 這時,陶玉餘力已盡,被釘在樹上,自然是無能再行掙扎。 沈霞琳投出長劍之後,卻未再多看一眼,急急奔到了趙小蝶的身邊,說道:「寰哥哥。」 楊夢寰啟開雙目,微微一笑,卻未出一言。 沈霞琳來不及從懷中摸出絹帕,用衣袖拭去了楊夢寰臉上的血跡。 凝目望去,只見他臉色蒼白,顯是受傷甚重。 一陣山風吹來,那跌落地上的「歸元秘笈」被吹得不停的翻動。 朱若蘭目光一轉,望了那「歸元秘笈」一眼,緩緩說道:「這才是真本『歸元秘笈』。」 但卻無人去撿它,一直被武林人物視如奇寶珍逾性命的「歸元秘笈」,此刻,卻有如頑石、棄履。 童淑貞緩步走到陶玉身前,冷冷說道:「陶玉,你還能說話麼?」 陶玉內功精湛,心思精密,如非那童淑貞,先使他服下毒藥,決不會輕易為人所傷,使自己的計劃全盤破壞,心中對童淑貞的痛恨,實在已到了極處,但他此刻,人被釘在樹上,傷勢奇重,連罵那童淑貞的氣力已是沒有,睜開眼睛,望了童淑貞一眼,重又閉上雙目。 童淑貞看到他淒慘的情形,心中忽生不忍之情,伸手拔出長劍,道:「陶玉,你今日身遭此報……」 忽然啊呀一聲,棄丟長劍,拍出一掌。 原來,她拔下長劍之後,左手扶住了陶玉,陶玉內毒發作,外傷慘重,但他心中對童淑貞的積憤未消,盡然拼盡了全身餘力,狠狠在童淑貞臂上咬了一口。 童淑貞碎不及防,竟被陶玉一口咬下了一塊肉來,本能的伸手拍出一掌。 但聞蓬然一聲,掌勢正擊在陶玉的右頰之上。 這一掌落的甚重,陶玉被打的連翻了兩個轉身,牙齒大半脫落,摔倒在地上。 這時的陶玉,已然不成人形,斷臂缺齒,滿身鮮血。 童淑貞伏身撿起長劍,奔到陶玉身前,舉起手中長劍,冷冷說道:「我要把你亂劍斬碎。」 陶玉瞪著滿佈血絲的雙目,道:「我該大獲全勝,一舉間生擒朱若蘭,擊斃楊夢寰,待三月後的衡山大會,再殺幾個首腦人物,震懾人心,宣佈我天下霸主之尊,但卻被你從中破壞……」 喘息了兩口氣,高聲接道:「你這個小賤人,在我身上下毒,使我武功失去,預佈的陣勢、援手,亦被你藥物所毒,無法趕來相助,我恨不得挖你之心,食你之肉。」 童淑貞冷冷說道:「這兩句話,也是我要說的話,挖你的心,食你的肉……」 伸出長劍突然在陶玉肋間一挑。只聽波的一聲,又挑出一個金色的盒子來。 童淑貞撿起盒子,連同解除九幽奇香的解藥,行到楊夢寰身前,道:「楊師弟,這瓶中,是九幽奇毒的解藥,金盒中放的什麼?我卻無法知曉,但我常見陶玉掏出金盒,打開瞧看,想來亦非平常之物,我……」 楊夢寰強行振作精神,接道:「師姊有何吩咐,儘管請說。」童淑貞道:「你先收起這兩件物品。」 楊夢寰依言接過,道:「師姊還有何事?」 童淑貞回顧了陶玉一眼,道:「他已不能活了。」 楊夢寰道:「除非華佗重生,為他療治傷勢。」 童淑貞道:「那我要把他帶走了。」 沈霞琳吃了一驚,暗道:難道她舊情復燃,要帶他訪求名醫治療。 心中念轉,口中卻間道,「你要帶他到何處?」 童淑貞輕輕歎息一聲,道:「找個地方慢慢的殺死他,再掩埋了他的屍體。」 楊夢寰道:「他受苦已經夠多,姊姊也不要再折磨他了。」童淑貞道:「你同意了。」轉身而行,抱起血人似的陶玉,放開大步而去。 趙小蝶望著童淑貞遠去的背影說道:「你不該答應她。」 楊夢寰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看她像是舊情復燃,也許她會帶陶玉去一處十分隱密的地方,療治好他的傷勢,」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當真麼?」 趙小蝶道:「我的看法如此。」 沈霞琳道:「我去找她回來。」 楊夢寰搖搖頭道:「不用了,童師姊並非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許她眼看陶玉受此慘刑,心有不忍,但她如想到了救活陶玉,可能造成的武林大劫,必然會慎重考慮。」 沈霞琳道:「咱們問問蘭姊姊看,是否該追她回來?」 轉臉望去,那裡還有朱若蘭的蹤影,不禁駭然一震,說道:「蘭姊姊走了。」 原來朱若蘭趁幾人注意那童淑貞時,已悄然而去。 花好月圓 趙小蝶目光轉動,只見那「歸元秘笈」仍放在原地,在山風中不停的翻動。 楊夢寰、沈霞琳齊齊把目光投注到「歸元秘笈」之上,顯是,對這本絕世奇書,仍有著無比的關心,要看趙小蝶如何處理此事。 趙小蝶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伸出手去,重又縮了回來,雙目神凝,望著那「歸元秘笈」。 山谷中突然間沉寂下來,靜的彼此可聞呼吸之聲。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趙小蝶突然回過頭來,問道:「楊兄,蘭姊姊和我,那一個武功高強呢?」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個麼?很難說了。」 趙小蝶道:「不要緊,你儘管實話實說好了。」 楊夢寰道:「蘭姊姊的悟性、才慧,都非咱們能及,時間越長,她的成就越高。」 趙小蝶道:「這『歸元秘笈』之上,有著很多的記載,我如再讀它幾遍,依照上面述記的要訣練習,很快就可以越過蘭姊姊的了,是麼?」 楊夢寰一時間,想不出她說話之意,只好點點頭,默不作聲。 趙小蝶突然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楊兄,你說是否該把這『歸元秘笈』留下呢。」 楊夢寰道:「這雖是一本武學寶典,但也是武林群豪分爭的原因,應否留在世間,要姑娘決定了。」 趙小蝶站起身子,摸出一個火招迎風晃燃,道:「如若這『歸元秘笈』化作灰燼武林中至少可以減少去很多紛爭。」 伸出手中火招子,點燃了「歸元秘笈」。 楊夢寰心中雖然也有著燒了乾淨之感,但眼看這一部集武學大成的寶典,即將化作灰燼,心中大有不忍之感。 趙小蝶眼看秘笈已被燒燃,說不出心中是何感覺,清澈的雙目,緩緩落下兩行淚水。 突聞沈霞琳急急說道:「不能燒了那……」 喝聲中。直對那「歸元秘笈」撲了過去。 趙小蝶伸攔住了沈霞琳,接道:「燒了它吧!留著它害多於益。」 沈霞琳急道:「要留療傷篇,濟世活人。」 趙小蝶一沉吟,道:「不錯。」 急急撲熄了燃燒中的「歸元秘笈」。 沈霞琳伸手去撿「歸元秘笈」,卻聽得楊夢寰大聲喝道:「不要用手撿它。」 沈霞琳縮回右手,問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陶玉不是說過了,在那『歸元秘笈』上,早已有了劇毒?」 沈霞琳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挑動「歸元秘笈」,希望能找出療傷篇來,傳諸後世。 那知道一陣燃燒之後,「歸元秘笈」已然大部盡化灰燼,只餘下一頁殘篇。 沈霞琳凝目望去,只見那一頁殘篇上,寫著:全籍雙修趙小蝶急急叫道:「這一頁不能看。」 沈霞琳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這一頁全講的男女間的私事。」 沈霞琳道:「有關夫婦合修的事?」 趙小蝶道:「正是如此。」 沈霞琳道:「那就留下來吧!」 趙小蝶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留著它幹什麼?」 沈霞琳道:「也許有用。」 長劍一挑,把僅餘的一頁殘篇,放在趙小蝶的身前,道:「你收著吧!我想也許會有用的。」 趙小蝶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盒,把一頁殘餘的「歸元秘笈」放入盒中,藏入懷內。 沈霞琳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寰哥哥,你的傷勢如何?」 楊夢寰道:「不要緊,三五日就可痊癒。」沈霞琳道:「那是說,三五日內,你是無法行動了。」 楊夢寰道:「不錯,如若恢復正常的行動,總要十日半月才成。」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們要去追趕蘭姊姊,你不能隨同行動,那是如何是好?」 楊夢寰道:「不要緊;你們儘管去吧,我雖行動不便,但自信還可自保,兩位先去,我留此地養息,等我傷勢好轉,可以行動時,再去找你們就是。」 沈霞琳道:「這樣太冒險了……」 趙小蝶接道:「這樣吧,姊姊留在這裡,我去追趕蘭姊姊如何?」 沈霞琳道:「不論是你是我,咱們一個人見到蘭姊姊誰也沒有辦法?」 趙小蝶道:「為什麼?」 沈霞琳道:「因為,咱們武功都非她之敵,她又不肯再聽咱們勸告,唯一的辦法,就是暗中出手,點她穴道,兩個人一個和她談話,分她之心,一個陡然出手點她穴道,才能有成功機會,如是一對一和她動手,決無法得手,豈不是相見不如不見麼?」 趙小蝶道:「總不能不管楊相公啊!」 楊夢寰道:「不用了,你們快些去吧!追趕蘭姊姊要緊。」 沈霞琳道:「我背上你趕路如何?」 楊夢寰道:「這個不成。」 沈霞琳目光突然轉到趙小蝶的臉上,道:「趙姑娘,你留這裡如何?」 趙小蝶呆了一呆,道:「怎麼可以?況且我留下和你留下有何不同?都是一個去見蘭姊姊?」 沈霞琳道:「大不相同了……」 趙小蝶道:「那裡不同了?」 枕霞琳道:「你武功高強,和那蘭姊姊在伯仲之間,你如向蘭姊姊身邊行去,必然會引起蘭姊姊的注意,她如有了防備,你如何能暗算於她。」 頓了一頓又道:「她不會防備我,蘭姊姊做夢也想不到,我沈霞琳也敢暗算她呀!」 楊夢寰點點頭道:「如若蘭姊姊有了警惕,咱們這些人,她該對琳妹妹最無戒心了。」 沈霞琳目光凝注在趙小蝶的臉上接道:「因此,你應該留這裡照顧他的傷勢,我去找蘭姊姊。」 趙小蝶道:「那成什麼話?你是他妻子,不留在這裡照顧他,要我留在這裡……」 沈霞琳緩緩接道:「不錯,楊夢寰是我的丈夫,你和蘭姊姊,都是我們的好姊姊,寰哥哥人緣好,大家都照顧他,小妹是由衷的感激不盡,很多年來,我內心之中一直存在著一種奇想,希望能肩一天,咱們同住在下花山莊,或是同住天機石府。」 趙小蝶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沈霞琳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不要擔心蘭姊姊,她和我有一樣的想法,我們並不完全是兒女私情,而是和整個武林大局有關,這些年來,武林中紛爭迭起,從未有過一日平靜,小妹的心意,是想請蘭姊姊出面主持,咱們幾人,合力同心,一口氣追殺了武林中所肩的興風作浪之人,然後,再安撫好人,使武林中,能夠有幾年風平浪靜的日子。」 趙小蝶道:「唉!琳姊姊有這樣博愛的用心,小妹自當全力支持。」 沈霞琳苦笑一下道:「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一件,是要先行說服蘭姊姊,除她之外,咱們的才智,都不足以主持大局。」 趙小蝶點點頭,道:「琳姊姊說的不錯。」 沈霞琳道:「你既然覺著我說的不錯,那就是答應我留這裡照顧他了。」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好吧!不過,他傷勢好了之後,我們要到那裡找你們?」 沈霞琳道:「這個很難,不過,最遲也不過三個月,我們在衡山群豪大會之上相見。」 目光轉到楊夢寰的臉上,柔聲說道:「寰哥哥,恕我不能照顧你了,小蝶妹妹武功、智謀,無不勝我十倍,有她照顧你,我很放心,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轉身緩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沈霞琳遠去的背影,歎息一聲,道:「她好像忽然長大了很多,懂得了很多事。」 趙小蝶道:「唉!人人都說琳姊姊胸無城府,但遇上了重大事故時,她確是最為堅強,也最有主見,比我強多了。」 楊夢寰道:「以往她不是如此,現在,她變了,變的十分堅強,一反過去的嬌弱、寡斷。」 趙小蝶長長吁一口氣,道:「長大了,總是要變的。」 伸出手去,扶起了楊夢寰接道:「我扶你找一個獵戶、樵家,去養息傷勢。」 楊夢寰道:「不用了,咱們找一處巖洞,能避風雨,就可以了。」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好!我背著你去找吧!」 楊夢寰道:「這叫在下如何敢當,還是扶著我走吧!」 趙小蝶道:「沈霞琳把你交給我,我總要盡我心力照顧你才是。」 不容楊夢寰再多分辨,一把抱起了楊夢寰向前行去。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任那趙小蝶抱著趕路。 趙小蝶登上懸崖,四顧了一眼,直向東南方行去。 楊夢寰傷勢不輕,趙小蝶為了要他安心養息,悄然點了他一處睡穴。楊夢寰睡了過去,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醒來時,感覺到痛苦大減。 睜眼看去,只見趙小蝶釵橫、發亂,汗透羅衣,想她適才定然為自己療傷事費了很大的氣力,心中大為感激。趙小蝶舉手理一下散亂的長髮,說道:「你醒啦。」 楊夢寰道:「多謝姑娘為我療傷。」 趙小蝶道:「沈家姊姊把你交給我,這自然變成我份內之事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倒是心中藏有一件事,不知是否該告訴你。」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是關於那陶玉的事。……」 楊夢寰道:「陶玉怎麼了。」 趙小蝶道:「死了。」 楊夢寰道:「我那童師姊呢?」 趙小蝶道:「也死了,橫屍在陶玉的屍體旁邊。」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人屍體現在何處?」 趙小蝶道,「在不遠處,一座山洞之中。」 楊夢寰探首望望天色,已是快近午時,當下說道:「姑娘可否帶在下去瞧瞧呢?」 趙小蝶道:「我考慮是否告訴你,就是怕你去看,你此刻既不悲慟,也不易行動只好好養息,我用真氣助你,再服用藥物,不但很快可以使傷勢好轉,而且對武功也有幫助,如若你不肯聽話,那就糟了……」 楊夢寰道,「我和童師姊同門學藝,情同手足,這些日子中,如非她從中相助,怕咱們此刻都為陶玉暗算,既知她死亡之事,豈有不拜別遺容之理。」 趙小蝶道:「不看也罷。」 楊夢寰扶地而起道:「告訴我在那個方向?」 趙小蝶看他意志堅決,心知難以攔阻,只好站起身子,道:「還是我抱著你去吧!」 抱起楊夢寰,放腿而行。 趙小蝶輕車熟路,片刻間,到了一個小泉彙集的小潭旁邊。 趙小蝶縱身而起,飛上懸崖,在一塊大突岩石上停了下來,伸手指著一座洞口,道,「瞧到了麼?」 楊夢寰凝目望去,果見兩具屍體,橫陳在洞中,輕輕歎道:「趙姑娘,放下我,我要仔細的瞧瞧。」 趙小蝶只好依言放下,扶著他行入洞中。 只見陶玉滿身殘破,倚在石壁間,前胸洞開,心肝俱被挖出! 童淑貞長劍穿心而過,面具完好,顯是,挖了陶玉的心肝之後,自絕而死。 楊夢寰看了一陣,黯然說道:「你知道麼?我這位童師姊很愛陶玉,但陶玉卻騙了她,又把她且於死地,難怪她心中恨他至極了。」 趙小蝶望著兩具屍體躺在地上的情景,道:「她不但恨極了陶玉,而且也愛極了陶玉。」 楊夢寰道:「何以見得?」 趙小蝶道:「她如不愛陶玉,何苦陪他身死,她盡可一刀一刀的割死他,以消心中之苦。」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也許姑娘說的對,咱們把這座石洞作為兩人安息之地,把洞口封起來如何?」 趙小蝶探首向下瞧了一陣,道:「你在洞中等著,我去搬些山石來。」足足耗去了一個時辰之久,才算把洞口封好。 趙小蝶背起楊夢寰重回原地,說道:「看到那童淑貞和陶玉的下落,使我連想到那一件事來。」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自然和你有關了。」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和我有關?」 趙小蝶道:「替你想想,也不禁為你著急,蘭姊姊本是位超然物外,不染一塵的神仙人物,但她亦無法克服俗人之見,認為失貞於人,只有一條死亡之路可走……」 語聲頓了一頓,又道:「這和童貞淑貞失身陶玉,有些相似。」 楊夢寰道:「大大不同。」 趙小蝶道:「不同的是童淑貞真愛陶玉,有一半自願獻身之心,是麼?」 楊夢寰不願對死去的師姊,多作批評,望了趙小蝶一眼、未置可否。 趙小蝶突然問道:「蘭姊姊如若是真的被污,你準備作何打算?」 楊夢寰道:「蘭姊姊有一股華貴的氣質,想那天竺妖僧。也不敢真的對她無禮。」 趙小蝶道:「這是我們的看法,別人未必如此……」 語聲微頓,神情嚴肅的說道:「我是說,假如她真的遇了不幸呢?」 楊夢寰呆了呆道:「假如她真的遭遇了不幸,我……」 趙小蝶道:「嗯!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和她成親結為夫婦,然後才能挽救她。」 楊夢寰道:「如若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得救蘭姊姊,那也只好用這一個辦法了。」 趙小蝶微微頷首道:「你肯如此,蘭姊姊可就有救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救了蘭姊姊,但自己是否會終身苦惱呢?」 楊夢寰道:「你是說……」 趙小蝶道:「我是說,當你發覺了,蘭姊姊真的不幸已非女兒之身。」 楊夢寰輕輕咳了兩聲,道:「我沒有想過這件事,也不願去想它。」 趙小蝶正色道:「你必須要想它,作最壞的打算,如若一切都不幸料中,你該如何去應付它。」 楊夢寰苦笑了下,道:「好!我慢慢的想吧。」 趙小蝶不再多言,閉上雙目邊運氣調息,然後,再助楊夢寰療治內傷。 匆匆十日,楊夢寰傷勢已經完全痊癒,行動自如,神功盡復。 這十日以來,趙小蝶不但要照顧、療治楊夢寰的傷勢,而且還要為兩人的吃喝大傷腦筋,楊夢寰養息之處,四外無人,趙小蝶必得先設法找到食用之物,才能燒來食用。 這日,天亮之後,楊夢寰已運氣試出自己傷勢全好,目注趙小蝶道:「趙姑娘,我很感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目下我傷勢已好,也該去找蘭姊姊了。」 趙小蝶道、「奇怪的是琳姊姊也沒有一點消息。」 楊夢寰道:「正因如此,才覺得事情嚴重。」 趙小蝶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她知道我在此療傷,竟然一去十,不返,不是蘭姊姊不聽勸告,就是追蹤過遠,無法趕回了。」 趙小蝶道:「我們此刻去追她們,那也是無法知曉追向何處了」 楊夢寰道:「天涯茫茫,一時間那裡去找?」 趙小蝶道:「那也不能守在此地等啊?」 楊夢寰道:「咱們留下暗記,指出咱們去向,她們如能找來,就可依圖索驥,找到咱們去處了。」 趙小蝶道:「咱們也該有個去處才是,難道也是行無定址麼?」 楊夢寰道:「咱們到南嶽去!」 趙小蝶道:「不錯,琳姊姊也曾告訴過我。」 兩人立刻動手,趕奔南嶽衡山而去。 趙小蝶恐怕楊夢寰體力未復,不敢趕得大快,直行了六七日,才到衡山腳下。 楊夢寰暗中查看,似已有很多武林人物,化作遊客,四處散佈。 那些化裝之人,有甚多行動極不習慣,多都分守在各處要隘。 楊夢寰仔細查看一陣,已瞧出這些大都是少林、武當兩方門派中弟子改扮。 但那楊夢寰的左顧右盼,也引起少林、武當弟子的留心,傳出了暗號,監視著楊夢寰和趙小蝶的舉動。 原人,兩人為了掩人耳目,也改了裝束。 楊夢寰扮作一個采薪的樵子,趙小蝶扮作一個村女。 兩人極快發覺受人監視,楊夢寰故意帶著趙小蝶繞了半周,行入了一道小谷中去在一處大樹之下坐下。 趙小蝶道:「坐在這裡幹什麼?」 楊夢寰道:「借他們之口,傳出我們到此的消息。」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那很好,咱們傷他們幾人,也可使消息傳快一些。」 兩人談話之間,忽見一人,長髯青袍,手執龍頭拐,急奔而來。 楊夢寰眼看來人正是岳父海天一叟李滄瀾,不便再裝,只好上前拜見。 李滄瀾道:「你來的很好,我正要找你……」 目光一抬,望了趙小蝶一眼,道:「這位是趙姑娘麼?」 趙小蝶一欠身,道:「正是晚輩。」 李滄瀾道:「你們隨我來吧!」 轉身行去。 楊夢寰道:「這四周大部遊客,都是少林、武當弟子。」 李滄瀾一面趕路,一面應道:「嗯,怎麼樣?」 楊夢寰輕輕歎息一聲,道:「這衡山群豪大會,不用舉行了。」 李滄瀾道:「為什麼?」 楊夢寰道:「那陶玉已經死去,這衡山大會,還要舉行什麼?」 李滄瀾突然停下腳步,道:「你看到他的屍體?」 楊夢寰道:「小婿掩埋了他的屍體。」 李滄瀾道:「只有他一個人麼?」 楊夢寰道:「還有我童師姊,雙屍並陳,情仇了了。」 李滄瀾道:「果然是這樣一個結局,不出老夫之料。」 楊夢寰奇道:「怎麼?岳父似是已經知曉了。」 李瀾滄道:「沈霞琳已經對我說過了。」 楊夢寰道:「霞琳已到了此地?」 李滄瀾點點頭,道:「昨夜到此……」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寰兒,我要勸你幾句活。」 楊夢寰道:「小婿洗耳恭聽。」 李滄瀾道:「通權達變,別太固執,這一代武林人物,盡為巾幗女傑,你卻是唯一可和她們併入大成的人,紅兒、琳兒,都對我說過,令尊、令堂,也不反對……」 楊夢寰道:「紅妹也來了麼?」 李滄瀾道:「來了,她還比琳兒早來一月。」 趙小蝶插口道:「朱若蘭呢?來了沒有。」 李滄瀾拂髯笑道:「一起到此,平日柔弱的琳兒,此刻堅強無比,行令佈陣,頗有大將風度,我在一側觀察,也不禁為之心折,其當機立斷的才智,和處置事情的明快手法,和過去那等嬌弱溫文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楊夢寰不再接口,緊皺一雙劍眉,默然而行。 轉過兩個山角,到了一個竹籬環繞的茅舍前面,李滄瀾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去商量吧!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和令尊,都同意了琳兒的作法。」 言罷,轉身自去。 趙小蝶正待舉手推門。籬門已呀然而開,沈霞琳一身白衣、緩步迎了出來,道:「想不到你們來的這麼快?」 楊夢寰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緊隨在沈霞琳身後,行入廳中。 只見李瑤紅一身青衣,含笑迎來。 楊夢寰急道:「爹娘好麼?」 李瑤紅道:「公婆都很好。」 微微一笑,接道:「妾身來此時,婆婆告訴我一件事……」 楊夢寰急道:「什麼事?」 李瑤紅道:「婆婆有一道手諭給我,要我代她作主。」 楊夢寰道,「作什麼主?」 李瑤紅嗤的一笑,道:「妾身權在手,只好把令行,不論什麼事,你聽我的那就沒錯。」 不容楊夢寰再問話,卻和趙小蝶低聲談了起來。 沈霞琳行了過去,三女立時直攜入內室,把楊夢寰一人冷落廳中。 大約過了有一盞茶工夫之久;三女又相攜而出。 李瑤紅唯一的右手,高舉著一雙白箋,道:「這是娘的手諭,你先看看是否真實?」 楊夢寰抬頭看去,果然是母親手筆,只見上面寫道:見字如見娘。 楊夢寰伏拜於地,行了大禮,才繼續看去,但見寫道:紅兒代娘行命,吾兒得依從。一十二個大字。 這一道手諭,只看楊夢寰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李瑤紅收起令諭,道:「看清楚了麼?」 楊夢寰道:「看清楚了。」 沈霞琳道:「你如不聽紅姊姊吩咐的話,那就是抗娘手令,大逆不道。」 楊夢寰站起身子,道:「紅妹有什麼事?」 李瑤紅道:「娘已答應蘭姊姊為你正室,我和琳妹妹,身居側位……」 沈霞琳接道:「還有小蝶妹妹……」 趙小蝶接道:「小妹追隨幾位姊姊,作個聽命丫頭。」 沈霞琳道:「除了蘭姊姊,身為正室之外,咱們之姊妹,沒有大小,唉!我一直有此心願,蝶妹妹不用推辭了。」 楊夢寰道:「荒唐,荒唐,成何體統!」 李瑤紅道:「你在說娘麼?」 楊夢寰道:「這個我怎麼敢,你們作此決定,小兄,絕難……」 李瑤紅接道:「都是娘的主意,我們可不敢替你作主,你要不依,日後對娘去說。」 沈霞琳道:「那裡荒唐了,你倒說說看。」 楊夢寰道:「這個這個……」 只覺措詞很難,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沈霞琳緩緩說道:「不用這個那個了,人家蘭姊姊金枝玉葉,蝶妹妹天仙化人,委身相侍,已是屈從,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夢寰道:「楊某何能何德,怎能消受此等恩寵,不能胡鬧啊!」 沈霞琳道:「哼!誰跟你胡鬧了,紅姊姊代娘行令,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你有膽子不聽麼?」 李瑤紅道:「咱們立刻趕往天機石府,你先和蘭姊姊完成嘉禮。」 沈霞琳道:「蘭姊姊待你如何?」 楊夢寰道:「恩重如山。」 李瑤紅道:「你報答她的是見死不救。」 趙小蝶道:「眼下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救她,除非你希望她死。」 楊夢寰沉吟了一辟,道:「唉!你們這等作法,那是逼我走極端了。」 李瑤紅道:「你是爹娘獨子,難道要棄去二老不顧?」 沈霞琳道:「我和紅姊姊,已是你的妻子,你想一死了之,要我們為你守節?」 楊夢寰雙手抱頭,緩緩說道:「不要逼我太甚,讓我想想如何?」 沈霞琳道:「想什麼?父母有命,媒證齊全,我和姊姊,情甘禮讓,你還不肯答應,真不知安的什麼心腸。」 李瑤紅道:「一月之內,爹娘亦將趕到天機石府,為你主婚。」 沈霞琳道:「九大掌門,都特致送重禮,賀武林從此太平。」 楊夢寰道:「此地的事呢?」 李瑤紅道:「陶玉既死,禍患已除,自由爹爹善後,用不到你費心。」 沈霞琳笑道:「去看看蘭姊姊!她一直睡的很甜。」 楊夢寰心頭一片茫然,亦不知是喜是愁,緩緩行入內室。 只見朱若蘭側身而臥,秀目微閉,發堆枕畔,一抹陽光,射進房來,照著秀美的輪廓,更顯得容色艷麗。如花盛放。 (全書完)歡迎光臨翠微居www.cuiweiju.com